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嚴人龍捻熄手上的半截香煙。
今天是他這個星期以來第二次坐在這裏。自從半年前那場奪走他妻子以及愛女的車禍發生后,他幾乎絕跡於這種特殊場所。以前他也來過這兒幾次,但像現在這樣,一個星期現身二回,則是前所未有的,況且今天他是可以不來的。
是什麼力量驅動他來此呢?
嚴人龍眼前浮現那美麗的倩影……Laura!
想到那個叫Laura的女孩,嚴人龍嘴角不禁微微上揚。一個像驚弓之鳥逃離他懷抱的歡場女子!嚴人龍覺得不可思議。這裏的女人哪一個不是爭相對他拋媚眼,剛才好不容易打發走莎莉,按着馬上又被妮娜纏上,好不容易以頭痛的理由支開妮娜,這會兒才得以抽支煙清靜一下。
今晚不見Laura,雖然他很想再見佳人,但他不便向人打聽,他向來不打聽這種場所的女人,那不是他的做風。但,Laura,與眾不同的Laura,幾乎使他抑制不住想衝去吧枱間那個叫John的調酒師。他想不透,為什麼這個在這種場所工作的Laura令他覺得與眾不同?一樣的濃妝艷抹,一樣的艷紅唇膏……不過柔軟的櫻唇嘗起來卻是異常的甜美!壓在他身體底下顫動的嬌軀,彷佛才剛被喚醒的嬰兒般,清新、不安,而且……好奇!
嚴人龍突然心頭一驚,這才想到那個Laura是第一個被他親吻的歡場女子!
就在他拿出第二支煙點燃,長長吸一口,仰首吐出煙霧時,吧枱邊有個倩影立刻吸引住他的視線,是她……我的Larua!
採訪完安妮之後,紅英再次向John道謝。
“蘿拉,沒想到你這麼敬業,上次沒嚇到你?”
“沒辦法,工作嘛!”紅英聳聳肩。
“我以為上次把你嚇跑了,你再也不敢來了,自己在家裏瞎辦交差了事,沒想到今天還可以見到你,而且還單槍匹馬呢!”
“在家裏瞎辦?怎麼辦呀?”
“這還不簡單,反正會坐這種地方工作的女孩,不外是愛慕虛榮、懶得踏實工作,不然就是吸毒欠錢,再不就是幫家庭還債,或者是被男友拋棄而自暴自棄,來這兒上班的女孩,差不多脫不了這個範圍的。抓住這個方向你在家裏要”訪問“幾個就有幾個,還怕辦不出來嗎?”
紅英耳邊立刻響起教授諄諄教誨的新聞記者採訪教職守則:耐心、毅力,誠信、踏實,不可閉門造車、造謠失實!
於是紅英笑着搖頭:“不,John,那樣太沒職業道德了,我要聽聽真正在這種場所上班的女孩的心聲,那跟自己瞎辨是不一樣的。”
雖然安妮正如John所言,因為染上毒癮,開銷龐大才來這裏上班,但那種心路歷程,那種苦,卻絕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像的。
“喔,對了,你那個大塊頭保鏢呢?今晚怎麼沒護送你來呀?”
提到那個保鏢弟弟,紅英撇撇嘴,不屑的說:“我那個保鏢太不中用了,我怕他來又趴在這兒睡著了。”
“是啊!沒料到他個頭那麼大,竟然一點酒量也沒,不過酒膽倒是不小。”
“哼,那天害我……”話說到一半,突然耳邊傳來極富磁性、低沈的嗓昔:“John,給我來兩杯馬丁尼,一杯給這位Laura小姐。”
紅英轉頭望向聲音的來源……
是他,嚴人龍!
“嗨!Laura小姐,我們又碰面了。”
嚴人龍一臉迷死人的笑容,紅英完全沒料到會再次碰到他,心跳立即加速,雙頰泛起紅暈,不知該如何是好。John倒了兩杯馬丁尼,推到兩人面前,嚴人龍端起一杯,輕輕碰了一下紅英面前的酒杯,一雙熠熠發亮的眼睛瞅着紅英,笑着說:“來,Laura小姐,慶祝我們二度重逢,或者應該說是第三度。”
聽到嚴人龍意有所指的第三度碰面,紅英腦中立刻閃現兩人在床上交纏的畫面,頓時耳根子又熱又紅,直紅到脖子來。紅英口乾舌燥,拿起酒杯便大呷一口,她根本忘了辛辣的馬丁尼,既不是冰鎮的啤酒,也不是口感美妙的雞尾酒,猛然一大口的吞,嗆得她弓起背直咳!
