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刁不害垂眸盯着榻上,面色蒼白如雪、氣息虛弱的纖細人兒,瞳眸覆滿壓抑的痛苦。
她是他的殺父仇人,他是該一刀殺了她,縱使卓濟只是他的義父,他也養育他成人,對從小無父無母的他來說,他就算是他的親生父親,可不知為何,他偏偏對她下不了手,寧可將所有的痛苦,一個人往肚裏吞,一天熬過一天。
雖然他極力隱瞞,老寨主死於納福之手的消息,但還是在寨子裏傅了開來,眾人氣急敗壞,恨不得將她就地處死,可他還是出面緩頰,不願意讓花了他好大一番勁,以及耗費一堆珍貴的藥材,救回來的人兒,又這麼莫名其妙死了。
至於,當初他為何如此盡心儘力請人救治她,他已經忘了原因。
瞥見納福的羽睫動了動,刁不害趕緊起身走出房外,低聲吩咐道:「虎兒,看好她,別讓人進來,也別讓她知道我來過。」
「明白了。」虎兒點點頭。
「唉!」虎兒看着刁不害離去的背影,再瞧了瞧屋裏榻上的纖影,深深嘆了一口氣。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他這聰明的腦袋瓜子,在這個緊急時刻,就是不管用。
這兩個多月來,每天清晨師父總會來看福姑娘一回,瞧她醒了,就趕緊走人,總是不厭其煩叮囑他,不準讓她知道他來過,他敢對天發誓他真的一個字都沒說,可他也知道,福姑娘根本早在師父來瞧她之前就醒了,只是她寧願閉眼裝睡。
這兩個人根本是來找他麻煩的。
「虎兒——」房裏傳來納福輕柔的嗓音。
「來羅。」虎兒迅速奔到床榻邊。「福姑娘有什麼吩咐?」
「你……應該沒跟他說,我醒了吧?」
傷口尚未復原的納福,身子更虛,顯得有氣無力。
「沒、沒、沒,我哪敢說,怕你扒了我的皮啊。」虎兒抓抓一頭亂髮。「欵,福姑娘,你千萬別怪我多嘴,雖然你跟師父有些不愉快,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師父並不是真把你當仇人,他還是……」
「夠了,我不想聽那些。」納福臉色轉沉,水眸覆上一層死灰。
「我多嘴了。」虎兒低頭懺悔。
「算了,以後別說了。」納福露出一抹苦笑。「能不能請你幫我拿一條乾凈的綁巾來?傷口附近好像又滲血了。」
「好!你等等,我馬上去拿。」
待虎兒離開後,納福鬆了一口氣,從枕頭下拿出一條綾巾,擦拭流淌的冷汗。
從刁不害坐在榻旁,注視着她的那一刻起,她只能閉緊雙眼裝睡,任憑驚慌的疙瘩竄滿她全身,冷汗浸濕她的衣裳。
直到現在,她還是不明白他為何要救她,他該要恨她,而身子一向虛弱的她,竟然能在挨了那一刀後,奇迹似的活了下來。
這段時間以來,她知道他是恨她的,從他投注在她身上的視線,她可以感覺到他強烈的恨意,恐怕是恨不得當場擰斷她的頸子,只是他的目光又會突然放柔,甚至親身幫她拉上被子。
不僅弄不懂他,她也弄不清自己的心思。
明明是她被他匡騙在先,按照卓濟的說辭,他根本是蓄意擄她進寨子,為何他從未提起此事?
而在她殺了他唯一的至親後,她對他反倒有股很深的愧疚感……
「綁巾來羅,福姑娘,我也幫你拿了早膳來,趁熱吃吧。」門外傳來虎兒的吆暍聲,中斷了納福的思緒。
「麻煩你了。」她淺淺一笑。
此時,離房門口不遠的柱子後頭,閃出一抹身影。
透過窗縫,將屋裏的狀況大略瞧了一回,確定人兒吃了東西,才轉身往另一邊離開。
「寨主!寨主!」一名圓肚大漢,氣喘吁吁跑了過來。
「什麼事?」刁不害停下步子。
「寨主,經過一夜的商討,大夥都覺得納福姑娘,該為老寨主的死負上責任才行。」大漢加重了語氣。
「那你說說,你們討論出什麼結果來?」
「呃……我的意思……不,大夥的意思是,福姑娘總該給個交代。」
「哼!」刁不害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犀冶的黑眸散發出懾人的氣勢,即使身材比他壯上一倍的漢子,也害怕地縮起頸子。
「怎麼?究竟你們是寨主,還是我?」他的語氣陡地冷沉,氣勢迫人,嚇得大漢連忙跪在地上求饒。
「寨王饒命,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轉述大家的意見。」三兩下,將關係撇得一乾二凈。
「沒有我的命令,不準任何人去打擾福姑娘,聽清楚沒?」
「是!聽仔細了。」嚇出一身冷汗的大漢,扛起一身肥肉,溜的飛快。
刁不害冷眼睨着他離去的方向。那人是熊飛的手下,他真以為他不知道,他三番兩次派人來刺探他口風的用意嗎?
