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早!」黎苡詩向迎面而來的同事打了聲招呼。
昨晚當然沒有勇氣再回到羅安迪的房間了,所以在交待櫃枱送上急救箱后,她便匆忙離去了。
她發現並沒有人注意到她昨晚的提早退席,也沒有人以異樣的眼光看着她,或是問及昨晚的事。這使得她原本有些緊張的情緒鬆弛了不少。至於剩下的那一點點的緊張成分,是留給面對羅安迪時用的。
懷著沒碰上羅安迪的僥倖心情,她輕快地走進了目己的辦公室。
「早,苡詩!」
打開了門,迎上的是端坐在自己沙發上的羅安迪,這個毫無預警的狀況讓她大吃了一驚。
「羅總經理,你在我辦公室做什麼?」她瞪大了眼問道。
撇著笑臉,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看你的簡報呀!」
「你怎麼不在你的辦公室看呢?」她踱步到她的辦公桌前。
他還是那副笑臉。「彼德還沒搬出去,我就還沒有辦公室呀!」
不會吧!難道他想賴在她的辦公室,直到和彼德完成交接嗎?不行,她得要向彼德抗議才行,再怎麼說,她也應該擁有私隱權才是。
甩了頭,她轉身想離去,羅安迪隨即跳起來問道:「你上哪兒?」
「我去找彼德,要他幫你弄間辦公室!」
「我覺得你這兒很好啊!暫時先借我共用,不行嗎?」他存心找碴。
「不行!你是總經理,應該有你自己的辦公室,我這小小的破廟怎麼容得下你這位大廟公呢?」黎苡詩略帶諷刺的語氣,緊咬着牙齒說道。
羅安迪走到了大門口,擋住了她離去之路。「還在為昨晚的事情生氣嗎?」
她低頭不語,盯着他的皮鞋猛瞧--
「我保證,絕對不再叫你薔薇了!你別再生氣了,好不好?」他舉起右手來發誓,想逗她笑。
黎苡詩絲毫不領情地說道:「我已經忘了昨晚發生什麼事了!」
「真的?我還擔心你會怕得不敢再來上班呢!」他挑眉地說著。
「我不是那種容易退縮的女人,一點點挫折擊不倒我的!」她倔傲的眼神迎上他的兩團烈火。
他的眼光中有幾許的讚賞。「彼德說得沒錯,你的確是個很特殊的女人!」
「請你讓開,我必須去解決你的辦公室問題。」迴避他充滿感性的眸子,她認真而肯定地說著。
這次他乖乖地聽話,自動閃了空間,讓她從他身邊擦身而過。當他聞到一股自然的馨香從她身上散發時,他冷不防地出手,出人意外地環住即將離去的黎苡詩。
「我很喜歡你身上的味道!」他雙手環住她的腰身,臉龐輕傾地湊近她的發梢。
對這突如其來的一襲,黎苡詩完全來不及反應,傻楞楞地以眩惑的眸子望着他。
羅安迪很快就鬆了手,自我檢討地說:「對不起,我情不自禁--」
當黎苡詩正要發起怒火時,卻被這句道歉的話給澆熄了,而且血液里還有股莫名其妙的蠢動在奔騰著。那是什麼樣的蠢動呢?她也說不上來,只是心口裏有點酸、有點甜,想要捉住什麼又怕失去--
「我希望這不是你的習慣動作!」才不會讓他發現她的臉紅呢!趁辣火還沒爬上臉頰之際,她便丟下這句話推門離去了。
她離去的同時,笑容在羅安迪的臉上浮現。他喜歡這個習慣動作!他告訴自己。
是什麼原因會讓一個女孩子千里迢迢地跑到法國獻出她的貞操?又是什麼原因會讓她不肯在她的第一個男人面前承認過去呢?羅安迪蹙眉忖思著。
不管是什麼原因,最重要的是他已陷入她的遊戲中了。他為她的神秘氣質所吸引,他為她的美麗所瘋狂,再也沒有任何一個女子可以如此掀起他心海里的波濤駭浪,他明白而清楚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雖然他沒有刻意去尋找薔薇的下落,也沒有因為她而當了五年的和尚,但是這段不算短的日子裏,他總忘不了她,總會在夜闌人靜的時分,想起曾在他生命中駐足過的那名神秘女子。