嚴人龍拍了拍紅英的背,故做不可置信的表情:“喔!我的Laura小姐,別告訴我這是你第一次喝馬丁尼?!”
“當然……”紅英旋即改口:“當然不是,馬丁尼在我喝過的酒中還不算最夠勁的呢!”
其實紅英心裏正嘟噥着:沒想到馬丁尼這種酒,名字念起來挺斯文的,喝起來卻這麼強烈。
“喔?就Laura小姐的經驗而言,哪一種酒你覺得最夠勁呢?”嚴人龍饒富興味的問。
“伏特加。”紅英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因為這是趙士安告訴她的。
“嘖、嘖,失敬,沒想到Laura小姐也是酒國英雄呢!敬你,喔,逼我得乾杯了。”嚴人龍將杯中剩餘的酒一仰而盡。
紅英喝了一小口,嗯,這次順口多了。
“我的Laura小姐別開玩笑吧,唇都沒沾濕呢!”
嚴人龍將視線移到紅英的櫻桃小口上,紅英體內又騷動起來,為了阻擋嚴人龍灼熱的眼神,紅英舉起酒杯將杯內的酒一口氣喝完。
“既然這馬丁尼,Laura覺得不夠勁,這樣吧,John,來兩杯伏特加……Laura你加不加冰塊?”
伏特加!冰塊?加冰塊應該比較好喝吧?啤酒不也是冰過才好喝嗎?於是紅英點點頭。
天啊,紅英竟然將伏特加和啤酒相提並論,一個酒精濃度5%,一個酒精濃度50%,冰不冰,好不好喝並不是重點,真是不知天高酒濃的傻女孩!
嚴人龍向來是不喝伏特加的,因為這種酒並不符合他的品味,太粗烈了,像個脾氣爆躁的粗漢,他比較喜歡類似馬丁尼這種柔中帶勁的酒。可是萬萬沒想到他的Laura……一個看起來這麼纖美的弱女子,竟然覺得伏特加才夠勁,看來他低估她了。
“來,敬我的伏特加小姐。”嚴人龍飲一口。果然夠勁!
紅英端起酒杯,也喝了一口,噢,真辣!咽下喉嚨后,好象一道火似的直燒到肚子裏。
“Laura小姐,來這裏上班多久了?”
“呃……多久?呃,不久,三……三個月而已。”
“在這之前呢?”
嚴人龍很好奇,在那濃妝之下的臉,應該是清純的,因為濃厚的脂粉下並沒有一絲混跡江湖的風塵味。
“在這之前?……呢,在這之前,在……在桃花紅。”紅英隨口胡誨了一個名稱。
“Laura小姐從事這個行業多久了?”
紅英輟飲一口伏特加后,不假思索的說:“五、六年了。”
站在吧枱內的John差點沒把嘴裏的蘇打水噴了出!嚴人龍表情驚異,五、六年?她從事這個行業已經五、六年了?
嚴人龍不敢置信的上下打量紅英一番。天哪,這女孩也不過二十一、二歲而已,照此推算,地出道時也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女孩!是什麼原因造成她年紀輕輕便淪落煙花呢?“這麼早就出道?Laura,你怎麼……介意我問什麼原因促使你如此呢?”“什麼原因?原因……唉!”紅英煞有介事的嘆了口氣,又舉起酒杯喝了一口,腦筋飛快的轉着:“交友不慎染上毒癮,男友受不了我的毒癮棄我而去,父親又做生意失敗,為了龐大債務,也為了買毒品的開銷,所以……所以才下海,唉:紅英把安妮的故事再加上John說的那幾個原因統統套在一起說。反正騙死人又不償命。”那麼現在債務還清了嗎?“嚴人龍頗為同情Laura的。紅英搖頭散件苦笑狀:“哈,幾千萬的債,談何容易!”
“那麼毒呢?”嚴人龍關心的問道。
“毒?什麼毒?”
“你說的毒癮啊!”
