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華澤蘭走進書房,一室藥草味兒直衝入她鼻尖。

“姑娘小心別跌下榻,這裏榻兒不大。”七巧兒將她放到榻邊,將她往榻內推近了一些。

“怎麼不找個大點的床榻,讓他好睡一些?”華澤蘭問。

“你來到蒼山之後,主子便一直睡在這裏了。”石松說道。

華澤蘭心疼地咬着唇,若她心裏對他與那群女子之間還有任何芥蒂,現下也全都煙消雲散了。

那些話定然都只是她們在造謠生事。他待她,好到這般不顧一切,她怎有法子不相信他呢?

華澤蘭身子挨着莫稽身側,伸手摸索到他的手掌,牢牢地捧握着。

他指掌間冰冷教她驀地打了個寒顫。怎麼會這樣?他身軀不是永遠火爐似地暖燙着嗎?

華澤蘭眼眶一熱,心急如焚地順着他手臂,撫上他堅硬胸膛。掌下那微弱心跳,嚇得她屏住呼吸。

華澤蘭將臉龐偎入他冰寒頸間,只盼得自己能分予他一些暖意。柔荑順着他頸子撫上他長滿扎人鬍髭之臉龐,撫過他堅硬刀鑿般的眉眼、鼻樑及剛硬下顎,淚水如泉地濕了他頸間。

“我這麼擁着你,你怎麼連句話都不對我說呢?快醒來、快醒來哪……”她雙唇貼着他頸間微弱脈動,哽咽地說道。

七巧兒看得心酸,當下就掩面大哭了起來。

“石松,你快救救他啊。”華澤蘭張口嘗到自己淚水,哽咽地說道。

“我已替主子將大多數毒血排出,只是他失血過多,又吞不下補血增氣之紫香丸。加上他又怕苦,葯湯才到他唇邊,他牙根便咬得死緊,一口也灌不下去,所以才會一路高燒到今。”石松悲慘地說道。

“他現下正昏迷,你們怎麼可能會扳不開他牙根呢?”華澤蘭搖着頭,十指揪緊莫稽手臂,心疼得緊。

“主子即使昏迷了,那力氣也不是尋常人能對抗的。”石松苦着臉,束手無策地說道。

“七巧兒,替我扶起他,我來喂他喝葯。”華澤蘭擦乾淚水,堅定地說道。

“姑娘,你怎麼喂啊?”

“你們扶起他坐在榻上便是。”華澤蘭說道。

“讓華姑娘試試吧,或者總有轉機啊。”

石松爬上榻邊,和七巧兒合力撐起莫稽身軀,讓他靠在石壁邊。

“姑娘,葯來了。”七巧兒捧來葯湯,隨侍在一旁。

華澤蘭一手撫過莫稽冰冷臉龐,柔柔地說道:“乖乖把湯藥喝完,日後你要如何,我都依你。我只求你快些好起來啊……”

“七巧兒,喂我喝一口葯。”她說。

“姑娘,你怎麼能喝主子的葯呢?”七巧兒驚呼出聲。

“我說什麼,你照做便是了。”

七巧兒餵了華澤蘭一口葯湯。

葯湯極苦,華澤蘭含在嘴裏,胸腹間一陣作嘔,幾乎要吐出唇間。

華澤蘭擰着眉,低頭以唇在他唇邊廝磨着。

七巧兒倒抽一口氣,臉頰兒羞紅了,卻挪不開視線。

是我啊!是我啊!華澤蘭雙手捧着他臉龐,雙唇偎得更緊了。

你不喝葯,難道真是要狠心斷了咱們之間緣分嗎?

