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嗨,凱凱,媽媽來了——”

一大早,聽見那催魂似的門鐘聲,凱森就知道自己的災難又來了。

果然,一肥一瘦兩個女人如強盜般闖進他的房子,嗓門震天。

“凱凱,為什麼這麼久才來開們?是不是房裏藏了女人呀?”大太太笑。

“怎麼可能?凱凱的房子一向不讓別的女人進來,如果我們不是他最親愛的媽媽,怕是早被趕出去了!嘿嘿,藏了個男人倒有可能!”二太太把帶來的一壺湯放在桌上,“快,凱凱,趁熱把它喝掉,這可是家裏大廚伯伯燉了一整夜的,如果你不吃他會痛苦得想去改行喔!聽說你剛從日本回來,日本菜那麼難吃,一定把我們凱凱整瘦了,讓媽媽好好看看……”

“小媽!”避開那隻魔掌,凱森老老實實喝湯。好漢不吃眼前虧,他深深了解,對付敵人,要表面老實,骨子裏狡猾。

偷偷看一眼卧室的房門,確定關閉嚴實,他暗暗緩一口氣。

那裏面,睡着柏樂怡。

從日本回來的這幾天,他強行把她留在這幢山間小樓里,用盡各種方式把她愛了無數遍。從十幾歲起累積的“運動絕學”,統統用在她的身上。此刻,她累昏了,而他卻神采奕奕,彷彿吸收了日月精華。

曾經以為,在這方面他已經麻木了。沒想到這些日子,他卻如情竇初開的小男生,滿懷新鮮,試了一次又一次,總想要更多。

男人都是喜歡這種事的,但跟自己心愛的女人在一起感覺會更好,至少,不再是一隻僅僅想解決生理需要的禽獸。

“咦?凱凱,媽媽發現,幾天不見,我們的乖乖更帥了!”大太太驚奇地尖叫,“你吃了什麼東西?怎麼面若桃花、唇似櫻桃?”

“大媽!”凱森皺眉抗議。面若桃花?唇似櫻桃?這些詞是用來形容男人的嗎!樂樂聽了肯定會笑死。不過幸好,他從前為了聽音樂,把這間房子裝修得隔音效果極佳,就算外面殺人放火,裏面的人也不會察覺。

“真的耶!”二太太湊上來,瞧個不停,“連眼睛都明亮了許多!怪事!”

“兩位太太,”他及時阻止她們的誇獎,“請問,你們到底有何貫干?”

“我們來幫你搬家呀!”她們異口同聲地回答。

“搬家?”

“對呀,我們兩個是開路先鋒,搬家公司的人很快就到!”

“我什麼時候說要搬回去了?”他震驚的怒吼道。

“你沒說過嗎?”大太太故作無辜地聳聳肩,“你上次在電話里不是說,只要我們幫你買回那條鏈子,就答應我們一件事嗎?現在,我們要你做的——就、是、搬、家。”

“我……”一貫油嘴滑舌的凱森頓時啞口無言。

“凱凱呀,你可不能沒有良心!你可知道媽媽們為了幫你買那條鏈子,遠渡重洋,費盡了多少心思嗎?那可是俄國末代皇后戴過的古董項鏈耶,年代久遠到可以追溯至葉卡捷琳娜二世,顏色藍得像藍色多瑙河!

“媽媽們在拉斯維加斯賭場跟那個狡猾的老闆談判三天三夜,還冒着被他手下一幫猛男狂揍的危險,才把這條鏈子贖出來。”皮包一拉,二太太抽出手帕接住說來就來的眼淚,“凱凱,你怎麼能夠說話不算話呢?你怎麼好意思欺騙我們兩個善良的老人家呢?”

