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八章】
夏天過去了,涼爽的秋天到來。
微微的涼風讓駱悠然忍不住深吸口氣,抓緊手中裝着咖啡豆以及咖啡機的袋子。
那是一款專門用來煮義式咖啡的機器,她迫不及待的想先帶去咖啡館試用。
思及此,她露出恬雅的笑容,步伐更加迅速。
走過一條街,街角就是漫心咖啡館。
路途中,她不經意瞥見一位滿頭白髮的老人獨自坐在行人道旁的長椅上,不自覺地緩下腳步。
他看着遠方,滿是皺紋的臉龐透露着令她在意的孤單。“我這一身老骨頭沒用了。”他一邊伸手捶着膝蓋,一邊喃喃自語。“活到這把年紀也夠了……日子越過越無趣。”
這些話是什麼意思?駱悠然皺起眉頭,無法對那位老人家置之不理。“爺爺,您一個人嗎?”她不由自主地走上前,開口詢問。
他沒想到有人會搭話,懶懶地抬起眼,朝她揮揮手。“臭丫頭走開,你擋住了我的視線。”他粗啞的嗓音中氣十足。
聲音聽起來很有活力,方才那番話只是隨口說說吧?駱悠然思忖着,放心了。
“爺爺在看什麼?”隨着他的視線一看,只望見車水馬龍的街景,於是她輕聲問。
“不跟你說、不跟你說。”他搖頭,手中的拐杖敲着地而。“臭娃兒沒事來跟我這個老頭說話,有什麼目的?”
駱悠然一愣,旋即淡笑。
“您這麼問,我還真回答不出來。”她隨意地蹲在他而前,“爺爺,我不是個好管閑事的人,會找您說話,只是好奇這個時間您怎麼一個人在外頭。您的家人呢?”
這位老爺爺應該有八十歲了,但朱顏鶴髮,穿着一身西裝,白髮梳得整整齊齊,手腕上還戴著名牌手錶,看來生活過得不錯。
是出來散步嗎?這麼大歲數了,怎麼沒有家人陪伴在身邊?
或許寂寞的日子過久了,駱悠然總會特別注意和她有相同經歷的人們,雖然不了解這位老人家平日的生活,但他大白天獨自一人坐在這兒,就是讓她很在意。
因為皺紋而下垂的眼皮恰好隱藏住那雙眼眸中的精明,他緩緩地開口:“沒有家人,全世界只剩下我老頭子一個。”
“是嗎?”那就更不能讓他一個人在外頭遊盪,以免發生什麼意外。“爺爺的家在哪裏?”
他看出她的想法,滿不在乎地說:“我還沒老得變痴獃,反正也只是一個人,在哪裏都無所謂。”
“我確實是擔心爺爺迷路了。”駱悠然坦率地將心中的憂慮說出來,鬆了口氣。“爺爺的精神可真好。”
“路過的人這麼多,沒有一個人願意停下腳步跟我說話,哼,你這丫頭是好管閑事,還是想騙我老頭子的錢?走開、走開!”他用拐杖戳着她的膝蓋,接着用力一推。
“爺爺……哎呀!”駱悠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袋子裏的袋裝咖啡豆散落一地。
她趕緊看向咖啡機。幸好包裝咖啡機的盒子頗為硬實,否則她這一摔,破損是難免。
老人的臉上掠過一絲驚詫,接着不自在地扯了下嘴角。“老人的力氣是能有多大,真是虛弱。”罵完,他輕咳一聲:“沒摔着吧?”
聞言,駱悠然失笑。老人家跟小孩子一樣,做錯事不肯坦率認錯,還挺彆扭的!
“爺爺說得對,是我太虛弱了,沒事的。”她一一撿起袋裝咖啡豆,繼續道:“說我有什麼目的,我自己也不清楚,若是以前,我頂多看爺爺一眼,絕對不會有勇氣像現在這樣,和爺爺搭話。”
她當然有惻隱之心,但在老人家沒有發生任何事情時,最多在心底猜測他為何獨自一人坐在路旁,並不會多管閑事。
不過,聽見他表示人生了無生趣,她又怎能不問候幾句呢?況且,寂寞的老人家獨自坐在那兒實在讓人有些心酸,就當她是心血來潮吧。
“喔,意思是性格改變不少?”他撫一撫下巴,意味深長地笑着,“丫頭有男人了?”
駱悠然臉一紅,“爺爺可真厲害。”
“當然!”他得意洋洋,又說:“那個男人還能改變你的個性,看來挺不錯的?”