湯藥嘴裏苦得緊,苦得她雙眸泛着水氣。華澤蘭等得急了,淚水不由自主地滑下臉龐,滴落他唇間。

“主子嘴巴張開了!”七巧兒驚呼出聲。

感覺到他的唇微張,華澤蘭心一喜,密密地將葯哺喂入他唇里。

“喝了、喝了!有救了!”石松激動地大叫着。

華澤蘭喂完了一口葯,撫着他額頭,柳眉這才鬆懈了些。

“七巧兒,再喂我一口湯藥。”她說。

“是。”七巧兒急忙再餵了華澤蘭一口。

華澤蘭再度低頭,緩緩地將葯湯哺入莫稽唇間。

一碗湯藥費了她一刻鐘時間,總算讓他喝進了七、八成。

“紫香丸呢?”華澤蘭問道,已是氣若遊絲。

石松連忙送上一顆到她掌間。

華澤蘭在嘴裏嚼勻了,依着方才法子也全喂進了莫稽唇里。

她接過手絹拭着他雙唇,粉唇至此才淡淡勾出一抹笑意。她咬着唇,低喘着氣,此時只覺得倦,腦子也不由自主地暈眩了起來。

她揪着莫稽衣襟,身子一偏,倒伏在他胸前,一下子便人事不醒了。

“華姑娘!華姑娘!”七巧兒急得伸手去搖華澤蘭肩膀,大叫了起來。“石松大哥,華姑娘怎麼又昏過去了?”

石松連忙上前再為她把脈。

“不礙事。只是華姑娘甫醒來,身子正虛弱,又被主子之病危嚇得心驚,現下心一安,便昏了過去。”石松說道。

七巧兒看着華姑娘和主子相倚偎模樣,紅了眼眶。她拿過毛氈,密密地為他們兩人蓋上,再多燃了一個火盆好讓石屋更暖和些。

“但願他們都早些醒來才好啊!”七巧兒說道。

“若是兩人都能平安醒來,咱們這蒼山,便要有大喜事了。”石松說道。

“是啊、是啊。”

七巧兒用力地點頭,跪在榻邊,對着窗外用力地磕頭乞求老天爺。

都說主子窮兇惡極,但他對華姑娘的那番心意,卻是無人能敵哪!現下只希望他們儘快有情人終成眷屬啊!

莫稽作了場惡夢,夢魔壓得他連爬都爬不起來。

夢中的他,骨子一陣陣怪寒,讓他冷得牙關直打顫。明明身上毯氈已厚得讓他喘不過氣,他卻還是凜得頻頻發抖,直到──

華澤蘭來了。

她用柔細小掌撫着他臉龐,對他溫言軟語,說她日後事事都依他。

他冷,她便用她暖馥身子偎在他身側,為他取暖。

他痛到呻吟,是她拿着手絹,為他拭去額上冷汗。

他厭惡苦藥,可她用唇相喂,苦藥也變成了甜……

莫稽驀然睜開眼,一陣劇痛亦在同時奔竄於氣血之間,他剛毅臉龐頓時擰皺成一團,酸痛肌理讓他想起一切。

她被毒貂咬了!

莫稽倏地坐起身,腦中一陣天旋地轉,胸腔里激蕩着一股拉扯痛苦。

他咬緊牙根,巨大身軀搖晃地坐起,正準備要下榻時,他卻怔愣在原地──

華澤蘭正趴在榻邊,揪着柳眉,沉沉地睡着。

那不是夢境,這幾日陪伴在他身邊之人,真的是她!

莫稽胸口劇烈地起伏了起來,他伸手去碰觸她更形瘦削的臉蛋,只怕她像雪一樣地融化。

華澤蘭抿了下唇,覺得臉上有種小石子刮過一般的刺疼感。

“我又忘了你這肌膚禁不得碰……”莫稽嗄聲說道,黑眸定定地望着她,眼裏寵溺幾乎能融化萬物。

華澤蘭身子一顫,她慌亂地張開眼,但眼前一片闐黑,讓她分不清真實與夢境。

“莫稽!”她雙手在空中胡飛舞着,眼眶急得泛出了水氣。

莫稽忍着全身扭絞般劇疼,緊摟住她的身子,往他懷裏一抱。

“你……你……”華澤蘭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那有力臂膀牢牢摟着她,捆得她有些發疼。可她歡迎這般疼痛,那代表他真的醒來了啊。

“你醒了……”華澤蘭仰起臉龐,雙手顫抖地撫着他粗獷臉龐。

莫稽眼也不眨地凝望着她着急神態,一股暖流衝擊着他胸口,他不能置信地搖着頭,雙手覆住她冰一樣柔荑。

“我好擔心、好擔心好擔心哪……”華澤蘭撲入莫稽懷裏,顫抖雙手其實沒法擁住他,卻又拚命地不願放手。

莫稽擁着她,喉嚨里像塞入了一顆大石子一般,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他從沒想到此生會有人如此為他擔心,她像風中飛櫻一般抖栗着,就因為──

他醒來了。

莫稽捧起她臉蛋,狂喜得說不出話來。

他粗喘着氣,黑眸濕潤,巴不得能將她看入他心裏。

“我在作夢嗎?”他嗄聲說道,大掌握得更緊了,發現她臉蛋被刮紅了,急得縮回了大掌。“我又傷了你……”

“我不痛。”華澤蘭搗住他大掌,不許他縮手,眼淚珠玉般地滑落眼眶,全數攬聚在他掌心裏。

“你別一逕地哭啊!我醒來了,可不是死了啊!”

