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紫羽御風而行,四個進辰之後,壽陽已近在眼前。城外星羅棋佈的大軍營帳,高插綉“杜”大旗。”紫羽在大營附近一躍而下,越走近軍營,她的心跳得越急,因為陣陣傳來的呻吟、哀號不絕於耳。
一眼望去,哀號遍地,紫羽身形一晃,按住痛得欲窒的胸口,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緒。杜少澤武藝高強,他絕對不會有事,絕不會!
她趨前向一位傷兵探問:“你們將軍的營帳在何處?”
士兵緩緩舉起手臂呆若木雞地指向一座黑色的大營帳在紫羽依他指示的方向離開后,他竟然猛敲自己的頭,擔心自己是因傷勢太重危及腦子,才讓他瞧見一位美人從天而降,且和他講話了。
紫羽小心跨過傷兵,急切來到帳前,掀帳而人。帳內的人陡地齊望向她,偌大的營帳頓時鴉雀無聲。杜少澤並不在帳中,她邊退出邊訕訕地道:“對不起!打擾諸位了。
我找杜將軍,有位士兵告訴我他在這裏,所以……”
“姑娘,你是誰?找杜將軍有何事?”一位瘦削但又目炯炯有神的人,張開那薄得似刀的雙唇問道。而此人正是李非。
“我是杜少澤的未婚妻子,聽說邊境告急,我趕來幫他。”紫羽解釋着,沒忽略他們一聽她是杜少澤的未婚妻子時,那驟然一變的神色,他們為何用同情憐憫的眼光瞧着她呢?原來不安的情緒更是擴大,迅速籠罩心頭,頓時滿心是讓她發冷的不祥之感,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扯住裙裾,抵抗着那種不好的念頭。
“少澤呢?少澤他現在在哪裏?有沒有受傷?”
李非面有愧色,欲言又止。見他的神情,紫羽整顆心沉到谷底,慌懼驚恐地逼問:“說呀!你為什麼不說呢?少澤怎麼了?”
“將軍身受重傷,被敵國的士兵擄走了。”
紫羽被突來的青天霹靂轟得肝膽俱摧,扶住帳門才沒一頭栽在地上。傷心欲絕的悲憤,發泄到眼前眾人的身上,她淚流滿面地喝問:“為何少澤身負重傷,你們沒有救援,反而眼睜睜任他被敵人擄走?”
李非作賊心虛,被罵得啞口無言,愧然俯首。其他不知內情的將領上前解釋,“姑娘,你誤會了。是將軍為保留我軍實力,避免全軍覆沒,才命李非副將先收兵。而此次戰役,將軍陣前失常,以到於受傷被俘,我們也不願見到這種狀況呀!我們已籌劃營救將軍了。”
“不用你們多此一舉,我自會救他的。”紫羽憤然甩頭走出營帳,再多的解釋也改變不了杜少澤被俘的事實,如今最重要的是儘快救出他。
紫羽見四下無人便幻化為紫鳥,一飛衝天,往北而去。渾然不知李非在她離去后,因受良心譴責,竟跪地掩面痛哭流涕,弄得在場的人滿頭霧水地面面相覷。
紫羽知道必須儘速救回杜少澤,否則他身上的傷和他的頭銜都可能讓他命喪黃泉。他不可能投降,搞不好還會對敵兵破口大罵,這樣一來,他可別想活命!
展翅無聲無息地飛過天際,西落的夕陽照紅紫羽的一身,靈動的圓眼,巨細靡遺地搜索染血的狼籍戰地,生怕錯過杜少澤的身影。
在豎滿魏旗的上空,紫鳥低飛盤旋。圍成環形的大營中間有一根長柱,其中綁着一個披頭散髮、渾身血跡、狼狽不堪的男子,他的身形好像是……紫羽一驚,直直墜落,急疾變回人形,重跌在地,正落在那男人三尺外。
士兵們被從天而降的美女嚇得目瞪口呆,幾個回神快的,則戰戰兢兢握劍,緩緩地向不知是人、是鬼的美人接近。
紫羽無視於自己造成的騷動,也忘了跌疼的身子,一步步向前,明眸一瞬也不瞬地緊盯住眼前的男人。他低垂的臉被散發遮掩,戎袍碎裂污穢,早認不出原來的色澤,他胸前皮開肉綻地呈現深深一道傷痕。
她緊咬住唇,縴手輕緩撥開他的散發,杜少澤臟污泛着灰黑的臉立現眼前。閉眼忍下那疼得讓她暈眩的痛苦,紫羽輕撫過他的臉,沙啞低喊:“少澤,我來救你了。少澤,你醒一醒!”
