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嗯，好舒服！

昨夜四下一片靜寂，只有樹葉的沙沙聲和拍岸的浪濤聲。

聆聽着大自然的天籟，丁雨潔一閉上眼便沉沉睡去，整整睡了十個鐘頭才自然蘇醒。

不需靠數羊，也不需安眠藥，這是自從她和顏立凱分手之後，第一次安穩地入睡。

或許是大自然的力量吧！在閑適優美的環境裏，丁雨潔難得的神清氣爽。

漱洗完畢后，她換上一套輕便的運動短衫褲，跟着再次大大地伸了個懶腰，才關上房門往餐廳走去。

走着走着，一股咖啡混合著麵包的香氣很快地撲鼻而來。

聞香，丁雨潔不由得食指大動，聽着腸胃咕嚕咕嚕地作響，她終於有飢餓的感覺。

分手事件搞得她食不知味、睡不安枕，今天她的身體功能似乎恢復了正常運作。

愉快地走進餐廳，她拿了自己最喜歡的西式蛋卷和牛角麵包，跟着向服務生要了一杯咖啡。

對着香濃的咖啡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啊……這就是所謂幸福的味道吧！

她滿足地想着，拿起糖包和奶精開始調製她的「丁氏」咖啡。

突然間——

「妳又想偷喝咖啡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聲音響起。

厚，這個鬼……

聞言，她無奈地拾起頭。「誰喝了？我只是聞聞看，不行嗎？」

「騙誰啊？」顏立凱摟着唐靖靖就站在她桌邊。「聞聞看需要加奶精跟糖包？說謊也打一下草稿吧！」

「哼，關你什麼事？」

果不其然，這兩個人床頭吵、床尾和，看着他和唐靖靖親密的樣子，她的好心情立時去了一半。

「怎麼不關我的事？」顏立凱臉上神情平靜，再無半絲怒容。「妳要是生病了，可是會影響我們產品推出的速度，說什麼我都得照顧好妳的身體。」

話未說完，顏立凱已拉着唐靖靖就在她隔壁桌坐下。

丁雨潔瞪着他。「到處都是座位，你幹嘛坐我旁邊？」

「這樣我才能確保妳不會偷喝咖啡啊！」他笑答。

「哼！」撇過頭，暗罵一聲神經病，她索性專心吃起自己的牛角麵包，不再理會他。

儘管滿心不願坐在丁雨潔身邊，唐靖靖還是乖乖坐好，雖然她和顏立凱已然言歸於好，但是對於昨天那場突如其來的風暴，卻仍餘悸猶存。她終於明白，這個男人根本不吃她撒嬌、撒潑的那一套，她當然不會傻到事隔一日，又拿座位的小事衝撞他、惹他生氣。

對於丁雨潔，唐靖靖的敵視則有增無減。

顏立凱情願和她解約也不願撤換丁雨潔的態度，除了讓她大失面子之外，更證明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遠遠不如對方。即使人家在昨日那麼尷尬的氣氛下替她解了圍，唐靖靖還是將丁雨潔恨得牙痒痒的。

