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二莊主——”
李善、挽月與一群工人全圍在南宮琰的身邊強忍悲傷的喚道。
在方才那陣傾泄而下的大水下,他們那嬌弱纖細的二夫人恐怕已凶多吉少了,如今就連二莊主也變成了這副茫然無神的模樣,他們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跟着慌了起來。
對於身旁的叫喊、呼喚絲毫沒有半點反應,眼仍怔怔的望着前方,始終找不到焦距。
一群人心知肚明主子眼前這樣子分明是因為二夫人遭逢意外,受到太大的打擊所致,向來堅強、果決的二莊主甚至還——
直到此刻,他們也才知道平時冷靜自持的二莊主,竟是這麼一個至情至性的男人!
唉!眾人暗自嘆了口氣,全不忍別開眼。
“怎麼辦?二莊主變成這樣,連二夫人她也——”說著,挽月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了起來。
氣氛凝重得似乎凍結了地道里僅存的空氣,讓他們個個沉重得幾乎難以呼吸。
看樣子門外的危險是解除了,卻沒有人敢打開這扇門,就深怕得殘酷的迎接那令人悲痛的事實。
但在這歷盡萬險,該是能絕地逢生的階段,事情的發展也出乎意料之外。
就在眾人垂首默立,任由悲情瀰漫之際,一個輕微的聲音竟驀然自門外響起。
他們毫無半點心裏準備的一回頭,雙眼卻驀然的瞠大
南宮琰任由魂恍惚漫遊,目光卻逐漸膠着在一抹嬌小的身影上,而後逐漸清晰——
他錯愕的看着她從外頭打開木門爬了進來,而他臉上甚至還掛着——眼淚!
“霜兒?”他眨了下眼,不確定的輕喚了聲。
眼前的人兒雖然渾身濕透,還滿沾了黃濁的污泥,臟濕的小臉看來更是格外狼狽,但他卻絕不會錯認!
南宮琰眼中那抹類似“淚”的東西讓她感動,莫名鼻酸。
“琰,我沒事!”她吸了下鼻子,含笑宣佈道。
歷經了方才那陣幾乎要人命的大水,她知道他誤會了什麼。
為了能將葯交回他手上,大水來襲時,她急中生智的用繩子將自己緊綁在樑柱上,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水過後,整個瓦屋全被沖夷為平地,僅剩幾根粗梁,渾身骨頭幾乎被大水衝散的她,卻僥倖逃過了一劫。
“幸好赤芍藥拿回來了!”她喜孜孜的自懷中掏出一包草藥,慶幸的說道。
南宮琰怔仲許久,久到他幾乎以為自己不會說話了,才終於找回說話能力,戰兢着吐出一句。
“你這傻瓜,這大洪水水勢猛烈、來勢洶洶,萬一你要是——”
“這赤芍藥是你費盡千辛萬苦冒險從山上採回來的,說什麼也不能讓水就這麼沖走!”更何況她知道這赤芍藥對他有多重要!她傻氣的沖他一笑。
“你——”心頭一股既不舍又感動的情緒霎時湧上心底,讓他衝動得倏然張臂就將她擁進懷裏,她手裏的葯也應聲落地。
“你簡直是全天下最可惡、最該打的女人!”他將臉埋進她濕透凌亂的長發之中,憤憤的低喊道。
“琰?”她愣住了。
她是不是哪裏做錯了?
凝霜怔忡的被他抱在圈得有些疼的懷裏,一下子竟反應不過來。
這是他第二次抱他,只是因為她保住了他藥材?
頓時,失落夾雜着微微的痛楚竟嗆得她有些鼻酸。
她瞥了眼地上的葯故作輕快的一笑,試圖提醒他。“琰,葯——”
“葯丟了可以再采,但你要真出了什麼事,看你怎麼對我交代?!”他仍是緊抱着她,激動的說道。
南宮琰又急又惱的抱着她,懲罰似的刻意將她圈得死緊。
這個女人!