她動手迅速拆掉捆綁的粗繩,小心翼翼地扶他躺下,想拿出相贈的回魂丸,但往他的胸前一瞧,早無片縷遮胸,更不會有葯。顫抖地掏出自己懷中的傷葯,直接扯破錦囊,她淚眼婆娑地瞅着藥粉沒入深可見骨的傷口,緊握住他的手,想將靈氣傳給他,卻全被排斥回來。
紫羽驚愕地握住他的手,嚇得忘了落淚,慢慢將手探近杜少澤的鼻間,氣息杳然。不!不會的,他不會死!
她速速探向他的頸間和手腕,一樣是平穩的,沒有生命跡象。怔怔地收手,如墜無底深淵,渾身冷得直打顫,她緊握住杜少澤的手,卻止不住刀刀剜剜的劇痛。她無言張口,久久才迸出驚心動魄的哀號聲,“不!不!”
一旁才鼓足勇氣、舉劍而來的敵兵,被紫羽的大叫聲嚇得魂飛魄散,落荒而逃。
“我不會讓你死的。”紫羽的熱淚落在杜少澤冰冷的臉上,熨不熱早已失去生命的身軀。“我帶你回烏有山,師父一定能救你,就算拼了命也要把你救活,你休想這樣子就丟下我!”不肯輕言放棄,他傾身扶起少澤,念動咒語御風而去,迅速消失在昏黃的夜空中。
躲在角落偷看的敵兵,個個瞠目結舌地跌坐在地,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
因抱着杜少澤,加上僅有五成的法力,御風而行的速度慢得令紫羽心急如焚。上次皓清用回魂九保住性命,是因他仍有一縷微息在;而杜少澤已氣身亡,更未服下回魂丸,她必須把握每一刻的時間,儘早將他的身體送到師父身邊,否則一理他的魂魄離了人間入了地府,那就再也尋不回來了。
紫羽害怕杜少澤的魂魄入了地府,其實他正在皇宮裏穿房過院地尋找她。
原不知為何會突然來到皇宮,直至他攬住宮女欲探問,才發現她們對他竟然視而不見,怔了半晌才驚覺自己是鬼魂。
在他重傷被綁住魏營時,已陷入恍惚昏迷中,滿腦子想的都是紫羽,他想她,想將她再擁在懷坦克。苦苦支撐着,不想違背對紫羽的誓言,五月十五他還要與她成親呢。
然而天不從人願,他只能不甘心地咽下最後一口氣,眼前一黑,合眼而逝,來不及見紫羽一面。
靈魂出竊,飄飄蕩蕩,心中所想,魂魄歸往。想見紫羽的渴望自然則然將他帶到皇宮。見到了皓清、皇上,及皇上身邊和姊姊一個模樣的女子,就是不見紫羽,她會回王府了嗎?
