第五章
公司的營運逐漸上軌道,丁雨倩卻因閻仲威的威脅而整日心煩。
第一次,她拋下公事,特地向公司請了三天假,一個人躲到陽明山山上的溫泉飯店;美其名曰她是去度假,實際上是為了躲避閻仲威的騷擾,離開辦公室誰也找不着她,即使閻仲威想“傳喚”她到府服務,也得等她回去上班之後。
走在山間的石板路上,沿途明媚的風光她完全沒有心情欣賞,閻仲威的身影早已佔據她的腦海,她甚至會不經意地再次感受到他的撫觸、他的親吻、他的擁抱,沒事就心跳加快、滿臉紅暈,活像個思春的花痴女。
不——
她到底來山上做什麼?不是要避開他嗎?為什麼還老記着他呢?
思及此,他飽含慾望的眼眸再次浮現在她的腦海。
滾!滾!滾!
“你給我滾開,別再纏着我,滾!”她抱着頭,歇斯里地尖叫起來。
“這裏沒有其他人,你叫誰滾開?”
一道低沉的聲音在山間傳來,詭異到讓她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天哪!
她是不是快瘋了?現在不光只有腦袋裏全是他的身影,就連耳朵里也回蕩着他的聲音。
“滾開,你滾開!”她揮舞着手,試圖趕走縈繞在她腦海中不去的幻覺。
“你憑什麼叫我滾開?”
又是那道低沉熟悉的聲音。
這道聲音實在不像是幻覺,而且近在咫尺,仿若就在她身後。
噢,怎麼可能!
閻仲威那個工作狂目前一定還在辦公室里,不知道跟哪個大人物開會,怎麼可能出現在風光明媚的山上?
幻覺,幻覺,一定是幻覺。
可是幻覺怎麼會如此真實?
按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她驀地回過頭。
“你!”宛若定格畫面,她陡然張開的小嘴再也合不上。
真的是他!
閻仲威就站在不遠處,正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噢,看看老天爺開的是什麼玩笑,她都已經躲到山上來了,這個男人為什麼還能陰魂不散地纏着她?
“你、你來這裏做什麼?”隔了半晌,她才勉強地進出聲音。
“你來做什麼,我就來做什麼。”他向前走近她。
難不成他也是來度假的?
她驚疑地瞪着他。
世界那麼大,他為什麼剛好來陽明山?陽明山那麼大,他為什麼剛好也來到公園的一隅?
這一切當然不是巧合。
昨天閻仲威打電話找不到她,卻打聽到她的去處,一時玩心四起,想給避開他的她一個驚喜,於是住進她所落腳的飯店,一路尾隨着她,準備適時跳出來欣賞她詫異的模樣。
他向來不屑玩這種無聊的遊戲,這次卻感到興味盎然。
她的反應很直接,沒有絲毫保留;或許就是她那副毫不做作的驚慌模樣吸引了他,讓他意外地喜歡上捉弄她的滋味。
“請你離開好嗎?我不想看到你。”她一心一意希望這個男人從她的腦袋裏、她的面前徹底消失,偏偏現在他又跑到她的跟前來。
“你這麼說是不是太奇怪了?”他淡淡道:“這裏是國家風景區,又不是你們丁家的產業,你憑什麼要我離開?”
“我……”被他這麼一說,她頓時說不出話來。“你不走是不是?好,那我走!”
扭過頭,她氣憤地往反方向離去。
“不許走!”他撥冗出遊就是為了要捉弄她,自然不會這麼輕易就放她走。
他以為他是誰?居然命令她!
她沒有對他多加理會,逕自向前走着。
“你好像忘記我們之間的協議。”眼眸中閃過一絲戲謔,他出言提醒她。
協議!
聽見這兩個字,她心驚地停下腳步。
“你可別忘記違反協議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他的口吻雖然平淡,但其中的威脅之意卻昭然若揭。
“你到底想怎樣?”她霍地轉過身,咬牙切齒地瞪着他,“目前我正在度假,難道我連休息的權利都沒有?”
“那我就再提醒你一次。”他霸道地表示:“在我氣消之前,你整個人都屬於我,請假休息那是你和你公司之間的事,至於我要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只要你讓我覺得不滿意,我就當作協議無效。”
有沒有搞錯?
這個男人的要求似乎越來越多了。
一開始只要陪他上床,現在居然要她事事都聽令於他,她丁雨倩可不是天生的奴才命,生來讓人使喚的!
