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紫羽拖着飽受折磨的三寸金蓮,筋疲力竭地被突然冒出來的丫環拉到蒹葭館。
她的腳疼死了,在烏有山一年都不及今天走得路多。人家以前都是凌波微菽或是遨遊天際,何時曾這樣又跑又跳地折騰一整天。思及精力過剩的皓清,紫羽只想哀號大叫。
“葭葭館到底在哪裏?我先前的房間挺好的,何必換呢?”紫羽問着輕紗、碧煙兩位丫環。如今多走一步都是酷刑呀!
“小姐,可要問王爺了。”。碧煙神秘兮兮地掩口輕笑。
“王爺?”丫環們的笑容讓紫羽覺得心裏毛的,像她不知情的事正在暗地進行。“他連這種芝麻綠豆大的事也管,不怕分身乏術嗎?”
輕紗、碧煙推開檀木雕門。輕紗嬌笑說道:“王爺聰明絕頂、才氣縱橫,府里的事根本難不倒他。”
紫羽甘笑着被簇擁進美輪美奐得精緻房間。杜少澤掩飾的功夫真是一等一,緒王府上下恐怕無人知曉他黑夜裏的黯然精神文明傷。在看來,他只是個不懂得向人吐苦的笨蛋,傻瓜。
碧煙、輕紗張羅她沐浴的用品,紫羽繞了蒹葭館內圈。屋裏沒有木材、石牆的隔間,全用白紫兩色的薄絲。及幾扇畫屏約略區隔。由她站立的閨房隱約可見幾層紗外忙碌的倩影。
碧煙向紫羽招手,“小姐,該沐浴了。”
掀開紗帳,不用費事拐彎便直往前走,這倒是挺便利的嘛!紫羽欣悅地發現這紗帳的好處。
柳眉含喜,明眸熠熠的地望向冒着氤氳香氣的熱水太好了!終於可以洗去一身的污穢。正雀躍間,卻有四隻素手來肅的衣服。
“哇!你們幹嘛?”她花容失色地急急阻擋輕紗及碧煙的動作,她可不習慣讓人寬衣。“走開!走開!我自己動手。”
“紫羽姑娘臉皮好薄哦!這麼害臊。”慧黠的丫環們暖昧又促狹地相視而知。
“羅唆!快出去啦!你們就沒別的事可忙了嗎?”紅着臉趕走愛捉弄人的調皮丫環,紫羽才放心地寬衣沐浴。
通體舒暢地浸潤於熟悉的香氣之中,彷彿又回到了縹緲虛無、充滿靈氣的烏有山。這一天可真難挨呀!希望師父的靈丹妙藥早日發生功效,否貝她這身骨頭遲早會被皓清那小傢伙拆了。
小麻煩的舅舅更是難惹呢!一會兒當是賊,一會兒拖着她又笑又轉,搞得莫名其妙地頭暈目眩、心跳失常。定是法力減少才會這樣,她覺得今天法力又耗損了,治好老王爺就真能恢復嗎?
她無奈地輕嘆口氣,離開浴池、速整衣裝,得讓老王爺服藥了。離開蒹葭館,她前往老王爺房間。
紫羽輕手推門而入,不願驚醒支頤假寐的丫環寒玉,躡手躡腳地喂老王爺吃下藥丸,欣慰地發現他的臉色不再是一片死寂,已漸呈血色。
握住老王爺病得骨瘦如柴的手,紫羽運氣加速藥效的作用,一面輕聲鼓勵道:“老王爺,你要加油哦!您早日康復,給王爺的重擔就能減輕,我也可以早日回烏有山。”
小心將老王爺的被子蓋好,紫羽臨走前還在燈油內加入可促進療效的香油,頓時滿室生香。
她悄悄地出了門,走不到兩步,就見到碧煙一手端盤、一手捂住肚子,痛得齜牙咧嘴地蹣跚而行。
“怎麼了?”紫羽關心問道,“哪裏不舒服?”