才一想,魂魄就到了家裏。父親和方期正喜上眉梢,熱絡商討他的婚事,渾然未知他已身歿沙場。他黯然走向蒹葭館,穿門而入,但仍不見紫羽。他乾脆翻身躺在榻上,想不出紫羽到底跑到哪裏去了。
紫羽在杜少澤面前是個柔弱的藥師,所以他根本想不到她已跑到敵營,去搶救他的肉身。
出了蒹葭館,杜少澤尋遍全府上下,就是不見紫羽芳蹤。他幽幽涉涉地出府,漫無目的飄蕩,只想再見紫羽一面,這種渴望即使身為鬼魂,仍令他心痛如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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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我去幫師妹!”楚白起身欲走。
“坐下!”御風老叟平衡的聲音有着難以違抗的威嚴。
“若是能幫,我早讓你去了。接下來的事得全靠紫羽。這段姻緣成不成,就看她的心了。”
聽了師父的言事,楚白莫可奈何地坐下,師徒兩人就端坐在桃花洞前,等待紫羽獨力將杜少澤的軀殼帶來。
打從學會幻術開始,御風而行之術,紫羽從沒有用得這麼起伏不定,好幾次險些從雲端跌落。她一要抱着杜少澤;一方面要凝聚風氣,已不容易,再加上憂急攻心。情緒激動,才會將幻術運用得如此狼狽。
當她飛入烏有山,已是筋疲力竭,氣喘吁吁。她直往桃花洞行去,就見師父和師兄靜坐洞前。
“師父!”紫羽悲凄地大叫,見到她,御風老叟及楚白立即站起。紫羽將杜少澤橫放在地,跪在師父面前苦苦哀求,“師父,徒兒知道您神通廣大,求求師父,一定要求活他!”
扶起淚流滿面的徒兒,御風老叟瞟向地上的肉身,“先把他送到花塢再說吧!”
見師父沒有拒絕,紫羽心中的巨石頓時放下,她與楚白合力將杜少澤抬往草日所在的花塢,小心翼翼地放置石床上。
御風老叟面色凝重地探看社少澤的身軀,他緩緩地搖頭道:“軀體的傷勢太重,身染劇毒,這樣的身軀即使招回魂魄,只怕是再死一次罷了,而且他陽壽已盡。”
紫羽聞言,涕淚縱橫,跪倒在御風老叟面前,緊扯住他的長袍,哭道:“師父,徒兒求求您,我知道您一定有辦法救他的,只要能救活他,我什麼都願意做,我可以將靈氣和法力全給他。”
“連命都可以不要嗎?”御風老叟反問。
“可以的!可以的!只要他能活下去,我不在乎。更何況他若真的再也活不過來,我寧可死了,變成魂魄找他去。”紫羽毫不遲疑地回答,明眸里是抵死無悔的神采。
“那好吧!”御風老叟將紫羽扶起。“這表示你們今生的緣分還能持續下去。”
“謝謝師父。”紫羽抹淚,破涕為笑。
“你先別高興得太早,接下來可有你受的了。”御風老叟在床沿坐下,神色嚴肅道:“你在烏有山跟我修鍊十幾年,你已能有百二十的年壽,若你要救他,則必須將自己的壽命過一半給他,你應該沒問題吧!”
“沒問題!只要師父告訴我怎麼做就行了。”別說一半,就是全部的壽命都給他,她一樣會二話不說地答應。
“紫羽,你仍是完壁之身吧!”
紫羽羞赧頷首,不知師父為何有此一問。
“很好!”御風老叟用力一拍大腿,笑得很篤定道:“想救他,必須用你的三大碗鮮血加上三兩肉為藥引。他吃下回魂丸后,還要在我精心調配的葯池裏浸上三天三夜,而在這段里,你必須握住他的雙手,不停默念他的名字。屆時我會將這洞口土封住,一切都得靠你自己,即使再虛弱都不能中斷,否則將功虧一簣,你知道嗎?”
“我知道了。”紫羽沒有絲毫退縮。釋血剜肉還難不倒她。
“楚白,你去把一切所需要的工具、藥物都拿過來。”
御風老叟吩咐道。楚白出洞,眨眼間就捧來所需要的東西。
御風老叟將刀和木碗、一粒鮮紅藥丸、一包分。擱置在紫羽面前,“研碎你的血肉塗滿他全身,並讓他服下回魂丸,一個時辰之後,你再將這包藥粉倒入池中,就可以最後步驟了。足足得要三十六個時辰,記清楚了嗎?”