“我……”當初為了儘快找回那條鏈子,輕易許諾,本也猜到會有幾分麻煩,但沒想到兩個老太婆行動如此快捷,在他還沒想出對策之前就跑來逮人!唉,他凱森縱橫江湖十多年,頭一次失算。

“大姐,趁這孩子發獃,我們快快行動!先把他的衣服搶出來,沒有衣服穿他自然得乖乖跟我們走!”二太太快速跑到卧室門前,奮力一推。

“等等——”凱森正想阻擋,卻被一隻胖手抱住。

“乖乖,不要亂動,讓你小媽替你收拾。”大太太在背後說。

老天爺,他現在緊張的不是搬不搬家的問題,而是——卧室里睡着樂樂!

接下來這一刻,忽然變得很靜很靜,彷彿黎明前的黑暗,靜得不正常。有經驗的人會說;一定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

果然——

一陣尖厲的喊叫劃破早晨的寂靜,整幢屋子差點倒塌。聲音的製造者,二太太,跌跌撞撞跑了出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報告——

“大……大姐,房……房裏……”

“怎麼了?慌什麼?”大大太出身豪門,見過大場面,很能沉得住氣。

總不至於屋裏有鬼吧?

“大姐,你說得沒錯,屋……屋裏果然藏了個……女人!”

“女人?”青天霹靂,一向沉着的大太太頓時面如死灰,差點坐到地板上——女人?

相比之下,跳出一個鬼還正常些,可是……女人?凱凱的卧室里竟有個女人?

她三步並作兩步,衝進房裏,目睹的景象讓她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果然一個赤身裸體的女人,正睡眼朦朧,躺、在、凱凱的、床上!

誰來告訴她,這是幻覺?

被驟然驚醒的柏樂怡,來不及穿好衣服,只得抓過被子蓋住自己。她不知道眼前兩個瞪着她的婦人想幹什麼,也不知道她們是什麼人,只知道自己也許會有麻煩。

“老媽,你們嚇着她了。”凱森連忙跑進來,將床上受驚的人摟在懷裏,撫着她的背細聲寬慰,“別怕,這兩個冒失鬼是我的媽媽。以前不是跟你提過,我有兩個媽媽的嗎?”

“喔。”柏樂怡懵懂地點點頭。

凱森的媽媽穿得還滿像樣的,不像太窮的樣子。當然啦,太窮的人家也討不起兩個太太。可是……既然不愁生計,阿凱為什麼要去做那種職業呢?

頭暈!

她想不出來,這時,一個問句也不讓她有時間多想。

“你是誰?”大太太問。

“我是……”阿凱的媽媽們為什麼沒有表情?是反對她和阿凱交往嗎?大概老一輩的人都會覺得,沒結婚前就隨隨便便脫光衣服,躺到男人床上的女孩子統統不正經吧。完蛋了,給她們留下了這樣的不良印象……

“她是我的女朋友。”凱森宣佈。

“女朋友?”

“說不定過陣子會結婚。”

“結婚?”

又是一陣可怕的沉默。

她們……會氣得跳過來打她嗎?柏樂怡心想,身子不由往凱森懷裏一縮。

只聽又一聲尖叫,兩隻母老虎果然撲了過來。

不過,她們臉上的表情好奇怪,不是憤怒,而是——笑得像兩朵盛開的牡丹花!

“你真是凱凱的女朋友?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畦,皮膚好光滑!身材也不錯!”

一左一右地努力擠開凱森,拉住柏樂怡的手問個不停——

“你們到底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呀?偷偷告訴伯母,我們也好早點幫你到法國訂婚紗、到卡迪亞店訂鑽戒、到夏威夷訂鮮花……如果凱凱這個壞孩子敢欺負你,不要怕,伯母幫你打他!嘻嘻,你們剛剛是不是在做‘運動’?繼續、繼續,爭取早點出成果……先說好喔,你們至少要生兩個,我們一人抱一個,免得搶個你死我活……”

“老媽!”凱森把懷中又驚又羞的人藏進被子裏,不滿地嘟噥。

“大姐,凱凱看樣子想趕人啦!”

