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強烈颱風來襲,帶來一陣陣狂風暴雨,平時擁塞的馬路,變得十分冷消,只有躺在地上的招牌和路樹較為醒目。
山區的風雨尤為急驟,平日的寧靜,頓時變成驚人的呼嘯。
周子萱蜷縮在床上,看着豆大的雨點打在窗戶上,風雨的呼嘯讓她無法成眠。翻了個身,偌大的床上只有她一人;前些日子沈仲文又出差去了大陸,已有多天沒見着他的人影。
她來回撫過身旁的空位,鼻中汲取屬於他的麝香,想起他對自己的誤解,還有未能出世的孩子,心頭不禁一陣酸苦。
為什麼他全忘了?是他哀求她別走的,不是嗎?
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轉頭看着窗外的風雨,憶起那個特別的夜晚。
當時她才二十一歲,正值花樣年華,迫於無奈只能嫁給卧病在床的方環輝。
在別人眼中她是風光嫁人豪門,但實際上日子並不好過,除了要忍受相思的折磨,還得面對無窮無盡的苦悶和旁人冷淡奚落的言語。
那晚,方玉瑩再次無的放矢地遷怒於她,還潑濕她一身的衣服,然而沒有人為她說一句話,丈夫早就回房休息,傭人則在一旁幸災樂禍,她只能含着淚,忍氣吞聲。直到夜半三更大家都入睡了,她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悲憤,不顧一切地衝出方家大門。
她流着淚漫無目的在街上遊盪,走着走着,不知不覺中竟來到沈仲文的住處。痴痴地站在門外,望着黑暗的屋內,她多麼希望能再見他一面,撲進他的懷中痛哭一場,但她卻沒有勇氣面對他;想起自己像個逃兵似的離開,沒有留下隻字片語,她的心中便充滿了愧疚。
他會原諒她嗎?周子萱無力地蹲在門口,瑟縮成一團。
砰的一聲巨響,打破夜晚原有的寧靜。
她嚇得抬起頭,遠遠地就看到一個衣衫不整的醉漢踢倒路邊的垃圾桶,跟着朝自己的方向搖搖擺擺地走過來。
她又驚又怕,連忙起身低頭離開,走不到幾步路,她的手卻教人給抓住了。
“啊!”心頭狂跳,她忍不住尖叫,鼻中聞到一股濃重的酒氣,她知道一定是那個醉漢抓住了她,不禁瘋狂地掙扎。
“別、別走!”那個醉漢自身後抱住了她。
“放開我!救命啊!”所有的意識全被恐懼佔據了,腦海中浮現的全是強姦殺人的字眼。
“子萱,我知道是你,你是回來找我的,對不對?”他將她擁得更緊。
“你……”驚慌之中,周子萱停止了掙扎,雖然帶着濃重的鼻音還有些大舌頭,但那的確是沈仲文的聲音。
她顫抖地抬起頭,卻被眼前的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才三個月不見,她幾乎認不出他,只見他雙頰凹陷、面容憔悴,滿臉的胡碴已多日沒有清理,一頭亂髮四散飛揚,看起來就像路邊的流浪漢。
“你怎麼會、怎麼會……”她捂着嘴,淚水如潰堤般地湧出。
“我知道你捨不得我,一定會回來找我的!”沈仲文的身體不穩定地搖晃着,“別、別再離開我了!”
“對不起,是我不好……”一股難以言喻的心酸,令她忍不住哭了出來,“我也不想離開你,可是我們不能在一起……”
怎麼會這樣?她一直以為他不是那麼在意她,甚至沒有把握自己就是他的惟一了,相反的,沈仲文卻是她的一切,她以為她的離開只會帶給他短暫的傷痛,他會堅強地面對,冷靜度過沒有她的日子。
他雙眼迷濛,似乎不是很了解她在說些什麼,只是不停地叫她別離開他。
“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為了我……”周子萱輕輕撫摸他的面頰,哽咽地說不出話來,她狠下心推開他,“忘了我,別記着我!”
淚眼模糊中,她依依不捨地看了他一眼,跟着轉身就跑,她不敢回頭,生怕這一回頭就永遠都走不了了。
沈仲文被她推得倒退了三四步,眼看她又要離開自己,便不顧一切地追了上去。
“不、不要走……”他半醉半醒、腳步跟蹌,東倒西歪地追趕着。
她一面哭一面跑,聽見他的追趕,不由得加快腳步。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連續的碰撞聲。
一顆心彷彿快跳出胸腔,她緊張地停下腳步,回過頭就發現沈仲文整個人撲跌在地,將路邊停放成一排的自行車全數撞倒。
見他動也不動,周子萱又是害怕又是傷心,飛奔過去搖了搖他,“仲文,你、你有沒受傷?你要不要緊?”