“記清楚了。”紫羽只希望師父和師兄快點離開,讓她早點救治杜少澤。
“那我們這就出去,洞口也要封起來了。事成之後,你再自己破洞而出吧!”做完最後叮嚀,御風老叟和楚白翩然離去。
洞口被封后,紫羽立即着手救治的工作。她脫去硬事的寬衫,僅着輕簡的單衣,坐在床沿,素手貼着杜少澤冰冷的臉頰,俯首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我不會讓你死的。”
背脊一挺,她咬牙剜下手腕上的細肉,用碗盛接住汩汩流出的熱血,待流足三碗,便迅速裹傷止血,再將混合血肉血水,一寸寸仔細地塗滿杜少澤傷痕纍纍的身軀。
塗完血水,讓他服下回魂丸之後,紫羽總算暫鬆一口氣,過了一個時辰之後,再將他浸入葯池即可。
這時她才感覺到手腕上的陣陣抽痛,低頭一看,血水已滲出包札的布條,她隨手又撕條布巾層層裹上。紫羽雖滿不在乎,但此時她的臉色已是一片蒼白,身子逐漸發冷。
對自己的狀況全然不理,她只是目不轉睛地注視一動也不動的杜少澤。那種憂心如焚的痛楚漸漸消褪,取而代之的是滿懷期待。三十六個時辰后,她就能再見到杜少澤時而凌厲、時而溫柔的黑眸,聽見他朗朗的笑聲。
紫羽專心一意守着杜少澤,當一個時辰過後,她急忙至石床旁那天然的熱池,將師父交代的粉撒入池中。池水霎時變成墨綠色,藥草香味也隨着熱氣瀰漫整個石洞。
準備妥當后,紫羽扶住杜少澤龐然身軀,將他扶往葯池最深處坐下。藥水剛好淹及杜少澤的雙肩,紫羽卻覺得快被滅頂了,她得抬高下頷,避免喝入池水。但為使杜少澤全身以浸染池水,她也別無選擇了。
面對面坐着,溫熱的池水浸泡全身,紫羽握住社少澤的手,開始默念他的名字。一個時辰、兩個時辰過去了,她開始覺得精神不濟、昏昏欲睡。忙深深吸口氣,眨眨酸澀的眼皮,瞅着杜少澤不敢稍有鬆懈。
二十四個時辰過去了紫羽全身僵硬地挪動幾次,就是不敢鬆開手或停止默念。以前深愛的葯浴,現在就像一場噩夢,讓她保想抽身離開。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杜少澤的臉色開始轉紅,身上的傷痕也逐漸痊癒。但他仍沒有鼻息,也未恢復心跳脈博。
一縷幽魂在天地間飄蕩,恍惚間社少澤似聽見紫羽喚他的名字,但這聲間聽似來自四面八方,他根本無法辨識真正的方向。
“紫羽!你到底在哪裏?”他對着窮蒼嘶吼,狂叫。“告訴我你在哪裏?我要見你!”
回答他的只有蕭索的颯颯風聲,及趕來追捕遊魂的鬼差。
即使從未相遇,杜少澤也知道乍然而現的兩位身着長袍之人對自己不懷好意。他翻身想走,身後那兩人卻喃喃低念他聽不懂的經文,頓時四腳動彈不得,如被無形的繩索捆綁住一般。
鬼差分列左右,已然要架走他,杜少澤急得大叫:“我不走!沒見紫羽一面我不走。”
對他的哀求鬼差無動於衷,也許是這樣眷戀紅塵而不肯離去的鬼魂實在太多了,看得早已麻木,所以仍百無表情,不發一語地架起他。
在鬼差碰觸到杜少澤身體的同時,方才那縹緲難辯方向的叫喚聲,竟然轟然作響。聽到這如雷般的叫喚,杜少澤平安無恙,兩位鬼差竟然臉色大變,被這叫喚聲轟得頭痛欲裂,冷汗如雨直下。
兩位鬼差和天空傳來的巨響僵就下。杜少澤想奔向聲音的來處,卻寸步難行地被壓制住。“你們放我走,紫羽不斷地叫我,定是心急如焚,我要去見她。”
不知僵立多少時辰,黑沉沉的天空轉為灰白,鬼差面有難色,狀甚不安。在司晨的雄雞鳴起第一聲高昂的長啼時,鬼差同時撤手,而杜少澤的魂魄則被天際傳來叫喚聲吸走。
他的魂魄以迅雷之速穿越隔離兩人的空間,跌入佳人所在的烏有山。
形神合一,杜少澤全身熾熱,他緩緩睜開眼睛,透過氤氳的霧氣,紫羽近在眼前魂魄才剛入身,神智未甚清明,他甩甩頭,欣喜若狂的黑眸緊盯住紫羽,怕她是自己的幻想。
見杜少澤睜眼,紫羽抑下興奮過度的痙攣,但她仍不敢鬆手,不敢置信的聲音微微顫抖,輕聲問道:“少澤,是你嗎?”
