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神,花神!

石頭,任務!

作弊,投胎!

大頭丑顏,恨!

遺忘……然後哭泣!

“喂喂,我還沒有死吧?值得哭成這樣嗎?”混亂的思緒中夾雜着泣聲,讓他不由自主地喊道。

“蘭草!”

邵蘭草微微氣虛地張開眼,瞧見一名老婦人正關心地靠近他,他嚇了一大跳,脫口道:

“好醜的臉!”

“蘭草?”

“啊,娘……是你啊。”我的天啊,他的娘一直都這麼丑嗎?不對,他怎麼能說自己的娘丑呢?

“蘭草,你躺了好多天,總算是醒過來了。”邵母拭淚道:“人家扛你跟開春回來的時候,我跟你爹還以為……大夫都說被雷劈的人,是天譴,沒得救了,我跟你爹都不信……你們這兩個孩子平常又沒做什麼天大的錯事……”

“等等!”邵蘭草忍不住伸出雙手阻止她再說下去。“你先閉嘴……不,我是說,娘,你讓我想想……我被雷打中了,開春也是……他還活着?”

“他前兩天就醒了。”

“這蟲子竟然還活着?”他惱道。隨即腦中又閃過人間幾幕,他慢慢地抱頭,低語:“我是怎麼搞的啊?”

“蘭草?你可別像開春一樣啊。”邵母緊張兮兮地抓住他的雙臂。

邵蘭草見她緊抓住自己的手背充滿皺紋,心裏直想人間轉眼即過,當年他出生時,眼裏瞧見的算是人間美婦的女子,如今已有老態,真是可怕。

“開春他……他怎麼了?”

“他前兩天醒來,第一句話問你如何了,隨即就不理人……”

“不理人?”

“他這兩天像悶了氣,誰也不理,也不準人進他的屋子,連飯咱們都不準送進去,只好擱在外頭。他這孩子一向不讓娘煩心,怎麼突然間……”

“好好,我去看看,我去看看,拜託你別哭,謝謝。”

邵母只覺他說話隱隱有異,與之前有些不同,但比起邵開春來,至少正常許多。

邵蘭草動了動四肢,覺得活動如昔,便跳下床。邵母趕緊拿了件外衣讓他穿上,他皺着眉,瞪着那件略嫌舊色的外衣,不吭一聲地穿上。

“娘,你先回房休息吧。”

“你真的沒事了嗎?”

邵蘭草勉強向她露出笑后,正要答沒事,忽然瞪着她身後桌上銅鏡中的大頭臉。

他的嘴大張,顫抖地指着銅鏡里的人,啞聲說道:

“那……那是我?我的天啊,以前我怎能用這張臉活了十七年?早該自殺了!”

頭大臉丑不說,還掛着奇怪的傻笑……拜託,好傷他的眼力,有沒有可以蒙住他臉的東西?他需要遮醜……

他瞧見邵母奇怪地望着他,只好硬着頭皮,道:

“我去看看那隻……我是指開春。”

他走出屋外,天色已是微暗。幸好是暗了啊,讓人瞧不見他奇特的容貌。這副模樣,簡直是丟人現眼,讓人見了不是存心要活活嚇死人嗎?

路經花園時,他看了一眼已到花期再剩幾天就要盛開的報歲蘭。人間每朵花都有獨自的生命,含苞待放的花心裏睡着一個小小的花精,她們只有在盛開時才會清醒過來,那是說,如果在那之前沒有被蟲害給毀了的話。

他停在邵開春的屋前,瞧見地上擱着完全沒有動過的晚飯,門窗都關得緊緊的,這隻蟲子在想什麼?在搞什麼花招?又想設計他嗎?

“誰?”

邵蘭草楞了下,直覺答道:

“是我。”

屋內半晌沒有任何的聲音,邵蘭草正考慮破門而進時,忽然傳出邵開春的聲音。

“你進來吧。”

他聞言,伸出粗糙的手掌要推開門。才碰到門的剎那,他的心口突然狂跳起來,他不解自己在人間的身體為何有這樣的反應,遲疑了一會兒,他才慢慢地推門而入。

門內,極暗。

像是累積了數十天的黑暗,他還是藉着淡白的月光從他身後的門口照射進來,才勉強看見床沿坐着一個人。

那人像全身融進黑暗之中,月光正巧照到那人的上半張臉,那雙美麗的黑眸正目不轉睛地望着自己。

邵蘭草的嘴動了下,沒有說出話來,只緊緊鎖住那人天生的美目,彼此之間像要看透些什麼,卻沒有人先行開口。

良久之後,邵蘭草才輕聲問道:

“你怎麼不吃飯?”

