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知道我跟大——我是指我跟喬美麗發生了什麼事，對吧？”
“嘿嘿，就算你來問我，我也不會告訴你的，有的時候你會發現，無知原來才是一種幸福。”
無論喬嘉琪如何追問，拿鐵始終不肯鬆口透露關於數年前姐妹閱牆的導火線，但從他的語氣以及由小女孩那邊得知的訊息，似乎當年的事有着她所不知道的發展，在無計可施之下，她只好回頭來找葉語凡幫忙。
“你怎麼一路上什麼都不說，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跟你沒有關係。”
“怎麼會跟我沒有關係，你本來好好的，一定是因為你看到我跟你姐姐——”
她瞪他，“如果你都說我在氣頭上了，現在又舊事重提是打算再讓我想起這件事，然後再氣我一次嗎？”
“我、呃、不是這個意嗯……”支吾半天，發現自己又說錯話，他只好閉嘴不提。
相較於葉語凡組織不出來要表達的意思，如今的喬嘉琪也好不到哪裏去。
恨，讓她在兩天前阻礙了思考，但如今心中火苗稍降的時候，再一次面對葉語凡，她仍舊深深記得當時看見他與姐姐在一起的時候，烙在胸口那份鬱悶的痛……
“已經到醫院了。”
“哦。”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你表情好像很沉重的樣子，如果有我可以為你做的事情，不管是什麼都好，一定要告訴我，我都願意去做。”
“你又在散播你那溫柔的同情了嗎？”
“你怎麼老是喜歡誤會我的意思啊……”
幽幽地望了他一眼，她輕吐道：“我要你去找喬美麗，我有一件事要問她。”
“嗄？”
◆◇◆◇◆
“對不起，我剛剛在忙，我聽同事說你找我。”遠遠地便看到喬美麗小跑步來到葉語凡的面前。
“實在不好意思，在你工作的時候這麼冒昧叫姐姐出來。”
“姐姐？”她本來還掛着微笑的臉當場冷了下來。
“因為我想說你是喬嘉琪的姐姐，順口就這麼叫了，對不起。”
“那你還是叫我的名字就好了，”她笑着說，“你不覺得我有一個好名字嗎？”
“嗯——總格四十劃啊，這種人的想法通常比較特殊一點……”看見一旁的喬嘉琪又朝自己瞪了一眼，他只好乾笑幾聲帶過。“不好意思，職業病、職業病。”
“職業病？我不知道你還會姓名學呢，那找我出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他側着頭看向身旁的喬嘉琪一眼后，隨即對喬美麗說：“那個……這個問題可能又冒昧了一點，主要是要問你，你跟你妹感情會這麼不合的原因。”
“我跟她一向不合，你這樣問她，她怎麼會知道你在問什麼。”一旁看不下去的喬嘉琪插話，“你直接問，她高中的時候跟我之間發生的摩擦吧。”
在喬嘉琪引導之下，他詢問着那年讓她們姐妹從此不再往來的主因。
本來就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喬美麗也鮮少對任何人提起，或許是因為葉語凡技巧性的詢問，才讓她降低了防衛，又或者是因為對他的好感，所以才願意把這件事情說出。
葉語凡只是靜靜地聽着，他知道此時的自己不該開口，而必須是讓這對姐妹用這樣的方式解決問題。
彼此在氣頭上的兩人，不會願意聽雙方的解釋，反而是那些不堪入耳並傷害彼此的言語會銘記在心，同時，對對方的厭惡也變得更深。
“大概就是這個原因吧。”
故事簡單地陳述完了，喬美麗還是沒有提及喬嘉琪想知道的部分。
“你問她……為什麼她明知道我跟那男生在交往中……卻又要像個狐狸精一樣主動去勾引他！她就這麼……這麼賤嗎？一定要跟我爭嗎？”往事重提，喬嘉琪心中無法抹去的傷痛讓她無法冷靜。
“呃……你這要我怎麼轉述啊？”
“怎麼了嗎？”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喬美儷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那個……”他勉強地轉達喬嘉琪的意思。“我可以知道你當初這麼做的動機嗎？”