“你怎麼可以在協議里濫加條文?”丁雨倩憤怒地對閻仲威揮拳相向。“當初我們說好只有上床而已,現在你憑什麼要我做這個、做那個?”
閻仲威攤攤手,“因為我高興、因為我喜歡、因為我佔盡優勢你非照做不可、因為……”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想看見她就看見她。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不只想和她上床而已,沒事的時候還想多看她幾眼、多逗她幾下。
“因為你喜歡欺負弱小、因為你喜歡看我難過。”她氣到紅了眼眶,“欺負一個沒有反擊能力的女人是不是讓你很有成就感?看一個逆來順受的女人吃苦受罪是不是才會讓你心理平衡?”
望見她的黑瞳矇上一層水霧,他的胸口不禁抽痛一下。
“怎麼?陪我在山上到處走走、逛逛有這麼委屈?”他嘆口氣,“難道這樣就算是欺負你、讓你受罪?”
她的眼淚總會使他不由自主地心軟,就像兩人纏綿的第一夜,她的淚痕便令他不忍一再要求她。
“可是我、我不想看見你。”她道出真心話。
她躲他都來下及了,哪還有心情陪他散步。
“你就這麼討厭我?”他的表情開始變得僵硬。
“我……”
她討厭他嗎?
說真的,她沒想過這個問題。
她的確討厭他用威脅的手段要求她,至於是不是也同樣討厭他這個人……
她似乎無法確定。
他的氣息、他的身影不斷地干擾着她的思緒、她的靈魂,讓她—心只想逃避他、擺脫他,因為她的自尊不容許她一直想着他,想着這個霸佔她身體的男人。
只是她為什麼會忍不住想他?為什麼他的一切會在她的心頭縈繞不去?
這好像是某種……呃……某種事情的徵兆。
難道說……
思及此,她的臉色變了。
噢,天哪!
老天爺怎麼能安排這樣的命運給她?居然、居然教她喜歡上這個霸道男!
喚——不!
“不管你喜不喜歡,現在就陪我去走走!”見她呆愣半晌沒反應,他二話不說就拉着她的手往山上走。
“別碰我……”意識到自己喜歡他的事實,她像被烙鐵燙到般急忙甩開他的手。
嗚嗚嗚——
她不要喜歡他、她不能喜歡他、她不可以喜歡他啦!
“你!”他僵硬的表情開始出現變化,他冷然地進出話:“我想要你的時候就要你,不分形式、不分日夜。”
她的拒絕令他的心靈嚴重受創,“現在就陪我去走走,聽見沒有?”
他的態度同時傷及她脆弱的自尊心。
她發現自己喜歡他已經夠沮喪了,偏偏他還在這當頭對她發號施兮,讓她正處於崩潰邊緣的情緒就快爆發。
“我也是人,不是你豢養的奴隸,我已經儘力表達我的歉意了,你憑什麼一直對我予取予求?”她氣壞了。
除了氣他,她更氣自己。
他完全不懂得尊重她,而她卻喜歡上這個渾球。
“因為我還在生氣、因為我氣還沒消,誰教你得罪不該得罪的人!”不理會她的抗議,他再次拉住她的手。
“你慢慢氣吧,氣死最好!”她奮力掙脫他的箝制,卻在用力過度的情況下失去平衡,不小心腳底踩了個空。
“啊——”天旋地轉之際,她慘叫一聲摔倒在石板的階梯上。
“喂,你——”他嚇一跳,急忙過來查看她的情況,“你怎麼樣?要不要緊?”
媽媽咪呀,好痛!
除了屁股像要裂開之外,她的腳踝也扭傷。
唉,今天一定是黃曆上的大凶之日,諸事不宜,她才會一早就碰上閻仲威這個大煞星,跟着又差點摔成殘障。
“我扶你起來。”他臉上的霸氣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憂心。
“誰要你幫忙,走開!”
啐,假惺惺的男人!
要不是他,她又怎會摔一跤。
她氣憤地拍開他的手,掙扎着企圖站起身,無奈扭傷的腳踝讓她力不從心。
看她像條蟲似的在地上扭動,他不禁覺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上來!”他轉過身,指了指自己的背後。
“什麼?”她警戎地望着他寬闊的背部。
“我背你。”
“不必。”她現在一肚子氣,根本不想靠近他。
“不許任性。”他沉聲道:“你的腳扭傷了,再不回去處理會腫得更厲害,你現在立刻給我爬上來。”
哼,這個男人就連幫助別人也這麼霸道!