“肚子疼得很厲害。”碧煙端盤的手微顫,虛弱地說:“能不能拜託小姐替我將甜品端給王爺,我撐不住了。”
一把接過盤子,紫羽催道:“你快回房休息,待會兒我再去替你瞧瞧。”
“老毛病不麻煩小姐了。王爺的房間在迴廊直走拐彎第三間。
按照碧煙的指示,紫羽來到間寬門的大房前,無奈地瞅着手上的盤子。她原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修鍊者,每天只要悠哉地練幻術,摘花焙葯,啥事也不用管,如今……唉!算了!等老王爺的病頗后,一切都會恢復正常。
她輕叩房門。
“進來。”是杜少澤渾厚帶有磁性的聲音。
一間充滿男性剛強風格的簡潔房間立現眼前,這似乎是杜少澤的寢室,和上次幻化成鳥形見他的書房不同。
“小柳,把我的衣服拿來。”屏風後傳出威嚴的命令聲。
他真把她當奴才了。紫羽忿忿地將盤子擱在桌上,梭巡房間,終於在床上發現摺疊整齊的黑緞軟袍。應該是這襲衣裳了。
“快呀!你還在磨蹭什麼?”加重的語氣透露着絲不耐煩。
催什麼催呀!這不就來了。紫羽噘着紅唇,抓起軟袍,僵直地將它遞到屏風後面。
杜少澤伸手欲接,大手停在半空,目光灼灼地盯住那被黑緞襯得雪白柔嫩的纖纖小手,聞到紫羽身上特有的香味。她怎麼會在這裏?杜少澤挑眉,笑得饒富興味。
連衣帶手用力一扯,紫羽跌人他裸程的胸膛。黑眸帶笑地瞅着她含羞帶怯的無措模樣,杜少澤說道:“怎敢勞煩姑娘拿衣裳?”
緊貼着結實寬闊的胸膛,被他熾熱的黑眸攫住,紫羽的呼吸困難,心跳也猛地加速,血液直往腦門竄,一陣暈眩迷得她說不出話來。
擁着的感覺令人銷魂,杜少澤意亂情迷,不自覺加重手勁。他緩緩埋首紫羽的發間,輕嗅她身上的幽香,低沉粗嘎地道:“你身上的香味足以誘人犯罪,你知道嗎?”
呵在耳畔的熱氣,引起紫羽莫名的騷動;籠罩在他散發的體溫里,她嬌柔原身子忍不住輕顫。
粉頰紅暈若灼灼春桃,星眸如醉,紫羽微啟櫻唇低聲似蚊蚋地求道:“放開我。”
“不對!你應該說,‘少澤,請你放開我’。”
“少澤,請你放開我。”。紫羽什麼都不顧了,只求能離開令她顫巍巍的胸膛。
詫異她這麼輕易就妥協,杜少澤百般不願地鬆手,幽深如潭的黑眸目不轉睛地盯住紫羽的緋紅小臉,拿過軟袍迅速着裝。
離開這裏!紫羽心中強烈閃着這個念頭,旋踵疾趨房門,頭也不回地說:“甜品放几上,我回去了。”
“別急!”跨步而來按住啟門的酥手,杜少澤道:“我們還沒有好好聊聊呢!”大手將帶到長几前的錦榻。
紫羽被他拉進房裏,心慌意亂的她根本擠不出任何幻術。她一向同聰明伶俐不是嗎?定有辦法解圍。對了!先離開這房間要緊。
“我要去看皓清。”她起身欲走。
健壯有力的手臂輕鬆一扯,她又坐回錦榻。
“提到皓清,我正想冒昧請教個問題。”杜少澤的大手將她的纖細十指一掌握住,犀利黑眸望入秋水雙瞳,“憑這麼柔弱的雙手,你是怎麼打敗兩個窮兇惡極的盜匪,救走皓清?”
