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天早晨,古金斯侯爵的千金愁眉苦臉,靠在床頭髮呆。
床覆蓋著天鵝絨的帳子,美麗的深棕色閃着金光,被子和枕頭絲薄柔軟,像泉水一般的觸覺,似乎能讓人躺下後進入最美的夢。
窗外,一枝沾了露珠的薔薇探進,吐出芬芳,置身於如此豪華的仙境,相信任何人都能拋開所有的煩惱,盡情浸在其中,但這位千金的表情卻愁苦得令人不能理解。
她是古金斯侯爵惟一的女兒,爵位的繼承人。
她有驚世美貌,報上每天都會刊登她的八卦新聞,向她求過婚的,除了這個世界上僅存的幾國王子們,還有包括事業有成的商業巨子們。
她還有什麼可煩心的呢?
有。因為,她,薇薇安.J.R.K.T.古金斯,有個中文名季薇薇,「季」,是她母親的姓,
沒錯,她是上流社會人們眼中血統不純的混種,父親是英國鼎鼎大名的花花紳士古金斯侯爵,母親是名不見經傳的華裔女子。
一年前的今天,她還在龍蛇混雜的鬧市區出沒,牛仔褲露肚臍裝,打扮與辣妹無異,此刻,她卻搖身一變,出入上流社會,英國女王生日時,站在一排道賀的名門閨秀中央,成為未來的女侯爵。
一切得利於她同父異母的兄弟不幸逝世。
她惟一的哥哥,古金斯侯爵夫人的獨生子,某日童心大發,於朋友處借來一架小飛機,說是要親自駕駛、觀看某個火山口,可惜,他運氣不好,外加駕駛技術不上道,火山口沒看成,倒把小命弄丟了。
古金斯侯爵在悲痛之餘,痛定思痛,不顧妻子聲嘶力竭的反對,毅然接回她這個私生女,只希望自己百年之後一命嗚呼之時,爵位後繼有人。
於是,季薇薇一夕之間,成為古金斯侯爵小姐。
為了替死去的親生母親爭一口氣,她悉心學習各式皇家禮儀,半年之內,騎馬、射劍、品酒、聊天……無一不精,舉手投足間她的的確確是個十足的英國貴族,只是,她一頭黑髮及黑眼珠出賣了她。
「啊,原來是個小雜種!」許多自視甚高的貴族,發現真相時都會露出這樣的鄙夷。
顯然,混血的她遠比其它純正血液出生的貴族小姐美麗千萬倍,但儘管如此,季薇薇仍然討厭周遭異樣的目光和人們的議論。
這天早晨,她靠在床頭,手持一封從美國拉斯韋加斯寄回的書信,表情顯得悶悶不樂。
叩……叩叩……
女傭瑪麗端進早餐,把窗帘一拉,晨光乍現,滿屋明亮。
「瑪麗,我們得請一名管家。」季薇薇很認真的說。
「管家?!」瑪麗大驚失色,即刻滿臉委屈,手臂伸向蒼天大聲求救,「小姐,我哪裏做得不夠好嗎?我發誓,我已經儘力在學習如何當個好女佣人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我沒打算辭退妳,省點力氣,不用急着哭喊。」
「真的嗎?」皺着的小臉馬上恢復了笑容可掬,「好啊,請一個管家也好,我一個人打掃這麼大的城堡,實在好累,可是,小姐為什麼會忽然想要請一個管家呢?」
季薇薇瞪一眼這個見風轉舵的瑪麗,冷冷答道:「因為妳不會熨報紙。」
熨報紙是英國上流社會的怪異習俗,一開始,季薇薇並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衣服,熨斗還可以用來燙別的。
她的女佣人瑪麗當然也不知道,因為,這個小女孩是從街上撿來的。
好心的母親在世時,常常從街上撿回可憐的小貓小狗,有一年聖誕節,她竟昏了頭的於大雪紛飛中撿回一個人,想當然耳,那個人就是小瑪麗,自稱無家可歸的流浪兒,不願讀書,喜歡當傭人。
母親因為肺癌離開人世之後,季薇薇順理成章的接受了所有遺產──包括這個小女佣人。
所以,她們兩個半斤八兩,都是從城堡外面來的,都不知道原來報紙閱讀之前必須要熨過。
「小姐,我不會熨報紙其實無所謂呀!」瑪麗無辜地申訴,「因為妳根本就不看報嘛!」
「可是,我那些所謂的表姊、表妹、表哥、表弟,他們要看呀!」季薇薇氣得想掐她的脖子。
瑪麗馬上就明白了,罪魁禍首是小姐的堂姊,那個喜歡搬弄是非的某某伯爵小姐。
話說某一日,那位伯爵小姐一大清晨登門拜訪。季薇薇把她當成閨中好友,一邊吃早餐,一邊與她聊近來的八卦新聞。
「哎呀!」忽然,伯爵小姐厲聲尖叫,弄得季薇薇莫名其妙,以為她看見了蟑螂。
「怎麼了?」她關切地問。
「妳家的報紙……弄得我一手都是墨!」伯爵小姐雙手抖着。
「剛印出來的晨報還是熱的,當然油墨未乾了。」季薇薇笑了笑。
「這座城堡里沒有管家嗎?」伯爵小姐嘴巴張得天大,彷佛發現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
「管家上個月退休了。」
其實那老太太是大媽的忠實走狗,大媽扔下城堡、到美國渡假,前腳一走,那老太太後腳便跟着提出退休。
可是……報紙跟管家有什麼關係?
