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下午,思蘋被推出加護病房,栘到了醫院裏最舒適昂貴的病房裏。

沈立岩特地請了三名特別護士,二十四小時輪流照顧思蘋。

思蘋慢慢恢復了神智,才知道自己度過了生死關頭,歷劫歸來。

她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來,護士和醫生前來對她說了很多話,她只是靜靜的聆聽,而後又沈沈的閉上眼睛,彷彿一直在混亂的夢境裏漫遊,身體盪在高高的天空中,遙遙地遠望令人留戀的凡間。

她對生命感到疲倦,原本就要這樣輕飄飄的遠走,卻又在不舍的心情中回眸一看,看到了薇薇的臉,還有沈立岩,一顆心又盪回人間。

夜晚,思蘋緩緩地張開了眼,第一個看見的,是一張比生命還要完美的臉孔,

一幅在夢境裏也尋找不到的畫面。沈立岩的臉慢慢地靠近了她,神色充滿了關切和期待。

「你醒了——」

「立岩……你不是走了?」她茫茫然地看着他。

「我不會走的。」

「薇薇呢?」她四處張望,心裏倏然激起的擔憂,早已掩蓋沈立岩話里的涵義。

「她很好,你放心,明天一早我會帶她來看你。」

沈立岩伸手探向她蒼白的臉頰,輕輕地撫摸微溫的肌膚,胸中熱血翻騰,滿懷感激生命的美好。

「是你把我送來醫院的?」

「嗯。」

「謝謝你……」

他眼中泛著淚光,點點頭對她凄然一笑。「思蘋,我以為我就要失去你了……我以為……我就要失去我生命里最寶貴的一部分。」

她驚訝地看着沈立岩眼中的淚水淌過了臉頰。那個充滿男子氣概、沈穩、堅毅的男人,竟然會為她流眼淚!

「你為了我哭嗎?不要哭……」她不舍地伸手輕拭過一滴淚珠。

他將臉頰埋入了她溫軟的手心。「思蘋,我真愚蠢,我真是盲目得無可救藥!我差一點又讓你從我的身邊逃走,我差一點就把我自己的親骨肉丟下!該死——我竟然沒有看出來薇薇就是我的女兒!」他痛苦的自責。

思蘋沈默了許久,如釋重負般地輕吐一口氣,低聲說:「你知道了……她是個天使……你送給我的……」她淡淡地說:心裏毫不意外。因為如果沈立岩有心,很容易就能察覺他和女兒之間有多相似,雖然她還是心存僥倖,希望沒有人看出來。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她不只是你的,她也是我的!」他顯現出受傷的神情,忍不住責備她。

「對不起……我知道我應該告訴你,尤其是……尤其是那一夜,當總經理……」腦海中,幾乎被翰勛強暴的畫面一幕一幕地像強光閃過,驚栗和痛苦的感受又重新襲來。

她緊閉着眼,擰起了雙眉,想轉過頭躲避這種感覺,卻又觸動到耳後的傷口。

他輕輕按住她,低頭悄聲安慰。「噓……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他再也不會打擾你了,我可以向你保證。幸好我及時趕到,你在掙扎中昏了過去,我現在才知道,你一直在忍受着病痛,你應該愛惜自己的身體才對,難道你一點都不知道嗎?你動了腦部手術,取出腫瘤,檢驗結果還沒有出來,不過,一定不會有事的。」

「我聽到了,我想了很多,心裏知道……我一直在逃避……如果我醒下來的話……」她嘆了一口氣,眼眸中的神采漸漸黯淡失色。

「思蘋……」

「立岩,請你好好照顧薇薇。我真的是一個很不負責任的媽媽,從來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我再也撐不下去了,誰來照顧薇薇?我很後悔——在昏迷前我想到的最後一件事情,就是後悔沒有告訴你事實。我沒有父母是無法選擇的,可是薇薇有,我不能剝奪薇薇享有親情的權利。對不起……我應該告訴你的。」她打斷他想說的話,緊握住她臉頰邊有力的手臂。

「不要說對不起,該抱歉的人是我,七年前我應該不顧一切地把你留住,盡全力的找尋你。長久以來,我一直覺得後悔,你離開以後,我再也找不到相同的悸動,我變得對感情麻木,只會逃避,被挖空的心靈不斷困擾着我。思蘋……我再也不要錯過你,那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錯誤。我不能失去你,我會請最好的醫生來醫治你,我不會讓你走!這一次我會用盡所有的力量把你留住!別忘了——七年前那場賭注,你還沒有還完。」