“喔,那個毒呀……”紅英都忘了自己染上毒癮了。
“噢,毒癮已經戒了,不過,喝酒倒喝成癮了。”
說完之後,紅英端起酒杯又兀自喝了一口。
呼!怎麼這麼熱呀?熱得頭都有點暈了,不但頭暈,熱得眼睛都起了霧氣,眼前那張俊臉變得朦朧起來。紅英忘了她已經喝了一杯馬丁尼、一杯伏特加,酒氣已經上來了。
“Laura,我看你還是少喝一點好了。”
想到Laura的遭遇如此坎坷,嚴人龍於心不忍,心想:多麼可惜的女孩!如果能讓她在正常環下成長,相信Laura一定會是個十分可人的女孩:當然,她現在這種兩眼迷濛,雙頰舵紅的醉態也十分誘人。不過,嚴人龍終究非輕薄之徒,這時已收起原先調侃的語氣,正色道:“Laura,我看你差不多了,不要再喝了。”說著便移走紅英手上的酒杯,“到那兒去坐着休息一會吧。”
“不,我……我沒有差不多,還早呢。”紅英又把酒杯端到手上來。“John,再給我來一杯。”
“Laura……”嚴人龍搖頭制止。
“嚴董,我再喝個三、五杯也不成問題,呃,你……你喝醉了?”紅英忘了自己今晚可是頭一遭喝伏特加,這會兒,她已有了六、七分醉意了。
“Laura,你這樣子喝不好啦,會傷身的。”
“傷身?哈,都已經傷心了。傷身算什麼?”
如果紅英還算清醒的話,她一定會佩服自己竟然能說出這樣悲凄的話。
“Laura,我想你父母一定不忍心你……”“喔,嚴董,別老是談我嘛,談談你自己好嗎?我,我好象還……還不大了解你耶!”
“我?我乏善可陳。”
“你嚴董,全台灣最大量販店連鎖業的負責人,會、會乏善可陳,那麼其……其他人不就根本不值一提!”
紅英真是個稱職的記者,這時候還沒忘記採訪本能。
嚴人龍笑了笑輕描淡寫的說:“我也不過是開了幾家雜貨店而已。”
“雜、雜貨店?嗯,好吧,那麼你的”雜貨店“最近不打算再……再擴充嗎?”
“我們是打算將觸角擴充到東部……”嚴人龍說到這裏立即打住話題,因為事關商業機密;龍雲集團到東部拓展被列為極機密的評估,他怕消息萬一提早曝光,肯定會被龍雲的對手跟進,甚至搶先一步,於是改口說:“喔,Laura,我來這種地方是要放輕鬆心情的,老談工作的事情多無趣。”
“哦!是嗎,嗯……是無聊,那麼談談你的女人好了。”
“我的女人?我沒有女人。”嚴人龍瞇着眼若有所思的看着紅英。
“嚴董沒有女……女人?誰會相信?”
“是呀!誰相信呀!”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插進來:“連我這個好朋友都不信哩。”
“世傑!”
嚴人龍的好友沈世傑帶着一身酒味來到吧枱。
“喂,阿龍,這個小美人是誰啊!太不夠意思了,竟然也不介紹一下。”
沈世傑看見坐在一旁的紅英,活像泡在酒里的美人魚,一時驚為天人。
“她叫Laura。”嚴人龍並不熱衷介紹。
“Laura?Laura。嗯,好名字。嗨,Laura小姐,你好,我叫沈世傑。”
“嗨,你好,我叫Laura。”
“嘿!嘿!”沈世傑笑得有點邪惡,“阿龍,難怪你不要莎莉,也不要妮娜,原來還有更好的。”
嚴人龍只是笑笑,並不作聲。
沈世傑繞到紅英身邊的高腳椅坐下,並點了一杯威士忌。
“來,敬美麗的Laura小姐,乾杯!”沈世傑一仰首,杯中的酒竟然全乾了。
紅英覺得愈來愈熱,有點喘不過氣來。
“沈先生,我……隨意好了。”
“隨意?太不夠意思了吧?還是你喝醉了,不能喝了?現在才幾點呀!這麼快就被阿龍擺平了!”這是在酒場上慣用的激將法。
大凡已經喝醉的人……不管男人或女人,只要聽到這種話,唯一的反應便是……“醉?我沒醉!”果然,我們的Laura小姐也是這麼的說,“我……我沒醉,好,乾杯!”
“Laura……”嚴人龍想要阻止,但為時已晚,紅英杯中的酒已不剩一滴。
“哈!贊!夠氣魄!”沈世傑伸出大姆指誇獎讚美:“Laura不但人長得漂亮,酒也喝得豪爽!等會兒阿龍打算帶你去哪兒吃消夜呀!”
