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秋意殘，北風起，落葉蕭蕭。

“阿福連鎖餐廳”台北總店內，田絲絲在廚房裏執刀切菜、掌杓料理，忙得跟陀螺沒兩樣；但她只要一想起風行舟的溫柔深情、呵護備至，心底就是一暖，臉上也始終掛着甜蜜笑容。

“看你笑得這麼幸福，我都有些嫉妒了。”辛懷玉的話聲在她身旁響起。

“辛姐?”田絲絲聞言抬頭，臉上不禁一紅，忙收起笑容，訥訥地說。“你事情這麼忙，怎麼、怎麼會來廚房?”

辛懷玉沒回答，只是認真地看着田絲絲。“相由心生，難怪人家說陷入愛河中的女人最美了。”田絲絲微窘，低着頭輕聲說：“我不美，我比起辛姐可就差多了。”

“可是卻有個男人為你痴、為你狂，願意為你放棄他自由自在的生活。”辛懷玉澀然一笑，喃喃低語。“愛情的發生，有時候還真是不可思議。”

“辛姐……”田絲絲一愣，不知該怎麼接話。

“聊着、聊着，差點忘了進廚房找你的目的。”辛懷回過神來，勉強一笑，將一張菜單交給田絲絲。“有個客人看了耿清秋的節目，指名要你做這幾道料理。”

“我?”田絲絲接過菜單，有些疑惑地說。“點菜這些小事，由服務生來做就行了，怎麼、怎麼是由辛姐親自拿來給我?”

辛懷笑了笑，淡淡地說：“因為點菜客人的身份不一樣。”

“不一樣?哪裏不一樣?”

“這位客人是國際知名的美食評論家，也在多本美食雜誌擔任主筆；任何默默無名的廚師一經她評點，立刻身價百倍，前途不可限量。”辛懷玉看着她，臉上似笑非笑，緩緩地說。“你既然一心一意想重振杏花村大飯店的名聲，魏靜芳對你而言，是不是不一樣的客人?”

“魏靜芳?那個經常上電視的美食家?”田絲絲嚇了一跳，神色興奮中難掩緊張。“她、她想試吃我的料理?”

“沒錯，這也是一個相當難得的機會，所以我必須提醒你一件事。”

“什麼事?”

“魏靜芳用完餐后，通常會想認識一下做料理的師傅，所以……”辛懷玉頓了頓，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狡猾頑皮的神采，一本正經地說：“你在和她見面的時候，不管她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你都絕對不能頂撞她；萬一得罪了這號大人物，料理界只怕就再也沒有你的容身之處，想要重振杏花村大飯店的名聲，更是難如登天了。”

“我知道，我絕對、絕對不會笨到去得罪她的。”田絲絲用力點了點頭。

***

田絲絲站在魏靜芳跟前，見她將最後一道點心“翡翠餃子”全吃完后，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落了地。魏靜芳擦了擦嘴巴，抬起頭來，慢條斯理地說：“還不錯，比我想像中好多了。”

口是心非，明明全吃光光了，還端什麼架子!?田絲絲心中暗罵，卻只能一臉恭敬地說道：“魏老師說的是，我一個料理界的新手，能得到老師的親自指點，心裏頭實在是感激萬分。”

“喔?是嗎?”魏靜芳眼皮略抬，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說：“咦?小丫頭長得還不錯嘛!我在電視上見到的你，面黃肌瘦、渾身上下沒三兩肉似的；實在是丑到了極點……啊!不好意思，我這個人就是心直口快，小丫頭可別介意啊!”

田絲絲表情已有些勉強，強笑道：“老、老師說的是，我長得不好看，為了怕站出去會嚇到別人，所以才躲到廚房當廚師的。哈、哈哈……”說完話，還不忘陪着乾笑兩聲。

“小丫頭說話有趣得很。”魏靜芳莞爾一笑，忽然上上下下端詳起田絲絲，臉上似笑非笑。“小丫頭雖然長得沒有我年輕時候漂亮，不過臉上倒是容光煥發、精神奕奕；嗯，小丫頭是不是有了心上人啊?”田絲絲臉一紅，垂着頭默不作聲。