「怪不得妳會不知道!」公爵小姐聳聳肩。
「知道什麼?」那種帶着輕視與不屑的表情分明是想引起季薇薇的好奇。
「熨報紙呀!」公爵小姐馬上神采奕奕,一副很懂的解釋,「熨報紙可以殺滅病菌,同時能讓油墨充分干透,以防讀報后弄得一手黑,熨斗可以用我們熨衣服所用的普通熨斗,但一定要專門用來熨報紙,不能再拿去熨衣服,這在我們英國的上流社會,是人人知道的常識,要不然當天的頭條新聞說不定會不小心印在你的襯衫領子上呢,哈哈哈……」
在這恐怖的笑聲中,季薇薇的臉色瞬間蒼白,那一刻,她決定不惜重金,也要請回一個象樣的管家,否則,不斷出錯的日常生活細節,會讓她被恥笑至死。
況且……
「大媽昨天來信,說她在拉斯韋加斯玩夠了,即將返家,舉行她與爹地盛大的銀婚慶典。」季薇薇氣哼哼地說,「所以我更要請一個管家!」
「她的慶典,為什麼小姐妳要操心?」瑪麗不解。
「因為她在信裏面說了,要我來主辦這場慶典,而且爹地也特意來電話要我答應,說這是改善我們『母女』關係的一個大好機會!」抓着枕頭猛拍,「我怎麼能拒絕呢?畢竟爹地對我不錯,對我死去的媽咪也不錯,除了沒有娶她……」
「小姐,那個老太太根本是故意在整妳!」
「妳以為我不知道?」咬牙切齒,兩眼噴火,「我連計劃表都不會列,更別提辦什麼慶典了,如果沒有一個象樣的管家幫忙……哼,她擺明想讓我出醜!這個圈子裏人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話,本小姐偏不讓他們稱心如意!瑪麗,打電話到荷蘭國際管家學院,讓院長給我們推薦一個最佳人選!」
「小姐,我聽說那裏畢業的管家分好幾個等級呢!妳要哪一等級的?」
「廢話,最佳人選當然是要一等一的。」
「可是……小姐,我聽說最高級的管家年薪是三百萬美金,我們請得起嗎?」
聞言,季薇薇愣住了。
是呀,今日貴族不同往昔,再也過不起揮金如土的生活了,更有人說,英國貴族的社會地位已經淪落到與小酒店老闆、出租車司機為伍的地步,甚至不如空中小姐和足球運動員……
翻翻爹地的存摺,上面寥寥可數的金額,其它除了這座古堡和一個侯爵頭銜之外一無所有,偏偏爹地盲目樂觀,以為自己擁有吃喝不盡的金山銀礦,天天飛賭城、找情婦,心情一好,就訂購鑽石項鏈分送給身邊的女人。
季薇薇在接過爹地的存摺、入住古堡的同時,也接到大量的賬單。她知道,想要面子,又想留住鈔票,天底下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於是,她決定外松內緊,辭退多餘的傭人,每日做飯洗衣、擦拭古董,則全憑瑪麗一人,反正爹地跟他那個正發脾氣的老婆遠在美國逍遙,一時半刻是不會回來的。
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要打道回府,季薇薇彷佛看見漫天的蝗蟲正往她苦心種植的田地飛來……
「小姐,我們能到哪裏去弄錢呢?」瑪麗歪着腦袋,冥想苦思,「請管家要錢,舉辦慶典要錢,下個月公爵子爵男爵小姐們過生日,送禮物還是要錢……」
「或許可以把這座城堡借給電影公司拍戲,賺一筆租金!」季薇薇也開始胡思亂想了。
「或許可以把它當公園開放給遊客,收取門票錢。」
「把它賣了更好!」
「如果可以,把那個沒有用的侯爵頭銜賣了最好!」
「唉……」季薇薇倒在枕頭上,咳聲嘆氣,「要不是想替死去的老媽爭口氣,我早就帶着古董珠寶跑到天涯海角了,誰稀罕當這個爛侯爵!」