沈仲文趴在地上呻吟一聲,卻掙扎着抓緊她的裙擺,“別走,你別走!”
“仲文……”她的心一陣絞痛,淚珠不住地滾落,她不斷地自責,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慢慢地扶起他,將他送回住處。
和平時完全不同,沈仲文的住處裏頭亂成一團;到處都是空的酒瓶。
踢開雜亂的瓶瓶罐罐,好不容易才將他扶上床,周子萱早已累得氣喘吁吁,卻一刻也不得閑,連忙東翻西找用藥水替他處理傷口。
“子萱……”他喃喃地叫着。
偎在他身邊,她愛憐地撥開他額上的頭髮哄道:“噓,別說話,你好好休息,我在這裏陪你。”
他緊緊握住她的手,神志不清,“不要走,我不能沒有你,別拋下我……”說到後來竟啜泣出聲。
見他像個孩子般地哭泣,她心中更加悲慟,不禁衝口而出:“我不走,我不會離開你,永遠都不會……”跟着她抱着他放聲大哭,淚水占濕了他的胸膛。
“子萱……”他反手抱住她的嬌軀,不斷地親吻她。
周子萱全身一熱,顫抖地回吻他。
在愧疚和淚水中,她將自己交給了沈仲文,那是她的第一次。
第二天當她從睡夢中驚醒時,已經是早上六點多了,看着依然沉睡的沈仲文。她不由得心慌意亂,想起昨天一時衝動說出口的話,她如何能兌現?
於是,再次像個逃兵似的,她又離開了他。
這次短暫的相聚非但沒有減輕她的罪惡感,反而帶給她更強烈的打擊——她竟然懷孕了。
整整哭了三天三夜,她才做出慘痛的決定。
雖然已過了五年,但傷口依舊未癒合,沈仲文卻狠心地揭開她的瘡疤,讓她的舊傷再次鮮血淋漓。
周子萱嘆了一口氣,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頭無窮無盡的黑暗。,她早有心理準備,無論他怎麼對待她,她都會逆來順受,這是她欠他的,她想還給他、彌補他。
只是她不懂,為什麼那天晚上的事他全忘了?
她無法理解,那晚他如此溫柔地呼喚她,為什麼卻忘了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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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慧婉在廚房中忙得汗流浹背,一想到寶貝兒子要回來,就不願意假手他人,放着現成的傭人不叫,自己動起手來。
“媽!”沈仲文走進廚房親熱地叫了一聲,把雙手搭在她的肩上,“你這是幹嘛?怎麼不叫傭人來幫你,看你把自己弄得全身都是汗……”
看見兒子回來,林慧婉高興鍀合不攏嘴,“有什麼關係?難得你回來吃一次飯。”她把煮好的茄子盛在盤中,放到身後的餐枱上,轉身又繼續忙着下一道菜。
“天哪!”看到餐枱上已擺了五六道菜,沈仲文不禁叫了起來,“就我們兩個人,吃得了這麼多東西嗎?”
她笑了笑,“你爸爸也要回來,所以我就多準備一些。”
“他也要來?”沈仲文皺起眉頭,“你怎麼沒告訴我?早知道我就不……”
她打斷了他,“別這樣,他只是想和你聊聊。”
他聳聳肩,“有什麼好聊的?在公司里該說的都已經說過了。”
林慧婉暗自嘆氣,卻假裝沒聽見,“你先出去,我一會兒就忙完了,順便看看你爸爸回來了沒有。”
悶哼一聲,沈仲文不情不願地走出去。
才剛踏出廚房,就看見他父親從大門口走了進來。
“仲文。”沈其瑞愉快地打着招呼,一面在沙發上坐下,一面對兒子招了招手,“來,過來坐。”
縱使有滿心的不悅,沈仲文還是走過去坐了下來。
沈其瑞慈愛地看着他,“努力工作是好事,不過可別累壞了身體,有空的時候到國外去度度假,放鬆一下,別綳得太緊了。”
沈仲文應付地點了點頭。
沈其瑞一直希望能拉近和兒子的距離,但似乎總難如願,即使在家裏,他對自己的態度也都是淡漠而拘謹,兩人之間彷彿只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
五年前他突然跑來找自己,自願在他身邊做事,這讓他欣喜異常,雖然他們不像一般父子那麼熱絡,但至少兒子不再像過去那樣疏遠他。這五年來他也確實沒救他失望,憑着好強不服輸的個性,把公司搞得有聲有色,讓他有機會放下沉重的擔子,過着閑適的退休生活。
“過來吃飯了!”林慧婉招呼着他們父子倆。
看着桌上擺滿的萊餚,沈其瑞笑道:“要不是你回來吃飯,平常我還吃不到你媽親手做的菜。”
林慧婉笑了起來,“兒子才是寶呀!至於你嘛……就隨便了。”
“想不到你這麼偏心!”他大笑。
沈仲文在一旁訕訕然不知該怎麼接口。
林慧婉不斷地幫兒子夾菜,“工作這麼辛苦,要多吃一點,補一補身體。”
沈仲文笑着阻止她,“你夾這麼多,我哪裏吃得完。”
林慧婉瞪大眼睛,“不多吃一點怎麼有體力?我已經快六十歲,你什麼時候生個孫子讓我抱一抱?”