“那我們就不打擾他們‘工作’了,你給搬家公司去個電話,告訴他們不用過來了,他們年輕人的確需要自己的空間,晤……我得快點去印請柬、訂酒店才行,結婚這種事得早點準備。哼,我們林家也要辦喜事了,前兩天宋太太還拿她兒子的結婚請柬在牌桌上炫耀呢,有什麼好了不起的?現在我們凱凱也要成家了,新娘子還比她們家的漂亮!”

“就是呀,大姐,一想到不久的將來,我們就有那種抱住懷裏軟軟的、暖暖的小寶寶玩,嘿嘿,我就開心死了。快快快,我們辦事去!”

門一關,人迅速住外沖。兩隻母老虎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真快!

凱森如釋重負。至少,他不用再受搬家的困擾了,不是嗎?

“嚇着了吧?”趕忙打開被子,他生怕受驚過度的人一不小心被悶死了。

“她們……走了?”柏樂怡恐慌地看看周圍。

“走光了!”他笑,一雙手揉上她的肩,緩緩按摩,輕吐低嘎的耳語,“還好吧?昨晚累不累?身子還酸不酸?”

他還敢問?當然累了!昨晚幾乎沒睡着,身子被三番五次的折騰,都快散了!

“我來幫你塗點按摩油。”他賊笑着建議。

“不要!”她怎麼會再上當!每次塗完按摩油,看她身子稍微舒展,他就又乘機欺負她一回……不,不止一回!

但是,柏樂怡發現,自己的抗議是無效的。兩分鐘后,一雙大掌將她全身摸了一遍,邪惡的唇也輕輕將她的肌膚吻了一遍。

另一場戰鬥又要開始了……

——***——

“你有沒有發現阿凱最近特別活潑?”

一杯水果酒放到柏樂怡面前,抬眼望去,正好對上呂玲玲那張笑得很曖昧的臉。

“啊?那傢伙一直都是這樣瘋瘋顛顛的呀,沒什麼特別。”她猛飲一口,避開灼人的目光。

自從日本回來后,那傢伙就更加肆無忌憚地帶她出入各種公開場合,還硬逼着阿肯一夥公牛叫她“大嫂”,弄得她一進阿波羅的大門就臉紅。偏偏那傢伙監視緊密,感到她稍有退縮就將其摟入懷中,前後左右均不得半點溜逃的機會,只差沒和她變成連體嬰。

此刻,舞池內,就算那傢伙跟一群同黨在歡樂地手舞足蹈,也不忘每隔幾秒便朝她拋來數個媚眼,儘管她坐的地方燈光不算太明亮,這秋波也能準確地送到她面前。

“我還以為這輩子都等不到奇迹——沒想到,奇迹終於出現了。”今天阿波羅掛起了暫停營業的牌子,讓自家人關起門來樂個夠。呂玲玲也不再做中性化的打扮,一件露背連身裙將她的曲線勾勒得萬分妖嬈。

“什麼奇迹?”柏樂怡不解。

“你呀——你就是他的奇迹。”呂玲玲笑着拍了一下傻呼呼的她的肩。

“呃?”談個戀愛而已,就算是奇迹了?

“我認識阿凱,算起來也有三四年了,”走進吧枱,邊調雞尾酒,邊細細回憶過往,“還記得那時這間夜總會剛剛開業,有一天晚上,他到我這兒應聘。從來沒有見過那麼耀眼的美男子。當時在場人都看呆了,不僅女人,就連男人也半天說不出話來,有一種目睹天神下凡的感覺。後來,我們幾個股東決定這裏取名叫‘阿波羅”,就是因為我們有了這個像太陽神般英俊的人。”

提及凱森時,她那亮晶晶的眼神和充滿柔情的笑靨,柏樂怡看了頓時恍然大悟,“玲玲……原來,你也愛他?”

回望了一下她,呂玲玲淡笑,“當然,誰能不愛呢?那樣一個完美的男人,有時候閑適瀟洒,有時候熱情如火,有時候又像個大男孩般可愛,是女人都會愛上他的,我自然也會。不過這種感情只是一種憧憬——因為,我們都得不到他的心。撇開一大堆競爭對手不提,他的心埋得這樣深,誰也看不見,又怎麼會有把握讓他愛上自己呢?聰明的女人是不會作這種白日夢的,因為,會輸得很慘。”

柏樂怡低下頭,不言語。

自己……也會輸得很慘嗎?