好個熊飛,是該解決他的時候了。只是,思緒一轉,另一件事卻困擾了他——
他為何總在不自覺當中護着她?
刁不害站在暗處,冷眼看着自納福房裏忙進忙出的虎兒。
他盯了她幾天,她就忙幾天,虎兒也跟着忙幾天。
他正在狐疑,好端端的,她為何主動要求搬到偏僻的房間,他也沒多花心思細問,直到虎兒接連幾天都沒來纏他,他才察覺情況有異,連忙趕來一探究竟。
她究竟在做什麼?
「福姑娘,你放心,我會辦妥你交代的事。」•
房裏傳來虎兒的聲音,他走出房門,仔細檢查門窗是否關奸,這才放心離開。
人才剛走,納福旋即下了床榻,撐著虛弱的身子,來到圓桌旁,燃起燭火,握著沾了墨的毛筆,在一張白紙上,顫抖地寫下幾個字。
寫到一半,忽然一股強烈的吐意自胸口涌了出來。「嘔……」
納福連忙搗住嘴,濕黏的腥紅液體,卻不斷自她的指縫滲了出來,血色在暈黃燭光映照下,令人沭目驚心。
她……吐血了?
「嘔……」她又乾嘔了一次,嘔出更多的血,點點血印染紅了白紙,而她也感覺到人中附近,同樣一陣濕黏……
她放下毛筆,摸了摸鼻問,兩道血痕流下。
「不……」納福驚喊一聲,一個驚慌,身子往後跌去,直接摔倒在地。
她還不能死!她還有很多事沒做,她還沒……她在心中大喊,無力起身,只能大口地喘著氣,任憑腥血在她臉上漫流,胸口傳來陣陣抽痛,幾乎讓她喘不過氣。
掙扎了半晌,納福累了,虛弱地癱躺在地上喘氣,彷佛感覺到耳朵也開始流出東西……她猜,可能還是血呵。
忽地,碰一聲,房門被撞開了,門外立着一抹身影,全身癱軟的納福,早已呈現半昏迷狀態。
刁不害闖進房裏,黑眸來回掃視,沒有見到那熟悉的身影,卻在圓桌上發現沭目的血跡。
他走到桌旁一采究竟,驚呼出聲。「這是怎麼回事?」乍見到她的慘況,他險些嚇掉了魂。
他連忙抱起她,沒有多想,撕下一截衣角,小心擦拭她臉上的斑斑血痕。
不斷溢流的血液,迅速染紅了白色衣角。「納福!納福!」顧不得她的血染紅了他的手,他輕拍她的面頰,希望她趕緊恢復意識。
納福緩緩睜開雙眼,那熟悉不過的眉眼,再度映入她的眼帘。「你……」
「閉嘴!我現在立刻送你下山找大夫去。」
所有的仇恨剎那間全都忘了,刁不害滿腦子只剩下救活納福的念頭。
「不……用……了……」納福含着嗆喉的血水,困難地說道。她知道她快不行了,就在她為刁不害推算出所有的命盤後,她幾乎耗盡所有的心力。
「你究竟在搞什麼鬼?我要虎兒端給你喝的補湯,你喝了沒?」刁不害粗聲質問,激切的語氣掩不住濃烈的關切。
明明前幾天傷勢還有相當的起色,怎麼一轉眼,馬上惡化成這個樣子。
納福輕扯嘴角淺笑,小心藏起心口因他不經意泄露的關心,而起的洶湧情濤。「刁不害……我可是你的殺父仇人……你忘了嗎?」
她不懂吶!他為何還願意關心她?