沈仲文差點把飯噴出來。
“是啊!”沈其瑞接口道:“你也三十二歲了,該考慮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如果有喜歡的女孩,就帶回來讓你媽看看。”
沈仲文只好低頭拚命扒飯。
林慧婉逼問道:“怎麼樣,有沒有?”她看兒子沒有反應,又問了一句:“到底有沒有?”
沈仲文被逼急了,只得抬起頭,“我工作這麼忙,哪有時間交女朋友,你就別再問了。”
她嘆了一口氣,“你這孩子,有事也從不跟我說,我若不問又怎麼……唉,媽知道你眼高於頂,不過滿街的女孩,你就沒一個看得上眼的?”
“我都不急,你急什麼?”沈仲文一句話頂了回去,當他看見父母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心中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沈其瑞接着道:“如果你還沒有對象,就和方玉瑩多接近接近,她對你很有好感。”
“她……”他連忙播了播頭,“我對她沒什麼感覺,這件事就不必再說了!”
林慧婉勸道:“只是見面吃個飯,又不是非要你娶她,而且你大媽都跟人家說好了,如果你不去,那……”
沈仲文臉色一沉,“她跟人家說好是她的事,你幹嗎什麼都聽她的安排?”他堅決地一字一字道:“我、不、去。”
“仲文,不要這樣!”林慧婉難過道,“看在媽的分上,你就勉為其難地去一下,好不好?再怎麼說你大媽也沒有惡意,方太太是她的親妹妹,你多少也給她一點面子。”
“你對方玉瑩沒感覺?”沈其瑞端詳着他,眼中帶着笑意,“我記得她生日那天你似乎很熱心,還送她一副耳環。”
沈仲文悶哼一聲:“那只是基本禮儀。”
當天他純粹只想利用方玉瑩,讓她完全站在自己這邊,使計劃順利進行,事後他已完全忘了這個人,想不到竟留下後遺症。
“唔,是嗎?”沉默了半響,沈其瑞才又道:“我聽你大媽說,方家的大媳婦因為你被趕了出去,是真的嗎?”
這件事突然被提起,讓沈仲文心口猛然一跳,卻假裝滿不在乎地聳聳肩,“誰教她耐不住寂寞勾引我!”
沈其瑞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只是這樣?”
“你想說什麼?”沈仲文皺起眉頭看了看母親驚訝的面容,跟着又瞪了父親一眼,“我對女人向來很有吸引力,你不知道嗎?”
他隨後補了一句:“這都得歸功於你優良的遺傳。”
“仲文!”林慧婉阻止他。
對於他的無禮,沈其瑞一點也不在意,他呵呵笑了起來,“你說的不錯,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們該不會認為我想非禮那個女人吧?”沈仲文刻意將話題引導到另一個方向,他情願讓他們的思緒在這上面打轉,好忽略他真正的目的。
沈其瑞微微一笑,“你是嗎?”
“也許……”他面無表情,教人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不會的,仲文不會做這種事,媽相信你。”林慧婉連忙替兒子說話,在母親的眼中,孩子永遠是最好的。
“這次就算給大媽面子。”沈仲文不悅地道,“我去就是了。”
他知道自己再不答應,這個話題不會輕易結束。
沈其瑞敏銳的觀察力使他產生戒心,方沈兩家畢竟還是親戚,他可不想讓自己的“復仇計劃”意外曝光,惹出一堆不必要的是非,造成執行上的困難。
看他改變主意,林慧婉這才鬆了一口氣。
沈仲文依舊面色不善,“就這一次,下不為例。”
“好、好、好,就這一次。”她連連答應着。
沈其瑞緩緩地道:“你若不想去就別去,我會找個理由幫你擋掉。”
“不必了!”沈仲文拒絕,“只不過是一頓飯,不會有什麼損失。”
“你願意就好,我還怕你不好意思見方家的人。”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他面不改色地繼續吃飯,“做錯事的又不是我!”
看着丈夫和兒子之間你來我往,林慧婉擔心兒子一個不高興又改變主意,急忙打斷他們的對話,“你們就少說幾句,多吃幾口菜,我可是忙了一個早上呢!”