抽開素手,紫羽閃爍其辭地謊稱,“我會配藥,用了些迷魂散,他們胡裏胡塗就放人了。”
“你也對我用了迷魂散嗎?”杜少澤勾起她的小巧下巴,拇指輕刷柔潤香腮,瞧見其上迅速染上的紅霞,他笑得飛揚燦爛。
看來她並不是耍心機、藏得住心事的人。也許事情真如所言。
撇開頭,紫羽不滿道:“我才沒有對你下藥,你別隨意誣賴。”
害她法力盡失,她都自願認栽,他倒是惡人先告狀。她身上千奇百怪的葯兒都有,就缺毒藥,也許該配個藥方,把他毒啞了,才不會胡說八道隨便坑人。
“那為何我這一、兩天老是失神、呆怔?你是藥師,幫我瞧瞧吧!”杜少澤撫弄她流泄似水的烏亮青絲,暗自羞愧他竟在勾引皓清和父親的救命恩人,逗弄得她手足無措。
但莫名地親近她,他管不住想撫觸的雙手。杜少澤不由得輕嘆口氣。
心慌意亂地避開拂撩的修指,紫羽力圖鎮定,但他一聲狀似無耕的嘆息,讓她芳心無來由地一顫,所有的防備冰消瓦解。她慌忙掏出懷中錦囊,驀地下幾包葯便倒在桌上黃的、綠的,五彩繽紛。
她迅速挑出黃、綠兩色藥包,認真嚴肅地說道:“黃色的藥包可提神醒腦;綠色的藥包有鎮定心神的作用。早晚各服一包,知道嗎?”
憋住笑,杜少澤不忍拂逆她的一番好意。紫羽弄擰了他語帶玄機的暗示,要醫失神的他有更快的方法。
“我知道,但我有一個更好的辦法。”黑眸熾熱狂猛地逼近紫羽,杜少澤熱切的唇銷魂蝕骨地吻住帶怯紅唇。
紫羽驚悸地想逃,卻被鐵似雙臂攬回,吻得更深更切。
初見她時就想這麼做了,杜少澤吮吻她的飽滿紅唇,舔舐皓皓貝齒,意猶未盡地探入。輕嘆一聲,他放棄理智,放肆沉溺地吻她,滿腦子只剩紫羽甜美的唇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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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起床洗着衣了。”
叫喚聲進入紫羽朦朧的意識,她睜開惺松睡眼,腦子裏電光石火地閃過纏綿繾綣的畫面。她驟然彈坐而起,花容失色地大叫:“不!不!”
連鎖反應似的,輕紗、碧煙也跟着尖叫,再來是銅鏡鏗鏘地跌落聲,外加木盆重擊地板的碎裂聲。哇!真是個翻天覆地的熱鬧早晨。
不顧眼前慘不忍睹的殘局,紫羽翻身躺回床上,將臉蛋深埋在柔軟的錦被裏,粉拳懊惱地連連捶床。
她沒有那麼做!老天!她沒有!
懊惱聲模糊不清地從錦被傳出。紫羽滿臉羞紅,想起昨晚的吻,又是一陣顫惱。
杜少澤冷不防地吻她,她非但沒有反抗掙扎,還不知不覺地回吻他。當時只覺得是前所未有的震撼,無法剋制的強烈感覺澎拜湧來,不但任他予取予求。還緊攀着他索取更多更深的吻。天呀!
“小姐,別想不開!好好地別尋死呀!”與輕紗合力收拾滿地狼藉,碧煙心驚膽戰地喚着快用錦被將自己悶死的紫羽。
如藕皓腕狂亂飛舞,紫羽對着錦被大叫:“走開!我不要你們服侍,我不見任何人,走開。”
想視苦笑,碧煙和輕紗留下心情惡劣的紫羽。
“小姐,有需要就叫我們。”
人全走了,紫羽才挪開粉臉。她以後怎麼有臉見人呀!可惡的杜少澤他幹嘛好端端地突然吻她,可惡!
她懨懨地起身,懶懶地着衣,欲哭無淚。
師父,我想回山上,我不要再待在這裏了。紫羽被人欺負了,您和師兄怎麼都不管呢?
紫羽眼眶泛紅,坐在銅鏡前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理青絲,銀梳陡地停在發梢,含淚明眸凝視銅鏡里白肌似雪、嫩如新荷的臉龐,視線落在那小巧紅艷的雙唇,被熱吻的感覺立刻竄入腦子,她倏地丟下銀梳驚跳崎起。
她的素手拚命抹着紅唇,想拭去那種唇舌交纏的印象,但像烙印在雙唇上似的,那感覺怎麼拂也不消逝。
“杜少澤,你是個大混蛋!我救了你外甥和父親,你幹嘛害我?恩將仇報的壞蛋!把我的葯騙走了,還害得我心神不寧。”紫羽喋喋不休地罵著奪走的初吻的杜少澤。
說不見人,紫羽真的直到已時還待在房內。好幾次想為老王爺送葯,但腳步一到門前就像被釘住般,怎麼也跨不出去。
正躊躇間,有人敲門,紫羽嚇一跳,語音因驚惶而走調,“誰?”