“咦?怎麼不說話了呢?呵呵!年輕女孩都怕羞，你不說話，肯定是有了心上人!”魏靜芳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拉着田絲絲的手，示意她在自己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絮絮叨叨地說：“不過，女孩子挑男朋友可得要仔細當心，因為九成九的男人都是壞東西，一個不小心，別說人被騙了，恐怕連心也被騙了……”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不會騙我的。”田絲絲打斷她的話，一臉堅定。“喔，是嘛?”魏靜芳眼中掠過一絲喜色，但一閃即逝，隨即咳了一聲，正色道：“不過，每個女人在還沒發現被騙之前，哪個人不是認為自己的男人是世界上最好的?唉!等到被騙之後，那時候再來怨天怨地，卻什麼也挽回不了了。”

田絲絲聞言，不禁想起了江水月，心中一陣凄然。“你說的或許沒錯，但風……他絕對不是這種人!”

“傻丫頭，你還真是說不聽咧!”魏靜芳心中一動，面上卻是一臉嚴肅，一本正經地說。“就拿這家店的老闆風行舟來說好了，他不知道騙過多少女人、害多少女人傷心難過，標準的花花公子一個；像你這種傻丫頭要是被他盯上，被他騙到手，我看日後也是只有傷心難過的分。”

“不會的，行舟不是這樣的人!”田絲絲脹紅了臉，大聲反駁。

“咦?你怎麼知道?”魏靜芳側着頭看着她，臉上似笑非笑。“難不成你，是他的……”

“不是!”田絲絲慌慌張張地否認。

“不是什麼?”魏靜芳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樣。

“我是說、我是說……”田絲絲臉更紅了，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和風先生一點關係都沒有，但是、但是他是我師父，我當然知道他是怎樣的人嘍!”

“喔?那你倒說說，風行舟是個怎樣的人?”

“他、他……”田絲絲一愣，閉起眼睛，回想着風行舟和自己相處的點點滴滴，臉上不自覺地浮現溫柔幸福的笑靨。“他表面上雖然有些輕浮、說話也老愛占人家的便宜，可是事實上，他卻是一個很細心、很溫柔、處處替別人着想的男人。他、他是世界上最好最好、最好最好的人了……”

魏靜芳靜靜看着她，臉上滿是溫暖笑意，但等到田絲絲一張開眼睛，卻馬上化為冷諷譏誚之色。“小丫頭所形容的和我所認識的風行舟可是大不相同呢!不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風行舟既然是你師父，你自然得要拍拍他的馬屁嘍!”

“你說什麼!”田絲絲臉色變了，勉強按捺住怒氣，一字一句地說。“我不知道你認識的風行舟是怎樣的人，我只知道我認識的風先生是一等一的大好人。我沒有說謊，更不會拍他馬屁!”

“說笑而已，你又何必這麼認真?”魏靜芳無所謂一笑，悠悠地說。“反正我們怎麼說他，他也不會多一塊肉、少一塊肉，你說是吧?”田絲絲愈聽愈惱，冷冰冰地說：“流言可畏，怎麼能說沒有影響?”

“小丫頭，你最好注意一下你說話的態度。”魏靜芳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說。“得罪我的人，在料理界只怕是再無立足之地喔!”

田絲絲聞言，心中一凜，緊抿着唇不再說話。

“這才對嘛!識時務者為俊傑。”魏靜芳得意一笑，慢條斯理地說。“老實說，我最瞧不起風行舟這種人了!仗着老爸有錢，到處胡作非為，他今天能有這幾家破餐廳，還不是他老爸庇蔭的?依我說，風行舟要不是風淮安的兒子，只怕連個屁都不是……”

田絲絲氣得渾身發抖，寒着臉說：“你、你說夠了沒?”

“還沒呢!”魏靜芳似乎絲毫沒感受到她的怒氣，照樣說得口沫橫飛。“像你，年紀輕輕就有這麼不錯的手藝，實在不該跟在風行舟這種垃圾身旁……”

“你、你才是垃圾!”田絲絲霍地站了起來，拿起桌上的水就往她臉上潑去。魏靜芳變了臉色，用手帕拭去臉上水珠，冷冷地說：“這杯水，已經宣告你被台灣料理界除名了。辛小姐總該告訴過你，我是什麼人吧?”

“舉世知名的美食評論家，世界上最有錢、也最有權力的五十位名女人之一。”田絲絲心中一寒，臉上卻是神色不變，定定地說。“但不管你是誰，只要你敢再侮辱風先生一句，我第二杯水照樣會潑出去!”