更不明白,看透世情的她,卻獨獨走不出她對他的強烈愧疚,甚至……想做些什麼,好彌補她對他的傷害。
「我一輩子都不會忘,你是我的殺父仇人。」
明知道他會回答這個答案,卻在親耳聽見時,她還是一陣心虛,彷彿她做了一件天理不容的惡事。
「我知道……那你為什麼不恨我,還救了我?」
她不是傻子,清楚知道他為了救活她,投入多少心力與珍貴藥材。
「我確實恨你,不過恨你和救你是兩回事,恨一個死人,根本無關痛癢。」他含蓄地點到為止,沒必要將話說的太白,徒增尷尬。
納福臉色一白,身子微顫。「那……恐怕也由不得你……我就快死了。」
她彷佛訣別的輕笑,刁不害心口一陣冷涼,下意識撫住胸口,不明白那若有似無的隱痛,究竟是所為何來。
「你以為你真有辦法逃離我?在玉還沒拼回去之前,你別想離開,況且我既然能救活你一次,就能救活你第二次,你還真有本事,可以將虎兒收納為己用,我會親自找他算這筆帳。」他說過,一旦她惹怒他,旁人就會跟着倒霉。
他可沒瞎,親眼看到虎兒對她俯首聽命的樣子,倒把他這個正主子給忘的一乾二凈。
他的語氣似乎在怪虎兒沒有好好照顧她,他一向說到做到,納福焦心地扯住他的衣袖。「不關他的事,我已命盡……」
納福虛弱地從胸口拿出那塊麒麟玉,放在他的掌上。「這玉……還你,它合該是你的一部分。」
就在她一個無心,順利將碎成幾十塊的王麒麟拼回原狀後,她赫然發現刁不害所有的秘密,或許這玉真是塊靈玉,原本在他身上看不到的命盤,全在玉中顯現。
這玉確實是卓濟送給他的,意外成為刁不害的保命符,就在獒鷹打算一箭射穿他瘦小的胸膛時,是這玉救了他一命,因此才有三歲那場大劫,自此這玉吸收了他的心血,成了一塊活玉,以他的喜怒哀樂做為養分,逐漸成為他的一部分,爾後王遺失了,等同於失去半顆心,自然成了活死人,有了玉,他才算是一個完整的人。
她不知道,為何會有這麼多的巧合兜在一起,她只知道,冥冥之中早註定,她以為她能改變什麼,其實到頭來,卻什麼也沒變,人終究不能與天相抗。
「這玉……」刁不害接過王,完全沒有想到,摔成碎片的玉能拼回原狀,乍見到玉,一股熟悉的暖流滑過他心底,迅速安撫他躁亂的思緒。
「你為何不告訴卓濟,我……就在弋風寨?」這是她最後一個疑惑,解開了,她便能安心死去。
刁不害沉眸凝視氣若遊絲的人兒,心口的隱痛突地加劇,他頓了頓,艱澀地開口。「那是他的遺憾,不關我的事,況且……」
話來不及說完,懷中的人兒突然顫抖起來,她不停偎近他,想藉由他溫暖的胸膛取暖。
來不及意會刁不害話語中的獨佔暗示,意識漸失的納福,水眸半閉,臉色慘白嚇人,只剩下囈語。「好冷……」
刁不害敏感察覺她似乎真的有些不對勁,擔心她雙眼這麼一閉,再也無法清醒過來,他的腦海中,僅剩無論如何他都要她保持清醒的念頭。他絕對不允許,在遊戲還沒結束前,她就先退出……
他和她的遊戲,尚未結東。
而他……並不想就此失去她。這個念頭來的又快又猛,刁不害大為心驚。
納福虛弱地喘著氣,然而從遠處傳來的號角聲,彷佛成了喪鐘聲。
「嘔……」她嘔出一大口的鮮血,身上的劇痛讓她渾身抽搐,鮮血接連湧出,
從嘴、從鼻,從耳……
「納福!納福!」發現人兒的身子逐漸失溫,刁不害驚駭抽息。
他急切的呼喚聲,撼動納福的心房,撐著最後一口氣,勉強睜開疲憊的雙眼,試圖將那張臉龐豐牢記在心上。
「我的命就到這兒了,能……死在你的懷裏……我已經滿足了……」淚滑下她的眼眶,卻是鮮紅色。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納福,告訴我,我能怎麼救你!」刁不害驚慌大喊,早已忘了所有的恩怨,一心要她活着。
從來沒有看過如此詭異的情況,他根本不知該如何做,只能看着蜷縮在他懷中人兒的生命,一點一滴在他眼前逝去。
嗚嗚—號角聲接連傅來,接着房外也傳來急促的奔跑聲,倏地走廊上聚滿一群黑壓壓的人。
「刁不害!你枉顧寨於兄弟的性命安危,一意孤行,造成岩城一戰,損失多名兄弟,像你這種只知顧全自己的自私小人,根本沒資格繼續領導弋風寨,快快束手就擒,別讓我們為難。」
為首發難的人正是熊飛,領著自己的人馬前來挑釁,這回無論如何他都得將刁不害扯下寨主之位不可。