「小姐,我們現在怎麼辦?打電話給管家學院還是逃跑?」瑪麗一本正經地拿起電話。
「瑪麗,我問妳,一般僱員工是先付薪水還是先用人?」季薇薇靈機一動。
「小姐妳被氣傻了?居然問這麼白目的問題!我問妳,你是先用我還是先付我薪水?」
「哈!打電話,現在就打!」她調皮的眼睛眨了眨,「二百萬除以十二,高級管家月薪二十五萬,試用期一個月,薪水減半,瑪麗,我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籌到那十二萬,不要着急!」
一雙手正緩緩地把一條質料極好,色澤與西裝搭配協調的高級領帶纏繞在襯衣領子上。
這雙手的指尖處,有長年運動留下的粗繭,手指修長而優美,每一個動作都顯得從容優雅,像音符般舒緩。
這雙手,為這條頂級的領帶打了一個精巧的結。
此時,金髮藍眼的男僕端進一個盤子,手的主人抬眸,鏡中映着他飛揚的俊顏。
「禮物送到古金斯小姐那兒了?」他問。語調不快不慢,但卻夾雜着一絲迫切。
「送到了……」男僕支支吾吾,「不過,少爺……古金斯小姐把禮物又送回來了……」
「跟上回一樣?」
「跟上回一樣,連拆都沒拆。」
「我知道了,」鏡中的俊顏流露淡淡的失望,「彼德,把它放到小房間裏去吧。」
彼德衣言將禮物拿到小房間,稍稍推開門,可看見小屋裏堆了琳琅滿目的禮物,每份禮物的包裝都完好無缺,可見它們統統「送不出去」。
「都數不清多少次了,搞不懂古金斯侯爵小姐為什麼總要拒絕少爺?」忠心的彼德替主人打抱不平。
「至今所有邀她共進晚餐的人都被拒絕了,她並不止拒絕我一個人。」
鏡中人轉過身子,高大挺拔的身姿配上華美的西裝,絕對能讓輝煌的正午陽光黯然失色。
被佳人一再的拒絕,他並不生氣,只是清淺一笑,笑中帶着些許苦澀。
「可是少爺您可是沙伊爾勛爵呀!」彼德仍然忿忿不平。
他是近來英國貴族圈中崛起的新星,他原本一介平民,並非天生的貴族,但六月的一個周末,英國女皇做了件令所有人跌破眼鏡的事──授予了某個無名小子男爵頭銜!
在貴族圈中還沒有人知道他時,「沙伊爾」這個名字在商界中早已如雷貫耳,聽說只要他咳嗽一聲,股市便會跌宕起伏、波動無數下,為了表彰他對英國經濟做出的貢獻,女皇親自召見──於是,沙伊爾的名字凌空一躍,晉陞為貴族。
英俊的人不富有,富有的人不英俊,即使兩者兼得,卻不一定是貴族,然而,沙伊爾卻一夜之間便宜佔盡,惹紅了男人們嫉妒的眼睛,惹來了女人們迷醉的愛慕。
但是,這位手指一勾,便會有如雲美女競相飛來的沙伊爾勛爵,卻獨獨苦戀薇薇安.古金斯侯爵小姐。
他不斷地送禮物,不斷地邀她共進晚餐,卻得不到半點迴音,古金斯侯爵小姐對身邊的所有男子都無動於衷,有人大膽猜測,她大概是個女同志。
「少爺,我真搞不懂,」彼德大聲抗議,「那女人有什麼好?您到底看上她哪一點?」
沙伊爾神秘一笑,並不回答。
答案除了風,只有他自己知道。
記得那一天,盛大的賽馬場上,他看好的黑馬一直遙遙落後,周圍下注的賭徒在狂呼猛喊,他握住酒杯的手也在微微顫抖,當他就快要絕望的時候,黑馬像是忽然興奮起來,鐵蹄錚錚,一舉衝過終點線,拿下冠軍獎盃。
大獲全勝,不只是因為馬兒的腳力,更因為騎手的戰術。他站了起來,很想看看那個騎手是何方神聖──
那一剎那,騎手的帽子一摘,瀑布般亮眼的黑髮飛揚起來──騎手竟是個帶着東方血統的女子!