“是我!杜默,請姑娘開門,有事商談。”。
杜默是長者,又是杜少澤的得力助手,紫羽無法將他拒之門外。
一進門,杜默二話不說便往紫羽面前一跪,面容慘澹道:“請姑娘高抬貴手,放過我家王爺。”
紫羽着實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一跳,整個人跟着一跪,滿頭霧水地瞧着緊繃麵皮,一副視死如歸、慷慨就義氣勢的杜默。
“杜伯伯,您先起來再說好嗎?您平白無故向我下跪是幹嘛呢。”
“你不答應放過王爺,我就不起來。”忠已耿耿的杜默抵死不肯起來,仍是強硬表情。
勸不堅決的杜默,紫羽只得跟着跪在地上,一臉的無奈。“杜伯伯,我不懂您的意思,你為什麼要我放過王爺?”
“自從在大街上見着了姑娘,王爺就變得失魂落魄,常常視而不見、聽而未聞地陷人恍惚狀態。姑娘會醫術,就可能有勾魂攝魄的本領,王爺魁偉威武,相貌堂堂,難免受到姑娘的青睞,收了他的魂魄。請姑娘放了王爺吧!”杜默越說越激動,竟向紫羽磕頭。
“您別磕頭呀!”這老伯是痴了,還是老胡塗了?這種沒個影兒的事,他也能繪聲繪影,說得跟真的一樣。
杜默垂首聲音咧咽地說:“緒王府就靠王爺他絕不能再出半點岔子。今天……今天……”說著說著,他竟老淚縱橫地哭起來。
“今天他怎麼了?”紫羽提心在口,急忙追問,“您別只顧着哭呀!”
杜默抹一把淚,吸口氣,緩和情緒,繼續道:“今早我和王爺巡視城外佃農的田地,一路上,王爺少時露出傻笑,我的話大半句都沒聽進去,”
紫羽高懸的心,驀地放下。杜少澤笑一笑,就能讓杜默大驚小怪地潸然淚下。唉!她真的被這兩個人敗了。
“伯伯,您放心好了,我昨天已經拿了藥包給王爺,他若按時服用,必能安定心神,不再胡思亂想。”紫羽委婉地解釋。“我沒有勾他的魂魄,可能是他為王府的事勞累過度,耗損元氣,才會有這種現象。”此時她若能保得住自己的魂魄已屬萬幸,哪還有時間去理會杜少澤的魂魄。
“姑娘說得可是實話?你願意發誓嗎?”杜默嚴肅地盯着紫羽。
“我若有半句虛言,願遭天罰。這樣可以嗎?”紫羽只得起個誓,讓杜默安心。
一見紫羽發誓,杜默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忽地又是一叩首,他朗聲道;“今後王爺的魂魄就請姑娘多費心照顧,王府上下必銘感五內,永誌不忘姑娘恩德。”
“我儘力而為就是了,請您快起來吧!”紫羽簡直是哭笑不得,只有先答應下來。
扶起杜默,紫羽瞧他蒼勁如松的氣質,怎麼看都不像會又跪又哭的人。杜少澤必定在他心中有極重的分量。王爺能得到這麼這麼忠心的人可真是福氣。
“呀!我差點忘了。”杜默一拍額,笑道:“王爺叫我請你去探望老王爺的病。”
“等王爺不在那裏,我再過去。”
“不行!”杜默抓住紫羽的胳膊。“你才發誓要保護王爺,怎能現在又不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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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羽心不甘情不願地被硬拉往老王爺的房間,還未跨入門檻,皓清便又叫又跳地跑上前,小手緊扯住她的羅裙。天真的臉龐笑意粲然。
“姊姊,外公可以說話了!”