“我吃不吃,關你什麼事了?”

哎哎,這臭蟲子還很拽嘛!也不想想若不是有人為他擋雷劫,此刻他早成一具焦屍了。

真是看了就討厭。這蟲子的美麗遠遠勝過於自己的,天上人間的美感標準一樣,否則也不會有十二美麗花神爭位了,他下凡頂着這丑顏大頭,全是誰害的?

他張口欲言,要痛罵這臭蟲子,忽地聽見這蟲子說道:

“你沒事吧?”

有事!當然有事!他美好的人間之旅全慘遭破壞,迷迷糊糊地受了十幾年的欺負不打緊,重要的是他的臉!他的臉啊!

“我……還好,沒成焦人就是。”他聽見自己這麼答道,只覺自己內心有些異樣,不願戳破他是臭蟲子的事實。

為什麼?他自問。

“喔……”

“你很希望我死在那場雷極之中?”他問道。

“這是當然。你死了,可不再給邵家丟臉了。”邵開春譏諷的聲音傳來:“從小我就覺得我有你這種弟弟真是丟臉,我在城裏認識的朋友一來府里,瞧了你,直笑家裏品種不良,才會有異種出現,你知道那時我多希望親手掐死你!”

這是誰害的?若不是你,現在我絕對是一個翩翩美少年!邵蘭草微惱,偏偏話在唇邊又說不出口。難道是這十七年來的蘭草奴性堅強,被罵到連嘴也不敢還了嗎?

他可是天界堂堂的花神、地上的第一香,誰敢這樣對他?

“你……醒來后……不,你昏迷時又作了什麼夢?”邵開春又問,語氣似乎略帶緊張。

自然是夢見了前因後果,外加自己作弊被騙的下場!邵蘭草雙拳握緊,盯着他的美目。這雙美目原本該是他的、美顏也該是他的,甚至那好聽的聲音也會是他的,都是這臭蟲子奪走了他的一切,讓他受了這十七年來的苦。

難道這蟲子不知失去美麗,就不再配為一名天上的花神……不,無美不成花,就連人間也是一樣!這蟲子不但想要毀了他的任務,還想徹底打垮他的自信心嗎?

“我作了一個世間最慘的夢。”邵蘭草沉聲說道。看着他的美目似乎閃爍了一下。

“是嗎?”

邵蘭草等着下文,卻不再見邵開春說任何的話。

他來,本是要這蟲子……要對這蟲子說什麼,他也不清楚,只知醒來之後,他想過來看看,最好……最好逼得這蟲子在他面前狼狽到讓他哈哈大笑、一吐怨氣的地步,但來了之後,所有的話到嘴邊卻像是石頭一樣梗住了,不肯說出來。這讓他更惱。

算了,反正他在人間活了十七年,不在乎再多活幾天,好好想法子折磨這蟲子!

“我肚子餓了,要去找東西吃……你自己也吃點吧。”邵蘭草咕噥道,最好這蟲子多吃點,好有體力被他欺負。

風水輪流轉,總要讓他好好折磨一下,否則他絕不回天上覆命去!

“記得要吃飯啊。”他不忘提醒。

邵開春冷眼看着他的背影,在他走到門口時,忽然開口:

“我總算知道為什麼我老看你不順眼、老愛整你欺你了,就連現在我還是想要惡欺你。”

那是因為我們是天敵啊!邵蘭草憋在心裏,卻又硬生生地忍住。

他告訴自己,之所以沒有戳破的原因是要邵開春沒有戒心,就是要他像自己以前那樣可憐無助又無知地被他欺負。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是誰說,真的久了成假;假的待久了,便能仿得唯妙唯肖,到頭來就能成真?”邵開春的聲音依舊是冷冷的:“那都是騙人的!假的永遠是假的,真的就算蒙了塵,它的光華仍不變。”

任何人不得未經原作者同意將作品用於商業用途,否則後果自負。

“二哥……二哥?”

誰叫他?

“我……是我,靈琇。”

靈琇?