“我來看你了。”杜少澤粲然一笑,不論是生是死,他終算達成再見紫羽一面的心愿。
紫羽聞言,鬆了一口氣,苦撐三天三夜的身子,早已筋疲力竭,再也榨不出一絲力氣來,鬆開杜少澤的手,任自己癱軟地沉入水中。
揮傾身欲攬住紫羽,杜少澤摹地發現自己四肢僵硬。動作遲緩,費了好大的勁才扶起她,焦急地輕拍桃腮,“紫羽!紫羽!你醒醒呀!”
紫羽咳了幾聲,睜開眼,驚叫一聲,緊緊地攬住杜少澤的頸項,減道:“太好了,你活過來了,活過來了。”
杜少澤笑逐顏開地摟住紫羽,所有的愁緒、憂懼頓時拋到九霄雲外。此時才留意到他們是在一個石洞的熱池裏,而……他身體的血液頓時往腦門竄。他顯然是身無寸縷,而懷裏紫羽濕透的單衣,就像是她的第二層肌膚;如今這曼妙的嬌軀正偎在他懷裏。
他是不介意這種接觸,只是他快管不住在她背脊遊走。
蠢蠢欲動的雙手,他粗嘎地道:“紫羽,你再不離開,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經他一提,紫羽才驚覺到肯前的狀況,驀地鬆手急退到三尺外,嬌喝:“轉過頭去,我要上去穿衣服了。”
杜少澤無奈地笑着轉頭,有點後悔自己幹嘛這麼君子,眼前的美人可是他的未婚妻子耶!
“我換好了。”紫羽俐落地換上凈爽的衣衫,對池中的杜少澤說道:“你先別起來,我去把好消息告訴師父和師兄,順便向師兄借套衣掌,我可不許你光着身子,在烏有山中招蜂引蝶。”
紫羽破洞而出,當她告訴師父,救活了杜少澤時,師父並沒訝異的表情,好像所有的事都在預料之中,他只是微微一笑,吩咐她帶杜少澤去桃花洞找他。
紫羽在洞口逡巡不前,忐不安的將借來的寬衫抱在胸前。真實的身分再也瞞不下去了,杜少澤會因她練幻術就心存歧見嗎?但不管他怎麼想,她永遠都會愛他。思及此,杜少澤介不介意已不重要了。紫羽深吸口氣,踏入洞內。
杜少澤拿過她遞來的衣衫,邊穿邊問背對着他的紫羽,“我記得與敵軍作戰時已身負重傷,後來不治身亡,為何我現在卻活生生站在這裏,我是在作夢嗎?紫羽。”着裝妥當,他由身後環住她,輕吻她的髮鬢。
紫羽轉身,眉輕蹙、星眸含憂,素手揪着他的衣襟,“你待會兒就會明白了,但你先答應我,你不會嫌棄我。”
紫羽一向以身為修鍊者為傲,但對杜少澤的感情,讓她變得患得患失。
“傻瓜!”杜少澤輕斥道:“我愛你都來不及,怎麼會嫌棄你呢!你再這麼說,我就生氣了。那個愛鬧愛磨牙的紫羽跑哪兒去了。”
聽他一說,紫羽知道自己多心了,嫣然一笑,她仰首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算是道歉。
一碰觸她的唇,杜少澤才知道自己對她的思念有多深,好像有一輩子不曾吻她似地繾綣難捨。熾熱的唇舌燃燒着紫羽,差點忘了師父正等着他們。
她嬌喘吁吁地推開杜少澤,埋首他的胸前,桃腮緋紅,櫻唇微啟。“師父找我們過去。事情的來龍去脈,師父會一次向你解釋清楚。”說完,便拉着杜少澤往桃花洞行去。
杜少澤一出洞便瞠目結舌地四處張望,這地方種滿了奇花異沒有一項他認得、叫得出名字來的。黃的、紅的、紫的,五彩繽紛的花朵和綠得發亮的樹木、青草,共同編織成一個絢麗奪目的仙境。
他尚未從殊景的震撼中回神,就被紫羽拉進一座兩旁種滿桃花的石沿。他總算認得一種植物了,見到熟悉的事物,讓杜少澤不再感到那麼驚愕。
一入洞,紫羽竟對一位坐在石榻上、白髮白髯的老叟叫師父。杜少澤滿腹疑雲,這麼不起眼的,怎能煉出紫羽身上那些不凡的丹藥,還能有楚白和紫羽這兩個卓越出色的徒兒。
“先別急着猜測,我這老頭兒會仔細講給你聽。”御風老叟神閑地說道。他示意楚白送薄團讓他們坐下,因為這話說來可長着呢!