「顏總裁早！大家早！」這時宣傳部的梁主任端了一大盤的食物，突然冒出來。「這裏有人坐嗎？」

他指了指丁雨潔對面的座位。

「沒有。」丁雨潔連忙招呼道：「這裏沒人，請坐。」

「是嗎？」梁主任一臉驚喜。「那我就不客氣啦！」

昨日見識到丁雨潔這個大美女的魅力，就算不為了追她，能和她接近接近也是好的。

顏立凱的臉色登時沉了下來。

這匹色狼到底想幹什麼？

「立凱，你不去拿東西吃嗎？」唐靖靖出聲招呼他。

「妳幫我拿好了。」他一點都不想離開位子。

想到昨天這個大色狼對丁雨潔的品評，就滿心不是滋味，他還是留在這裏盯着他比較保險。

「那好吧！」嘟着嘴，唐靖靖滿心不悅地離開。

她知道，這幾天她得乖一點，要不然還沒碰上總裁夫人寶座的邊，可能就被。給轟下去。

「丁小姐昨晚睡得好嗎？」梁主任抓起麵包往嘴裏塞。

「還不錯。」丁雨潔微笑道：「在這麼棒的地方還睡不好，那就糟糕了。」

「的確。」梁主任點點頭，跟着又塞了一片麵包到嘴裏。「前幾天妳看起來氣色很差，今天就不一樣了，整個人容光煥發、神采奕奕，在這個飯店裏就屬妳最漂亮了。」

「你瞎說。」丁雨潔掩嘴一笑。「你忘了我們這裏還有個大明星？人家既美麗又年輕，我們拿什麼跟人家比？」

言語之間，眼神故意瞟向鄰座的顏立凱，卻見他寒着一張臉萬分不悅的模樣。

「話可不是這麼說。」還未發現老闆的不對勁，梁主任搖頭續道：「妳總該聽過風情萬種這句話吧？」他誇張地比着手勢。「風情這個東西是需要年紀的累積，屬於一種成熟美，和年輕小妹妹的味道完全不同。」

「那麼你說，是成熟一點好呢？還是年輕一點好？」丁雨潔故意考他。

「當然是……」意識到老闆坐在身邊，梁主任硬生生把「成熟好」這幾個字眼吞下去。「當然是各有各的好嘍！年輕有年輕的美，成熟有成熟的美。」

知道老闆喜歡把年輕美眉，梁主任可不敢隨意貶低老闆的品味。

「想不到你話還真多。」顏立凱冷冷地道。「怎麼開會的時候沒聽你說過這麼多話？」

一眼看出這小子「把馬子」的意圖，而丁雨潔還跟人家有說有笑，讓他打從心底不爽起來。

「呃，我……」老闆突然開口，梁主任心裏一慌，竟不小心給食物噎到。

「咳咳……咳……」他搗着喉嚨死命地咳着。「水……水……」

這個時候他最需要一杯水，偏偏桌上僅有一隻丁雨潔喝過的水杯。事態緊急，丁雨潔又不好拿自己喝過的杯子給人家，而顏立凱桌上雖有水杯，這傢伙卻袖手旁觀，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這個你先喝。」不得已，她只得把自己的咖啡遞過去。「這個我加過奶精跟糖了，不會苦。」