“消夜?”想到那天嚴人龍毀掉她寶貴的初吻,紅英趁機報復道:“嚴董好小器喔,打認識到現在都不曾請人家吃消夜呢!光只曉得常人家去、去隔壁:紅英話一出口,嚴人龍一對星目瞪得好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Laura……呵,原來她是在報復呢!”哎喲,我說阿龍呀,這就是你不對啰,要馬兒好也要讓馬兒吃草,好歹也得幫Laura補一補呀!”“是嗎?我的Laura小姐,你覺得有這個需要嗎?“好吧,可愛的Laura,遊戲開始了,嚴人龍又換上先前的調侃語氣,有心要陪他的Laura玩玩!”曖!阿龍,不是我說你,你怎麼這麼不知憐香惜玉呀,什麼有沒有需要,這還用得着問嗎?“沈世傑為Laura打抱不平。”就是嘛!人家沈先生多體貼、貼呀。“紅英突然覺得舌頭變得笨重起來。沈世傑趁機說:“Laura,如果你肯賞臉的話,走,我這就帶你去吃消夜。”
“你?沈先生……”“不,世傑,Laura並不需要去吃消夜!”
嚴人龍知道沈世傑的意圖……消夜之後便是過夜!
說也奇怪,嚴人龍竟然很在意Laura跟別人出場。一個歡場女子跟誰消夜、過夜與他嚴人龍何干?他何曾在意過歡場女子與誰出場過?而今天這個Laura竟然令他出言干涉!
“喲,誰說我不需要呀!喀!”紅英打了一個酒隔。
呵,紅英真的以為自己是這裏的小姐呢!
“就是嘛,Laura小姐,既然嚴董不方便帶你去消夜,那今晚就讓我這個沈總代勞啰。”說著沈世傑勾住紅英的手臂便要起身。
嚴人龍這下子可有點急了,不覺劍眉一挑,提高聲調:“世傑!別來這兒插花,我建議你去找妮娜,Laura今晚不會跟誰出去,知道嗎?”
沈世傑這下子大為吃驚,因為從適才到現在他都抱着玩笑的態度,並不當真。
當然啦!若真能邀得Laura這個可人兒共度一個美好夜晚,自然是美事一件:況且根據他所認識的嚴人龍,應不致於為一個歡場女子而與他翻臉,雖然今晚自己喝了不少酒,但還不致於會錯意吧!於是沈世傑再次向好友探口氣:“阿龍,你確定Laura今晚誰也不跟?”
嚴人龍肯定的點點頭:“如果Laura非去吃消夜不可的話,我會帶她去的。”
“你!阿龍?我沒聽錯吧?”沈世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沒錯。”
“不是開玩笑的?”
“不是開玩笑!”
紅英覺得愈來愈悶熱,兩鬢隱隱抽痛着,現在她才不管Laura要跟誰去消夜,她可要出去透透氣,而且今天順利完成任務,該回家了,紅英不把嚴人龍及沈世傑的話當一回事,抓起皮包,向John揮揮手,轉身便向門口走去。
步出大樓后,她覺得頭暈得厲害,同時覺得反胃,紅英趕緊做了幾次深呼吸,可是情況依舊沒有改善,紅英搖搖晃晃沿着紅磚道走着,不想攔輛出租車,卻又有點想吐。不,還是吹吹涼風好了……突然眼前一團黑影罩過來,紅英差點撞上去。
“嘿,小姐,走路小心點!”
“喔,對不起!”
紅英閃到一邊繼續走,誰知那黑影又跟過來,紅英止住輕浮的步伐。
“對不起。”紅英橫跨一步再往前走。
豈料,那黑影卻不放過紅英,又檔在前頭,紅英抬頭,只見擋住她去路的人,是個四、五十歲的肥胖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眼見紅英步履不穩,帶着一身酒氣,又見紅英年輕,貌美可人,以為有機可乘:“小姐,要不要我扶你一把?”說著一隻大手便往紅英纖腰一攬。
紅英閃避不及,竟被中年男子一把抱住。
“放開我!”紅英掙扎着。
中年男子美人入懷,豈肯輕易罷手,一臉垂涎的說:“小姐,你走路都走不穩,放開你,萬一跌倒了,我可要心疼哩!”
中年男子說罷低下頭便要親吻紅英,紅英臉一偏躲過中年男子:“放開我……”“哈哈……”
“放開她-。”
中年男子身後傳來如雷的吼聲,同時一隻強而有力的手已經抓住他的后衣領,中年男子回頭一看,來人是一個身材比自己高大且壯碩多的男人,目露凶光,一副要把他吃了的表情,嚇得他立刻手軟,放開紅英。
來人正是嚴人龍!
“要命的話,立刻滾遠一點!”
嚴人龍將中年男子的衣領用力一扯。那肥胖的中年男子立刻琅嗆的倒退好幾步,險些跌坐在地上;中年男子懾於嚴人龍的威武氣勢及驚人的手勁,二話不說,飛也似的逃命而去!
嚴人龍立刻趨上前去扶住紅英。
“放開我……”醉眼朦朧的紅英尚搞不清是誰扶着她呢?