邵蘭草張目四望,瞧見小花園後頭的高牆上有一顆人頭忽高忽低的。他記得,靈琇很矮,矮到只有他的肩高,怎麼爬上牆的?

“二哥?是二哥嗎?”

邵蘭草飛快地奔到高牆,手腳俐落地爬上牆,在磚砌的牆頭上看見羅靈琇踞着腳尖,踩在從她房裏搬來的高椅上,雙手攀着牆頭,想要翻過牆,卻提不起身子來。

“二哥!”她又驚又喜地看着他。“你還好嗎?”看起來像是沒有事,可是為什麼,“二哥,你……你幹嘛包着頭?是頭受傷了嗎?”

“不,是因為我頭太大了。”

“什麼?”他的頭不是本來就這麼大的嗎?

“很醜。”邵蘭草不高興地說道。對着銅鏡照了半天,愈看愈丑,丑到最後實在不知道自己過去怎忍受得了這張臉這麼多年。

“丑?我只覺得二哥你的臉好紅。”她坦白說道,也覺得他好像有點怪。

邵蘭草楞了下。看着她目不轉睛地望着自已,想起雷極之前,想起她原來一直是自己夢裏的姐姐……“轟”地一下,頓覺他的臉是紅了,是被燒紅的。

“你……”天啊,他要去撞牆了。怎能讓她看見這種臉?之前他怎會用這種臉面對她?

現在的他,同時擁有數百年花神與這十七年來邵蘭草的記憶。

他記得自己當花神時,心高氣傲,是有點貪懶,但無損他的神格;他喜歡趴在她身上睡大覺,往往一睡就是幾十年,不知天上人間事,更不知他睡的竟是花神任務中的靈石。

然後,當他成了邵蘭草,卻是天底下他最難以忍受的醜人……至少,在他眼裏是個醜人,又老實又笨、不知變通……呃,雖說都是他,但任誰也會選擇那個天上花神的記憶,邵蘭草的記憶只會讓他蒙羞丟臉。

他的腦中不由得轉了幾幕小時邵開春欺負他的回憶、長大之後遇見羅靈琇……

具有靈氣的美石……引魂使者這麼明顯的暗示,邵蘭草竟然笨得認不出,真是回天上也丟臉。

“二哥,你又發獃了。該不會是你頭受了傷,怕我擔心,才把頭包得這麼可笑吧?”

可笑?他在遮醜,在她眼裏卻變可笑?

“小心!”他忽叫道,瞧見她一直搖搖欲墜的。他及時伸出手抱住她,卻被她整個身子拖下去。

他暗叫不妙,奮力抱着她翻轉身子,狼狽地先她一步落在草地上,隨即他的背壓下重物。

“好痛!”

“二哥……”

“別……別動”他叫道,立刻感覺她連動都不敢動。她跌在他身上,是背靠着背的……這種感覺他怎會忘呢?

“我……我有事想告訴你。”

“二哥,你受傷了嗎?”

“你就不能叫我蘭草嗎?”他不太高興地說道。

“可是……”為什麼突然間要改稱謂?當二哥不是很好嗎?

“咱們年紀相當,你喊我二哥,總是不妥。”

羅靈琇終於忍不住,翻身從他背上滑下來,雙手笨拙地拉開包在他頭上的布條。

她用力拍拍他的後腦勺,看他沒有喊疼,又摸摸他的大頭。明明就沒有傷痕啊,怎麼他說起話來跟以前不大一樣?

他翻過身,有點不情願地面對她;見她擔憂的神色,他心裏偷偷地高興,但又嫌棄自己的醜臉。

他自己都嫌棄了,她如何不會嫌?

“你覺得很醜吧?”

“才不會呢。”

“你也覺得我的頭大吧?”

她楞了下,老實說道:

“幾乎是我的兩顆頭。”

“大得夠嚇人啦。”

“二……蘭草,”雖有些不明白,但仍順着他的意改口:“你是怎麼啦?是真的有哪裏受傷了吧?被雷打了,怎麼會沒有受傷呢?我這幾天直擔心着,我偷聽到你家丫鬟說你昨兒個晚上就清醒了,好像沒有事……可我又不敢確定,哪兒有人被雷打中了會沒事呢?所以就偷爬……其實你一定有哪裏受傷了吧?不然怎麼說的話讓人又惱又生氣呢?”