她穿着紅色的騎裝,衝刺時,就像一道紅色的閃電。
「是古金斯侯爵小姐!」身邊有人驚呼。
「原來是她……」沙伊爾微微笑了,笑中帶着神秘,他仰頭喝完最後一口葡萄酒,發現酒中的紅色與她衣服上的紅色,十分相似。
而她眼睛的顏色,也跟他的十分相似。
那一刻,他認定了她,從此展開追求的攻勢,即使一百份禮物被原封不動地退還,他的決心也不曾動搖。
「少爺,我聽說了一個消息,」彼德滿不情願地報告,少爺要他留意古金斯侯爵小姐的動態,身為忠心的僕人,即使千萬個不情願,也得照辦,「聽說,她最近在找管家。」
「管家?」沙伊爾的眉一挑。
「聽說她已經打電話給荷蘭管家學院的院長,要求他們推薦一名優秀的畢業生。」
「呵.」他笑了,「一定是那座城堡太大,她應付不過來。」
「呃,少爺您是怎麼知道的?」
「我猜的,」似乎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俊顏重新映在鏡中時,恢複信心十足的神采,「彼德,替我準備送給古金斯侯爵小姐的第一百零一份禮物!」
「什麼?!」彼德忍不住大叫,「還要送!少爺,算了吧,她不會收的!」
「放心好了,這次她一定會收,因為……這次的禮物是一個出色的管家。」
季薇薇今天特別緊張,一顆忐忑的心幾乎停止了跳動,荷蘭國際管家學院的院長親自來電告知,她需要的人九點到。
「小姐,是別人來面試,又不是妳去應聘,為何妳滿頭大汗?」瑪麗感到十分不解。
「我小時候看過一部電影,所以對管家總有一種恐懼的心理,總覺得那會是一個穿着黑色長裙的長臉女人,像幽靈一樣在城堡里穿行,隨時想謀殺我……」季薇薇往沙發的角落裏一縮。
「哈哈,或許她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但喜歡貪小便宜,擦拭梳妝枱時順手就把主人的耳環裝進口袋裏。」瑪麗比較樂觀。
然而,她倆都想錯了,當九點鐘聲敲過,門鈴聲準時響起,台階上,沒有老太太,反倒站着一個絕美的青年男子。
淺灰色的手工西裝,謙謙君子般的微笑,還有那彬彬有禮的一鞠躬,彷佛某個國家的王子走錯了地方。
「我是荷蘭管家學院介紹來的管家,請問您是古金斯小姐嗎?」男子如是說。
「呃……」季薇薇與瑪麗面面相覷,看着那陽光般的笑臉,頭有些發昏,一時忘了言語。
「請容許我把皮箱放在這兒。」男子逕自跨進門廳,像回到了家般輕鬆自在,明亮的皮鞋踏着大理石地板,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他鷹一般銳利的目光打量着大廳的每一個細節,停留在刺眼的凌亂處。
「對不起,我剛下飛機就趕來了,衣服還來不及換,古金斯小姐,請問面試的第一關是什麼?佈置餐桌嗎?」他指了指那個杯盤狼藉的地方。
「呃……」見了美男,任何女子的腦袋都會變得遲鈍,此刻的季薇薇也是如此,原本想好的難題不翼而飛,她聽見自己結結巴巴地回答,「第一關……隨便好了,你最擅長做什麼?」
他一笑,便動起手來。
大概出於職業病,看不慣髒亂的景象,對灰塵深惡痛絕,他大刀闊斧的展開收拾,不過幾分鐘,桌上的東西便已全部清理乾淨,雪白的繡花亞麻桌布抖散開來,他一邊佈置一邊絮叨不止的賣弄學識。
「先固定椅子的位置,每張椅子距離桌子的長度要一致然後擺放燭台,四個燭台無論從哪個方向看都要成一條線,蠟燭的長短要相同,三套刀叉、四種杯子,再根據上酒的順序來調整杯子的位置,座椅、盤子、酒杯之間的距離都要用尺量好,不能以目代測……」
他打開皮箱,像變魔術般變出一把尺,並逐步測量,眨眼之間,桌上一切井然有條。
「小姐,我做得還可以嗎?」
「呃……很好。」季薇薇只覺得眼花瞭亂,她不是行家,無從辨認好壞。
「這麼說我被錄取了?」他自信滿滿的挑起眼。
「身為一個頂級的管家,應該不止佈置餐桌這麼簡單吧?」幸虧瑪麗機靈,適時提出疑間,「我聽說你還應該會……」
「急救知識、保全知識、槍枝保管、正式禮儀、雪茄的收藏與保養、酒的鑒別和品嘗、插花及家居飾品的保養、西服及正式服裝的保養、團隊服務演練、人事組織構架……」美男一口氣馬不停蹄說出一長串,「小姐,這些課程都是學院裏必修的,妳想測試什麼,請儘管開口。」
「不用了,」季薇薇蹙起眉,思索良久后,猶豫的開口,「我只是想問……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自從那張俊顏閃現的剎那,她的心中就泛起無比熟悉的感覺。
「小姐,妳該不會是看上他了吧?」瑪麗悄聲低語,拉了拉她的袖子,不明白一向心如止水的小姐,為何會突然中邪,說出這麼丟臉的話?