在她不停替兩人夾菜的勸進聲中,再也沒人提起這件尷尬的事。
周子萱輕輕地攪動咖啡,讓奶精沿着杯緣緩緩滑入杯中的漩渦。
黃惠倫欣賞地看着她優雅的動作,“你連喝咖啡都這麼講究?”
周子萱笑了笑,“我只是個閑人,哪像你工作這麼繁忙,當然不會浪費時間在這些無聊的把戲上。”
聽她這麼一說,黃惠倫不禁笑了出來。
的確,追求事業的成功一直是她的目標,自求學時代起,她就不斷地鞭該自己;至於生活上一些瑣碎的小事,自然不會成為她關注的焦點。
“說出來你也許不相信,其實我有些羨慕你。”
她拿起眼前的黑咖啡喝了一口。
“羨慕我?”周子萱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想起自己這些年來的坎坷,居然會有人羨慕她?“我有什麼值得你羨慕的?”她忍不住苦笑。
一時之間,黃惠倫也說不上來,自己擁有一個外國碩士的學歷、一份高待遇的工作、一副亮麗的外表,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她都是人人稱羨的對象。比較起來,周子萱樣樣不如她,大學沒畢業就嫁了人,沒有半點工作經驗,還得看別人的臉色過日子。
“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看着周子萱細緻的臉龐,黃惠倫聳聳肩,“我總覺得你……比較吸引人。”
這倒不是違心之論,雖然她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身材像模特兒般纖細修長;而周子萱這雖不如她亮麗搶眼,然而甜美嬌柔的模樣,卻更為惹人憐愛,讓同是女人的她,也不禁看得有些心動。
“你是在安慰我嗎?”周子萱輕嘆。
黃惠倫否認:“當然不是,要不然仲文也不會……”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她連忙住口。
聽見沈仲文的名字,周子萱不由得神色黠然。
“你最近還好吧?”黃惠倫試探性地問道。
周子萱點了點頭,“嗯,我沒事。”
“是嗎?你看起來又瘦了許多!”黃惠倫擔心地拉着她的手,“他沒有傷害你吧?”
她苦笑了一下,“你是指他有沒有打我?”
“他應該不會……”黃惠倫並沒有太大的把握,雖然她不認為沈仲文狠得下這個心。
周子萱低下頭,“我倒情願他這麼做。”
“比那個還糟?”黃惠倫有着尷尬。
周於萱抬起頭,溫柔一笑,“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
黃惠倫心疼地看着她,“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以後?”她茫然了,“我也不知道,或許等他氣消了,就會讓我離開吧!”
“你真的想離開他?”黃惠倫的語氣有着質疑。
“我……”沉默了半響,周子萱才低聲道:“決定權並不在我手上,他要我走我就得走,他不讓我走我就得留。”
她羨慕地看了一下隔壁桌正在用餐的情侶,“如果能像過去一樣那該有多好,只可惜………
“時間確實會改變很多事情。”黃惠倫感慨。
“你不知道……”周子萱播了搖頭,“他現在有多麼恨我、多麼討厭我,只因為我墮過胎;他就當我是個……是個……妓女……”費了好大的勁兒,她才吐出最後兩個字。
“你墮過胎?我怎麼沒聽你說過?”黃惠倫吃驚地張大嘴。
周子萱垂下頭,隔了半晌才一五一十地將埋藏心中多年的秘密傾吐而出。
聽到後來,黃惠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你把事實的真相告訴他了?”
周子萱搖搖頭,“沒有,他根本不記得這回事說什麼他都不會相信的。”
“怎、怎麼會……”黃惠倫魂不守舍。
周子萱有些訝異,黃惠倫向來處事果斷,如此彷徨的模樣她從未見過。“你不必為我難過,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
“可是他誤會你……”
“無所謂。”周子萱反過來安慰她,“是我自己做錯在先,誰教我那麼懦弱,就那樣離開他……”
“子萱,我……”黃惠倫沮喪不已,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周子萱神色戚然,“沒關係,我是罪有應得,就當我是在贖罪吧!”
兩人同時靜默下來,溫熱的咖啡逐漸冷卻,卻沒有人再次舉杯。
過了許久,周子萱才拿起賬單,將信用卡一起遵給服務生,“你中午休息時間快結束了,別因為我耽誤你的工作。”
“沈大少爺的錢我可不敢用。”黃惠倫連忙搶下她的卡遞上自己的,聲音之中有着憤慨。
周子萱愣愣地收回信用卡,心頭微酸。
和黃惠倫分手后,她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不敢抬頭,眼睛始終望着地面,彷彿路人都帶着歧視的目光看着她。
那分油然而生的自卑感,已壓得她快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