“看來你是不想重振杏花村餐廳了?”

田絲絲聞言，臉色一陣蒼白。“得罪了你，我或許一輩子都別想翻身了；但是，除非我死，否則我是絕不會放棄杏花村大飯店!”魏靜芳看着她，臉上忽然出現一絲玩味的表情。“為了風行舟這種花花公子、紈挎子弟，得罪了我這種大人物，你覺得值得嗎?”

“值得!”田絲絲想也不想，大聲地說。“他也不是花花公子、紈絝子弟；我敢說，他工作起來絕對沒有人比他更認真!他今天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是他自己努力得來的!”

“原來你這麼愛他……”

“當然!”田絲絲話一出口，想收也收不回來了，小臉瞬間紅得像顆大蘋果。魏靜芳看着她，忽然開心地笑了起來。“懷玉，你說的沒錯，這丫頭的確值得行舟為她傾心痴狂。”

“我早說過，他看女人的眼光雖差，總也有精準的時候。”辛懷玉臉上含笑，緩緩自餐廳後方走出。

田絲絲看了看魏靜芳，又看了眼辛懷玉，滿頭霧水地問：“辛姐，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辛懷玉看着她，眼中出現些許抱歉之色。“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了；魏夫人除了是舉世知名的美食家外，還是……”

“我自己說了吧!”魏靜芳笑了笑，接口道：“我是風淮安的妻子，也是風行舟的母親。”田絲絲一聽，雙腿一軟，差點沒暈了過去。“你、你，我、我，那個、那個水……”

“這是我喝過最痛快的一杯水。”魏靜芳拉着她坐回自己旁邊，滿臉笑意地說。“你對行舟真好，從來沒有一個女孩子這麼真心待他過。”

“是啊……”辛懷玉也坐到她們身旁，眼中彷彿藏着數不盡的心事，幽幽地說。“我知道你喜歡行舟，只是沒想到你居然愛得這麼不顧一切，難怪行舟會這麼喜歡你。”

田絲絲聽見這些話，卻是羞紅了臉，低着頭不敢抬起，小小聲地說：“你真的是行舟的母親?我怎麼從來沒聽他說過?”

“若我不說，只怕你也不知道行舟的父親是風淮安吧?”魏靜芳忽然嘆了一口氣。

“剛才聽到你提起風伯伯的名字，我還真嚇了一跳呢!”田絲絲點了點頭，神色忽然有些黯然，低聲說。“關於他的事情，我幾乎都是看報章雜誌才知道的；可是雜誌上只說他是個富家少爺，從來也沒提過他的父母是誰，而他又從來不跟我說……”

“他不跟你說，是因為他真的在乎你，他、他害怕你又會傷了他的心。”魏靜芳摸着她的頭，溫柔一笑。田絲絲抬起頭來，堅定地說：“我不會的，我不會讓他傷心難過的。”

“我現在也知道你不會了。”魏靜芳看着她，臉上滿是欣慰之色。“不過……”

“不過什麼?”田絲絲問得急切，不知道從何時開始，關於風行舟的一切，她都好想、好想知道。魏靜芳笑了笑，眼中卻有一絲黯然。“行舟以前曾喜歡一個女孩子，不過，那個女孩子並不喜歡他……”

“怎麼可能?女孩子怎麼可能會不喜歡他?”田絲絲想也不想，脫口而出。魏靜芳聞言，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辛懷玉卻是搖了搖頭，沒好氣地說：“這下還真是情人眼裏出西施了!不過，當初不知道是誰看這個風流大少不順眼，硬是整得人家哭笑不得呢?”

田絲絲大窘，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魏靜芳輕輕搭着田絲絲的手，柔聲說：“當初的那個女孩子如果就是你，行舟說不定就不會和他父親反目，也就不至於離家出走了。”

田絲絲不懂，愣愣地看着魏靜芳。

魏靜芳輕輕嘆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那個女孩雖然不喜歡行舟，卻是個孝順的好孩子。淮安……他不忍心見自己兒子這麼憔悴難過，於是就使手段弄垮她父親的公司，逼那女孩嫁給行舟。”

“風伯伯怎麼可以這麼做?”田絲絲大驚失色地說。“行舟這麼心高氣傲的人，也不可能接受這樣的安排啊!”