“Laura,是我,嚴人龍。”
“嚴人……龍?誰是嚴……嚴人龍?”
“Laura,天啊,你真的是喝醉了!”
紅英左晃右晃的彷佛鐘擺似的。
“醉?誰說我醉、醉了……喔,嚴董你來啦,坐……呃……”在涼風的吹拂下,馬丁尼加伏特加的酒氣全涌了上來。紅英突覺一陣心悸,緊接着是一陣嗯心!
“哇……”
紅英頭一偏,嘴一張,竟然“哇”一聲吐了出來!然後便軟綿綿的倒在嚴人龍懷裏,彷佛找到溫暖舒適的床似的,紅英滿足的蠕動着身體,同時雙手揪住嚴人龍西裝領一勁的往嘴巴抹。
“喚,上帝,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嚴人龍摟着醉死了的紅英,嘴裏咒罵著:嚴人龍望着床上熟睡了的美人,像個Baby似的卷着,若非臉上的殘妝提醒他,他幾乎要忘記,這個躺在他床上的女孩已出入歡場五、六年之久!
“嗯……”
床上傳來一陣嚶嚀,紅英翻個身,身上的被單隨之滑落腰際,露出美麗的背。
嚴人龍靠近床沿將滑落的被單拉好,誰知紅英又一個翻身,並將被單扯掉,整個原本應是雪白這會兒卻因酒精效應而呈粉紅的酥胸完全曝露在嚴人龍眼底。
“該死!”
嚴人龍低吟一聲。再次為紅英蓋好被單。
“Laura,別亂動,睡好,再亂動我可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事。”這話恐怕是說給自己聽的。
“嗯……”彷佛聽見嚴人龍的警告似的,紅英抓着胸口上的被單,似乎很滿足似的,繼續睡着。
這裏是嚴人龍位在天母的新居,半年前那場車禍使他無法繼續住在陽明山上的別墅,因為那裏充滿了女兒貝貝可愛的笑聲,他無法面對空蕩蕩的別墅,於是他把房子處理掉,一個人搬到這裏,雖然只有五十坪,不過對他一個人而言也夠大的了。
嚴人龍的思緒回到半年前那個早上……
那是一個春雨綿綿不歇的日子。一早他便與公司高階幹部們開會,會議才剛開始不久,何秘書便神色慌張的闖入會議廳內,附在他耳邊告訴他:“警方打電話來說董事長夫人及貝貝在濱海公路出車禍,而且不幸罹難!”
嚴人龍記得,當他聽到這個噩耗時,整個人如遭雷擊,一陣天旋地轉,有幾秒鐘的時間,他不醒人事。當他火速趕到現場,看到那有如廢鐵般的車子時,他心如刀割,他不敢去面對它,待他鼓足勇氣時,他看到妻子血流滿面,早已沒了氣息,而他鐘愛的女兒貝貝,則如破布娃娃般癱軟在駕駛旁的座椅上!
我可愛、可憐的貝貝!還沒經歷這世間美好的事物,就這麼的消失在這綿綿春雨中!
對於那場車禍的發生,嚴人龍一直非常自責,因為悲劇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他答應玉真的要求……離婚!
其實玉真的離婚條件很簡單:一幢房子外加一筆膽養費。至於女兒的監護她可以放棄,因為她的情人可不要她帶個拖油瓶一起移民美國。嚴人龍並不答應與妻子離婚,倒不是他有多愛妻子,他和玉貞之間早就因個性上的差異而貌合神離,只是貝貝還小,她需要一個母親,他不希望活潑可愛的女兒,因大人們的錯誤而承擔破碎家庭的責任!
出事的前兩天,嚴人龍與妻子又因離婚的事大吵一架,因為妻子的情人已等不及要到美利堅做美國夢了。一陣大吵后,妻子竟然不聲不響的帶着女兒回蘇澳娘家,而就在回程的途中遇上那場要命的坍方。
至今,嚴人龍仍自責甚深,若是……若是當時答應妻子離婚,或許那場車禍也就不會發生:說來諷刺,照理說,應該是他這個做丈夫的忙於應酬,容易因外界的誘惑而產生婚外情,沒想到卻是他辛苦賺錢供老婆偷情!雖說玉貞個性外向,又重於物質享愛,但是他忙於工作而冷落了嬌妻,所以妻子的出軌他多少也有責任。
嗶、嗶、嗶:一陣刺耳的響聲將嚴人龍拉回現實。
什麼聲音?
呼叫器!怎麼會有呼叫器?