不料,對方並不感到錯愕,反而彎起迷人的薄唇,「小薇薇,我們何止曾經見過!」
「哈!我果然沒看錯!」季薇薇一躍而起投向他,再也不扮演貴族小姐的矜持模樣,「雷曦駿,你這個壞蛋,這些年死到哪裏去了?」
雷曦駿伸出堅實的雙臂,接住這顆飛向他的紅色炸彈,任憑她在他臉上重重的親吻,臉上溫和的微笑始終保持,只是在嗅到她發間芬芳時稍稍凝固。
「你失蹤了十年,你知不知道……你失蹤了十年!」季薇薇熱淚盈眶,時而大聲時而哽咽,不斷的指責。
「我後來去找過妳,」他的回答還算鎮定,「可惜那條街的老房子都被拆了,我找不到……」
「你當然找不到了,我搬家了──」她似乎發現自己的失態,笑着離開他的懷抱,轉了個圈,一攤手,「看,我搬到這裏來了!」
「這地方還不錯。」他看看頂上的水晶燈,再看看她閃耀幸福的臉蛋。
「看上去不錯,就是顯得有點空空蕩蕩、死氣沉沉的,尤其冬天特別冷。」她做了個瑟瑟發抖的姿勢。
「以後不會了,」雷曦駿梭巡一周,「我會把這兒佈置得熱鬧一點。」
「對了!你是來應聘管家的。」季薇薇忽然想起正經事,「這麼說,這些年你是跑到荷蘭去了,可是你怎麼會有錢念管家學院呢?聽說,那裏的學費並不便宜。」
「說來話長,我們以後有的是時間聊,」打斷她滔滔不絕的好奇提問,「現在告訴我,妳打算僱用我了嗎?」
「呃……」季薇薇垮下了小臉,「老友,老實告訴你,雖然我很想僱用你,但是我不能。」
「為什麼?」這會輪到雷曦駿詫異了,「我的表現不及格?」
「悄悄告訴你哦……」她貼近他的耳朵,「其實,我沒有錢。」
「沒有錢?!」這答案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其實我只想騙一個管家幫我打理這座城堡,一個月後,等我爹地的銀婚慶典結束,就把他辭退……我親愛的朋友,我知道你是真心想找一份長久的工作,所以不敢坑你。」
「原來如此,」雷曦駿不由哈哈大笑,「其實妳的擔心很多餘,這座城堡牆壁上隨便一幅油畫就抵一個管家十年的薪水,還敢哭窮?」
「可是我不敢隨便當掉爹地的古董!」她嘟起嘴,小聲的嘀咕。
「好吧,反正我一時找不到工作,只要妳包吃包住,我可以免費為妳服務一個月。」
「呃!」季薇薇睜大眼睛,「這樣你豈不是很吃虧?」
「我做的是長線投資,哪裏會吃虧?」他悉心安慰,「妳看,我剛從學校畢業,不可能一步登天找到理想的工作,而妳是極為高貴又有地位的古金斯侯爵小姐,如果我能在這座城堡里為你服務,哪怕只是一個月,我的身價自然就不同了。」
「原來你在利用我!」她瞠大眼恍然大悟。
「我們互相利用,」他伸出一隻手,「成交嗎?」
哈,今天是什麼好日子?不僅故友重逢,而且白白拾了個完美的管家!
季薇薇馬上握住那隻溫暖的大掌,她從不允許自己讓運氣從身邊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