杜少澤心中一震,立即明白眼前的老人必不簡單,可能是得道高人那一類的人物。當下不敢多言,便與紫羽並肩坐在老叟面前。
御風老叟不疾不徐的將事情始末娓娓道來,由紫羽幻化成紫鳥與他結緣,一直說到舍血肉救他還陽之事。
講述過程中,不時夾雜着杜少澤不敢置信的驚呼聲,直至聽聞紫羽舍了一半的壽命,還剜肉放血救他時,不顧當著御風老叟和楚白的面前,心疼不已地摟住紫羽,連聲責道:“你怎麼這麼傻?要是你有個意外,那可怎麼辦?”
有杜少澤這番疼惜的話語,她失去的血內根本不算什麼。心花怒放地任杜少澤抱住,暗自慶幸他對她的身分無半點芥蒂。
御風老叟連咳了三、四聲,好不容易才讓這對相擁的情人分開。
“對不起!失態了。”杜少澤連忙道歉,戀戀不捨地放開紫羽,但仍緊握住她柔若無骨的縴手。
“真情流露,無妨。”御風老叟喜形於色,“這表示你深愛紫羽,那我也就放心將徒兒交給你了。紫羽此番捨命救你,同時也失去了幻術的修鍊成果,如今她只是個普通的女子,你可要好好疼愛她,知道嗎?”
“我絕不負她。”杜少澤斬釘截鐵地說出誓言,熠熠生的黑眸充滿深情地凝視紫羽。
御風老叟頻頻頷首,撫髯而笑,終不枉他費心撮合這段良緣。雖是滿心歡喜,仍不忘叮嚀愛徒兩句。“紫羽,你此番下山,是不能再回烏有山了,但我和你師史有空會去探望你,這裏的一切就別再有所掛記了,知道嗎?”
一聽再也不能回來,紫羽不舍地流下淚來。他淚眼婆娑,硬咽道:“師父和師兄要常來哦!紫羽會很想念你們的。”
“傻丫頭!”御風老叟輕斥一聲,下了石榻,扶起他們,說道:“你們該走了,山下的事情應已處理妥當,就讓楚白送你們回府吧!”
紫羽依依不捨地和師父道別,才隨師兄離開桃花洞。
“紫羽,以後沒了幻術,要懂得照顧自己,知道嗎?”楚白對師妹也是甚感不舍,少了她,烏有山將會寂寞多了。
“師兄!”紫羽投入楚白的懷裏悲悲切切地哭了起來。
杜少澤明知他們是兄妹的情誼,但看着紫羽哭倒在別的男人懷裏,心裏仍不是滋味,黑眸灼灼地死盯住楚白擱在紫羽身上的那隻手。
瞧見杜少澤妒火中燒的神色,楚白笑着將紫羽推回杜少澤懷裏。“我看該送你們回去了。閉上眼睛吧!”