“嗯……”她的腦海中浮現一張俊容,眼神不自覺地溫柔起來。
“能改變一個人的原因很多,不過,像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應該是因為談戀愛的關係。想當年我老頭子也是很受歡迎的……”他意氣風發地說著。
駱悠然抬起頭,注視着他略顯威嚴的臉龐。
“的確,他給了我很多、很多。我曾經以為自己是不需要感情的,後來才知道,不是不需要,而是尚未碰到一個願意為我付出的人,接受別人的關心之後,我不再覺得孤單。”
“孤單?原來是可憐我!我這個老頭才沒可憐到要一個小女娃擔心!”他扯着嘴角,傲氣十足。
“爺爺生起氣來的樣子,跟我認識的一個人好像。”她以為自己看見李瑋域了!駱悠然好笑地搖頭。
他的眸底閃過一抹慌張,接着用力咳嗽。
“臭丫頭真啰唆,走開!”沒想到她年紀輕輕就有如此犀利的洞悉力,難怪會被那小子看上!
“很難得有人說我啰唆。”比起以前,駱悠然更懂得開自己玩笑,明顯開朗了許多。“既然爺爺還不想回家,那不如跟我到我上班的地方去吧,我煮咖啡給您喝。”
“你想誘拐老人家啊?”
“是啊,把爺爺賣了。”她淡淡地說起玩笑話。
他用力地哼氣,“算了吧,想嚇唬我這個老頭子,你還嫩得很。弱不禁風的丫頭還能拿我如何?”
明明是他先質疑她的人格。駱悠然嘆口氣,又問:“爺爺的意思呢?”
他看一眼她手中的袋子,“我的嘴可是很挑的。”
“那一定得讓爺爺監定我的手藝啰。”
“我可半點面子都不會給你,不好喝會直說。”
“是。”
“那地方在哪裏?”
“就在前面。”駱悠然連忙扶起他,配合著他的步伐。“爺爺對咖啡有研究嗎?”
這丫頭對他的態度不過分熱情,但該有的禮貌也沒有少,而且非常細心。他讚賞地點點頭,神采奕奕地開始高談闊論。
“我喝過的咖啡可不少……”
駱悠然靜靜地聽着,發現這位老人家說起話來不時帶有命令的口氣,偶爾還會露出傲氣的神情,越來越覺得眼熟。
跟她的男人可真像……除去李瑋域本身冷靜內斂的氣質,那高傲的姿態簡直是一模一樣!
走在路上也能讓她碰上這種怪事?駱悠然笑了。
瓦斯爐上的摩卡壺已經開始冒煙,駱悠然端詳壺裏沸騰的咖啡,嘴角微揚。
李瑋域說想在工作之後喝一杯她煮的咖啡,她才會在三更半夜還待在廚房裏。
這裏不是她家,而是李瑋域的住處。
當第一次踏進這間寬敞的豪宅,她才清楚體會他們之間的差距。
聽說他的老家是幢豪華別墅,他是為了工作方便才搬出來,畢竟這裏離公司近多了。
和他交往後,她逐漸摸透他的行程,他幾乎每天都在公司從早忙到晚,連回家后都還繼續工作。
想到之前李瑋域還能抽出時間來接她下班,她都覺得不可思議。
總裁的工作當然忙碌,但忙到連飯都忘記吃這種程度是她始料未及的,因此為了盯着他吃飯,她越來越常來這裏,偶爾會像今天這樣留下來過夜。
駱悠然想起頭一次在皇宇集團見到他時的那一幕。當時只認為那是他的工作態度特別嚴謹,所以也沒有再多加思考,而今待在他的身邊,她的想法和之前大不相同。
李瑋域絕非僅是擺擺總裁的架子,不但有出眾的決策和分析能力,還懂得善用資源作投資,更說得一口流利的各國語言。
她懷疑這個男人沒有不會的事!
越跟他相處,她越了解他是生活在多麼嚴苛的環境,過着多麼緊繃的生活。看着這樣的他,她的心隱隱抽痛,卻幫不上任何忙。
當越來越在意一個人的時候,代表不僅僅是喜歡對方而已,而是愛。有人說,人可以為了愛情付出所有,以前的她連想都沒想過關於愛情的任何事,當然沒有任何感覺,而今,她居然對這句話感同身受。
這麼深愛一個人,是不是很不妙?
可是她無法抽離這種情緒,甚至開始想像和他結婚之後的日子,想着、想着,連嘴角都不由自主地上揚。
“唉,真是奇怪的感覺。”也許正因為對方是李瑋域,才會讓她深陷於無法自拔的感覺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