“不過你不會的,”呂玲玲忽然聲音一場,“阿凱他對你不一樣。所以我才會說,奇迹出現了。”

“哪有什麼不一樣的。”懷着疑慮,她幽幽道。

“他看你的眼神、他對你說話的語氣、你出現時他的舉動,統統都跟平時不一樣。從前的阿凱很沉着,可是自從你出現后,他就越來越像個孩子了——我不是說他最近很活潑嗎?”

“可是……”她想找個反駁的句子,卻找不出來。

“樂怡,你在擔心什麼?說實話,大家都很想你能夠全心全意地接受阿凱。來,我偷偷告訴你一件事——”她笑眼眨一下,“阿凱他家裏很有錢喔!”

“有錢?”柏樂怡愕然,“有錢他還……還……”

“沒錯,這兒的確是牛郎店,不過,阿凱卻是最大的股東。自從他來了之後,就調來了一筆資金獨佔這兒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也因此阿波羅才能變成今天這樣豪華的場所,可這些錢對於阿凱來說,只相當於買一隻不起眼的玩具。”

電光霎時劃過腦海他,阿凱,居然出身豪富之家?

原以為可以跟一個沒有背景的人輕輕鬆鬆談場戀愛,但沒想到……一絲不安湧上柏樂怡心頭。

“聽說阿凱是因為跟他老子吵架才跑出來的,”呂玲玲沒有注意到她臉上突變的神色,繼續笑道:“他媽媽因為出身不好,所以一直沒能跟他老子正式結婚。在阿凱很小的時候,她就患了憂鬱症,聽說……是在浴缸里自殺的。所以阿凱入股阿波羅,也有他自己的用意——像是要跟上流社會的男人對抗似的,他們玩女人,他就提供機會讓他們的女人玩男人。很好笑的想法,對不對?”

這些事,是他跟玲玲說的嗎?為什麼他從沒告訴過自己?雖然他跟玲玲認識的時間比較長,告訴她的事自然會比較多,但……想一想,總會讓人心裏發酸。

“總之,如果你擔心阿凱是個沒出息的牛郎,那就沒有必要了——他家的公司遲早是他的,況且,像他那樣的男人,想出人頭地也是輕而易舉的事,來,嘗嘗我調的雞尾酒,阿凱說你喜歡淡紫色,這杯怎麼樣?像不像下雨天裏紫陽花的顏色?日本很多這種花,可惜上次去沒能看到,如果多待兩三個月就好了——阿凱說,過陣子他還會帶你去的。”

一隻透明高腳杯擱到柏樂怡面前,那酒的顏色,一層粉,一層紫,正是她喜歡的。

“在聊什麼?”

舞池中的人狂歡完畢,熱汗淋淋的凱森徑直躍到柏樂怡身邊,低頭就含住她的唇,索一記辣辣的吻。只不過分開了片刻,一支舞的時間而已,卻讓他對這片櫻唇相思欲狂。

“阿凱,不要……”她避開他的狂浪,因為身邊有人。

但越避,他就追得越緊,直至完全得償所願,才舒服地嘆一口氣,伸手攏過伊人紅紅的面龐貼住她的腰,大掌輕輕摩掌。

旁人的目光,他向來不會在意。

“好色情的畫面喲!”呂玲玲笑道:“我是不是該安靜地走開?否則要遭人厭了。”說著,便轉身離去了,但笑容里卻有些澀澀的。

“她跟你多嘴多舌地說了什麼?”凱森蹲下身子,誘哄地問。

“你有什麼值得別人多嘴多舌的?”柏樂怡不動聲色地笑。

“當然……沒有。”他故作輕鬆地跳起來,牽起她的手,“喲呵——樂樂,吃宵夜去嘍!”