“你說的沒錯!行舟為了這件事和他父親大吵一架，憤而出走，再也沒有回家過了。”魏靜芳澀然一笑，目光顯得有些寂寞。“我也有好幾年沒看過自己兒子了。”

“他也太拗了吧?”田絲絲咕噥一聲，有些不高興地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他怎麼能這麼跟父母嘔氣?”

“這倒也不能完全怪行舟。”魏靜芳看着她，暖暖一笑，心裏是愈來愈滿意這個“媳婦”了。“後來淮安一心一意想跟行舟言歸於好，又幹了不少蠢事，再加上許多人親近討好行舟，全都是因為他風家少爺的身份；以行舟如此要強好勝的人，如何忍受得了這些事情?所以從此以後他就絕口不提自己父母姓名，要憑自己的雙手打下一片江山。”

“而他也成功了。”田絲絲臉上不禁浮現崇拜尊敬之色。

“是啊!”魏靜芳靜靜看着她，意有所指地說。“可是在感情路上，因為他父親的緣故，行舟被傷害了許多次，也讓他從此絕口不提感情，成了個無心無情的浪子。我是他的母親，我很擔心他，我不希望他再受傷了。”田絲絲懂了，紅着臉輕聲說：“原來伯母今天來，不光只是用餐，還是、還是……”

“還是來看媳婦的。”辛懷玉笑着幫她把話接下去。

田絲絲窘得不知所措，魏靜芳溫柔地握住她的手，滿臉笑容。“我相信，你一定會是個好妻子的。”

田絲絲聞言，又羞又喜，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風行舟……

***

“哈啾!”

“風先生不要緊吧?是不是感冒了?”耿清秋關心地問。

“沒事，我從來不感冒的。”風行舟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只是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老是想打噴嚏。”

“會不會是有人在背後說風先生壞話?”孫若梅忽然冒出這句話。風行舟一愣，表情看起來有些不高興。

耿清秋瞪了孫若梅一眼，陪着笑說：“風先生別介意，若梅是開玩笑的；要是依我從前聽長輩說的，老是打噴嚏，可是有人想風先生想得厲害呢!”

“是嗎?會不會是……”風行舟立刻就想到了田絲絲，心口一熱，登時笑開了臉。“沒錯、沒錯，一定是絲絲正想着我哩!所以你們有什麼事趕快說一說，別浪費我的時間，我可不能讓絲絲等太久呢!”

耿清秋聞言，和孫若梅相視一眼，苦笑道：“那我就直接進入主題了。今天請風先生來一趟的原因，主要就是為了絲絲一個星期後的成果發表會。”

“這我已經知道了，有什麼問題嗎?”風行舟皺起了眉頭。

“因為我們知道風先生很‘看重’絲絲，所以這場成果發表會，我們自然不敢馬虎……”

“當然不可以馬虎!”風行舟板起臉來，沉着聲音說。“我不是說過了嗎?要在第一流的餐廳舉行絲絲的成果發表會，要請第一流的主廚、美食家試吃，所有的經費我都會負責。”

“是、是。”耿清秋忙點頭稱是，看了風行舟一眼，猶豫地說：“場地方面雖然沒有問題，不過想要請到第一流的主廚和美食家來試吃，只怕會有些困難。”

“原來你是擔心這個。”風行舟失笑，淡淡地說。“你拿我的名片去請人，順便告訴那些人一聲，若是他們‘有事不克前來’，我風行舟也不會再拿他們當朋友了。”

“風先生親自出馬，還有什麼客人是請不到的?”耿清秋聞言趕緊陪笑道。“只不過這些人既然都望重一方，試吃的結果，也就不是我們所能掌握的了……”

“我也沒打算要你們弄假!”風行舟變了臉色，冷冷地說。“我對絲絲有信心，不必弄假，她也能叫那些人心服口服、讚不絕口!”

“這、這是當然的，絲絲是風先生的徒弟，本事自然是了不起的。”

“是啊!絲絲可是我的‘愛徒’，所以試吃的結果一定不會教人失望的。”風行舟看着她，臉上似笑非笑。“你說是不是啊?”