反正是水就好，梁主任一把搶過咖啡，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幾口。

「咳咳……好多了、好多了……多謝妳。」止了咳，他連忙向丁雨潔道謝。

「沒事就好。」她笑了笑。「咖啡還好喝嗎？」

「當然好喝。」方才嗆得難過，他哪有心情體會咖啡好不好喝？但於情於理他都得說好喝才行。

為了證明自己所說為真，梁主任拿起咖啡又灌了一大口。

「好喝，真的很贊。」

見狀，顏立凱的俊臉立時變了顏色。

該死的王八蛋，居然喝了他的咖啡？

他挑這個位置，美其名是在監視丁雨潔，暗地裏卻是為了找機會喝掉她親手調製的咖啡。

現在這杯咖啡卻進了別人的肚子。

真是該死的混蛋！

「立凱，你怎麼不吃東西？」剛拿食物回來的唐靖靖拿起一片麵包塞到他手裏。「吃一點，很好吃的。」

「知道了。」

顏立凱的神色有着幾許不耐，即使僅一閃而逝，卻未瞞過唐靖靖的眼。

到底是怎麼回事？

剛才明明還好好的，為什麼現在又不高興了？

對於顏立凱的情緒反應，唐靖靖有些莫名所以，但是當她看到鄰座的丁雨潔和梁主任有說有笑的模樣，她立刻敏感地察覺到，一定又是這個女人影響了他。

這個女人真的很討厭。

唐靖靖醋意頓生。

「我要去拿點水果。」這時丁雨潔起身。「要不要幫你拿一些？」她對着梁主任問道。

「好啊！美女拿的比較好吃。」美女居然願意為他服務，梁主任不由得心花怒放。

顏立凱悶哼一聲，臉色更加難看，卻不便多說什麼。

他能說什麼？

充其量他和丁雨潔不過是舊識而已，畢竟兩人已經分手了。

大家各懷心事，卻沒有人注意到桌底下暗地裏伸出一隻腳。

唐靖靖不動聲色地吃東西，可是在丁雨潔跨步走離位子，行經她身邊時——

「啊！」慘叫聲中，丁雨潔一個踉蹌，整個人摔了出去。

「妳沒事吧？」

「妳還好吧？」

兩個男人同時奔向摔倒在地的她，就連罪魁禍首也走過來關心——作賊心虛的人通常會回到事發現場圍觀。

「沒、沒事……」捧着擦傷的左手，她勉強站起來。

怪了，剛才她絆到了什麼？難不成是桌腳？

晃了晃摔昏的頭，她不是那麼確定，劇烈的抽痛卻從左手傳到了大腦神經。

「啊，妳流血了！」梁主任大驚失色。

「讓我看看。」顏立凱顧不得其他，抓起她的手便仔細端詳。「腿會不會痛？有沒有扭到？」見她受傷，剛才的一把無明火於瞬間全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關心和不安。

目睹顏立凱神色緊張的模樣，丁雨潔有些吃驚，也有些欣喜，他的在意與否依舊牽動她脆弱的心弦和敏感的神經。

唔，還好。

除了左手手肘擦傷一片，其餘的部分並無大礙。

顏立凱總算鬆了一口氣。

「我陪妳去擦藥吧！」眼看老闆拉着美女的手，梁主任也躍躍欲試。

「不用，我陪她去。」這件事，顏立凱當然不會讓賢。

「沒關係啦！老闆你陪唐小姐吃早餐，我陪丁小姐去就好了。」梁主任自作聰明地安排着。

「是啊，有梁主任陪丁小姐就可以了。」唐靖靖在一旁幫腔，她只想整整丁雨潔，並不打算給他們製造獨處的機會。

「我說不用就不用。」顏立凱冷着臉，一副「你敢」跟我搶就試看看的表情。「少啰唆，吃你們的早餐。」

也不管丁雨潔願不願意，他硬是扶着她的肩離開。

臨走前他不忘賞梁主任一記白眼。

嘩，又是那種恐怖的表情。

全身再起戰慄，梁主任脆弱的心靈立時又受到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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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痛嗎？」顏立凱送她回房后，拿出隨身的醫藥箱，替丁雨潔的傷口點上優碘。