語畢,她的雙手忽然又摸上他的大頭。

她的小手軟軟的,像水一般,輕輕碰着他的臉,邵蘭草心跳加快,難以克制的。

他瞪着她的小臉……其實,她的臉一點也不漂亮,至少不在他的美感範圍內,在人間算是中上之姿,可是,他的心跳就像是被雷打中的剎那所引發的那種感覺,忽跳忽停,全然不知自己的身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在天上時,只覺他或卧或躺抱着這石頭睡覺,心裏十分安心又舒服,從來沒有料到她化為人時,自己竟然會……會心動。

“你……你一點也不介意我丑嗎?”他結結巴巴地問,又回到了邵蘭草的個性。

她微訝地看着他。“二……你在胡說什麼啊?家人才不會嫌丑呢。”

“家人……”他心裏浮起淡淡哀怨,很怨恨自己沒有白面書生那種俊相,才會被當成家人。只有家人是不嫌丑的,呸!那是因為不用相處一輩子吧!

“真的!”她雖不知何時又讓他的自卑復燃,但她很真心地把雙手放在胸口上,發誓道:“蘭草在我眼裏不醜,真的不醜。”

“那是因為你還沒有培養出美感吧!”他咕噥道。

她皺眉,用力打了下他的大頭。

“二哥,你別鬧了,我丑,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你不是說過你一點也不介意嗎?反正你有喜歡的大姐姐了,她也不會嫌棄你,我也不嫌棄你,我一直以為你是個隨遇而安、生性平和的人,你是被雷打中了,打到失去理智了嗎?”

“你喜歡我這樣的個性?”他訝問。

“那當然。二哥的個性跟我很像,我自然是喜歡的。”

有沒有搞錯?他以前那樣的個性,她竟會喜歡?見她雙眼認真無比,他心一跳、臉一紅,不由得垂下眼!忽然從他這個角度可以覷到她藏在袖袍之中的細臂有些脫皮。他抓住她的雙手,分別拉起她的袖子。

“你的手臂怎麼了?”得了傳染病嗎?莫名其妙地脫皮,靠近手肘的地方還脫了一大塊,新生的肌膚呈粉紅色的。

“沒有什麼啦。”

“啐,嘴裏說是當家人,當個屁……呃,我是說,我的個性雖溫和,但你不將我當自己人,我當然不高興!”

“沒什麼嘛。”羅靈琇見他固執得可以,便小聲說道:“是我那天追着你上橋,結果瞧見你跟你大哥雙雙被雷打中了,我心一急,去拉你!”

“拉我?”

“我怕你被雷打死,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所以就硬把你背到背上,拖去找馬車,還好後來有駕車的經過,才能連你大哥一起載上車,不然我好怕──”如今回想起來,她心悸猶存。

邵蘭草見她雙眼流露出恐懼,趁着一股勇氣還在,雙臂一伸,用力將她抱進懷裏。因為不曾抱過女孩子,加上太緊張的緣故,他的力道太猛,讓她的頭頂撞上他的下巴,她胸前較為平坦的胸也狠狠地撞進他的懷裏。

他沒料到這個“好處”,一時屏息,臉脹個通紅。

羅靈琇嚇了一大跳,只覺他的味道撲鼻,他身上的花香之氣似乎更濃了……

“二哥?”

“叫蘭草!我又不是沒名字……我是說,靈琇,如果……如果……只是如果,我是個神,你願意隨我回天上嗎?”

“二哥,你的意思是你要去遠方?”

“也可以這麼說,你願意跟我走嗎?”

她遲疑了下,抬起頭看着他的臉。“你要去哪兒?很遠嗎?是要去找你夢裏的大姐姐嗎?要去多久?”

他的大眼目不轉睛地望着她。“你……不會走,對不對?這裏還有你的家人,還有你那個不曾見過面的兄長,所以就算你將我當哥哥,還是不會跟着我走。”

真悲傷,堂堂一個花神,竟比不過一堆亂七八糟的人類。

“我大哥今天要回來了!”羅靈琇突然說道,嘴唇勾起傻傻的笑來:“我嫂子告訴我的,他知道我醒了,要回來看我。”

果然。家人在她心裏是十分重要的,而他……不過是填滿她缺少親情的人而已。

她看穿他沮喪的想法,連忙說道:“不是的!我真的喜歡你的,蘭草,我絕對不是隨便找一個人認兄長!我清醒后第一眼看見的男性就是你,可是我一點也不害怕、也不覺得陌生,反而好親切。當時我很想跟你說說話,明明知道好奇怪,但是,在我內心深處有一個感覺,就是親切等於親人,所以我才會脫口問你是不是我的兄長?今天若是換了旁人,我絕對不會說這種話的!二……蘭草,你一定要信我!”