“真的!”紫羽拍拍皓清高仰的圓臉,美眸溜瞟,白一眼床前對她擠眉弄眼、笑得飛揚跋扈的杜少澤,她低頭說:“皓清最乖,陪外公時事不可以吵吵鬧鬧哦!外公的病才好得快。”
“嗯!我知道!”皓清鄭重嚴肅地點頭,那面色凝重的模樣和他舅舅如出一轍。
“紫羽,爹要見你。”杜少澤理所當然似地摟住她的肩膀,往床邊帶。紫羽以冷得足以讓水結冰的目光盯着搭在肩上的大手。杜少澤無意將手挪開,一臉無辜地假裝看不懂她想殺人的嗔視,調侃道:“眼神有點黯淡,是昨夜沒睡好嗎?嗯?”
這厚顏無恥的傢伙竟當他父親的面也不正經,紫羽忍住滿腔怒火,身形一矮,坐在床沿,離了杜少澤的魔掌,揚起溫柔可人的甜笑,鶯語慰問道:“老王爺,您覺得如何?只要您平心靜氣療養,很快就能痊癒,千萬別心急,心急則氣亂,對身體反而不好。’
“姑娘!”老王爺聲音蒼老而虛弱,精神仍顯不濟,但已脫離昏迷狀況。他揚起瘦得皮包骨的手,紫羽瞧出他的意思,急忙握住。老王爺嘆了口氣,續道:“多謝姑娘救了皓清,又醫好我這殘破不濟的身骨。”
紫羽筆着搖搖頭。“老王爺,您別掛心這麼多,這是您平時仁善待人澤蔭,我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少澤可有好好招待你?”老王爺雖然病得老楊昏花,但仍是瞧出了些什麼,眼前這位靈秀出眾、醫術高明的姑娘,對少澤似乎很不滿;而少澤那雙眼睛就像瞧見香花的蜜蜂,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人家。
“爹,我安排紫羽在蒹葭館住下。”杜少澤散發陽剛氣勢的強健身子前傾,略帶佔有意味地雙掌搭上她的肩膀嬌柔的紫羽,瞬間籠罩在他的氣息之下。
“蒹葭館!”老人的雙眸因驚訝而瞠大,再次打量眼前的姑娘。
蒹葭館有什麼不對嗎?碧煙、輕紗提到家時笑得好暖昧,而老王爺的反應也很激烈。雖心生疑竇,紫羽卻不好當面質問。
“蒹葭館住得還習慣嗎?”老王爺由頭到腳將紫羽仔細審宙番。螓首蛾眉,明眸皓齒;膚勝白雪,頰艷春桃;肩如刀削,腰似素約。好!的確是好樣的,夠格當他的媳婦。
紫羽被瞧得委實不自在,彷彿自己是小攤上的青菜蘿蔔,正讓人掂量是不是夠鮮脆,值不值得一買。她真想破口大喊——我可不是隨意叫賣的青菜、蘿蔔。
“習慣!”她生硬回答,訕訕地掙脫杜少澤的雙掌,尷尬不已。想不到更糟的還在後面。
皓清不甘被冷落,擠到床前,小腦袋湊近他外公的臉,用自以為竊竊私音曦,洪聲迸出小小的大心愿。
“外公,讓姊姊當舅舅的新娘好不好?這樣姊姊就永遠都不會離開了。”
聽到攪局的小搗蛋說出古怪想法,紫羽僵硬的笑容停在正迅速漲紅的芙蓉臉。這一家子的男人是怎麼回事?一老的、小的全打的歪主意!難不成救了他們,連那個恰巧沒救到的,都該她以身相許。天底下哪有這麼賠本的事!
“老王爺,童言無忌,可別當真!”