見她哭得凄切,他怎麼安撫也止不住淚水。莫稽先是手足無措地摟着她後背,繼而皆目大睜,大吼了起來──

“你是不是傷口痛了?”

華澤蘭搖頭,只是還哭得傷心,一時還沒法子說話。

“一定是傷口痛了,讓我看看你的肩膀。”莫稽愈說臉色愈着急,大掌一翻轉,便將她整個人壓平在榻間。

“我沒事哪……”華澤蘭頰邊頸間都是他灼熱呼吸,耳根子也辣紅了起來。

“我不信,我得看清楚才能放心。”

莫稽雖在病弱中,右掌卻仍然有力到足以捆住她雙腕,另一掌則是飛快地撤去她腰間白綢系帶。

“莫稽,你別這樣──”

華澤蘭扭着身子、手腕,拚命掙扎着,羞人紅暈自臉頰一路灼燒至頸項之間。

“別動,我不想弄痛你。”

莫稽命令道,一手寬開她衣襟,露出她玉脂般鎖骨。

當他掀開她衣服,她感覺肌膚一涼,不由得驚呼一聲,耳根子轟地焚燒了起來。

“放開……”她既要趕人,又要屏住呼息,一口氣於是嗆在咽喉里,劇咳了起來。“咳……咳咳……”

“不是要你別掙扎嗎?”

見她咳得難受,莫稽大吼出聲,大掌一掬,便自她身後撈起她纖腰,攬進他臂彎里,拍撫着她後背。

“好些了嗎?”他問。

“嗯。”她哪敢再說什麼,被他這麼一攬一抱,肩上衣裳落得更低了,只敢一動不動地怔在他懷裏哪。

莫稽皺着眉,低頭往她傷口俯得極近──

她傷處外那一圈牙痕還泛着紅,傷口已經結痂。

“還疼嗎?”莫稽低頭在傷處吹了口氣。

華澤蘭緊閉着眼,羽睫顫動着,雙頰粉紅地幾乎快冒火。

“幸虧你沒事,否則……”

莫稽突然止住了話,目光停滯在她珠色抹胸之上那片玉潤肌膚。

那纖細鎖骨、那滑膩纖巧肩頭,讓他心跳如雷,一時氣血直湧上臉面。

莫稽目光一揚,但見她小巧貝齒正銜着唇,姿態嬌軟,讓人挪不開視線,氣息自然也隨之粗重了起來。

“你休要亂看!閉上眼睛哪!”她低呼出聲,小腳在空中蹬着。“你甭鬧了,你傷得比我還重啊!快讓我去叫石松過來──”

“我既然醒來,便不會有事了。現下看到你沒事,我更是沒事了。”莫稽粗聲說道。

“你擔心我,我也會擔心你哪。”華澤蘭伸手搗住他的唇,柔聲說道:“我去叫石松過來,好嗎?”

她俏頰生嫣模樣,讓他忍不住低頭用雙唇在她粉唇上廝磨着。

“蘭兒……蘭兒……”莫稽在她唇上,放肆且親密地喊着她名字。

他乾涸唇瓣枯木般地刮著她雙唇,刮出了輕微摩擦聲,而他多日未曾整理之鬍鬚更像針般扎入她皮膚里。

華澤蘭臉頰其實被刺痛了,可她伸出雙臂,攬住他頸子,怎麼樣也不肯鬆手。

如果她先前回應予他之愛意,是因為被感動了。她現下則是已經身不由己地愛上了他。這男人對她如此情深意重、生死相許,她又豈能不傾全力回報呢?