「不管你是薔薇還是苡詩,我都不會讓你從我身邊溜走的!」在他自詡后,一抹自信的眼神在他閃亮的雙眸中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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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德,我不能忍受有人和我共用一間辦公室!」生氣之餘,黎苡詩早忘了在辦公室該用何種稱呼來對待彼德。
正在收拾雜物的彼德對於黎苡詩唐突地闖進他的辦公室,又提出這樣莫名其妙的問題,感到十分地不解。他放下手邊的工作,以疑惑的眼神瞧著黎苡詩問道:「你說什麼?誰要跟你共用辦公室呀?」
只差頭頂上沒有冒出白煙而已!她的表情明顯地告訴別人,她現在非常的生氣。
「還有誰?除了我們的新任總經理羅安迪先生外,還有誰會莫名其妙地霸佔我的辦公室呢?」
這會兒,彼德立刻露出驚訝的笑臉。「安迪霸佔你的辦公室?」
「是呀!他說在還沒交接完之前,沒有自己的辦公室,所以要到我那裏去擠一擠;你說,那我要怎麼上班呢?」她是氣呼呼的。
彼德聽了差點爆笑出來。安迪這小子,敢情這次是來真的?他竟然會用上這種死纏爛打老掉牙的招術?彼德在心裏嘖嘖地稱奇著。
為了要助羅安迪一臂之力,他不得不同流合污地說:「你該不會這麼小器、不肯和安迪在同一間辦公室上班吧?」
「你知道這件事?」她以為那只是羅安迪一廂情願的說法。
沒有回答,他只是笑着點點頭。
「公司又不是騰不出空的辦公室,為什麼他非得跟我擠呢?」
「或許安迪想眼你多多培養默契吧!」
培養默契?黎苡詩認為是那他的陰謀,誰不知道他想逼她承認自己就是薔薇,所以故意用這種方法來接近自己,以查出破綻--
「不行!我不答應,如果他堅持要暫駐我辦公室的話,那我先搬出去了好了,反正外面業務部的空位還很多,不嫌我多佔一個位子。」
彼德當然清楚黎苡詩說得出、做得到的倔強脾氣,所以趕緊按捺住她的怒火,和顏悅色地說:「苡詩,他可是你以後的上司呢!如果你現在這麼排擠他的話,那住后的日子該怎麼過呢?」
「我不是排擠他,而是他未免有點強人所難嘛!」她的語氣有點軟化下來。
「我知道你的難處,我想安迪他也不是故意要為難你的,不然這樣子好了,我早點收拾行李走路,好把辦公室讓給他嘍!」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這才瞥見了彼德倫笑的表情,也咀嚼出他話里,的含意。「你要提早離開了,是不是?」
他聳著肩,無辜地說著:「沒辦法,總公司來催人了,不能等完全交接后才離開,所以交接的工作就得要麻煩你了。」
原來,羅安迪是故意誆騙她的,就連彼德也和他站在同一條陣線上!
「那你剛剛還騙我!」她更加生氣了。
他掬起笑臉來澆熄她的怒火。「別這樣嘛!就當作是臨別前的一個玩笑,總不會對我這退任的總經理也這麼小器吧?」
黎苡詩不甘願地白了他一眼。「要走了還欺負我!」
「安迪他是跟你開玩笑的,就算我還沒走,他也不會這麼霸道地要搶你的辦公室。」他為羅安迪說說好話。
他不知道羅安迪安的是什麼心,當然會這麼說嘍!如果他知道她與羅安迪的關係,肯定就不會這麼認為了!黎苡詩在心裏氣憤地想着。
不過,看樣子羅安迪並沒有向彼德說出那一段往事,否則一向關心過度的彼德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她,不去追問那件事的來龍去脈的!