“是呀!爹。現在我只在意王府的安危,您別聽這小鬼頭胡扯。”一臉錯愕的杜少澤也趕快出聲阻止。他連齊紫羽的身分都還未摸清楚,更說他們才想識三天。
喜歡她,為她神顛倒,全是他個人的事,但王府的安危卻更重要,他的事可以暫時緩一緩,除了成婚這個理由外,他會另想方法絆住她。杜少澤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床前的小鬼頭。
“你們別急着撇得一清二楚,我自有主張,一切等我身子痊癒再做定奪。你們其他人先出去,我想和齊姑娘單獨聊聊。”
紫羽無助地瞅着其他人魯貫而出,真怕單獨留下來被逼婚。雖然杜少澤的推辭引起她莫名的不悅,卻是與的希望不謀而合。她怎麼可能嫁他嘛!只有皓清那麼天真的小孩,才會提出這麼荒誕不經的意見。
“齊姑娘,你別怪少澤一口回絕婚事,這孩子事事以王府為先,自己的事一向弔兒郎當,我最不放心他了。”老王爺揪然變色,輕嘆口氣。
紫羽端過碗水,喂老王爺吃下靈藥。勸道:“老王爺,您別多慮了,王爺自有他的行事分寸。卓爾出眾的他可不怕攀不上門好親事。”
“少澤他娘死得早,自小與他姊姊最好新近,那間蒹葭館是他親手為他姊姊佈置的。我女兒嫁入宮后,沒幾年就過世了,只留下皓清。我叫他將屋拆了免得觸景傷情,他卻說蒹葭館要留給未來的妻子。”老王爺叨叨絮絮地解釋會將紫羽當成媳婦的原因,老王爺的雙眸盯着紫羽的反映,緩緩說了句:“他心裏早把你當成妻子。”
“沒的事,老王爺您別瞎猜。”紫羽猛地直搖頭,嬌俏臉蛋凈是惶恐。杜少澤只懂得欺負她,哪有把當妻子。
“別急!我只不過說說。”老王爺安撫地拍拍紫羽的縴手。“你去休息吧!我也想歇會兒了。”
紫羽扶老王爺睡下后,沒片刻耽擱。她一出房門,斜靠在門外梧桐樹榦焦心等待的杜少澤立刻趨前而來,與她並肩而行。
“爹都跟你說些什麼?”杜少澤犀利的瞳眸咄咄逼人地緊盯含嗔素臉。
紫羽寒着小臉,滿心怨懟,這下子她要出盡洋相。人人皆知蒹葭館是給他妻子住的,只有她被蒙在鼓裏傻傻地住進去,這算什麼嘛!
“你忘恩負義,狼心狗肺!”她氣得口不擇言地破口大罵。
不甘心受辱罵,杜少澤大手抓住她纖細的胳膊,火冒三丈地喊道:“就算拒絕婚事,你也不能這樣含血噴人!”
“誰希罕你的婚事來着。”紫羽努力想將臉抬高,在與他如此對峙時才發覺自己有多纖小。
雖然怒火中燒,但一部分思緒卻溜出管制範圍,讓杜少澤在這種劍拔弩張的氣氛中,竟還貪看她的嬌容俏顏,怒火染紅了她的雙頰,只為增添一分妍麗,不足以威嚇敵人。
“那你為何氣成這樣?”他的黑眸熾烈地盯住她。
“你要我住進蒹葭館是什麼意思??紫羽高揚起含怒的柳眉,秋水明眸此時卻暗濤洶湧,粉拳緊握身側,很想賞給這不知好歹的王爺一頓毒打。
“蒹葭館不夠好嗎?”杜少澤裝傻,顧左右而言他。她定是知道住進蒹葭館的人是他未來的妻子,才會氣成這樣。當他的妻子有什麼不好好?何必氣得怒火衝天?