“姑娘,主子該喝葯了。”

七巧兒推門而入,看到的正是兩人相擁於床榻間、親密相吻之模樣。

“啊!”華澤蘭驚呼一聲,羞得把臉埋進莫稽胸前。

莫稽望着懷裏人兒,叫髯臉龐上儘是溫柔,他粗指厚掌輕撫着她柔細髮絲,生怕多用了一分力氣都會捏碎她。

七巧兒站在門邊,還來不及害羞,便已開心地大叫大嚷了起來。

“我這就去叫石松大哥過來!”七巧兒把葯碗往榻邊几案上一擱,眉飛色舞地就往外頭跑。

“我怎麼會在主屋?”莫稽這時才發現異狀。

“書房那榻子太窄,你睡在上頭,怎麼有法子好好養病。”

“你進去書房了?”黝黑臉龐閃過一陣暗紅,他只能暗自慶幸她目不能視,看不到他此時窘狀。

“是七巧兒背我進去的。”

“七巧兒背你進去?”

書房非經他允許,誰都不許擅入。石松曾被交代過進了書房后,便不得偷窺牆面。他是絕對信得過石松,可七巧兒……

“我那時急着去看你,偏偏又沒力氣。”華澤蘭扶着他身子起身,揪着他手臂催促道:“啊,你別盡說這些,快些喝葯才是啊。”

“我一會兒便喝。”

華澤蘭輕捶了下他肩臂,柔聲說道:“不許嫌葯苦。”

“主子。”石松在外頭喚了一聲,打斷了莫稽的話。

“進來。”莫稽粗聲說道。

七巧兒推開門,石松首先進入。他一看主子氣色,臉上便掛滿了笑容,再看了一眼几案上藥湯,便低聲說道:“主子,您要是再不喝葯,又把華姑娘急出病來,那可就不妙了。”

莫稽聞言,立刻拿起葯湯,一飲而盡,連眉頭也沒皺一下。

“喝完了嗎?”華澤蘭着急地問道。

“一滴不剩。”莫稽說道。

“你昏迷時,要是也這麼合作,我就不用每回都喂得筋疲力竭了。你像個孩子似地……”華澤蘭掩唇,垂眸淺笑了起來。

“你如何喂我?”莫稽挑眉問道,想證實他的夢境。

華澤蘭自覺說錯了話,一雙柔荑連忙搗住唇,小臉飛紅一片。

“石松,還不快點為你主子把脈。”華澤蘭羞得只想找個地洞鑽下。

石松上前到榻邊,瞧了主子一眼,暗示地指了指雙唇。

莫稽看着華澤蘭羞態,他眼兒發亮,咧嘴一笑,笑意便這麼一直停在唇邊了。

石松和七巧兒一時傻了眼,懷疑自己八成眼花,否則怎麼會看見主子在──

傻笑!

“不是要替莫稽診脈嗎?怎麼大伙兒都沒動靜呢?”華澤蘭不解地問道。

石松連忙上前,握住了莫稽手腕。

“主子體內多少還有些排不出之殘毒,可能得花一些時間運功將毒化散。內力必然會耗損一些,不過身子是沒大礙了。我一會兒就去熬藥湯,助您氣血運行。”

莫稽點頭,利眸忽而朝七巧兒看去。

“你為何領着她到山嵐溫泉?”莫稽聲音變冷,厲眼像兩支鐵箭射向人。

“奴婢是聽說山嵐溫泉泡了對氣管、皮膚都好,所以才會帶着華姑娘去……”七巧兒眼眶發紅地說道,雙膝直打顫。

“你聽誰說的?”莫稽大吼了一聲。

七巧兒一聽主子發起火,整個人便哭哭啼啼了起來。

“哭個什麼鬼!再不說,我打斷你一雙腿!”

“莫稽──”華澤蘭輕撫着他手臂,眼神柔柔地瞅着人。

莫稽縱有再大火氣,面對她之柔情萬種,也只能深吸了口氣,壓低了聲音。

“說吧,發生了什麼事?”

七巧兒很快地將幾位夫人所說關於山嵐溫泉之種種好,事後卻又翻臉不認帳之情況,全都說了個一清二楚。

“敢在我背後搞鬼,分明活得不耐煩。”莫稽指節喀啦一緊,頸間青筋全都暴露畢現。“石松!”

“小的在。”

“吩咐下去,讓她們幾個一步也不準出房門。待到我身子痊癒時,自然會對她們有所處置。”莫稽看向七巧兒,粗聲說道:“你護主心切,我待會兒便讓石松把你賣身契給撕了,以後發給你雙倍月俸。但是──此事若宣揚出去,你這輩子便休想再出我蒼……”

莫稽硬生生打住了話,很快地看了華澤蘭一眼,見她沒聽出異狀,這才放了心。“休想再離開我這座山!”