「不是說好交接完才走的嗎?怎麼臨時又催你提早回美國呢?」
「一來是因為總裁的指示,二來是安迪認為接手台灣的事務已經沒問題了,所以我才敢安心地離開。」
「他憑什麼這麼誇口呀?」
彼德眯了眼,笑看黎苡詩。「因為他說有你就夠了,不需要我這老頭子了。」
聽得出他話里一半是褒獎她的能力,另一半則是在暗示羅安迪對她的欣賞有加。
黎苡詩故意裝出聽不懂的表情。「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安迪是個不錯的男人,苡詩,你若有機會,千萬要把握住。」他開門見山地明白表示。
「總經理,你又多管閑事了!」她噘起了小嘴。
「我倒希望能留下來,多管一下你的閑事呢!」他又若有所指地說著。
由於討厭話題老是不斷地圍着她和羅安迪的身上打轉,黎苡詩認真又不舍地說道:「這次真的要跟你道別了,老總。」
「唉!套句你們中國人常說的那句話--『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我這外地來的過客,終究還是得回到我的老巢去了。」雖然是笑着說道,但眼底里已有許多的難捨之情。
「什麼事說得這麼開心?」羅安迪敲門而入。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羅安迪她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一見他進來,黎苡詩就藉機開溜。
等黎苡詩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時,羅安迪便走到辦公室的沙發椅前四方八穩地坐了下來。
彼德是看着羅安迪長大的,所以和他也算是十幾年的老朋友了,因此就算不常見面,那分熟稔仍在。揚起了笑容,他搭搭羅安迪的肩膀問道:「這次你總算有安定下來的衝動了,對不對?」
一雙老練的眼神望着他,他也絲毫不想隱藏自己的情感。「你這麼厲害,一眼就能看穿我的心事!」
「哈!哈!」笑了兩聲,彼德幽默地說:「這麼明顯的眼神,誰都看得出來。」
「喔!」這點倒教他有些驚訝。
他一向很少流露情感讓別人觀察出來的,而經彼德這一說,他才知道自己竟會為了想要得到她,而打破自以為傲的自制力。她帶給他的衝擊,確實不小!
「不過,以苡詩的條件,的確值得你去追求的。」
「她確實非常地吸引我。」他毫不掩飾地點點頭,帶著笑容回憶道:「還記得我曾跟你提過,在巴黎邂逅的那個神秘女郎嗎?」
「你是說,讓你為之迷戀的東方女子?」
「不錯,就是薔薇。」
「她和苡詩有什麼關係嗎?」彼德當然不懂了。
羅安迪的深眸變得更加明亮。「有關係,而且關係匪淺!」
「你找到她了?她真的是台灣人?喔!這該怎麼形容呢?對了,是不是『有緣千里來相會』?」他喜出望外地說道。
「想不到你才來台灣短短几年,就把中國文學學得如此的好!」羅安迪讚歎。
「嘻!好說,好說!」他搔著頭。「不過,你說苡詩和她的關係很深,這倒讓我十分好奇呀!」
他站起身來,點了根煙夾在手指間,像是要平復他的緊張。「當我初見到苡詩的那一剎那,我同時看見薔薇了。」
羅安迪這麼一說,彼德聽得十分迷糊。「安迪,你不要故意考我中文好不好,說得這麼深奧,我實在很難理解。」
「苡詩和薔薇長得一模一樣,所以我認為苡詩就是在巴黎的薔薇。」
這個消息確實讓彼德大大地吃了一驚。「你是說,苡詩就是薔薇--那個讓你迷戀多年的女人?」
「是的。」