紫羽小腳狠狠地一跺,噴道:“你明知我不是那個意思。”
“請姑娘明示。”杜少澤嘻皮笑臉地作揖為禮。
“杜少澤!”紫羽嬌聲地大叫。
“姑娘有何吩咐?”他笑得悠哉游哉。
漲紅臉,紫羽氣得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在烏有山時師父、師兄都讓她,根本沒機會訓練罵人的功夫,一日怨氣憋在胸口,咽不下也吐不出。幻術高強、醫術過人的,竟一陣暈眩,昏厥在杜少澤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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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羽,我絕不再惹你生氣,你醒醒吧!”杜少澤焦灼的黑眸中滿是無盡悔意,心疼地瞅着被錦被襯得蒼白的小臉,大手愛憐地輕撫粉頰。
他寸步不離地從晌午守到深夜,不吃不喝。堂堂的王爺狼狽不堪,鬢髮散亂,胡鬢未理。
“王爺,您去休息吧!有我們守着就成了。”輕勸道。
“我不走,你們都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守着她。”
嚎陶大哭直嚷嚷着紫姊姊的皓清才被丫環帶出去,偌大的寂靜房間內只剩他和紫羽。昏黃飄着暗香的燈火,照映在紫羽了無生氣的美麗驅體上。
杜少澤如今才知道自己有多在乎她,她的一顰一笑早已烙印在心上。他不能失去她,絕對不能。
“紫羽,你到底怎麼了?”大夫來過,全說無恙,卻不知她為保不肯醒來,沉沉地昏迷了四、五個時辰。
低喚她的名字,唇輕憐地刷過的眉心。粉鼻,停在的紅唇上。想起昨夜那狂猛熱情的吻,她也毫不保留地回應他,讓他的心引起前後所未有的悸動,想擁有她、保護她的渴望,強烈得令自己害怕,害怕得不願正視真正的感覺。
疲憊的手緩緩褪去長袍,杜少澤僅剩單衣,掀開錦被躺下,將紫羽柔軟冰涼的嬌軀擁入他剛強溫暖的懷裏,滿足地嘆口氣。他不需要任何的富貴榮華,他真正想要的是——就這樣擁着她直到地老天荒。
可惜紫羽無法接收他的心意,因為她的魂魄早已偷溜回烏有山快活去了。
她從未有過形神相離的經驗,出窮的魂魄自然而然地往烏有山行去。少了形體的羈絆,紫羽眨眼間便回到目的地。鎮定綠竹林,見到師兄又在自奕,她心念一轉,倏地來到楚白身邊。
“師兄!”紫羽喜孜孜地大叫一聲,得意終於有一次能得逞,嚇得師兄目瞪口呆。
“你怎麼這樣子跑回來?你把身體丟在哪裏了?”楚白錯愕的表情迅速轉為怒容。
紫羽笑吟吟地摟着楚白的胳膊,說道:“少了那副臭皮囊,輕鬆自在多了。”
楚白手指往她頭上一敲,罵道:“臭丫頭!別在這裏胡說八道,快找師父去,希望你沒闖禍!”
師兄妹倆急忙先往師父平日修鍊的白石瀑布行去。果然,御風老叟正在瀑布下修鍊。瀑布飛泄奔騰而下,落到御風老臾頭上時卻自然往兩邊散開,半滴水都未沾染到他的布衣。
御風老臾睜開眼,大喝一聲,飛身至兩徒弟身邊,一言不發地向瀑布旁的山洞走去。楚白和紫羽跟隨在後。
優閑地端坐蒲團上,他問紫羽,“你怎麼這樣跑回來,老王爺的病好了嗎?”
“還沒好!”紫羽面有愧色地輕聲回答,但也不放棄替自己辯解。“杜少澤一直欺負我,今天我被氣暈了,魂魄守不住身體,不由自主地就回來了。師父,您就讓徒兒在山上休息幾天吧!在王府里好累人哦!又沒時間修鍊,法力都快消耗殆盡了。”
“不行!不行!若是你的軀殼被別的遊離魂魄侵佔了,便是你得四處飄泊、沒個安身之所,你願意嗎?”御風老臾細剖利害關係。
“徒兒知道了。”紫羽噙住淚不,黯然神傷。
“別難過了!若有必要時事,為師會讓你師兄去幫你。”
御風老叟好言相勸,從懷裏掏出小巧錦盒,遞給紫羽,“這裏面裝有起死回生的藥丸,也能增加法力,你拿去吧!”
“多謝師父!”紫羽接過錦盒。御風老叟寬袖揮揚,紫羽的幽幽魂魄便回到緒王府。
慢慢更醒,紫羽發現自己和杜少澤相擁而眠。幸好聽師父的話趕了回來,否則這臭男人不知乘機佔多少便宜了。
遊了一圈的魂魄才剛回軀體,四肢仍軟綿綿使不出力,力不從心地推不開他。健如鐵鑄的肢體纏繞她嬌柔的身體剛柔截然不販身體卻毫無縫隙地緊密貼合,驚覺到這種接觸太親密,紫羽一刻都沒有辦法多承受。
“王爺!王爺!”紫羽輕喚,並試圖移動。
不安蠕動的紫羽,終於呼和浩特醒杜少澤。他睜開惺松的眼皮,眨了,昏睡的黑眸驟然瞠大,欣喜若狂的神色爬上狼狽俊臉,他不敢置信地大叫:“你醒了!真的醒了!