“謝主子、謝主子。”七巧兒連連磕頭,急得跑到華姑娘身邊,拉着她的手,雀躍地嚷嚷着:“姑娘,您聽見了嗎?我是自由之身了……”

“真好、真好。”

莫稽一聽,便知道這兩人感情甚篤,腦中念頭旋即一轉。

華澤蘭從未向他求些什麼,他想要她向他討些人情,想要她把他當成自家人一樣地求着他……

“七巧兒,我還有一事要審你。”莫稽說道,疾言厲色了起來。“誰許你進去書房的?你難道不知道書房非經我允許,不得擅入嗎?”

“主子,您就饒了七巧兒這一次吧!若是當時華姑娘沒進書房喚您,您現在也許還在昏迷間呢,七巧兒也算是有功啊。”石松幫忙說著話。

“閉嘴。”莫稽怒斥一聲。

七巧兒馬上雙膝落地,咚咚咚地磕起頭來。

“書房不能進嗎?”華澤蘭擰着眉,知道情況不對。

“主子說過,若有人進了書房,便要刨了那人雙眼。”七巧兒強忍着淚說道。

“當時情非得已啊……”華澤蘭握着莫稽手臂,急着幫七巧兒求情。

“規矩便是規矩!”莫稽推開她的手。

“書房為何不許旁人進入呢?”她的手握了個空,心口一慌。

因為她的畫像只許他一個人瞧見!

莫稽耳根子紅了,說話嗓門也大了。“我定下的規炬,難道還容得別人挑釁?”

他從幾屜里抽出一柄短劍,扔在地上。

金鐵碰擊地面,發出鏘鐺一聲。

七巧兒跪在地上,嚇到連逃走的力氣都沒有。

“你若傷了七巧兒,我便不嫁你!你要罰人,便罰我,是我讓七巧兒進去的!”華澤蘭大聲嚷道。

“我饒過她,便是亂了規矩,這山上如何管事?”

“以後我幫你管,我保證不會再讓大家誤事!”華澤蘭急着說道。

“你幫我管?”莫稽挑起她下顎,發亮黑眸鎖住她的臉龐。

“我……我是說……我們成親之後,我幫你分攤……”華澤蘭愈說,臉龐愈垂愈低,潔白耳廓也染了粉。

她今兒個的臉紅次數,怕是她一生總和吧。

石松朝七巧兒使了個眼色,笑着說道:“謝主子不殺之恩,謝夫人保命之思。我們這就先行告退,準備餐食去也。”

石松一句“夫人”,讓華澤蘭的臉蛋又辣紅了。

“待我傷口全好,咱們便馬上成親。我要先到山下去買些綾羅綢緞,我要替你準備鳳冠霞帔、珠寶玉翠,好讓你風風光光地成親。”莫稽握着她手掌,大聲說道。

“我不要什麼珠寶玉翠,我只想知道你上回下山是否捎了信息給我家人呢?”她着急地問道。

“是。”他說謊,因為不想讓她為這事操煩。

“這樣我就放心了。”華澤蘭搗着胸口笑了,卻又慢慢揪起了眉。“只是……你真想娶我嗎?我這雙眼睛可能一輩子都看不見啊。”

“誰說你看不見!我就要你看着我──”莫稽握起華澤蘭小手,往他頭面上一擺。“這是我的額、我的眉、我的眼。”

華澤蘭指尖被他粗厚皮膚灼熱,掌心被他滿臉虯髯刺得熱辣,眼眶也不自覺地紅了。

“這是我的鼻、我的唇……你看得真切了嗎?”他緊望着她臉龐,慎重地說道。

她的手被拉着碰觸到他高挺鼻樑及長着鬍髯之豐厚雙唇,他的模樣像火般地滲入她腦子裏。

她知道他有一張威猛方正臉龐,兩道濃密劍眉、一對炯然大眸,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啊。

“你瞧真切了嗎?”他粗聲問道。

華澤蘭點頭,指尖再度撫過他剛硬臉龐,淚水紛紛滾落眼眶。

“日後我便是你的眼。”莫稽牢牢握着她手,擱在胸口。

華澤蘭撫着他臉龐,感動地輕笑着,那笑容較之初冬綻放之雪梅還清艷動人。

他痴痴瞧着,全然忘了今夕何夕。

“那麼日後……”華澤蘭傾身向前,將雙唇偎上他的唇,柔柔低語着:“我便是你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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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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