嗶!嗶……
嚴人龍尋找聲音的來源……喔,是發自Laura的皮包內,嚴人龍打開Laura的皮包,打算將呼叫器關掉,要不然她那些“恩客”不整晚吵死他才怪!拿出呼叫器后。嚴人龍將呼叫器開關推到靜音,正當他打算將呼叫器放回皮包時,嚴人龍發現一張識別證,拿出一看,赫然發現,那竟然是一張報社的記者識別證,上頭寫着:採訪組、葉紅英。識別證的左上角還貼了一張照什……Laura!
Laura!不可能吧!
嚴人龍以為自己喝多了酒,眼花,於是揉揉眼就着床頭燈再仔細瞧,沒錯!就是Laura,雖然照片上的女孩看起來一副脂粉末施的清純樣,但確實是Laura,那個躺在床上醉得不醒人事的Laura!……難道Laura是名記者,而她叫葉紅英!
Laura到底是記者還是陪酒公關?
嚴人龍拿起電話撥了呼叫器上的電話號碼。
“喂,請問是誰撥Call機找葉紅英?”
電話那頭傳來沙啞的男聲:“是我,我是紅英的爸爸,你是誰?”
“喔,我姓嚴。”
“嚴先生你好,紅英呢?”
“紅英,呃,她現在不方便聽電話。”
“不方便聽電話,都快一點了,你們的party還沒有結束呀!”
“party?喔,是的party,party才正熱鬧呢。”嚴人龍瞥了一眼床上不醒不人的紅英。
“小夥子呀,叫紅英來聽電話,她該回家了。”
“伯父,恐怕紅英沒辦法聽電話了。”
“沒辦法聽,為什麼?”
“伯父,紅英喝多了酒……啤酒,已經醉了。”
“醉了?這丫頭……唉!早叮嚀她不要玩瘋了,怎麼……唉!真是的!”
“伯父,請不要擔心,我……我妹妹正在照顧她。”
“唉,真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這丫頭真是的!唉!”
“伯父,不麻煩,今晚就讓紅英在我家和我妹妹一起睡好了……不,伯父您客氣了……好、好,有空我會去府上拜訪您,……:哪裏,應該的,好,再見。”
掛上電話之後,嚴人龍開始搜尋紅英的皮包。據說,要了解一個人,只要看他皮包裝了些什麼東西就可知道個大概。嚴人龍將皮包的東西倒了出來……發圈、口紅、化妝品隨身包、面紙、青箭口香糖、發票、小電池、小錢包、電話簿、筆、記事簿。
嚴人龍翻向記事簿,從凌亂的字跡來看,可能當時寫得有些急促……原來今晚Laura是去採訪俱樂部的安妮。
呵,Laura,不,葉紅英你騙得我團團轉,還吐得我一身臟!什麼吸毒、被男友拋棄、父親經商失敗,哼,一派胡言!看我嚴人龍如何向你索回公道!
嗯……好舒服!
家裏的床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舒服?紅英翻了個身,伸個懶腰。突然間,紅英僵住身子……是什麼東西硬硬的?抵着她臀部?紅英轉個身睜開眼一看,這是啥!兩粒小小的、黑黑的……乳頭!
她的床上怎麼多了兩粒乳頭!而且是兩粒男人的乳頭!
媽呀!上帝呀!
紅英嚇得魂飛魄散,掙扎着要起床,這才發現一雙肌肉結實的大手緊緊環住她的纖腰,天啊!她正被一個男人摟着……睡!
是他!嚴人龍!
她和嚴人龍相擁而眠?
兩人赤裸裸而眠?
紅英低着頭看,噢,還好,小褲褲還在!
不、不!什麼還好,一樣是不好呀!
紅英使盡全力掙扎坐起身。
“喔,嗨,Laura,你醒啦,這麼早……才五點而已,來,躺下來,再睡一會兒嘛,來……”嚴人龍半瞇着眼一副睡眼惺松的樣子,其實他一夜都睡不着覺!試想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懷中躺着一個幾近赤裸、秀色可餐的女人,卻又不能做什麼,他還能睡得着嗎?尤其當她又在你懷裏不時鑽來鑽去,那簡直是一種酷刑,比死還難受!
“你……不要碰我!”
紅英猛然坐直身子,同時將被單拉到自己身上,將自己緊緊裹住,不過這卻使得嚴人龍赤裸裸的……哦!還好,他的小褲褲還在,但是在不在並沒有什麼差別,因為他那壯碩、雄赳赳、充滿陽剛之美的男性軀體,實在教人心驚動魄、口乾舌燥!