他都已經說過這輩子除了水映,他絕不會再為第二個女人動心了,她卻還要老做一些讓他扯心揪肺的傻事,讓他胸口緊繃得難受。
“我惹你生氣了?”而且看來還氣得不輕!她小心翼翼的瞅着他蒼白的臉孔問道。
“不,你嚇壞我了!”他沉重的吐出一口氣。
她嚇壞了他?
她越來越糊塗了!怎麼南宮琰老是說些讓人莫名其妙的話,莫非是病糊塗了?
“這輩子,我再也不會讓你離我那麼遠了!”
這下,她終於聽懂了,他說這輩子他再也不讓她離遠了?
凝霜受到了驚嚇更甚於方才那場宛若狂濤巨浪般的大水!
難道為了她奮不顧身的搶救赤芍藥,他就要勉強自己跟她一起,好報答她的“恩情”?
“琰,聽我說!其實——”她掙扎出他的懷抱,試圖要跟他說明白。
其實歷經了這一切,她突然發覺,只要他能平安活着,她再也不強求他的愛,更不需要為了這小小的舉動就犧牲自己!
她急急的才剛張開小嘴,就驀然被一個滾燙的唇給接個正着,彷彿怕她隨時會消失似的,他狂烈、急切的唇舌迫切的探人、汲取她的甜美,一刻也不肯放鬆。
她震驚的瞠大眼,緊盯着就近在咫尺的俊臉,全然無法反應。
在他逐漸加深的吻中,她的呼吸逐漸急促,意識也隨着飄然毫無重量的身體恍惚起來。
她幾乎要窒息了——在他狂熱的吻,滾燙的唇中!
就在她幾乎快停止呼吸的前一刻,他終於萬般不舍的緩緩鬆開了她,滿足的將她擁在胸前。
凝霜順從任由他將她攬在懷中,聽着他同樣急速的心跳,怔然的喃喃說道:
“你不用這樣的!愛你——是我一廂情願,我從不奢望你勉強自己付出同樣的感情。”她清楚那樣的感情是勉強,不是愛!
“你究竟在說些什麼?對你,我從來沒有勉強過!”他好笑的看着她。“小傻瓜,我愛你呀!”
對她確實不是一見鍾情,但卻是最深刻、歷經患難后的真情。
甚至當他與凝霜有了夫妻之實那夜,他也從沒有半絲勉強,只是當時他還沒弄清楚對她的感情罷了!
然而,他得在歷經這一切,甚至幾乎失去她之後才赫然發現——她對他有多重要!
“你——”凝霜得狠狠深吸一口氣,才能顫抖着吐出這兩個字。“愛我?”
瞬間,她的世界天搖地動!
“可是——可是——”凝霜的眼前逐漸模糊起來,她盼了這麼久,久得幾乎快絕望了——
他卻突然宣佈說他——愛她?!
“你——你怎能這麼說?”凝霜倉皇失措的說道:“你愛的該是水映——”
水映?
經她這麼一提,他才恍然驚覺:他有多久沒有想起過那抹纖柔的身影了?
或許他曾經喜歡過,也自以為愛過水映,但如今他才終於弄清楚心底真正的感覺。
自從他第一眼看到宛若只落難小貓般脆弱、無依,卻又精緻脫俗得宛若一尊瓷娃娃似的水映后,他就發誓要當她一輩子的英雄。
他總以保護者自居,見不得她皺一下眉頭、掉一滴眼淚。
大哥終日沉浸在書堆與帳目中,無形讓他與水映走得更近——近得讓他理所當然的以為,她就是他的一切!
但凝霜的出現讓他堅信不移的感情動搖了,她的堅強、她的聰慧,以及那種執着得近乎傻氣的無私付出,逼得他的心不由自主的為她而撼動了。
他愛上了她!