“你對我感到親切是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蘭草,你知道?”她見他欲言又止的。

邵蘭草暗暗深吸口氣,用力說道:

“因為,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什麼?”

“你就是我一直要找的大姐姐!我什麼都想起來了,你卻想不起來,我連你在我夢裏是不是喜歡我,我都不清楚!”

羅靈琇楞楞地看着他,過了一會兒才回神說道:

“我當然是喜歡你的。”

邵蘭草微惱,捧起她的小臉,怒道:

“我說的不是你所謂的喜歡!喜歡家人,我呸!誰要當你的家人?我要當的是這個!”

語畢,他俯下頭,用力地親上她的嘴。

羅靈琇一時呆了。只能獃獃地、傻傻地看着他的嘴碰到她自己的唇……

他的頭好大,給她好大的壓迫感,所以她連動都不敢亂動,這是事後她給自己的解釋。

他的嘴唇也好大……至少比她自己的大多了;熱熱的、溫溫的,是當時的感覺。

這……就是接吻嗎?

接了吻,接下來呢?

她雖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但也知道接吻表示定情……定的不是親情,而是男女之間的愛情。

愛情?

他愛她?

蘭草愛她?

那她呢?

她的心口猛然一跳,還來不及想下去,忽然想起他的夢。那時認真對她訴說他夢裏的大姐姐,那可不是騙人的,蘭草也不會騙人的。

她用力推開他,他的大眼瞪得她幾乎凸出來了,她的心撲通撲通地跳着,直到聞到花香味,她才發現自己剛才完全屏息了。

“你討厭我?”

他一字一語地問着,彷佛她的答案極為重要。

他的聲音好沉,讓她腦袋亂成一團;她暗暗要深呼吸,卻又發現自己完全提不起氣來,完了,萬一她無緣無故又睡着,不再醒了怎麼辦?

“你真這麼討厭我?”

“我……我沒有……”

從喉嚨發出的聲音走調,好像是呻吟聲,她臉一紅,簡直不敢看他那一雙大眼睛了。

他的大眼睛好像會勾魂一樣……天啊,就連她的視線也逃不開他可怕的大頭。為什麼此刻在她眼裏,蘭草瞧起來很像是那種書中寫得很深情的白面書生?

“二哥……”她結結巴巴的。

“蘭草!”

“蘭……蘭草,我沒有討厭你,可是……可是你不是在找你夢裏的大姐姐嗎?你這樣是……是移情別戀啊……”

“我沒有!”他怒叫,把她嚇了一大跳。“因為你就是她!”

“我就是她?”是笑話吧?

“對,你就是她,她就是你!你就是我朝思暮想了十七年的大姐姐!”

他認真的態度讓羅靈琇不由得小嘴微啟,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正因她了解他的性子,所以才明白他不會說謊的個性。

她在他夢裏待了十七年?是她?

等等,蘭草他又想要做什麼?

刺激過深,她還是只能獃獃地、傻傻地看着他逼近自己……然後他的嘴巴又吻住她微散的小嘴。

他……他……他吻不夠嗎?

他不知道這樣的接吻會讓她沒辦法呼吸嗎?唇貼着唇,就要訂終生,這樣子太隨便了吧……等等,他在做什麼啊?

趁她的嘴張開,他的舌頭跑進她的唇間胡攪蠻纏的……蘭草到底在做什麼啊?

還是……這才是接吻?

羅靈琇一時驚嚇過度,只能瞪大眼睛望着他遮住所有陽光的大頭,任着他親……親……再親親……親到天昏地暗、日月無光──至少在她眼裏看來是如此的。

因為他的大頭擋住了所有的一切,讓她的眼睛只能看見他深情的大臉、他深情的大眼、他深情的每一根毛……

完了,他讓她的視線內充滿了他……

他……他到底要親多久啊?

她快要斷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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頑石也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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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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