“你、你,我……我們……”紅英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句話來。
“喚,Laura,拜託,一大早別這麼大呼大叫的好不好,吵得我頭疼,昨晚累了一個晚上,來,乖,躺下來冉睡一會兒。”嚴人龍故意打了個大哈欠,然後拍拍床鋪示意紅英躺下來。累了一個晚上!
同樣一句話卻有不同的解讀……
嚴人龍:抱着醉得像死豬的女人進房,為她寬衣,呼,可真累!沒想到一個不醒人事的女人是那麼的重!而且還不能跟她怎麼樣,那才叫累!
紅英:完了!失身了!我的初夜!守了二十三年的貞操!
“你……我們……怎麼回事?”紅英尚未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噢,Laura……”嚴人龍一個翻身攬住紅英的纖腰,將紅英扳倒在床,“你每次跟客人上床后都這麼多話嗎?”
“嚴人龍!放開我!”紅英掙扎扭動着身體,但一雙手仍緊緊揪着被單不敢鬆手。
為了阻止紅英亂動,嚴人龍用兩腳將紅英的下半身緊緊勾着,圍在雙腿間。
“Laura、Laura,我的Laura!別這麼大聲好嗎?我還在回味我們昨晚美好的一夜呢!”
昨晚?美好的一夜!
紅英兩邊太陽穴隱隱抽痛着。
“我們……我們昨天在這床上一起、一起……睡?”
“噢,Laura,沒想到你這麼健忘,我們當然是在這床上一起睡。哦,雖然我們前半段是在地毯上做,後半段才移到床上做,而且還在床上做了兩次……”做了兩次?我們做……做什麼?”“拜託!親愛的Laura,你想我們沒穿衣服在床上做什麼,當然是做愛呀,難不成下棋呀!“不,不可能!不可能的!紅英脹紅臉,緊咬下唇,拚命的回憶,可是她就怎麼地想不起昨晚的事,她只記得出了俱樂部后,頭很暈,胸很悶,風很涼,然後就是現在……和嚴人龍幾乎全裸的躺在床上!不!不可能!如果她跟嚴人能有做……做那件事的話,她應該會記得的,那是她的初夜哪!可是她怎一點記憶也沒有呢?不,不可能!紅英正發揮她那記者分析、探索、抽絲剝繭的本能。難道我真的喝醉了?廢話!沒喝醉怎麼會只穿小褲褲和一個大男人睡在一張床上,廢話、廢話!不對!如果真的跟他做了那件事。我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呢?至少現在也沒什麼異樣的感覺呀!隔了一個晚上,做愛的感覺還會在嗎?可是做愛,做愛又是什麼感覺呢?以前又沒有經驗!啊!對了!人家不是說處女都會落紅嗎?紅英燃起一線希望,看看被單,又抓開被單看看裏面及自己的小褲褲,沒有,沒有血跡!紅英鬆了一口氣,可是繼而一想,醫學上也證明處女第一次做愛並不一定會落紅,有人處女膜較厚不易破。但有人卻因騎腳踏車或激烈運動不小心也會……噢,天哪!紅英實在理不出頭緒!抬眼偷瞥嚴人龍一眼,發現他臉上佈滿邪惡的笑容……噢,這種人絕非柳下惠!看到紅英兩片彎眉打結苦思的可愛模樣,嚴人龍忍不位低下頭去攫住紅英的雙唇。當火熱的唇貼上迷惑的唇瓣時,這清晨的寧靜被打破了!紅英紛亂的思緒立即停住,胸部又像上次那樣張痛起來亟待紓解。彷佛聽到紅英胸口上的呼喚,嚴人龍一隻大手已滑到紅英胸部,在兩座小山峰上遊走:雖然胸部的帳痛得到了紓解,但紅英小腹間卻有一股騷動直竄而下,急欲尋求解放,又彷佛聽到這痛苦的求救聲,原先在紅英胸前遊走的手,順勢滑到紅英小腹,在小腹上輕撫,像魔術般的指頭畫著美妙的圈圈,然後那指頭來到小褲褲的邊緣,探了進去……”不!“紅英大叫一聲,殘存的理智意識到某種程度的危險,陣陣的警鈴聲發自她腦垂體的前葉腺!紅英掙脫嚴人龍那兩片灼死人的嘴唇,大口的吸着氣,兩手死命的抵住堅實的胸膛,無奈一夜的宿醉以及剛才的激蕩令她手腳無力。”嚴人龍!你……你不是人!禽獸、你乘人之危!“紅英破口大罵。”喔,Laura,我的Laura,說話可要憑良心講道理喲,什麼禽獸、乘人之危?“嚴人龍一副嘻皮笑臉無辜的樣子。紅英雙頰腓紅,咬牙切齒:“還說不是!你趁我喝醉,剝光我衣服,奪走我……我的身體,不是禽獸,不是乘人之危是啥!”