太好了!太好了!”一連串的驚叫后,如驟雨般的細吻落滿嬌羞臉蛋,重獲至寶的喜悅在胸臆一波波地漾開。
“你再不住嘴,我又要暈過去了。”紫羽的確又開始覺得呼吸困難。
“好!我不吻你了。”杜少澤一聽她又要暈了,趕忙住嘴,挪開身體,留給她流通的空氣。”惴惴不安地瞅着呼吸急促的紫羽,他低沉溫柔地問道:“好一點了嗎?千萬別再昏倒了。深吸一口氣,再吐出來……對了!很好。”
紫羽真照他所說的深呼吸,再加上少了他的吻和擁抱,她的心跳和呼吸逐漸恢復正常。
“你幹嘛在我房裏?是不是想乘機占我便宜?”紫羽坐起身,用錦被裏住僅着單衣的身子,美眸懷疑地斜睨着他。
“我哪有。”平白蒙受冤屈,杜少澤急跳而起。“我是擔心你,才守在這裏。”。
“貓哭耗子假慈悲。我可是被你氣暈的。”紫羽冷哼一聲,極盡優雅地鑽出錦被,想倒杯水喝。
走不到兩步,一個踉嚙,她驚叫着跌向地面。杜少澤一個箭步移來,只抓住錦被,左手再急忙一伸扯住衣袂。薄薄的續衫禁不住兩股相反的力量,“刷”地一聲裂成兩半。
慘叫着跌問地面,紫羽只剩一件肚兜外加半件單衣,全身雪白柔嫩的細效肌膚一覽無遺,她花容失色地急扯身邊的紗帳來遮掩,但半透明的紗帳只製造了欲蓋彌彰的效果。
杜少澤目瞪口呆地緊握半件單衣,止不住的熱血直竄腦門,無措的臉漲成赭紅色,他期期艾艾地解釋,“我……我不是故意的。”
“轉過頭去呀!”紫羽滿面潮紅,狼狽地抓住紗帳,朝着直勾勾盯住她的男人大叫。
要及其的羞愧襲向她,羞得她快暈了。但不行!若現在暈過去,豈不是半裸垢讓他抱上床?紫羽深吸一口氣,怎麼說也得鎮定下來。
經紫羽大叫,杜少澤陡地一震,扭頭便往紗帳外的寬席走去,背對着她心律不整地坐下,像被燙着般地丟開留有她余香的單衣。
天呀!他杜少澤從未如此失態,先前把她氣暈了,現在又撕破她的衣裳。他心神不定地倒杯茶,仰頭一喝。
“哇——!”驚天地的慘叫聲劃破寂靜夜空,響徹雲霄。
驚魂未定的紫羽衣衫不整地衝出來,忙不迭地問:“怎麼了?怎麼了?”
忘了茶水用小火保溫着,被燙得唇舌紅腫的杜少澤有口難言。
“瞧你冒冒失失的,哪像個王爺!”紫羽輕聲責備,卻吐氣如蘭地朝他燙處的唇舌吹氣。
杜少澤模糊不清地咕噥一句,順手將紫羽攬坐膝上。
“什麼?”紫羽用衣袂幫忙扇涼。
“好痛!”他的聲音終於清楚,熠熠黑眸閃動促狹笑意,瞅着眼前攏眉含憂、又是吹氣又是扇風的秋水伊人。
“這不是幫你扇涼了嗎?”
“在嘴上親一下就不痛了。”
紫羽聞言,愣了一下,吹氣的小嘴。扇涼的香袖。同時停住。她這才看見飽含不正經笑意的炯炯瞳眸。
“啪”地賞了他一巴掌,趁他呆怔的當兒她旋風似地打開房門,驚聲大叫:“來人哪!王爺受傷了。”語音甫落,雜沓混亂的腳步聲朝蒹葭館跌跌撞撞地跑來。七、八個人頓時擠滿房裏。
杜少澤捂住臉,啞巴吃黃連般有苦說不出地被君仆簇擁而去,臨去前他還怒火中燒地回眸狠狠一瞪,紫羽滿不在乎地朝他扮個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