耿清秋一愣，擦了擦汗，苦着臉說：“風先生這話，可真教我無言以對了。”

“算了，我也不為難你了，你就公公正正地舉辦這場試吃成果展……”風行舟話聲突然止住，心中忽然想到了父親；他長嘆一聲，悠悠地說：“我現在終於明白了，當你太愛一個人的時候，常常會希望能多為他做些什麼；但是有時候，過多的關愛反而會傷害了那個人。”

“是啊!”耿清秋雖然不大明白他話中涵義，卻還是附和地說。“絲絲是個心高氣傲的女孩子，她要是知道我們動手腳幫她，只怕……”

“只怕就再也不會理我了。”風行舟聞言一震，冷汗涔涔而下，埋怨道：“你既然想到，就該早點提醒我一句啊!哼，我老婆要是因此沒了，看我不放把火燒了電視台才怪!”

耿清秋苦笑搖頭，無言以對。

“若是沒別的事，我可要去接絲絲了。”風行舟忽然滿臉喜色，得意洋洋地說：“蜜蜜那小鬼今天去遠足，要明天才會回來；少了這個大電燈泡，我終於可以和絲絲過一個浪漫的夜晚了。”

這男人真的是大家眼中的情場殺手、女人剋星嗎?居然會怕一個小鬼頭怕成這樣!?耿清秋張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她愣了一會兒，見風行舟已往門口走去，終於回過神來。“風先生，你等一下，我還有件事要和你商量。”風行舟停下腳步，皺眉回頭。“還有什麼事?你就不能一次說完啊!”

“是這樣的，我們已經先找了幾位台北最著名的師傅和美食家，希望能邀請他們出席絲絲的成果發表會；不過，因為人數多了些，所以想請風先生幫我們再篩選一下。”耿清秋見他有些惱了，連忙一口氣說完，還不忘加上一句：“我們希望風先生親自挑選，也是基於尊重之意。”

“我看，是因為怕擔責任吧?”風行舟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人既然是我選的，他們對絲絲的料理若有任何批評之處，自然也就和你們沒關係了，是不是?”

耿清秋尷尬一笑。“風先生聰明絕頂，我早知道瞞不過你的。”風行舟冷哼一聲。“名單拿來吧!”

“風先生答應了?”耿清秋臉現喜色，示意孫若梅將名單拿給風行舟。“我不答應，只怕你也不安心吧!”風行舟接過名單；專註地看了起來。“更何況你這份名單裏頭，有些人的心眼小得很、萬萬得罪不得；這些人願不願意出席是一回事，你若是忘了給他們寄張邀請函，以後只怕也就不用想再繼續做料理節目了。”

“是是是，我也正是擔心這個。”耿清秋連連點頭，贊道。“風先生心細如髮，連這些都幫我們想到了，真是了不起。”

風行舟笑了笑，順着名單看下去，忽然看到了“水月樓餐廳”這五個字，心中一動，開口問道：“這家餐廳我怎麼沒聽過?”

耿清秋順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笑道：“這是一家新餐廳，開張還不到一年，不過他們的蘇杭點心倒是挺道地的；不過風先生既然沒聽過他的名字，那就刪去好了……”

“慢着!”風行舟打斷她的話，淡淡地說。“餐廳的老闆叫什麼名字。”

“嗯，我想想，好像是姓江……”

“姓江?”風行舟臉色變了，冷冷地說：“名字呢?”

耿清秋實在想不起來，轉頭問孫若梅。“若梅，你記得這家餐廳的老闆叫什麼名字嗎?”

孫若梅點了點頭，有些好笑地說：“他叫江水月啊!這家餐廳就是按照他的名字起的，耿姐怎麼忘了?”

“江水月?”風行舟聞言冷笑一聲，自言自語地說。“你這渾球把絲絲害得這麼慘，我可是一直都想找你算帳哩!哈、哈、哈!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耿清秋和孫若梅相視一眼，完全不知道他在笑些什麼。

風行舟終於止住笑聲，緩緩開口。“不辦成果發表會了，我要直接替絲絲舉行一場料理比賽!”

耿清秋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說：“比、比賽?和誰啊?”

風行舟一字一句地說：“就是這個水月樓的江水月!”

“可是、可是對方未必會答應啊!”

“他絕對會答應的。”風行舟握緊拳頭，冷冷地說。“他的餐廳既然才剛開張，一定急着要打響名號，這可是一個出名的好機會，他為什麼不答應?”

“可是……”

“你再告訴他一聲，若他能贏了絲絲，我無條件贊助他一年的廣告費!”風行舟打斷她的話，轉身走了出去——

江水月!你敢如此對待絲絲，老子就要你一輩子翻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