“唉,我的Laura,你真是沒良心,昨晚你喝醉了,吐得我一身臟,又不知道你住哪,所以只好帶你回來清洗。”說得很委屈的樣子。
“好吧!就算如此,那你也不能……不能侵犯我!”
“侵犯你?喲,我的Laura,還不知誰侵犯誰呢!把你臟衣服脫掉想幫你穿件衣服,誰知你竟然抱着我不放,好不容易把你抱出浴室,你卻一把將我推在地毯上……”我把他推倒在地毯上,是這樣嗎?
嚴人龍繼續說:“你把我推倒在地上,緊緊扒着我,在我身上亂扭亂鑽的,你想,一個喝了酒的男人,被一個幾近赤裸的美女壓在地上,能不起反應嗎,除非他不是真正的男人,接下來,嘿、嘿,”嚴人龍故意奸笑兩聲,“接下來的事你也知道,就是那樣啰。”
接下來?不,接下來的事我不知道呀!
噢,男人真是很動物性的動物!
“難道你不能控制一下嗎!”
“哎唔,我的Laura!你都不能控制,我能控制嗎?”
竟然把責任推到我身上!
“我,我喝醉了!”紅英大聲抗議着。
“天哪!”嚴人龍誇張的拍着額頭:“『我喝醉了』,我還以為這是男人專用的借口呢,看來這年頭真的是男女平等了!”
“我……我喝醉了嘛。”紅英聲音變小了。
“喝醉了?嗯,這我倒相信,喏,你看,”嚴人龍掀開不知何時又蓋在他倆身上的被單,“你身上那件粉紅色的小褲褲還是我事後幫你穿上的呢!為了怕你感冒,你也知道做完后一身汗……”噢,我不知道,做完後會一身汗嗎?做那件事會感冒?
嚴人龍壞壞的說:“……出一身汗又光着身子吹冷氣很容易感冒的,可是你偏不穿,也不許我穿,喔,我的小魔女Laura,”嚴人能伸手捏了捏紅英的俏鼻頭,“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幫你穿上你的小褲褲的,親愛的Laura!”
紅英實在不敢再聽下去,羞得趕緊將被單拉到頭頂,可是不到兩秒鐘又趕緊把頭露出來,因為被單底下嚴人龍那件白色的小褲褲實在令她血脈賁張!
看見紅英自食惡果的窘狀,嚴人龍心裏暗自竊笑。
紅英覺得欲哭無淚且頸疼欲裂!
想到就這樣糊里胡塗的失身。寶貴的貞操就這樣被他……還有自己,輕易的踏掉!紅英很想放聲大哭,可是,很奇怪耶,靠着寬厚的胸膛,枕在堅實的臂彎里,竟然有一種安全、舒適的感覺,她一點也哭不出來!好吧,就算乾嚎兩聲,哀悼一下吧,可是溫暖的肌膚,男性的體味,竟令她有一股興奮的震顫!
紅英駭異於自己的反應,掙扎着想起身。
“噓……,好好睡一覺吧,別胡思亂想了,我不怪你就是了。”
呵,得了便宜還賣乖!
紅英心裏有些兒氣,她好想大哭大鬧一番,可是一滴眼淚也擠不出來;她想狠狠給他幾拳,踢他幾腳,可是在他懷裏,她不敢動。甚至不敢呼吸,她怕到時候不是拳打腳踢而是手腳並用的愛撫他;或許她該衝到浴室去沖蓮蓬頭,電視上演被強暴的女人不都是這樣嗎?她這樣算是被強暴嗎?還是非禮?這叫非禮!要不要告他呀?……他會不會告我呢:頭暈腦脹的紅英,想着想着竟然在嚴人龍溫暖的懷抱中睡著了。
嚴人龍低頭審視躺在懷裏的紅英:眉頭微戚,貝齒微露的咬着下唇,玉面泛紅。困惑着睡着的迷人模樣,忍不住輕輕低下頭,很溫柔的在紅英額頭上印下一吻。
睡吧,我的Laura,別遺憾你昨晚沒有記憶,我也很遺憾呢!
或許……或許有一天吧,我們會把昨夜的遺憾彌補過來……
這個無意中闖入他生命的不佳人,確實觸動他內心深處的某根弦,何以如此,他自己也說不上來,是她的美麗,她的慧黠,還是她的清純、她的固執吸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