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努力地睜開雙眼,只覺得眼皮好沉重;模糊之間,我看見了任宇凡……我大概又是在做夢吧!不過,他為什麼老是出現在我的夢境中呢?
“宇……”望着那張帥氣的臉,我想伸手去觸摸他,他卻像泡沫—樣,突然消失不見。
我死了嗎?可是,為什麼我覺得喉嚨又痛又乾澀?我想喝水……
“水……水……”我虛弱地低喃。
“老姐,你終於醒了。”有人用力地握住了我的手,聽這聲音像是少非。
“你要水是吧?”
一會兒,我感覺有一滴一滴的水,點在我乾燥的唇上。
“該死!我怎麼會這麼不小心讓老姐受傷?”那聲音懊惱地呢喃着。
沒錯,是少非的聲音。
“少非……”我虛弱地喚了一聲。
“我在這兒。”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出現在我面前;
“我……死了嗎?”
他搖頭。“別亂說話!你並沒有死,你看——”他緊握着我的手伸到我面前,“你的手都還是溫的,怎麼可能死了呢?”
我微微一笑。“真的……”
“你不要再說話了,保留體力。”
“婷……找到了嗎?”我覺得自己的氣息好弱、好弱……
“找到了,她目前在山下的一家醫院療養,沒什麼大礙。”
我放心地點點頭。“她沒事就好。”
我動了一下雙腳想下床,倏地,腳上陣陣的疼痛卻襲了上來。“好痛!”我的眼角馬上沁出淚水。
“當然會痛,你被大型的捕獸器給夾到,又差點墜人山崖,幸好你及時放出信號彈,加上我們心靈相通,聽見了你的呼救,因此才能及時救了你,要不然現在躺在這裏的可能就是你的屍體了。”
嗯,這麼說起來,真的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你的傷勢很嚴重,不過我已經替你做了一些處置,還在你的傷口上塗了藥草,暫時不會有事的,不過疼痛是難免的,你必須忍耐一下。”少非說道。
“藥草?”
“嗯,這是我上一回去日本時,外公給我的,他還囑咐我要帶一些在身邊,發生意外時可以利用。這種藥草可以消毒、消炎,對外傷很有效。”
我對他眨了眨眼,虛弱地笑道:“我看你這輩子就只有做對這件事。”
少非瞪着我,隨即也笑了。“你既然可以揶揄我.那就代表你的傷已經不是那麼嚴重了。”
“這裏好像不是我替你找的那個山洞。”我望了望四周,發現裏面和之前少非住的山洞不同。
“這裏是深山內,當然不是原本我住的山洞。”
“為什麼跑到這裏來?”我困惑地問。
“你受了重傷,而風雨又持續下了三天三夜,外面的道路又濕又滑,太危險了;我不敢冒險送你到山下的醫院去,只好先帶你到這裏療傷。”
我點點頭,又看了看自己身上乾淨的衣服。
他似乎明白我的疑惑,便替我解答:“是我偷偷回到季家拿出你的衣物替你換上的,要是你再繼續穿着那身破破爛爛又濕答答的衣眼,我看你的病情一定會更加嚴重。”
我露出感激的眼神。“少非,真謝謝你,你果然是愛我的。”在這個時候,我更相信只有家人能與我共患難。
“你少噁心了。”他佯裝要吐的模樣。“我不愛你,也沒有戀姐情結,請你別抹黑我。”
“你說什麼?”才稱讚你幾句,又爬到我頭上來了。
哼!要不是我受傷,你會逃得出我的魔掌嗎?死小孩!
突然,少非恢復正經的表情看着我。“我想知道你那天為什麼會像受到驚嚇的野獸,從活動中心沖了出來。還有,村裏的人似乎都很不諒解你。”
我低下頭,沮喪地說:“那是當然的。”
“你沒回答我的問題。”
“你沒忘記我小學四年級那年所發生的事吧?”我見他點頭,才緩緩地繼續說:“那天,我就像回到童年的噩夢裏,大家譏笑我、咒罵我,我好害怕……”
我激動地抱頭哭泣,少非見狀緊摟着我。
“好好!我不再問了,事情都過去了,等你傷一好,我就送你回日本去。”
我仰起頭望着他,“不,我不要回日本,那樣只會使爸媽擔心,而外公也不會再讓我回來了。”
少非沉默了半晌才道:”好吧!不過你要答應我,如果再發生類似的情形,我會馬上送你回日本,還有……我要和你一起住進季家,好方便保護你。”
我點了點頭,抹去眼淚,故意俏皮地說:“嗯,我答應你,親愛的。”
“我警告你,別再叫我‘親愛的’,我的雞皮疙瘩都快掉光了。”
我非常不淑女地大笑:“撿起來再貼上去,不就行了。”
好快樂!真的!只要有少非在,悲傷和痛苦就會離我遠去。也只有他才是最了解我的人,因為我們是雙胞胎,心靈永遠是相通的。
至於任宇凡……我們只是會彼此傷害而已。不過,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我這樣突然失蹤,他是否也會焦急地四處尋找着我呢?