「這天大的好消息你怎麼沒有趁早告訴我呢?瞧你們倆還裝得若無其事,像個陌生人似的。」他擊掌地說道。
對於他的興奮,羅安迪只有報以無比的無奈。「問題是苡詩根本不承認她就是當年的薔薇,她完全否認認識我的事實。」
彼德摸著下巴說道:「怎麼會這樣呢?」
「不過無所謂,不管她承不承認,我是追定她了!」霎時,他又信心十足。
「有氣魄!那我就在美國等着你的好消息嘍!」他又拍拍羅安迪的肩,讚賞地說道。
「沒問題!」他當然有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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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很晚了,明天再繼續吧!」合上了各分區的業績報表,羅安迪揉揉太陽穴說道。
「嗯,那我把這些資料先歸檔。」吁了一口大氣,黎苡詩將一桌子散亂的卷宗檔案及文件統統疊在一起再抱起來,然後挺直了腰干走回她的辦公室。
彼德離開台灣后,黎苡詩一面要幫助羅安迪早點進入狀況;一面又要整理公司成立亞洲轉運中心的相關資料,這幾件事擠在一塊,真會把人給累得半死!還好思漢有大嫂照顧,否則她真的要分身乏術了。
將手中的資料往桌上一堆,黎苡詩馬上癱在辦公椅上,伸伸脖子捶捶肩膀,再做了一個伸懶腰的大動作。
好死不死,偏巧這個不雅觀的動作在羅安迪敲門進來時全被他給瞧光了,她立刻收回伸在半空中的雙手,有些靦腆地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羅安迪知道這兩天來是辛苦了黎苡詩,因此並沒有半點嘲弄的眼神。「肚子餓不餓?一塊去吃個消夜吧!」
這是這麼多天的寧靜后,他第一次的邀約。
「這……」她還是有些顧忌。
「就當盡地主之誼吧!我來台灣這麼多天,還沒享受到真正的台灣小吃呢!你不介意當個嚮導,帶我這個半生不熟的外來客去好好地大快朵頤吧?」他半堆半就,企圖軟化她的顧忌。
說實在的,她確實有些餓了。好吧!既然自己也需要補充體力,那多帶個人出去也無妨;而且誠如他所說的,略盡地主之誼也是應當的嘛!
在一番思量之後,她才勉強地點了頭說道:「你想吃什麼台灣小吃?」
見她答應了,他喜上眉梢地說:「聽說士林夜市不錯,你覺得怎麼樣?」
「你不介意吃路邊攤?」他的提議,倒是教黎苡詩頗為驚訝。她以為,以他這種身分,是不喜歡到那種市井小民才會去的地方用餐的。
雖然臉上有倦容,但是他的笑容還是很迷人。「你覺得我不適合嗎?」
「不!我以為你只喜歡去大餐廳吃飯。」對於那令她心跳加速的笑容,她已能泰然處之了。
「看來你對我有很多的誤解!」他暗示性地說道。
故意忽略他的暗示,她拉開抽屜拿出皮包。「我也好久沒去士林了,你的提議真不錯!」
羅安迪靠着門,沒有跳過她的每一個小動作。「開我的車吧!吃飽我再送你回來拿車。」見到她拎起了一大串鑰匙,一抹淡淡的笑意在他的唇角化開。
反正回程還是得經過公司,的確沒有必要開兩部車去。
黎苡詩握住鑰匙走到他的面前。「那好,你搭我的車,因為你對路不熟。」
聞言,羅安迪霎時蹙起了眉頭,因為他想起先前一次的慘痛經驗。「不!開我的車吧。我正好趁這個機會認識一下台北的路。」
「這個嘛……」她猶豫的理由是,開車起碼可以讓自己忙一點,不必費神想一些話題來化解可能發生的尷尬氣氛。