偏偏他的聲音像能催眠人的魔咒般,讓人不得不遵循他的命令,彷彿不依照他的意思去做就是錯的、就是個任性的壞孩子。
也不知道是他說的有理,還是被他的霸氣所懾服,她竟然乖乖地爬上他的背,讓他背着她走下山去。
回到飯店裏,閻仲威立刻向服務生要來一些冰塊,開始幫丁雨倩做冰敷的動作。
怎麼樣?有沒有舒服一點兒?”握着她纖細的腳踝,他用包着冰塊的毛巾輕輕按壓她的傷處。
“好、好多了。”雖然兩人已經有過親密關係,可是當他的大手觸及她的腳踝時,她還是忍不住臉紅。
自從她學會如何自己洗澡后,就沒有人摸過她的腳,但現在她的腳踝居然被一個大男人放在手裏又握又捏。
她為此不自在地扭扭身體,卻在他的指腹滑過她柔嫩的玉腳時,身體忍不住一陣戰慄。
頓時,她的俏臉變得更紅了。
“你的腳腫得很厲害,看來暫時不能穿高跟鞋了。”他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反應,只是專心地觀察着她的傷勢。
“是嗎?”她害羞到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唉,這個男人。
他霸道歸霸道,卻十分成熟穩重,這一點和她的未婚夫截然不同。
閻仲威從不嘻皮笑臉,臉上儘是嚴肅冷酷的神情,然而那認真的模樣卻讓人忍不住信任他。
如果她的未婚夫有他一半穩重,或許她會比較樂於接受那椿婚姻。
啐,搞什麼鬼!
她幹嘛把兩個人拿來比較?
閻仲威只不過拿她當出氣筒,出完氣就會將她棄置一旁,再也不會多看她一眼。
就算她喜歡他又如何?充其量,他只是她生命中的過客,未來兩人之間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嗯,可以了。”他放下冰塊,想替她貼上消腫貼布,跟着動作輕巧地幫她套上拖鞋,絲毫沒有弄痛她。
“走路要盡量小心,否則很容易二次扭傷。”
他拍拍手站起身,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樣,然後又是對她耳提面命一番。
她傻傻地看着他的一舉一動,發現他不為人知細心和溫柔的一面。
這個男人真的只是把她當作出氣筒嗎?若是如此,他為什麼又對她這麼體貼?
疑惑不斷地在她的心中累積。
他如果真的討厭她,大可把她丟在山上棄之不理,那將是對她最好的懲罰,何必那麼辛苦背她下山,甚至替她冰敷呢?
她不會忘記他汗濕肩背的模樣,雖然她體態輕盈,只有四十幾公斤,背着她走一大段山路仍不是件輕鬆的事。
他……會不會有點喜歡她?
這樣的聯想讓她的俏臉又漲紅起來。
唉,她到底在想什麼啊!
只不過是第一次看到他細心的一面,她竟然就產生不切實際的期待和遐想。
即使兩人之間當真存在着些許情愫,那也改變不了彼此都有對象的事實,就算她能夠和未婚夫解除婚約,也不表示他就會和他女朋友分手,那些浪漫的幻想只不過會讓她庸人自擾、自尋煩惱罷了。
“在想什麼?”見她獃獃地望着他,他忍不住問道。
“沒、沒什麼。”此刻她的臉已經紅得像柿子。
感謝上天並未賜給他讀心術的能力,要是讓他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她情願一頭撞死。
“待會兒你把東西收一收,我幫你結完帳后就送你回家。”他已經將後續動作都規劃完畢。
“回、回家?”她昨天才到這裏,現在就要回家?
“你的腳受傷就該回家休息,難道還想留下來玩耍嗎?”
“可是……”
雖然他說的有道理,可是她為什麼要全部都聽他的安排?就算是她老爸也不曾這樣命令過她。
“可是什麼?我說回家就回家。”他進射出駭人的目光,“受傷的人沒有任性的權利,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會送你回去。”
他再次使出霸道的本性,不容許她出言反駁。
他又拿任性兩個字來壓她!
不過這回她沒有生氣。
無意中發現他對她的關心,她竟感到前所未有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