這種不同於對衣水映百般保護的感情,是一種除了心疼、憐惜,還有着害怕失去的強烈恐懼!
“那只是少年時的英雄氣概作祟,不是愛!”
他輕笑着為自己迷失了十年之久的情感下了結論。
不是愛?她迷惑的仰望着他。
“可是,我曾經看到你為了衣水映跪求大哥寬待她,甚至連傷了自己也渾然不覺得疼,這若不是愛,是什麼?”那種痛徹心扉的苦與無奈,她相信絕不是假的。
“你看到了?”他驚訝的微挑起眉。
“嗯!”她咬着唇,點了下頭。
“水映自小就弱不禁風,我也習慣了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身邊保護她,但那只是種對妹妹似的保護。”他緩緩解釋着。“但對你的感情,卻真正是愛。”他深情的凝望着她,柔聲說道。
“為什麼?”凝雙茫然的問道。
她既不是什麼天仙美人,個性更是衝動得無可救藥,她看不出自己渾身上下有哪一點會吸引他?
況且,她娘曾說,若要獲得真正的感情,得努力去爭取才行,而她甚至什麼都還沒有做啊!
耐着性子解釋了好半天,南宮琰終於失去了控制。
這個女人!難道她非存心跟他作對不可嗎?
今天若換了旁人,早該感動得投進他的懷抱了,她還問他——為什麼?
他氣結的盯着白凝霜,然而她迷惑的嬌憨情,卻讓他的怒氣怎麼也發作不起來。
輕了口氣,南宮琰還是一指撐着額際,認真的思考起來。
他愛上的,是她勇往直前的堅強?還是遇上任何困難絕不輕易放棄的勇氣?抑或是她身上那股吸引人心的清新氣息——
“那是一種感覺,我無法解釋。”他搖搖頭,老實的說道。
凝霜愣了下,卻緩緩笑了。
雖然他的答案乍聽之下難以理解,然而她卻懂了!
就像是六年前她第一眼看到他時,就決定要愛他一輩子一樣——那只是一種感覺,也無法解釋!
她含着淚笑着投進他的懷抱,任由他張開雙臂接納她的身子。
“我們回家吧!”南宮琰寵溺的輕撫着她的髮絲道。
她嬌羞的窩在他的懷裏,點了點頭,許久之後她才終於頂着梨花帶淚的小臉,退開他的懷抱。
她紅着臉半天不敢轉過身,幾乎可以想像身後的眾人,早已津津有味的看他們上演了場好戲。
直到兩人相擁着一轉頭才發現——
原來一旁的人不知何時早已不見了。
歷經劫難的一行人終於回到了南宮山莊。
他們平安歸來的消息,讓幾天來幾乎急白了發的南宮老夫人欣喜得不禁老淚縱橫。
說完了幾天來驚險的遭遇后,南宮琰自然也從他娘口中,知道了凝霜大膽妄為到何種程度——
“什麼?此行出門你竟是偷偷去的?”南宮琰的狂吼聲幾乎掀掉屋頂。
“我——我只是怕若說了,娘定不會讓我去——”凝霜低着頭,心虛的囁嚅說道。
“等回房去,看我怎麼讓你清楚記得教訓。”南宮琰咬着牙撂下警告。
若不給她一點小小的懲罰,以她這種衝動個性,往後他還不知道要被她嚇死多少次。
看着兩人之間交流的那股微妙氣氛,南宮老夫人竟緩緩笑了。
“你要教訓媳婦兒還不快帶回房去,難道還在這兒讓我們當笑話看?”一旁的南宮老夫人故意板起臉,低聲斥道。
去淹了趟水回來,這渾小子總算是開竅了,如今就只差手上缺個白白胖胖的小孫子了!