「哼!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滾開,別擋路。」刁不害勾起冷笑,抱起昏死過去的人兒,急着下山尋醫。
他壓根兒不信什麼宿命論,照她的說法他早該死了,現在他不是活得好好的?因此他堅信任何病症都有解決之方,就算要他闖進深宮內苑奪葯,他也在所下惜。
「既然是你存心找死,那我也不客氣了,兄弟們上,殺了刁不害,為自己的親人報仇。」
熊飛極具煽動力的言詞,引起眾人附和,大夥拿妥武器爭先恐後衝進房裏,與刁不害決一生死。
「那就別怪我心狠,你們自找的。」
數量過多的敵人,逼得他只好暫時將納福安放在床榻上,以萬夫莫敵之勢橫擋荏門前,抽出佩刀應戰,阻止任何人的靠近。
熊飛為了贏得眾人的認同,旋即抽出長劍,一馬當先。「刁不害,由我熊飛來會會你。」
熊飛自信滿滿,一劍刺向刁不害,他也不是省油的燈,回刀相抗,刀劍互擊發出鏗鏘巨響,兩人就么僵持着。
此時,弋風寨的另一頭也傳來劇烈的兵器互擊聲,與猛烈的廝殺聲。
熊飛滿意的大笑。「哈哈哈,刁不害!你這次輸定了,今夜我將和獒鷹來個裏應外合,徹底將弋風寨掃平,只要有誰不服,就是死路一條,只要你乖乖等死,我好心留你全屍。」
該死!刁不害低聲憤咒。雖然,他早料到獒鷹不會這麼容易死心,他和熊飛聯手,他也下意外,只是萬萬沒想到,所有棘手的事,全擠在今晚發生。
刁不害睨著一臉勝券在握的熊飛,冷言譏諷。「熊飛,死的人未必是我,就算你現在求饒,我也不會留你全屍。」
「你——死鴨子嘴硬,找死。」
「滾開,死狗別擋路。」刁不害俐落閃過他的長劍,急切送納福下山的念頭,促使他的刀愈揮愈快,揮刀砍人毫不眨眼。
一人力抗多人的刁不害,好不容易解決了熊飛,以及十多名他的手下,他早已渾身傷痕纍纍,疲累不堪。
「滾開!」刁不害顧不得滲血的傷處,一手揮動著染血大刀,一手抱着氣息微弱的人兒。
他知道她已經不能再拖延下去,他必須趕緊將她送下山才行。
剩下的十餘人,親眼目睹熊飛死在他的刀上,早嚇出一身冷汗,更別提殺氣騰騰的刁不害朝他們逼近,個個嚇得腿軟,不約而同拚命往後退,無人敢擋住他的去路。
「刁、刁不害……你別過來,我們有十幾個人,你贏不了的。」
「是嗎?要不要試試?」刁不害抹去飛濺在納福臉上的血痕,黑湛的瞳眸散發出嗜血殺氣,猶如野獸嗜人前的可怕眼神。
「你……你……」
「殺!」他大喝一聲,甩出手上大刀,當場命中一人。
他身影一閃,奪走其中一人的武器,開始廝殺,招招斃命,絕不留情。
「媽呀!他根本不是人!是野獸。」
他們不明白,為何抱着人的刁不害,攻勢依然驚人,全身佈滿傷痕的他,下手依然兇狠。
「師父!我來了!」不遠處,傳來虎兒的呼喚聲,他輕而易舉在一團混戰中,發現額前散發出藍光的刁不害。
當虎兒氣喘吁吁提着劍衝過來時,刁不害正好解決最後一個敵人。
乍見到到殺氣驚人的刁不害,手上還抱着面如死灰的納福,虎兒嚇了一跳。
「天啊,福姑娘……這是怎麼回事?她受傷了嗎?」明明他離開前,她還好好的呀。
「我、正、想、問、你。」刁不害咬牙切齒進出這句話。
「師父!快!走這邊。」順著來時路,虎兒知道哪些地方可以避開混戰。
刁不害抱緊納福,緊跟在虎兒身後,穿過幾條走廊,發現一群陌生的人,正在跟獒鷹的人馬交戰,他有些驚訝。
「虎兒,那群人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裏?」
「師父,這次真的得感謝福姑娘,是她算出師父會有大難,連忙寫了好幾封信要我送去討救兵,沒想到真被她料中了,獒鷹他們今晚發動突襲。」接連幾天,他就是在忙這事。
「為什麼沒告訴我?」
「呃……福姑娘說這事說出去了,你一定不會相信,因此要我閉嘴,一個字都不能泄露,所以我才……」
「夠了。」聽虎兒開口閉口都是福姑娘如何如何,刁不害胸口一股悶氣突生。
「師父!快!就快出寨了。」虎兒趕緊轉移話題。
避開重重廝殺,刁不害無心戀戰,只想趕緊將納福送下山。
好不容易離開弋風寨,外頭卻先聚集了一批官兵,為首的那人一身官氣。
刁不害放慢腳步,戒備地舉起大刀,小心護著納福,準備應戰。
「刁不害?」意外發現漏網之魚,馬背上的人顯然相當吃驚。
刁不害頭抬也沒拾,趕緊審視懷中的人兒,然而他低頭一瞧,赫然發現懷中的人兒不知何時已然冰冷,無任何氣息……
不!她不會死的!