※※※
“宇凡,找到思雅了沒?”季婷躺在病床上已有五天了,她從父母親口中得知,思雅為了自己.自五天前那個暴風雨後便下落不明,再也沒回來過,
“已經五天了,搜山隊的人員只差沒把整座山都翻過來找。”任字凡沮喪地把指尖插入柔軟的黑髮中,沙啞地說道!
一旁的任維揚則是冷靜地說:“我們找了五天,都沒見到思雅的人影,大家認為她……”他低下頭,沉默了半晌,才淡淡地道:“死了、”
任宇凡抓住他的衣領,眼神似在噴火,氣憤地大叫:“我不准你這麼說。”
“宇凡,你清醒一點好嗎?”任維揚搖晃着他的身體,“遇上這種情況,再怎麼強壯的人都撐不下去的,更何況思雅是個女孩子?”
季婷聽了任維揚的話,不禁淚如雨下。“不!思雅不會死的。”她捂住耳朵,哭喊着道:“都是我,要不是我貪玩,要不是我被人打昏……”
任維揚聞言,震驚地看着她。“你說有人把你打昏?”
“為什麼你之前都沒告訴我們?”任宇凡也驚訝地俯身至床前。
季婷搖搖頭。“我根本沒看清楚那個人是誰,只曉得有人從我的後腦勺打了一棍,之後我就不省人事了。”
“難怪醫生說你有輕微的腦震蕩。”任維揚想起那天醫生說過的話。
任宇凡若有所思地說:“我們是不是該報警?”
季婷馬上出聲阻止:“不行!”但一察覺自己的失態,她立即解釋:“呃……要是把事情鬧大不太好吧!況且我現在也已經沒事了,”
任宇凡望了她一眼,總覺得心中有股疑慮,她是真的沒見到那個打昏她的人還是不肯說?
“如果那個人也想傷害思雅呢?”任宇凡故意說道。
為了逼季婷說出實話,他換了個方式。
季婷身子一震,雖然心中也很擔憂害怕,但表面上卻裝得很平靜。
“那個人的對象應該是我才對,不可能是思雅……”她垂下眼。不敢直視任宇凡和任維揚。“而且,我相信思雅應該會沒事的。”說著,她不禁又啜泣了起來。
任維揚遞給季婷手帕,安慰着她:“別哭了,思雅一定會平安回來的。”他又低語道:“只希望我們找到的不是她的屍體。”
“是我對不起她……”淚水又再次地自季婷的臉龐滑下。
任宇凡和任維揚互相對視了一眼,便離開了季婷的病房。
出了病房后,任宇凡立即問道:“你是不是也認為小婷在說謊?”
任維揚點了點頭。
“她在維護某個人。”任宇凡肯定地說。
“而且,還怕那個人會受到傷害與責備?”任維揚補充道。
任宇凡緊皺着眉,俊美的臉龐籠罩着一股怒氣。
“看來是我們村裏的人所做的!”
“如果那個人也想傷害思雅的話,你會放過他嗎?”
任宇凡堅定地搖頭。“不會!”
任維揚聞言,嘆了一口氣。“在還未找到思雅之前,我先不回德國了。”
“你不是有事要處理嗎?”
“現在找到思雅才是最重要的事,其他的事再說吧!”
※※※
我的腳傷已無大礙,燒電退了,終於可以走一走.稍微活動一下筋骨。
不愧是少非,他最會照顧人了,有了他萬事OK。
“老姐,我不是叫你不要隨便亂走動嗎?你是故意找我麻煩是不是?”他緊張兮兮地扶住我,
“親愛的,你好粗魯哦!都不會憐香惜玉。”我嫌他的力道太大了。
“我不是說過,不要叫我‘親愛的’,你這樣會害我交不到女朋友的啦!”他雙手叉腰,不滿地說道。
“親愛的,你已經有喜歡的女孩了嗎?”我好奇地問。
“你還敢說,記得上學期有個女孩向我告白,結果你左一句‘親愛的’、右一句‘我愛你’,就把人家給嚇跑了不打緊,還到處亂說我們是未婚夫妻,害我無論怎麼解釋,大家都不相信我。”
“我是因為想打發那些追求我的人,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我笑彎了腰說道。“我還記得你對大家說我們是雙胞胎姐弟,可是大家卻不相信,反而說我們倆是夫妻臉,十分速配哦!”