“娘,遵命!”母子倆互交換了抹瞭然的眼神,南宮琰再度板起了臉。
“我想你最好有很好的解釋。”
他黑着臉撂下一句話轉頭就往堂內走,半天卻始終不見她跟上來。
“琰——”一回頭只見她不安的絞着小手,一臉求饒似的看着他。
他硬起心腸,決然的別過臉去,不再看她一眼。
“娘——”她轉而向一旁的南宮老夫人求救。
“這是你們夫妻倆的事,我這老太婆怎管得了?”南宮老夫人一臉愛莫能助的也別開了眼。
凝霜扁起了小嘴,看着眼前冷着張俊臉,半天不搭理她的南宮琰,實在委屈得緊。
再怎麼說,她好歹也是為了去他啊!他竟然一點也不顧念她其情可憫的份上饒了她這一回,竟然還要罰她?簡直是可惡——
“還不來?”
眼前自鼻孔噴出的一聲冷哼,讓她當即聽話的撩起裙擺馬上就朝他飛奔而去。
看着他單純、可愛得緊的小妻子,南宮琰心底早已笑翻了。
這女人!
他對天發誓——
這輩子,他非要愛她直到咽下最一口氣為止!
南宮琰帶着凝霜從大廳出來后不回房休息,反倒是一路往西苑的方向走去。
用不着問,凝霜自然知道他要去哪裏。
好不容易搜齊了所有的葯,他自然迫不及待的想治療大哥的腿傷。
為了大哥,他甚至連命都豁出去,就只為了能治癒大哥腿傷的一線希望,她深以自己有個如此重情的丈夫為傲。
轉進了西苑門邊,就見到衣水映正打從房間裏出來。
“琰,凝霜?你們——”他們突然的出現,讓衣水映當真嚇了一跳。
“水映,這是大哥的葯!”南宮琰將手上紙包交給衣水映。
“琰,你——”衣水映又震驚的看着他手裏藥包,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你真的找到了,那珩的腳就有救了!”她顫着纖白的手小心接過藥包,聲音陡然哽咽了。
“我答應過你會想辦法的,更何況,他是我大哥,沒有人比我更希望他能好起來。”南宮琰真心的說道。
“是啊,只要大哥能好起來,再苦也值得。”凝霜在一旁替他補上一句。衣水映一雙含淚的美眸來回看着兩人,臉上寫滿感激。
“太好了!”衣水映激動的緊抱住懷中的葯,拚命想眨回眼底的淚。
再過不久她就能夠看到珩重新站起來了!
只要他能夠站起來,她甚至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是誰在外面?”
猝不及防的,房間裏突然傳來一個冷冽的聲音。
“珩——是——是琰他——”
霎時,衣水映臉上堆起了驚慌,她倉皇的瞥了一南宮琰,結巴的不知如何解釋。
話還沒說完,房門碰的一聲遽然被打開了,隨之出現的是南宮珩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孔。
他冷着臉,來回看着在場的三人,陰沉的模樣宛若是只捍衛地盤的黑豹。
“怎麼?見了舊情人來高興成這個樣子?”他恨恨的盯着她眼底的淚光,冷言譏諷道。
她眼中的淚觸痛了他的眼!
她流淚是因為那份始終未曾忘情的舊愛?還是委屈嫁給一個殘廢丈夫的怨懟?
他刻意忽略不願去想,只怕胸口再度泛起幾欲撕裂他的疼。
“大哥,你誤會了!水映她是因為——”
“這是我的家務事,你少管!”南宮珩冷睨了他一眼,語氣不善的回道。
“大哥,你變了!從前你不是這樣的。”
他不懂!以前那個睿智、開朗的大哥到哪去了?
“我變了?哈哈哈——”南宮珩譏諷的仰頭狂笑,那含苦帶悲的笑聲讓人心酸。“你,有兩條這樣要殘不廢的腿,有誰能不變?如今我這副落魄、可憐的鬼模樣,誰還認得出我?”
尤其是當纖柔脫俗的美麗妻子站在他身邊,就更加顯現出他像只見不得人的怪物!