「痛……」藥水和傷口接觸的剎那，她痛得擰起眉。

「忍一忍，一下就好了……呼……」他心疼地替她的傷口吹氣，想辦法減輕她的痛楚。

待藥水幹了，他從藥箱裏拿出OK綳，細心地替她貼上。

「嗯，這樣就可以了。」像是十分欣賞自己的作品，他滿意地點點頭。

「謝謝你。」她滿懷感激地道謝。

從頭到尾，她的眼光從未離開他身上，他的一舉手、一投足，全數落在她的眼裏。

她明白他溫柔體貼的一面，可是卻沒料到在兩人分手后，他還會這麼緊張她、在乎她，這麼細心地照顧她。

或許……

她的心頭微微一震，忍不住偷偷瞄他一眼。

會不會他……還喜歡自己？分手是真的為她的幸福着想，因為短期內他不可能有結婚的打算？

如果真是這樣……

思及此，她的心臟跳得更快。

那他又何必跟她分手？

除了他以外，她誰也不喜歡，更不用說跟其他人步入禮堂，分手只會帶給她痛苦而已，何來的幸福可言？

也許她應該問清楚他的心意才是。

「妳還好吧？」他蹲下身凝視她。「怎麼都不說話？該不會是摔笨了吧？」

「我……」一抬起頭就對上他那雙幽深的瞳眸，裏頭寫滿了笑意和關心。

唉，她多麼想回到他身邊，重溫他甜蜜又狂野的親吻和溫暖而有力的懷抱，即使無法天長地久，只能曾經擁有也無妨。

只要能夠在一起一天便是一天。

「你……」她下定決心要把事情問個清楚。「你為什麼對我那麼好？」

「妳是指？」他不大了解她對「好」的定義。

「你……」丁雨潔微一猶豫，在找尋適當的措辭。「你送我回來，又很細心的幫我擦藥。」

「這樣就對妳好了？」

他忍不住扯彎了嘴角。

「難道不是？」她紅了臉，有些不知所措。

盯着她略顯羞澀、白裏透紅的晶瑩雪膚，他不禁怦然心動，直覺地就想吻住她那豐潤如花瓣的櫻唇。

「你……」目睹他逐漸向自己湊過來的俊臉，她情不自禁地喃喃道：「你……喜歡我嗎？」

「喜歡……」顏立凱有着些許的失神。

「那你……」她的手悄悄地拂上他的俊顏。「為什麼要跟我分手？」

分手！

這兩個字如五雷轟頂，顏立凱陡然間清醒過來。

他在做什麼？

發現自己的唇和她的相距不到五公分，他急忙向後抽身。

呼，還好他及時清醒過來，要不然鐵定鑄成大錯，兩人都已經分手了，他怎可還存有非分之想？

「我說過了。」他起身，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分手是為了妳的幸福着想，我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自認無法給妳幸福，妳值得更好的男人來愛妳。」

「那你有沒有問過我，什麼才是我要的幸福？」她握緊雙拳驀地起身。「請你不要隨便替別人作決定好嗎？」

「我有嗎？」他搖搖頭。「婚姻和孩子是多數女人幸福的標準，這是社會的定義，不是我立下的。」

「如果你認定我要的是婚姻，那可就大錯特錯了，現在的我完全沒有結婚的打算，而且……」

「那是因為妳還沒有遇到合適的對象。」他打斷她的話。「只有我們分手，妳才有機會認識其他男人，跟我在一起只會拖住妳。」

「你……」

她多麼想告訴他自己對他的感情，告訴他她不要什麼婚姻、孩子，只要留在他身邊和他在一起。

然而自尊心卻不容許她泄露太多心事。

他都執意要分手了，她豈能死纏爛打地巴上去？

雖說他喜歡她，但那種喜歡是十分有限的，否則他又怎麼捨得把她推給其他男人？

不論是對她，或那些曾在他身邊的女人，他口中所謂的喜歡是一樣的，層級完全一致，並不因為她在他身邊多待了一些時候而有所不同，所以才能夠說分手就分手。

她在他心裏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不必再說，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本來她還多少抱着複合的希望，現在這個美夢全部破滅了。

本以為在他心裏，她多少是特別的，想不到……

既然他不甚在乎她，她又何必拿自己的熱臉蛋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我們還是朋友吧？」見她面色不善，顏立凱沉聲問道，着實不願又像之前那樣，被她當成陌生人踢到一邊去。

「那當然。」她冷冷地道。「你總算對我不錯，是吧？」

啐，分手就分手了，這個男人又何必莫名其妙地對她好？無事獻殷勤還造成她嚴重的誤會。

「我已經沒事，你可以走了！」

丁雨潔低下頭整理藥箱，不再正眼瞧他。

「可是……」本能地，他還想留下來多陪陪她。

「可是什麼？」她的聲音更冷。「你的女朋友唐妹妹還在餐廳等你，你該陪的人是她，不是我。」

他倒是忘了唐靖靖在等他這回事。

斜睨了她一眼，顏立凱不再多說一句話，只是靜靜地走出丁雨潔的房間。

明知道自己沒有理由留下，莫名的失落卻充塞心頭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