少非瞪着我,“你還笑得出來。”
“不過當時你還真有勇氣,竟敢說我們是姐弟。你不怕他們反過來說我們倆是‘近親相奸’嗎?”
“近親相奸?天啊!我怎麼會有這樣的姐姐呢?我覺得好可恥。”
我拍拍他的背,安慰地說:“不會、不會I有我這樣的姐姐不會‘可恥’,反而是你三生有幸。”
正當我瞎掰之際,他忽然挑起眉瞅着我看。
好……好曖昧的眼神哦!哎喲!被他這麼一瞧,寒毛全都豎了起來。
“你不怕任宇凡誤會嗎?”他故意加重任字凡這三個字。
我先是一怔,然後把視線瞥向另一旁。“我幹嗎要怕他誤會?”
“少來了啦!你這幾天做夢都喊着宇凡、宇凡的。”
我一驚,立即拉着他的手臂,一顆心撲通撲通地猛跳。“真……真的嗎?我說夢話都喊着他的名字嗎?”
不會吧!我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事?
少非眯起雙眸,邪邪地一笑:“你說呢?”
我往後退了幾步。“你……你該不會想以此威脅我口巴?”
“你說呢?”他露齒奸笑。
又是一句“你說呢”,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一定會抓住這個把柄,好好地利用一番。
我瞪着他,正色說道;“我說藍少非啊!你要是認為抓住我的弱點,就代表我事事都得聽你的話,那我勸你最好打消這念頭,回家睡你的大頭覺!否則你該知道我會怎麼回報你的。”
少非先是離我遠遠的,然後以顫抖的聲音說:“你……你看你,又……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好可怕!”
“我的座右銘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人家對我好,我就對他好;對我壞,我就加倍奉還給他。”見他愈怕我,我心裏就愈是高興。
“大姐頭,你……你別靠近我,我很脆弱的,經不起一點摧殘。”他跑到大樹後面。
我目露凶光地向他招手,“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過來——”
“你一臉兇狠,現在說不會傷我,到最後還是會照樣打我、踢我。”
我瞪大眼睛,冷聲喊道:“你不聽我的話了嗎?”
一聽我這麼說,少非立刻“咻”的一聲,連滾帶爬地來到我前面,
“嗯,這樣才乖嘛!”我捏捏他的俊臉,再摸摸他的頭,然後狠狠地、重重地踹了他屁股一腳。“你要是敢將那些夢話泄露出去的話,你就完了!”
少非揉揉被踹中的屁股,一臉委屈。
呵呵!在我這寶貝老弟面前,我還真像是威風的武則天呢!
※※※
少非打聽到消息,說季婷今天要出院,季家的人都會去迎接她回家,而我就趁着他們都不在家的這段時間回到子季家。
我回到住了一陣子的客房,靜靜地坐在窗邊。
倏地,我突然感覺到他們已經回來了。才這麼想的時候,就聽見笑聲與談話聲從門外揚起——
我從窗邊凝視着他們走進屋內,這群人似乎把我這號人物給遺忘了。
我聽見季婷步上二樓的腳步聲,忽然,她在我門外停了下來,接着,房門被打了開來。
我背對着陽光,淡淡地朝季婷微笑。“你沒事了p巴?”
季婷用力地點了點頭,“思雅……你真的回來了.剛才我就直覺到你會回來,沒想到是真的。”
我沒說什麼,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她屏住呼吸,朝我走來。“太好了,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是啊,我平安地回來了。”
季婷走近我,摸摸我的臉頰。“他們告訴我,你失蹤了八天,他們到處都找不到你。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口巴?”
“他們找了我八天?”我皺着眉,困惑地問。
“嗯,尤其是字凡,他……這陣子為了找你,憔悴了好多。”
我心一緊,連忙轉移話題。“我想問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老老實實地告訴我。”
“什麼事?”
“你在八天前為何會突然失蹤?”
她猶豫了一下,才說道:“那天我和小叔出發後走了一段路,突然想提早回來,沒想到卻在中途被人打昏了。”
“有見到打昏你的人嗎?”