“大哥,別絕望,你腿還是有機會治癒的,只需要再一點時間。”南官琰心痛的安慰他道。
“怎麼?才去了一趟蜀中回來,情操突然變得高尚起來了?”他嘲諷的盯着他道。
“大哥——”
南宮琰是真的震懾住了!
失去雙腿怎會讓大哥打擊如此之大?
以往始終沉浸在失去水映的痛苦之中,他從來沒有發現,如今大哥眼中的黯然與陰沉叫人不忍卒睹。
“我看你真正關心的不是我的腿,而是我的妻子吧?!”他陰沉的緊盯着他。
“珩,別再說了!你們是兄弟,不該為了這種事鬧得不快!”一旁的衣水映急忙上前,拉着他衣袖勸道。
“走開!”他憤怒的一把甩開她的手,力量之大竟然將給摜到了地上。
直到摔疼了皮肉,衣水映才猛然覺——她一時慌張,竟然犯了他的忌諱!
“大嫂!”凝霜大驚失色上前忙想起衣水映。“你沒事吧?”
“不礙事!”衣水映忍住疼,強綻出一抹笑容道。
她怎會這麼大意?竟然忘了她是不能站在他身邊的。
然而衣水映的逆來順受,卻讓南宮琰對於大哥的冷血憤怒至極。
“大哥,水映是你的妻子啊!你怎能這樣對她?即使現在水映不是你的妻子,她畢竟是我們自小一塊長大的青梅竹馬,於情於理你都該善待她。”
南宮琰憤然轉頭瞪着南宮珩,聲音跟表情一樣冷。
“心疼了?”南宮珩強掩自眼底一閃而逝的複雜情緒,冷冷的譏諷道:“你還愛着她是吧?別忘了!她現在是我妻子,你的大嫂!”他咬着牙低吼。
“大哥,別不講理!如今我對水映——”
“水映?”南宮珩勾起一抹冷笑,恨恨的瞪着他。“叫得還真親熱;怎麼?水映被我奪走了很不甘心?說真的!若你存心要讓我戴綠帽我也毫無招架之力,畢竟我也只是個殘廢,無用的廢人——”
南宮琰抬頭驚見衣水映蒼白的小臉、荏弱的神情令人心疼。
在大庭廣眾之下他都可以毫不在乎的踐踏水映的尊嚴,他不敢想像私下他是如何對待她的!
這一刻,他看不見他廢殘的兩條腿,只看得見他幾近沒,有人性的冷血與無情!
“你簡直是麻木不仁!”南宮琰一把揪起他的衣襟,狠狠的朝他的俊臉揮出一記重拳。“這一拳是替水映打醒你!”
他的拳又狠又重,一拳就將輪椅上的南宮珩打落在地,身下的輪椅也跟着一起翻覆。
“珩,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裏傷着了?”一旁的衣水映驚喘一聲,連忙奔上前要扶起他。
“走開!別在這裏假惺惺了,你真正心疼的是他吧!”南宮珩氣急敗壞的推開她,暴怒的回頭瞪着南宮琰。“混帳!你竟然敢打我!”他寒着臉,舉袖抹去唇邊的血漬。
“若你敢再傷害水映分毫,我會毫不遲疑揮出第二拳。”南宮琰寒毫不畏懼的回道。
“你果然還愛着她!”南宮珩咬牙切齒的嚷道。
“可惡!你得到了水映,卻一點也不懂得珍惜,你這跟老天爺奪走你兩條腿的殘酷有何差別?”他憤怒的吼道。
“當然有!差別就在於老天爺奪走我兩條腿,而我——奪走了你愛的女人罷了!”南宮珩惡意的挑起眉,朝他露出一個挑釁的笑。
“原來你是為了報復?”南宮琰眯起黑眸狠狠瞪着他,一雙拳早已在身側握得死緊。
“沒錯!就在你成親的前夕,我故意強逼水映就範,好讓你羞辱得從此再也抬不起頭!”