“你……為什麼要知道我跟小喬的這些事情？”喬美麗的神情轉為凝重。
“這……”
葉語凡望了喬嘉琪一眼，此時的她眼神中透露出憤怒和不諒解的怒光，看來她是沒辦法帶着理智幫自己回答這個問題了。
“我想她應該會很在意這件事情的，而且，萬一，我是說萬一啦，如果她就這麼一睡不醒的話，那你們兩個人就會帶着對彼此的不諒解，度過剩下的人生耶。”
一想到自己的妹妹還昏迷不醒，喬美麗的心情更為沉重。
“諒解？我為什麼要去諒解這個賤女人！”
怒不可抑的喬嘉琪在一旁吼着，葉語凡只好先裝作沒聽到。
“我聽嘉琪說過你們感情不好的事，可是那一天我在病房看到你的時候，你照顧她的樣子，雖然我還不太認識你，但是我相信你絕對不會做出搶走自己妹妹男朋友的這種行為，一定……一定是有什麼苦衷或是原因的，對嗎？”
“你居然還幫她說話，你是不是被這——”
“你閉嘴，呃，我不是說你。可以請你告訴我嗎？美麗，拜託你了。”
望着他誠懇的眼神許久，喬美麗總算緩緩開口，“高中那時，我看到了一個男孩子寫給小喬的情書，才知道她談戀愛了，但那個男孩子……小喬的男朋友，其實是個風評很糟的人，只是小喬跟他差了兩屆又是不同學校，所以對他的事情知道不多。”
“如果他風評很糟，那你幹麼還跟我搶！”
一旁葉語凡看了喬嘉琪一眼，用眼神示意她不要插話。
“雖然我跟小喬一向處得不好，總是在長輩面前爭寵，彼此扯對方的後腿，但是不管怎麼樣，她都是我唯一的妹妹，跟那個男生交往的事情，我想勸她，可是她也只會當作我是在嫉妒她而已。”喬美麗苦笑一聲，“這也不能怪她，如果今天立場交換，也許我也會這麼想，由此你大概就可以知道，我們姐妹真的很像仇人。”
“嗯……上輩子的仇人，這輩子的姐妹嗎……”他喃喃自語，“其實我是獨子，不知道有個姐姐或妹妹的感覺是什麼。那你主動接近那個男生難道是因為……”
“後來，我看小喬跟他越走越近，我實在沒有辦法放着不管，在找不到其他辦法之下，我只好那樣做，雖然我知道小喬可能會恨我一輩子，但是對當時的我們而言，其實也沒比我們互相厭惡的情況好到哪裏去，所以要恨就恨吧，我寧可看到她恨我，而不是我看到她被騙得去墮胎，或是休學這樣的事情發生。”
“這些事情，難道你都沒有跟她說過嗎？”葉語凡問。
“要怎麼解釋呢？如果她對我做出一樣的事情，我也只會恨她一輩子，這大概是我們姐妹除了長相以外，最接近的地方吧。”她還是苦笑。
“但是？為了一個這樣的男生，結果讓你們姐妹反目成仇，這……這會不會太不值得了？”
她蛾眉微皺，搖着頭回答，“我們早就反目了，成不成仇對彼此而言都無所謂，只是，就算再怎麼討厭她，她還是我的妹妹，我還是不忍心看到她……變得跟那些被那男生拋棄的女孩一樣。”
“可是你的出發點是為了保護她，如果、如果她可以知道的話……”
聽到這兒，喬美麗的眼淚順着臉龐滑落。
“對啊……如果她可以知道的話……我們當時都太年輕了，她認為我搶走了她的男朋友，我認為我只是要保護她，我們誰的話都聽不進去，原本的嫌隙已經變成無法彌補的狀況了……只是當我再看到她的時候，她被送進醫院的時候……我、我……”
接下來，只有無聲的淚水代替她所要講的話。
◆◇◆◇◆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在聽完姐姐的話之後，喬嘉琪下意識地轉頭離開，她不想去相信剛剛她所聽到的。如果姐姐說的是真的，為了那樣一個爛男人，失去一個姐姐……
值得嗎？
花這麼多年的時間去恨一個人，又是為了什麼？
“你這樣子還真像是孤魂野鬼呢，再這樣閑晃下去小心被收走啊。”
當她漫無目的走着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大喬說的……”她兩眼無神地望着眼前穿白袍的男人。“都是真的……嗎？”
“你講的是三國時代的人，她說的是不是真的，這恐怕只能去問孫策。”拿鐵不改一貫裝傻的態度。
“告訴我！她說的是不是真的？”此時的喬嘉琪連罵人的情緒都沒有，只想知道真相。