看來,他,並沒有告訴自己實話的打算。

柏樂怡嘴角仍是甜甜地上揚,但一顆心,卻沉了下來。

——***——

車子停在珠寶行門前,凱森按住她的手不讓她解開安全帶,只微笑着叮囑,“在這兒等等,我很快就回來。”

柏樂怡不安地四處望望,“把車子停在這裏,可以嗎?”

這是正門口,堵着別人的店面肯定會挨罵,況且這裏還是最有名的珠寶店。

“不怕,只一會兒,他們應該不介意。”凱森自信滿滿地回答。

很快,柏樂怡就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有自信了——這傢伙還未踏入店門,就有經理級人物滿臉是笑的迎出來,必恭必敵對他點頭哈腰,彷彿小國外交官迎接大國總統。

這樣看來,玲玲的話不會有錯,他,果然出身於有頭有臉的人家。

難怪他可以有兩個媽媽,難怪在那個什麼溫家的花園宴會上,他會廣受歡迎!

心中的不安越演越烈,這種感覺在玲玲對她說那番話的時候就已經隱隱存在了,如今更是清清楚楚的呈現眼前。

她沒有信心。一開始對這段感情就不曾有,現在更加蕩然無存。

即使他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子,貧窮似從前的翁家良,她都無法把握,伺況他是凱森,相貌絕美,家財據說萬貫。多少名門閨秀仰望着他,而她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女孩子拿什麼牽絆他?

或許愛情剛開始是有的,在他還覺得新鮮的時候,但日子久了,被如流水的歲月一衝洗,再多的激情也會變得平淡。

不如,趁現在還能全身而退的時候……分手吧。

只有兩分鐘,在她思緒轉折的一刻,凱森就出來了。他說得沒錯,果然很快。

“阿凱——”一個女人從珠寶店裏追出來,挽上他的臂。

是她?那夜在阿波羅戴着瑪麗安皇後面具的張太太。

“阿凱,這段時間跑到哪裏去了!害人家打遍了電話也找不到你!”張太太對凱森的迴避視而不見,他往前,她就往前,他左轉,她就跟着轉圈,就差沒扳過他的臉對着自己,“討厭啦,總是躲着人家,是不是李蝶心那個女人挑撥的?唔……我新買了艘遊艇,這個周末陪我出海好不好!我這艘遊艇可比李蝶心的漂亮多了,行駛時船身很穩,船艙也大。好不好嘛?”

柏樂怡忽然發現,做女人真是可憐,要對着一個男人百般討好,還得不顧自己的年紀裝出天真嫵媚的少女風姿。

“張太太,我剛剛好像看到張先生的秘書……”凱森不留情面地抽回自己的手。

“在哪?”笑臉一僵,張圓的嘴合不攏。

“街角那邊,現在拐過去了。”凱森推開難纏的她,鑽入車子,門爽快地關上。

他掠掠頭髮,播搖頭淺笑,卻發現柏樂怡正瞪着自己。

“樂樂,怎麼這種表情!嗯!”伸出手指輕撫她的面頰,想把她逗樂。

但她不但沒有樂,連同目光都有些憤憤的。

“吃醋了?”他似乎找到了答案,並且很為這個答案歡喜,一把將怔怔的她摟入懷中,掏出一隻絲絨小盒子,笑道:“打開來看看。看了,你就不會吃醋了!”

“對於被你丟棄的女人,你都是那樣嗎?”依偎着他的胸膛,柏樂怡低低問。

“誰?”他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不,她從來就不是我要的,所以也談不上‘丟棄’。樂樂,你真的吃醋啦!”

她不言不語的垂下眉。

“我們還是來看看這個吧……不敢看?不要緊,我來幫稱打開……鏘鏘鏘!”將開啟的盒子高舉到她面前,“驚喜吧?趕快笑一個!”