思蘋想起了七年前那瘋狂的夜晚,在撒旦的城市裏狂歡,她用自己當賭注,把一生放在輪盤上,像那一粒跳動的小球,任憑輪盤轉動,不斷地迴旋、迴旋……直到命運的手來操縱,它才停止。

她眼神虛渺地望向遠方,疲憊地呢喃著:「輸給你,我不後悔,一點也不。」

「我要媽咪!我要媽咪!」薇薇在飯店的房間裏不斷地哭泣。

沈立岩的兩個助理在豪華套房裏來回穿梭,用盡心機想博得這六歲小女孩的歡心,卻都徒勞無功。

最後,他們放下手裏的玩具熊,無奈地看着薇薇坐在大床上啜泣,身邊堆滿了玩具和新衣,兩手一攤,跌坐在沙發上。

「怎麼了?」沈立岩從門外走進來,正好看見這一幕景象,他兩個高價聘來的財經管理人才,竟然對一個小女孩束手無策。

「老闆,薇薇哭了一個下午了!我們照你的吩咐準備她需要的衣服和用品,還為她訂購了一房間的玩具,可是她還是哭着要找媽媽。」

「老闆——我可以夜以繼日地替你多研究幾個投資方案,只求你不要把你的女兒丟給我們。」助理玩笑似地懇求。

沈立岩笑着揮手。「好了!你們都回去休息吧!」

兩個助理如釋重負地站起身準備離去,其中一位突然轉身說:「對了!老闆,江董事長找了你一下午,他們還是不願放棄。」

另一個助理輕蔑的說:「他們當然不放棄,這攸關江氏企業的生死存亡。老闆決定撤資後,他們絕對無法在短期間籌措那麼多資金。前陣子,江氏還很有把握的投下大筆資金準備拓展業務,那些資金只是短期周轉,我們撤資後,這骨牌效應一旦產生,江家的負債會像滾雪球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這樣江家很快就要毀了……」另一個助理心軟的說。

沈立岩看着眼眶通紅的女兒,心裏一千萬個不舍,對於江家的生死存亡他根本就不關心。

他回頭對助理說:「你們都回去吧!撤資的決定不會改變,不要再說了。」

沈立岩看着助理們離開,回頭走到薇薇身旁,坐在床邊,將薇薇嬌小的身體攬在懷裏。

「薇薇,乖……媽咪剛剛動完手術很累,我才從醫院回來,和媽咪說了一些話以後,她就睡著了,所以,我們明天再一起去看媽咪,好不好?」

薇薇收起了啜泣的聲音,抬頭看着那張令她心安的臉。「好!媽咪明天就會好了,對不對?我們可以一起去看她,告訴她薇薇很想她。」

「嗯!」沈立岩心疼地將薇薇的小身體攬得更緊,忍不住在她的頭頂上親吻。

薇薇沈默了一會兒,鼓起了勇氣問:「你真的是我爸爸嗎?他們說——我長得和你很像。」薇薇抬頭想要證明這件事,兩隻眼睛睜睜地看着沈立岩,想要尋找出相似的地方。

沈立岩聲音溫柔又低沈的說:「嗯!我和我媽媽一樣,都有一雙大眼睛。我的媽媽有一張小時候的照片,擺在家裏的鋼琴上,那張照片就和你一模一樣。」他撫摸著薇薇柔軟得像絲緞的長發。

「我們是一家人,對不對?」

「薇薇好聰明啊!」

「媽咪也這麼說我,她說——」

薇薇像是沈立岩的忘年之交,喋喋不休地對他述說著她在學校的優秀成績、她的興趣和專長、還有母親對她的驕傲。沈立岩耐心的傾聽,薇薇的聲音就像春天的小鳥,追逐在花叢中嘰嘰喳喳地報告春天來臨的消息。

他們在房間裏共同享受了一頓豐盛的晚餐,沈立岩還讓薇薇在小游泳池般的浴池裏洗了一個舒適的泡沫浴。他為她擦拭長發,耐心地一次又一次的梳理,雖然動作顯得遲鈍、毫不熟練,但是他十分享受和薇薇相處的時光。