紫羽和杜少澤依言閉上雙眼,彈指之間,又聞楚白說道:“可以睜開眼睛了。”
一張眼,他們竟然已在給王府前,杜少澤張口結舌,而紫羽只是笑笑而已,欣喜師兄的幻術更臻精進。
杜少澤的嘴張得更大了。紫羽美眸含笑地瞅着他的呆樣,將呆任的他直扯往門前,“走了啦!我可不相在門口站上一夜。”
紫羽急促的敲門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很突兀,睡眼惺松前來開門的小斯,一見到他們,高八度的尖叫聲立刻驚天動地劃破夜空,他扔下油燈,轉身像火燒屁股似地橫衝直撞還大呼小叫地直嚷嚷:“王爺和紫羽姑娘回來了!王爺回來了!”
小斯聲音所及之處,立刻燈火通明,沉睡中的王府,時人聲鼎沸。原來王府上下正為杜少澤被俘,生死未卜而坐困愁城呢!
杜少澤意氣昂揚地擁着紫羽,興匆匆地往父親房間行去,卻在迴廊上見到父親披衣菜發、神情激動,正被方期挽扶而來。
杜少澤和紫羽扶老王爺回房,並將獲救的事半真半假地說了一回。他只說紫羽的師父和師兄武藝高強,將他由敵兵手中救走,並療養幾日,耽擱和回府的時辰。
老王爺老淚縱橫,拍拍兒子的手,喜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抹去喜極而泣的小不,他轉頭感激地瞧着紫羽,“我們杜家欠你太多恩情了,哪天請你師父和師兄來王府作客,我要當面好好謝謝他們。”
“老王爺您別掛心這些,還是早點歇着吧!”紫羽扶老王爺在榻上躺下。
杜少澤附和道:“是呀!爹,我回來了,多得是時間,有事明天再說吧!”
“等等,我再說一件事就可以了。”
杜少澤和紫羽見勸說不過也只得由他了。
結果他們聽到了出乎意料之外的消息。陣前副將軍李非在皇上面前坦承自己的罪狀,並指認宋濟華是主謀。當皇上派宮廷待衛前去捉拿前,宋家父子已服毒自殺;宋濟華手裏還緊抱着新朝的玉璽。主謀者已自盡身亡,皇上並未誅殺一門九族,只是所有族人全受牽連,皆貶為庶民。
紫羽悶悶不樂地被杜少澤送回蒹葭館。“怎麼他們受到懲罰了,你不高興嗎?”他不解地瞅着紫羽含愁的芙蓉臉。
“這根本不公平嘛!真正的壞蛋一死了之,無辜的人卻替他們受過。”紫羽忿忿不平地說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就別管了。”杜少澤拉紫羽在錦席坐下,抬起她的小臉,命令道:“今後你只要管我的事就行了。”
紫羽顰眉,若有所思,沒聽進他的話,氣得杜少澤在她唇上狠狠地吮吻手才喚吻她,他粗聲粗氣地逼問:“說!你在想什麼?竟然失魂落魄的!”
“當然是你羅!”紫羽露出一個迷死的甜笑,雪白柔荑搭上杜少澤的肩膀,柔聲央道:“你進宮替那些受牽連的人求求情,好不好?”
正意亂迷間,杜少澤聞語愣了一下,未婚妻子這麼多情地向他撒嬌,卻是為別人的事,他不禁濃眉一斂,睹氣道:“我不去!”
這個獃子,她這可是在替他積善存德耶!
紫羽一手仍搭在杜少澤的肩上,一手撫弄他前襟的緣飾,裝得若無其事地說道:“那好吧!明天我就進宮求皇上去,順便留在宮裏陪皓清,算不準什麼時候回來哦!”
“你一定要去嗎?”炫然黑眸緊攫住紫羽的明眸。
“那當然。”澄澈晶瑩的眸子隱含笑意,紫羽瞅着杜少澤緊繃的俊臉,素手替他舒眉,“別擔心,我會回來的。”
“不行!還是我陪你去比較妥當。”杜少澤心不甘情不願地答應了。雙臂緊摟住她,在她耳畔低語道:“今生今世,不管你想去哪裏,我都會陪你去,好嗎?”
紫羽含笑點頭,心滿意足地依偎在他溫暖的胸膛,仰首承接他溫柔多情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