季婷神色不定地道:“沒……沒有。”
哼!她這種演技還真差勁,我一眼便能看出她在撒謊。好吧!就暫時別拆穿她好了,看她似乎有着難言之隱,我相信她一定有苦衷。
“婷,我有件事想拜託你,因為這裏是你的家.所以必須經過你的同意。”
“你儘管說好了,什麼事我都會答應的。”
我深吸了一大口氣,“其實,這件事我有點難以啟齒……”看她以熱切的眼光望着我,讓我更不好意思開口了。“是有關……”
季婷不等我把話說完,便打斷我的話說道:“是有關宇凡的事對吧?我有聽媽媽說過那晚的事了。娜妲真不應該這樣說你,還有亞魯他們……”她急急地又說:“我代他們向你道歉,你別為他們生氣好嗎?”
我看了她一眼,望向窗外的景物,沉默不語。我一向恩怨分明,要本小姐原諒娜妲,那是不可能的事!
“我不是要和你談他們的事。”我回身,面無表情看着她-“我想拜託你的事,是有關我老弟的-”
“你指的是那個和你有夫妻臉的‘校草,藍少非?”
她不解地看着我。“到底是什麼事?他不是跟你父母去旅行了嗎?”
“他回來了,可是家中沒人在,我怕他一個人在家無聊,所以希望他能來這裏住幾天,”
她欣然同意:“好啊!你就叫他來嘛!”
“謝謝你!”
“有什麼好謝的,我們是死黨耶!”季婷突然瞥見我包裹着藥草的腳踝,訝異地說:“你的腳怎麼了?”
“不小心受了點傷。”我淡淡地回道、
“你受了傷卻沒有到醫院治療。”她擰着眉心道:“不行!我馬上叫他們帶你去醫院……”
“不必麻煩了,是我自己活該。”我半調侃地自嘲道,
沒想到季婷一聽,頓里淚水泛濫。“我對不起你……是我害了你,”
“這不關你的事,而且事情過了就算了。”我替地拭去眼淚。
季婷還真愛哭,我要是男人也會受不了她;難怪娜妲會爬到她頭頂上。
“嗯!”她拭去淚水,“我帶你下樓去見他們-”
“改天吧!我想休息了。”
“不行?”她噘起嘴固執地說道:“就現在,大家都很擔心你。”
我偏着頭,對她的拗脾氣實在沒轍。“我才不要去,會很‘監介’的,”
她硬是拉着我朝門外走去,“不是‘監介’,是‘尷尬’!你不善用的言詞最好別亂使用,否則會笑掉別人的大牙,”
“我不要——”幸好我及時抓住門把,才阻止她繼續拖着我下樓去-
“思雅,你再不放手,我就直接叫他們上來哦!”
一聽到她的話,我只好鬆開手。
“這才乖嘛!”
季婷牽着我的手慢慢下樓,來到客廳,果然——場面真的很“監介”。
只見大家先是一怔,然後便是紛紛地關心詢問。
“思雅,你回來了?你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季媽和季爸像是怕我會消失似的緊緊擁着我。
“思雅……”任宇凡朝我緩緩地走過來,
他真的瘦了,鬍子也沒刮,整個人看起來好狼狽?
也不知道我中了什麼邪?我竟會為他難過,一顆心揪疼着。
“思雅——”任維揚搶先他一步沖了上來.把我抱了個滿懷。“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這位美麗的姑娘了,我好為你擔心哦!”他牽起我的手,摸着他削瘦的臉頰。“你看,我都瘦了。”
當我碰觸到任維揚的臉龐時,心裏真的對他深感抱歉;因為我的目光從剛才到現在就一直注視着宇凡,而忽略了任維揚也是關心、擔心我的。
我不自在地摸摸他,“你真的瘦了……”
“呃,思雅,我看你也累了吧!我扶你去休息。”
季婷突然走了過來拉住我,然後,不給我開口說話的機會,將我拉回房間。
“婷,你在做什麼啊?”我不解地問道,
她沒好氣地瞪着我。“你真不怕死耶!剛才宇凡的雙眼都快冒火了,你還和小叔抱在一塊兒,凈說些不該說的話。”
“不該說的話!我哪有?”我委屈地噘起嘴。
“怎會沒有……我的大小姐。”她叉腰說道:“你和小叔的動作及對話未免太過曖昧了吧?我看宇凡快氣瘋了。”
“他瘋了關我屁事。”我負氣地說。
她緊蹙着眉頭。“你是真不懂還是裝傻?他喜歡你的事,早就傳遍村裡了。”
我一愕,雙頰通紅。“你別跟我開玩笑了,他才不會這麼大嘴巴,到處跟別人說他喜歡我。”
“他的確沒這麼說啊廠季婷努努嘴。“只不過他在全族人面前,向自己的祖父發誓說,如果他沒找到你,就此終身不娶。”
聽了季婷的話后,我腦筋一片空白,跌坐在床上,久久不能言語。
他怎麼可以隨便亂髮誓?而且他發誓幹嗎扯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