夜晚,薇薇疲倦的打着呵欠,她看着陌生的大床猶豫的眼神引起沈立岩的注意。原來薇薇又想念起母親,所有的思念全表露在臉上。

沈立岩馬上打電話叫司機到思蘋的家中,將薇薇的棉被、枕頭送來飯店。

在他身邊,薇薇體會到被呵護的安全感。她躺在床上,攬著沈立岩的手臂,仰頭依戀的對他說:「我好喜歡有一個爸爸,我一直想要一個爸爸,媽咪都說我沒有爸爸,可是別人都有。明天我要告訴媽咪,我們有爸爸照顧,她可以像別的媽媽一樣接我放學,和我一起回家。晚上,我也不用到阿姨家,一直等、一直等……媽咪常常加班到很晚才來接我回家,上一次媽咪出差好久才回來,我好害怕……看不到媽咪,我會很害怕。」

「所以你要告訴媽咪,以後你們有我,就算天塌下來都可以不要怕了上

「天——真的會塌下來嗎?」

「有我在,當然不會!」

薇薇露出滿意的笑容,難掩睡意地打了一個好大的呵欠,她緊抱着從家中帶來的小被單,聞著有媽咪的馨香,沈沈地入睡在沈立岩的懷抱里。

他凝視著熟睡中的薇薇,發現自己的心好平靜、好溫暖,漲滿了親情的感動。

他怎麼能夠再度過另一個空白的七年歲月?這是一個屬於他的小人兒,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驚喜;他要每一天都享有這樣美麗的心情,直到永遠,一生一世再也無法放開這可愛的小東西。

一個星期後,檢驗的結果讓他們都鬆了一口氣。思蘋恢復迅速,已經能夠料理自己的生活瑣事,偶爾還會起來在病房裏走動。

沈立岩和薇薇天天來探望她,每天清晨思蘋張開眼睛,都可以看見滿室馨香美麗的鮮花。每天下午,她習慣等待一陣踢踢踏踏的小碎步走進來。

他們父女的身影,天天徘徊在她身邊同進同出。思蘋總會耐心的安慰擔憂的薇薇,並專心的聆聽薇薇細訴每天發現的小驚喜,沈立岩總是不發一言,看着她們親密的舉止,耐心地聽她們唧唧噥噥地說半天話。沈立岩避口不談江家的事情,只簡單的告訴她,他近期內不會回美國。

思蘋驚訝地觀察到,沈立岩和薇薇已建立了密不可分的父女親情。住院的這幾天,沈立岩親自照顧薇薇的生活起居,對薇薇的小心呵護彷彿珍貴的陶瓷古董,思蘋忍不住想,沈立岩是不是為了薇薇而留下來的?

她心知沈立岩太過於嬌寵薇薇了,一邊替女兒感到快樂,一邊又擔憂這樣的快樂會寵壞了薇薇,將來她們還能夠回到原來的生活嗎?她不敢再多聯想下去,因為耳後的傷口還不時隱隱作痛,打斷了她憂慮的心緒。

這天下午,立岩和薇薇才剛離開,思蘋躺回床上,閉目沈思他們未知的將來。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護士帶領著三個人進來。

「江董事長、夫人、小雯,你們都來了!」思蘋驚訝地坐起身來。

江董事長神情萎靡,恍若蒼老了十歲以上,董事長夫人眼睛紅腫,靜靜地跟在丈夫和女兒身後。

「思蘋,你好一點了嗎?今天護士才准許我們來探望你。我們帶了一些水果和小東西來,希望你收下。」江董事長回頭對妻女使了一個眼神,江夫人和小雯急忙將禮物放在旁邊的長桌上。

「謝謝,董事長,你們不用帶這麼多東西來的……」思蘋看着桌上包裝精緻的水果,還有幾個不知名的禮品袋,心裏不安的說。

「思蘋!」江董事長輕喚一聲後,令思蘋措手不及地「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江夫人也趕忙跟着跪倒,小雯原本還有些猶豫,但瞬間也狠下決心地跪下。