“你這個禽獸!”他咬起牙,一拳打掉他的話。
“不要打了!”衣水映噙着淚急忙上前勸阻,卻始終拉不開兩人。“琰哥哥,求你不要再打珩了!”她倉皇得在他眼前跪了下來。
不是的!事情不像珩口中所說的那樣,他只是為了氣琰哥哥罷了——
那夜事實的真唯有她知道,但——她怎能說——
“夠了!你們都別再打了!”始終在一旁看着兩兄弟爭執的凝霜,終於忍無可忍的出口阻止了。
頓時,混亂的場面竟因為她的一聲嬌斥,突然安靜了下來。
“大哥!我尊敬您,喚您一聲大哥,但今日凝霜看您行為舉止,卻無一絲兄長該有典範,有的,卻是爭風吃醋、惡意攻訐的不堪樣貌,看來,大哥全枉讀了聖賢書。”凝霜忍不住說重了話。
“你敢教訓我?”南宮珩惡狠狠的瞪着她。
“凝霜不敢教訓大哥,只是提醒您,別再失去了第二樣珍貴的東西。”
說完,凝霜朝水映揚起一抹鼓勵的笑,拉着南宮琰就要往外走——
“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身後的南宮珩暴怒的發出怒吼。
“既然您願意聽,凝霜就把說清楚。”凝霜遲疑了下,遽然折了回來。
“你失去了雙腿,難道連眼睛也看不見身旁的人為你做嗎?大嫂無微不至的照顧總是惹來您惡言相向,甚至連琰他為了你的腿,不惜——”
“霜兒,別說了!”一旁的南宮琰出聲阻止她。
“不!我要說。”她義憤填膺瞪着南宮珩,一股不吐不快憤慨讓她再度開口。
“為了您的腿,琰四處奔波數月之久,甚至為了最後難求的赤芍藥一味,他在蜀中頂着惡劣天氣冒險上山,差一點他就回不來了!為了大哥,他拚命得甚至連性命也不顧了,大哥又怎麼忍心用自己的不幸來傷害人?”憶起當時的情景,仍讓凝霜不禁揪心。“難道大哥腳廢了,連心,也殘了嗎?”她筆直望着他,痛心的說道。
聽了這番話,南宮珩陡然怔住了。
琰他竟然為了他的腳四處尋葯?
宛若半輩子之久,他才緩緩回過身看向南宮琰,頓時,一股久違不見的溫暖悄悄自他心窩裏蔓延開來。
自從意外發生以來,他始終仇視着天底下所有雙腿健全的人,卻沒有發現,他身旁還有至親的親人,始終毫無條件的接納他!
“天!我做了什麼!”
南宮珩痛苦的捧着頭,不敢相信一直以來他是這麼殘忍的去傷害他。
“大哥,我從來沒有怪過您。”南宮琰安慰的拍怕他的肩道:“而且,我也有件事要告訴您。”
“什麼事?”南宮珩緩緩的抬起頭,疑惑的看着他。
“我愛的是凝霜,而不是水映!”在三個人的眼前,他鄭重的宣告道:“或許過去我一直把照顧水映的責任往身上扛,怕她太冷、太熱,怕她受傷害,但往後,我把水映交給你了,請你無論如何一定得好好的待她!”
一番話說完,誰也沒有注意到南宮珩跟衣水映,竟然不約而同暗自鬆了口氣。
“我——”南宮珩不確定的抬頭看了眼衣水映。
她已是他的妻,他又何嘗不想好好的待她——
但就算琰愛的不是水映,她的心畢竟也不是屬於他的啊!
老天爺殘忍的奪走了他的雙腿,還會慈悲的舍給他,他幾乎渴望了一輩子的愛嗎?
如果真有天老爺,南宮珩只期盼奇迹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