“都說我不認識大喬了。不過你如果是要問你的初戀情人，你不妨去問那個賣生后契約的傢伙。”
“你是說……他……他死了？”
“別擔心，禍害都會活很久的。只是因為有不少女孩為了你的初戀情人割腕啊、夾娃娃啊，造成賣生后契約的他們的負擔，所以我才這樣說。”
“是嗎……”再也無力支撐自己，她恍惚地跌坐，神情黯然。
“我不是早告訴過你，無知有的時候也是一種幸福，你又何苦讓自己陷入不幸呢？其實可以換個角度想，你可以當作你的初戀情人對你是真心的，跟別的那些玩玩的女孩不同。”
“這麼做有意義嗎？”
“這麼一來，你不是又可以帶着憎恨的心，繼續恨着喬美麗活下去？”拿鐵來到她的面前蹲下，一改散漫的態度，目露精光地看着她，“而不是自責。”
喬嘉琪沒有回話，雙眼無神地望着不着邊際的遠方。
“你的人生還真是多采多姿。”見她沒有開口，他逕自說了下去，“講到多采多姿嘛，我想你應該不知道，其實你就是葉語凡最適合的人，記得吧，那張我給你的名單，塗黑的第一名就是你呢。不過你的男人運比較差，錯過這次，大概就得孤單到老了。”像是以踐踏別人的痛苦為樂，拿鐵毫不留情地說出殘酷的事實。
是嗎……是他嗎……我果然還是愛上他了嗎……不過……這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萬念俱灰，大概就是講你現在這樣子吧，連告訴你這些都無動於衷。”
見她始終沒有反應，他也感到無趣不再開口，兩個人只是這樣望着街道上川流下息的車輛和紛擾的人群發獃。
不知過了多久，他首先開口，“我說你都已經是靈魂出竅了，用不着再這麼黯然銷魂吧？好歹你現在也是個代班紅娘，難道打算一輩子坐在這兒嗎？”
無神的焦距慢慢地開始凝聚，她像是想到什麼，緩緩地支撐自己站起。
“去哪？”依舊蹲着的拿鐵微笑着抬頭。
“代你的班。”
留下簡短的一句話之後，她消失在人群之中，留下兀自一人的拿鐵，帶着意味深遠的微笑，望着她離去的方向。
◆◇◆◇◆
“你去哪裏，後來你怎麼不見了？我、我好擔心你啊！”
一見喬嘉琪回來，葉語凡那顆急得像熱鍋上螞蟻的心總算冷靜下來。
“你手上拿那些是什麼？”
見他身上帶着大包小包，喬嘉琪不免感到意外。
“呃……這個啊，我本來是想如果你再不出現的話，我就要去你的病房……幫你招魂。”他尷尬地將身上的東西放下。
“這種方法大概也只有你想得出來。”
“對了，你有聽到你姐姐說的那些話嗎？其實你一直誤會她了，你的那個初戀……”
“我都有聽到，你不用再強調一次。”
聽到這句話，她的心揪痛了一下，濃烈的自責在她心頭縈繞不去。
“那是不是可以告訴你姐，其實你沒有事情，也不算沒有事情啦，就是讓她知道你現在的情況，我相信你們一定有很多話要說的吧。”
“不要告訴她。”
“為什麼？你不是說你知道那是個誤會了，難道你還在怪她？”既然都已經知道始末，姐妹應該會和好才對啊。
喬嘉琪沒有回話，只是搖頭不語。
“你怎麼了？你好像有點……”不像是在生氣，又或者乾脆說沒有“生氣”來形容反而貼切。
“你知道，我會變成現在靈魂出竅的樣子是因為一場意外。”
“嗯。”
“你也知道，基於某種原因，要讓我回到身體裏面的唯一方法，就是讓你談戀愛。”
“怎麼又說這個了呢？”葉語凡皺眉，臉上凈是不解，“啊，是不是我一直找不到對象，所以你不能回到身體裏面，所以你……你生氣了？啊，你一定是想回到身體裏，用正常人的方式去看你姐，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所以……”
凝視着他充滿歉意的眼神許久，她才再說：“你說過，如果有可以為我做的事，不管是什麼你都願意做，記得嗎？”
“嗯。”他遲疑地點了點頭，疑惑的不是自己說過的話，而是眼前的喬嘉琪似乎有點……奇怪。
“現在我有一件需要你為我做的事情，而它同時也可以解決我的問題。”
“嗯，是什麼？”
“去愛上……喬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