思蘋大駭,急忙上前想要扶起年邁的董事長。

「你們不要這樣!董事長……你為什麼要這樣?」她疑惑又急切的說。

江董事長低着頭不願直視思蘋的眼神,低啞的懇求:「思蘋……我知道我那笨兒子做了不可原諒的事情,請你原諒他!」

「董事長,我不怪他了!我的身體原本就不好,腦部開刀和翰勛沒有關係,翰勛……」思蘋哽咽得說不出話。

「思蘋——都怪我,都怪我好了!」董事長夫人不斷地拭淚,呼喊思蘋的名字。

「董事長、夫人,你們快點起來!」思蘋焦急的低喊,看到一對年邁的父母為兒子的錯事懇求原諒,不禁紅了眼眶,連忙扶起董事長,夫人和小雯也緊接着站了起來。

「思蘋,江家的存亡全操控在你的手裏。」董事長緊握著思蘋的手說。

「董事長,你為什麼要這麼說?」思蘋對於這個星期來所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小雯站上前,一陣搶白:「因為——沈立岩為了報復我哥哥,決定撤銷投資計劃,原本在三天前要匯來的國外資金全部都取消了!我們周轉的支票如果不趕快補足,借貸會越滾越大,萬一銀行方面察覺我們資金調度有困難,就會凍結我們的帳號,如此一來,江家的信譽會嚴重受損,廠商不願合作的話,再一個月就要撐不下去了!」

「為什麼?沈立岩不是簽了合約?」

「那又如何?他是決策者,隨時都可以撤走資金的,我們當初就是太相信他了!」小雯越說越氣憤難平。

「不是的,小雯,是我們自己處理不當!」董事長糾正了女兒的說法,回頭對思蘋補充說:「是我當初對這一次的合資計劃太有自信,才會投下大筆基金拓展市場。最近經濟不景氣,銀行方面不願放手通過我們的鉅額貸款,是我太大意了……我完全沒有替江家預留後路。」

「可是……沈立岩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還不都是為了你!我哥哥欺負你,他一時氣憤,不惜一切地想要報復江家。你知道我哥,他不是這種人,還不都是因為我哥哥太愛你了,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這一切的關鍵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你,江家也不會這麼慘……」小雯情緒失控地提高音調,積壓許久的怨氣忍不住爆發出來。

江董事長回頭怒斥小雯。「小雯,你給我閉嘴!你和你母親真是一模一樣!」

「董事長、小雯……我不知道沈立岩會這樣……我完全不知道……」思蘋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那是因為沈立岩太在乎你了!唉——我早該看出來,他看你的眼神總是不一

樣,他離開的前一天,替你說了許多好話,我該看出來他對你有一份深刻的感情。原本合資的條件非常嚴苛,要不是因為你,沈立岩也不會改變想法。現在……他知道薇薇是他的女兒以後,當然會想保護自己的家人,這是天性啊!我們怎麼能怪他呢?」江董事長有感而發。

「保護家人的……天性……」思蘋喃喃地咀嚼這句話的涵義。短短的幾個字,對她來說,是多麼的陌生,又是多麼的令人感動!

「董事長,立岩的決定一定只是一時的衝動,我會想辦法勸他,可是我沒有把握……」

「只要你願意挽救江氏企業,沈立岩就一定會聽你的。思蘋!求求你,救救我們!你不想想看——我們江家這幾年來待你不薄啊!」江夫人說。

小雯憤憤的說:「沒有想到沈立岩是如此冷酷無情的人,江家如果毀在他的手上,我想他根本不會感到遺憾!思蘋,我算是你最好的朋友,還是薇薇的乾媽,我和我們家的人看着薇薇長大,一直在她身邊照顧她。沈立岩不能這麼無情!他不能!」

小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整件事都是因薇薇而起,她懊悔不已讓沈立岩發現了這個秘密,她痛恨思蘋,竟然能夠擁有她無法得到的——