她先前已經猜到這盒子裏裝的是什麼。一般,這樣小巧的絲絨盒子裏,只會裝着一樣東西——戒指。而男人送給女人戒指也只會有一種含意他在向她求婚。

這的確是一枚漂亮的鑽戒,光澤與顏色勝過了這些年來她見過的所有鑽戒。如今,這枚鑽戒已被套入她的手指,但她沒有任何欣喜的表情,只是緩緩的將它脫下。

“怎麼?不喜歡這個款式?”凱森的眼裏閃過一絲驚慌,但仍用笑意掩蓋着,口氣依然輕快,“不喜歡不要緊,我們再去買個別樣的。現在的設計師都好土,一點也不討女孩子喜歡,這個款式配我們樂樂確實俗氣了點,扔掉它!”

“阿凱……”她想說話,話語卻被他一連串的計劃堵住——

“我們六月份結婚好不好?那時候天氣不冷不熱,你穿什麼樣子的婚紗都可以。蜜月想去哪裏度?日本剛剛去過,再去一次也行,去看你喜歡的紫陽花……歐洲、澳洲也不錯,或者你想去沙漠探險之類的本帥哥也奉陪……再不如我們哪裏也不去,找艘遊艇飄到附近的海灣里,互相愛個夠!”

“阿凱,我不想……”

“噓!”他俯下身子吮住她欲言的唇,狠狠的,直到吻得兩人不得不喘口氣,低啞嘶啞的話語才輕輕吹在她耳畔,祈求一般,讓人聽了胸中泛起疼痛,“樂樂,不要拒絕,不許說‘不’。如果你說一遍,我就吻你一遍,直到你說不出話來為止。”

“你能阻止我說,但你能夠阻止我想嗎?”沉默良久,柏樂怡開口。

“為什麼?是我哪裏做得不好嗎嚴他看着她,目光彷彿陰雨的天空,灰濛深沉,卻仍含着一線渴望的光線。

她轉過頭去,不看他。因為她知道,如果再看下去,她會捨不得。

長痛不如短痛。就這樣,分了吧。

“阿凱,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答應陪你一個月嗎?”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苦澀得發顫。

“因為我答應幫芷茵。”他傻傻地回答。

“不,是因為我收了芷茵的錢。她本該付給你的兩百萬在我這裏——我是因為想掙這筆錢,才跟你在一起的。”

一點一滴消逝的時間,在這一瞬無聲無息了,彷彿滑進了某個沙漏里。

“不是的,”凱森笑了,笑得很費力,“你在騙人。不想嫁給我也不要騙人嘛,樂樂真壞!我們好好商量一下,先來個愛情馬拉松,十年八年後再結婚也不要緊,本人身體健康,有得是時間等。不要……”一開始就判我的死刑,樂樂。”

“我這輩子恐怕不會再愛什麼人了,有從前的那次,就夠了。”柏樂怡鎮定地抬起頭,看陽光下的樹影在車窗上晃來晃去,“從那以後,我最愛的大概就只有錢了。”

“撒謊!”他的笑容收斂了,前所未有的急躁顯露出來,“樂樂,我跟剛剛那個女人真的沒什麼!就算從前應酬過,現在也什麼都沒有了,不要吃沒必要的醋好不好?”

他還真當她在生氣?這樣也好,就讓他以論吧,正巧多了一個分手的借口。

“順便提醒你,約定的時間,一個月,明天就到期了——所以,今天是我最後一次見你。”

幽幽地回眸看他一眼,只一眼,不敢多看。

然後,她忽然推開車門,以最快的速度朝馬路對面跑去。

“樂樂……”凱森丟下車子,想追。

但,他追不上了。

紅燈熄滅,綠燈亮了,整條街道霎時車水馬龍,阻斷了兩人,連視線,也被衝散……

柏樂怡氣喘吁吁的跑至街角,停下步伐扶着一堵牆,淚水也隨之流了下來。

這些日子,他給予她的一切,是那麼美好,說不動情是騙人的。但她跟他,會有將來嗎?

如果沒有,不如就帶着回憶過一輩子吧。

世界上任何東西都會破損,惟有回憶是越積越多,越想越甜的。

這一切,像個夢。時間到了,夢也該醒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騙一顆真心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騙一顆真心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