正當她還在考慮的時候,羅安迪卻出乎意外地勾上了她的手臂,拉着她往辦公室大門走去。他輕鬆自然地說道:「再猶豫,腸胃都要齊聲鳴鼓抗議了!」
還來不及思索,黎苡詩已跟着他到了電梯門口。
有一點點縱容他的無禮,她並沒有露出不悅的臉色,反倒抿著笑容斜看着他,調侃地說:「工作的時候,你像個一絲不苟的老人;下了班,你卻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你的確讓人覺得很不可思議!」
忽地,一對奪人心魂的耀眼星光沉沉地凝視着她問道:「那你喜歡哪一個我呢?」
黎苡詩轉身,刻意迴避他那對溫柔且散發柔情的男性眸光。「這話題好像又有點脫離工作範圍了。」
「我不明白,為什麼每一件事,你都要把工作和生活分得這麼清楚呢?」
「每一個人都有他的生活方式,我不喜歡將我個人的私事帶進工作裏面來。」她簡潔明白地回答他。
讓黎苡詩先進了電梯,他才跨進來。按了樓層后,他笑了笑說:「你真的是與眾不同!」
「我沒有什麼與眾不同,平凡一直是我追求的目標,只要能平平淡淡地過日子,對我來說就是幸福。」她淡然地說。
雖然嘴裏這麼說,但她的心裏卻想着,自從遇上他之後,這輩子想要追求的平凡已是奢侈的願望了;而在有了思漢之後,她的人生就更加不平凡了。
來到停車場,一眼就看見羅安迪那輛光鮮亮麗的白色朋馳敞蓬車。
「能賞光,讓我載一程嗎?」他笑着問道。
「如果我說不的話,你的四肢就要向我抗議了,對不對?」黎苡詩半揶揄地嘲笑他。
其實她早就發現他皺眉頭的原因了,要他屈就在自己的那輛小車中,對他而言的確是一種受罪。
他笑而不答地替她開了車門。「請上車!」然後自己迅速地來到駕駛座上。
「知道往哪個方向去嗎?」端坐在車上,她問道。
「等快迷路的時候,你再當我們的救星嘍!」他發動了車子。
而事實上,羅安迪根本不需要她的帶路;因為他為了今晚的約會,早就去探好路線了。所謂以靜制動、以退為進,他可是滿懂得這個道理的。這兩天對黎苡詩保持適當的距離,就是為了要鬆懈她如刺蝟般的武裝,好讓自己可以一步步接近她的內心,然後一把撒下愛的情網,將她牢牢地網住,教她再也逃不開他的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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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一輪明月的銀光,黎苡詩偷瞥他專註駕車的模樣,在溫柔傾瀉的月光下,照耀出的是他那張氣宇昂揚的臉龐。望着他線條剛毅的側面輪廓,不由得自心裏面跳躍出幾個不安分的音符,譜著不為人知的悸動樂曲。
她喜歡他一身乾淨、年輕又熱情、瀟洒的感覺,這樣的男人令跟他在一起的女人覺得十分的舒服與輕鬆;她喜歡他光亮無須的下巴,那代表他是個愛乾淨的男人;她喜歡他梳着整齊的頭髮,因為她討厭嬉皮般的男人;她喜歡……停--
她迅速停止自己漫無止境的想法,錯愕地收回逾越理智的視線,並震驚自己竟然會連續用好幾個「喜歡」的字眼在他身上--
她是怎麼了?她怎麼可以容忍這些要命的念頭在腦海里產生呢?五年前的一場錯誤,是她自己心甘情願地對他投懷送抱,是她自己因為對魏文茂的怨恨,而不惜以身體來當作報復的籌碼;這些都與他無關,她怎能對他動了情呢?
動了情?天哪!她又用了什麼字眼?
不!這一切不是真的,她不可能愛上他,老天不可能開她這麼大的玩笑!