「我知道……我知道要怎麼做……」

思蘋歉疚地看着他們對她期待的臉,她軟弱的心彷彿就是他們手中最大的王牌。

下午,沈立岩由司機陪同,來到醫院接思蘋出院。

他小心翼翼地攙扶思蘋坐進車裏,思蘋坐定,從後視鏡里看到了自己蒼白的容顏,她靦覥地將頭髮甩手撫平,掩蓋住耳後參差不齊的短髮。

沈立岩細心地察覺到她的舉動,溫柔地替她撫順額前的劉海,安慰道:「他們只是剪短了耳朵後面局部的頭髮,稍微梳攏過來就看下到了。別擔心,很快又會長回來的。」

「我現在一定很醜……」她迴避他的目光,眼睛瀏覽著車窗外的風景。

「你沒變,只是瘦了!」

沈立岩溫暖的大手,緊緊地覆蓋住思蘋放在膝蓋上握緊的拳頭,就這樣默默地

傳送着他的關懷和體貼。

「這些日子,我和薇薇都太依賴你了。」

「思蘋,不要想太多,往後有我,你可以放心了。」

唉!依賴他的習慣,就快要變成惡性循環了。如果他走了,她要怎麼辦?從來沒有人這樣不計一切地呵護着她,她感動得想痛哭流涕。沒有掉眼淚,因為那是她僅剩的驕傲和自尊。

思蘋慢慢地放鬆了心情,隱藏自己的憂慮和自卑,暫時自私地享受沈立岩的呵護與愛。

車子停了!思蘋緩緩張開眼睛,不解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我們怎麼會來這裏?」

「這不是你住了好幾年的公寓嗎?」他明知故問。

「我離開江氏企業以後,就無法再負擔住在這裏的費用了,所以我才會搬到小一點的地方。」

「薇薇不適合住在那裏。原本我打算替你找一處更好的地方,可是,我知道以你的個性是絕不會接受的。我買下你以前住的小公寓,是我起碼能做的,為了薇薇,你就不要拒絕我了。」

其實,買下公寓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試探,他知道思蘋敏感的自尊心就像是脆弱的水晶玻璃,他必須小心翼翼地,才能慢慢接近她心底的世界。

他們一同走進電梯,沈立岩替她打開公寓的門。

門一開,思蘋訝異地看見所有的傢具用品都擺放在原來的地方,好像她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

「薇薇告訴我,她不喜歡那個又小又擠的頂樓,你和她還是比較喜歡這個家。我已經派人把你們的東西都搬回來了,多虧了鄰居的幫忙,替我把所有的東西都擺放在原來的地方。」

思蘋一步一步來到了卧室,看着摺疊整齊的被褥,窗明几淨的房間裏還擺放着幾束鮮花,分明就是過去她和薇薇熟悉的家和環境,她的心裏漲滿了感動。

「我將薇薇的房間稍作裝修一下,希望你不會介意。還有,以後司機會接送薇薇上下學,你可以不用擔心。我把司機和助理的電話放在桌上,你需要什麼打個電話就好。」

「謝謝你。」她悄聲地說,默默忍住不安,不明白沈立岩一步一步地踏進她們

的生活,下一步又會是什麼?

「不客氣,我請了鄰居的媽媽照顧你的起居,都是你熟悉的地方和人,這樣你也比較能夠安心的靜養。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你,我有很多話要對你說。」沈

立岩替她拉開床被,讓思蘋躺下後,轉身就要離開了。

「等一下!」思蘋輕喚他回頭。

「什麼事?」

「江家的事——」她遲疑,不知如何開口。

「你不必擔心江家的事,我已經都處理好了。」

「不!我想請你改變主意,他們真的迫切需要你的投資基金。」

「我知道江董事長找過你了,我也知道你一定會心軟,可是我決定的事情是不輕易改變的。」說到這裏,沈立岩的表情又變得深沈冶漠。

「可是——我們從南部回來以後,你不是改變投資計劃了嗎?」

「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改變投資計劃是因為你,撤資毀約也是因為你!」

「那麼你可以再為了我撤回成命嗎?我已經不怪翰勛了。我欠江家很多恩情——當初你那張三萬五千元美金的支票幫我度過了難關,也讓我決心留下薇薇。可

是這幾年,要不是江董事長提拔我,小雯照顧我和薇薇,我們的生活也無法過得如此平順舒適。」思蘋不斷述說江家的種種,想要打動沈立岩的決心。

他沈默地凝視着她,心中不斷地想像他不曾參與的過去。

最後,他正色地說:「好!我馬上將資金匯過來。思蘋,從此你再也不欠任何人了。」

沈立岩的話像一道釋放枷鎖的命令,讓思蘋掙脫出虧欠江家的牢籠。

「謝謝你。」

「你謝我太多了。」是我欠你的。沈立岩心裏默默的說,如果不是顧忌着她的身體,他一定會控制不住自己將她緊緊的摟住。

柔和的陽光在他們的四周揮灑,桌上的小時鐘滴答滴答地響著。他們單獨相處的時間愈來愈多,可時間又過得太快,只要越接近彼此,彼此就越是陶醉沈迷……他離不開她了。沈立岩已經在盤算這幾天要把工作移到國內,他的生命將以思蘋和薇薇為中心,他將排除面前所有的阻礙。

有了這樣的決心以後,他躍動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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