霎時,刁不害腦中一片空白,步伐一個踉蹌——
「糟了!我忘記他們就在前面,早知道……啊,師父,你怎麼了?」虎兒趕緊扶住刁不害。
「把他們兩個人給我圍起來,別讓人跑了。」
「是。」十多名官兵迅速將兩人圍的水泄下通。
「慘了!這下真的死定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虎兒也只能硬著頭皮應戰。
相對於虎兒的慌張,刁不害迅速恢復原有的鎮定與從容。「虎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福姑娘要我到遙安城去,將駐守京城的上官將軍給引上來,誰知道……」
「閑話少說!刁不害,若你是個男子漢,就別把女人當作要脅的工具,快把納福姑娘交出來。」來人正是上宮翼。他正是接到弋風寨山賊的恐嚇信,說步家二姑娘就在山寨里,連忙率領官兵殺了上來。
至此,刁不害將所有的線索串聯起來,總算搞清楚眼前究竟是怎麼回事。她擔心他一人抵擋不了獒鷹和熊飛的聯手,於是以自己做為籌碼,要虎兒將上官翼引上山來,藉他的手消滅獒、熊兩人。
這計策下的妙,不過她少算一件事—他刁不害,就算再怎麼不濟,也不需要女人來救,寧可力戰到死。
刁不害摟緊懷中的人兒,胸口繃緊,對著冰冷的人兒吼道:「步納福!別以為用這麼爛的方法救我,就能消弭你的罪惡,這是不可能的事!就算是死,我都不會讓你離開。」
納福死了?這怎麼可能?「刁不害!說清楚!福姑娘怎麼了?」上官翼相當震驚。
刁不害懶得理會,絲毫不將手持兵器的官兵放在眼底,抱着納福直直往前走,眾人不敢攔他,只好跟着他移動。
上官翼策馬跟上他。「刁不害,把納福交給我,我要送她回步家,我是她的三妹夫,你可以相信我。」這個時候,上官翼已無暇顧及刁不害是山賊的身分。
「我不可能把她交給你!她已經是我的妻子,我會一直陪着她,你回去轉告步吉祥,就說納福死了,這是……她唯一的心愿。」
刁不害知道,納福不希望她的狼狽模樣,被深愛的姊妹們看見,包括所有的痛苦、不堪的往事,她都只想一個人死守,她就是這麼死心眼的人。
「可……」
「上宮翼,納福已經為步家付出太多了,請你們放過她吧。」
上官翼震懾住,不知該如何接話,事實確實如此。過去能順利解除危難,都是納福耗費心力想出的辦法,他們都受過她的恩惠吶。
「刁不害,你們能去哪裏?」
「一個能讓納福活下去的地方。」刁不害回頭朝上官翼點頭示意,旋即邁步離羽。
「師父!等等我啊。」虎兒擦掉眼淚,連忙跟上。
「將軍?」
「讓他們離開!」
上官翼掉轉馬頭,回到弋風寨前,喝令道。「來人,放火燒了弋風寨,不要讓任何一個賊子有機會逃出,今晚的事誰都不可泄露,否則殺無赦。」
「是!」
轉眼間,雄據一方的弋風寨,徹底化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