撇開了臉,她的視線投向窗外,慌亂地想收拾這心亂如麻的千頭萬緒。然而內心的情感卻如春泉般不斷地湧出,淹沒了她的思想、她的反抗,一個模糊的聲音開始縈繞在她的耳際……你愛上他了、你愛上他了、你愛上他了……
當模糊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時,她猛地搗住了耳朵,搖著頭低聲地自言呢喃。
「不!我沒有!」
「怎麼了?苡詩。」羅安迪發現到她的不對勁。
「沒……沒什麼!」她放低了雙手,支支吾吾地說著。
他轉過頭來,氣定神閑地笑了笑。「我還以為你有話要對我說呢!」
「沒有!是我在自言自語。」她咽了口艱澀的口水。
只瞅了她一眼,他的視線又回到車子的前方。「是我讓你覺得不自在嗎?」
「不會,你怎麼會讓我覺得不自在呢?」她確實是不自在了,尤其在剛才升起了那個荒謬的念頭后。
他的聲音性感而低沉。「聽到你這麼說,我非常地高興。」
頓時,一道異樣的情愫劃過兩人的心,車子裏的空氣變得稀薄了起來。
原本的失措加上現在的迷亂,黎苡詩更加茫然無緒與心思大亂,在找不出話題來化解這種迷情的氣氛時,她只好緊抿著唇,不發一語地望着窗外,避免與他的眼神再次交會。
意外地,一路上沒怎麼塞車,他們很快就進入士林的熱鬧市區了。
「好像不好停車耶!」他在尋找著停車位。
這一聲喚回了黎苡詩失魂的意識,她回神地說:「就停這兒好了,我們走進去比較方便。」
「也好。」就在這時候,他正巧也找到了一個停車位。
下了車,暫時忘卻了自己的煩惱,她淺淺地笑着問:「好了,你想吃些什麼呢?蚵仔煎、臭豆腐、基隆甜不辣,還是道地的麻辣火鍋呀?」邊說她還邊舉起手來細數著。
「你也喜歡吃麻辣火鍋呀?」他露出欣喜的表情。
「喜歡!而且是愛得不得了!像這種大熱天很多人都不敢吃麻辣火鍋的,但是我卻一點也不怕……」這會兒,她才察覺羅安迪饒富趣味的眼神。「……怎麼了?」
他的嘴角泛起了一絲笑意,以像是發現新大陸的新奇眼光看着她說:「我終於找到一個除了工作之外,可以接近你的生活話題了。」
了解他語中的含意,羞赧的紅雲霎時又爬上她的臉頰。「你究竟想吃什麼?」
「我想我們有共同的嗜好了!」他沒有直接說出答案。
「吃麻辣火鍋?!」她也頗為驚訝。
「你有更好的提議嗎?」像是理所當然般的動作,他很自然地將手臂攬在她的細腰上。
這個小小的動作卻造成黎苡詩內心的巨大震撼,但因為是在人潮熙攘的大街上,她不想引起別人的特別關注,所以就隱忍着想推卻掉那令她背脊發麻來源的念頭。
故意視而不見她的緊張,羅安迪又綻着迷人的微笑說:「不說話就是贊成嘍!我等不及想要嘗嘗那辣進腸胃的刺激美味了。」
就放開自己這一次吧!或許與他如此自然親近的機會並不多,縱容自己一次又何妨呢?黎苡詩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放鬆了心情,她亦綻開了笑顏。「那走吧!去我常去吃的那家麻辣火鍋店,保證讓你吃過之後,就再也不會迷戀別家的料理了。」
「我相信你的眼光絕對是獨特的!」他頻頻點頭。
當然,他也相信自己的眼光亦是同樣的獨特,不然怎麼會愛上這樣一個充滿神秘的女人呢?在與她並肩步行的同時,他的心跟她又更接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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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黎苡詩的心還籠罩在對羅安迪情感挖掘的那分衝擊中。
辣得可以噴火的火鍋,也蓋不過對他不斷湧出的綺想;冰得可以醉人的啤酒,也停止不了那個荒謬的念頭。這些發現自己愛上他的聲音,不停地在耳邊嗡嗡作響,擾亂着她的思緒。
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祟還是心理因素,她愈來愈覺得暈眩,整個人也跟着灼熱了起來。剛才為了澆滅麻辣鍋的火氣,他們叫了幾瓶黑麥啤酒來消暑解渴,可能是喝時沒有什麼感覺,所以她比平常多喝了兩杯,這會兒酒精的後勁犯起,她才後悔自己的貪杯。
發現她異常的安靜,羅安迪關心地瞥了她一眼,逗着她笑問:「還在想那鍋麻辣鍋呀?」
手指按著太陽穴,她蹙著兩道黛眉說道:「你真以為我那麼貪吃啊?」
見她有些精神,羅安迪咧開了笑唇:「我還以為你跟我志同道合,還在想那鍋味美獨特的火鍋呢!」
「對不起,這點我還比不上你。」她知道他在逗著自己,因此有點噴笑地說著。
「我看你在發獃,還以為你跟我一樣呢!」他戲笑着。
她極力忍着暈眩的感覺。「我不是在發獃,而是有些頭昏!」
「喔?」羅安迪聞言擔心地望着她,才發現她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怎麼會這樣呢?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
只是有些不舒服,她並沒有真的喝醉了。「大概是剛才喝多了啤酒吧!我一向不太能喝酒的,剛才一高興所以就不知節制了。」
她的意思是說,她很高興和他在一起嗎?聽到她這般的形容詞,羅安迪興奮地想抱她、親她。暫時壓抑住想擁着她的念頭,他將車子停靠路邊,以充滿關心問候的話語問:「要不要緊?我去幫你買瓶解酒液吧!」
她笑了笑。「不用了,謝謝!我只是有點暈而已,不礙事的。」
很自然地,他伸出手來撥弄她鬢邊的髮絲,輕聲地低語說著:「那我送你回家休息好了。」
她的心微微一震。「不用了,我的車還在公司呢!」
他以溫柔但不容拒絕的口吻說道:「車子就放在公司吧!我不放心你這樣子開車回家;而且這麼晚了,我送你回去也是應當的。」
一抬眼,黎苡詩迎上的是他熠熠多情的深邃眸子,頓時她的心又陷入一片迷霧之中,想拒絕卻又不忍心,想答應卻更說不出口。
「別拒絕我,我是真的擔心你!」他又加深他的柔晴。
這樣,是不是會把他們的關係搞得更複雜呢?她是不是該跟他保持好安全的距離呢?一個警告的聲音在心裏頭響起。
然而另一種情愫卻油然生起,憧憬著與他相處的浪漫時光。
「謝謝你!不過我還是回去拿車比較好。」顯然警告的聲音戰勝憧憬的情愫。
羅安迪的眉頭皺了皺:「你真的這麼怕我嗎?」
「我沒有怕你!」她反駁著。
「沒有?那為什麼要拒絕我的關心?」
「我……」她啞口了。
羅安迪的眼中有些微慍,他實在不明白這個女人為什麼老是要抗拒他,難道他真的教她這麼厭惡嗎?那--為什麼五年前,她又會找上自己呢?
羅安迪推動排檔桿,讓車子呼嘯上路。
「別說了,我送你回去!」他幾乎是吼著說著,而且這次他的口氣堅決,絲毫沒有可以轉圜的餘地。
望着他堅毅深沉的臉龐,有些激蕩的情緒在血液里翻攪,她發現自己真的怕他--怕他的執著、怕他的深情、更怕自己的不可自拔,因為她終於清楚地看見自己的內心,她真的愛上了這個男人,毫無理由、毫無原因地愛上了他。
當自己的情感再也無處隱藏的時候,醞釀已久的熱淚悄然滑落,滴上了緊緊相握的雙手。她將頭倚向了窗口,獨自品嘗這苦澀的滋味。
「對不起,我不該對你凶的!」瞥到她臉上的兩行清淚,他才驚覺自己的語氣有些過分。
黎苡詩搖搖頭:「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心情不好。」
「我是真的關心你,才會堅持送你回家的,你不要誤會我是乘機想占你便宜。」
沒有回應他的解釋,但她的語氣軟化了。「你知道木柵怎麼走嗎?」
「不是很熟,但我還是可以把你安全送回家的。」他很樂意見到她的改變。
「那謝謝你了。」她的頭愈來愈暈,聲音也愈來愈虛弱。
羅安迪瞅了她一眼。「你休息吧!找不到路時,我會叫醒你的。」
「謝謝!」除了閉上眼讓腦筋休息外,她什麼事都不想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