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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藍不太自然地笑道:

「五哥,正在吃飯呢,談這種事做什麼?

「你們要我專程回來用飯,我遲到了,應當說清楚我去做些什麼才是。」

南宮朗看看菜色,似笑非笑地:「我當園裏換大廚,才要我趕著回來,這些菜色還不都一樣?

藍藍勉強再笑:「五哥,你沒瞧見么,今天多了一個客人,她是楚家莊的二小姐楚秋晨,來咱們這兒住幾個月,你、你至少跟她打聲招呼吧。」「楚家莊?」南宮朗漠視身邊的女子,不甚在意道:「就是被你們欺壓到幾乎家破人亡的那個?」

憐君瞪大眼。

「朗弟!」墨隨華喝道

楚秋晨低着螓首,沒有言語,但捧著的碗筷微微抖著

「五哥!」藍藍面容驚懼,但仍是鼓起勇氣低叫:「楚姐姐是、是我請來的,你、你就不能給個面子嗎?」

黑眸抹過寒凜的精光,隨即南宮朗動了筷子,當是賣了她面子。他完全無視身側的女子,隨意吃了幾口,突然想起一事,道:

「二哥,這二天城裏有人在辦法會么?」

飯桌上三人輕地一僵,墨隨華一笑道

「七月鬼門開,雖然皇朝不興法會,但迷周城裏有大佛寺,信徒總會辦幾場法會的,不足為奇。怎麼了?

南宮朗平靜道

「倒也沒什麼事。」

「五爺認識個叫春花的姑娘嗎?」楚秋晨忽而開口。飯桌上,一片死寂。憐君非常識相地後退一步,眼珠骨碌碌地掃過每一個人的臉色。有的青臉,有的白臉,有的臉黑,有的完全無動於衷。那他該做什麼表情才好?憐君索性垂下臉,盯着自己的鞋子。

楚秋晨彷佛不知各人異色,繼續道:

「楚家莊為了我,確實幾乎傾家蕩產家破人亡。先父臨死前,指責我紅顏禍水,要我順了八風,保住楚家其餘孩子,那時我才知道八風毀去楚家莊,就是為了討我這個人。現在,我才真正明白,你們要的,也不是楚秋晨這個人,而是春花這個死人。我跟她真這麼像?像到不惜逼楚家莊上絕路,也要得到與她相像的我嗎?

憐君聞言,搗住嘴,抬眼瞪着南宮朗。南宮朗早在她提及春花時,就已經停止吃食。他徐徐玩弄著筷子,眼帘半垂,薄薄的嘴角勾起,噙著若有似無的鄙笑。

飯廳里的氣溫遽降,歸無道與墨隨華暗自交換一眼,渾身戒備

楚秋晨掃過眾人,最後毫無所懼盯着南宮朗,勾勒出美麗的冷笑

「原來,跟春花相好的是五爺啊。這叫春花的,真是罪孽深重,如今正逢七月鬼門開,我要燒狀紙下地府,讓地府閻王好好判這春花罪刑,為了她,我楚家毀於一旦……」「妳敢!

「朗弟,小心有毒!」

「五哥,不要!」

憐君只是一個小書生,根本沒習過武,所以接下來的事,到底是怎麼運轉的,他完全在狀況外。

他只全神貫注在南宮朗的臉上。

他從未看過南宮朗面露嗜血邪氣,一時傻住,來不及有任何反應

當楚秋晨提到燒狀紙告春花的時候,南宮朗遽爾起身,墨隨華、歸無道也迅疾阻擋。

南宮朗一出手,憐君又聽見墨隨華大叫「小心」,然後!然後!憐君被暗算了!楚秋晨自袖間灑出不知名的粉末,歸無道眼尖,就近踹了憐君一腳,憐君直接撲向南宮朗跟楚秋晨間,粉末灑了他一身。

他狼狽地撞進南宮朗懷裏,南宮朗心狠手辣,不念主僕之情,拂袖震開他可憐的少年身軀

他眼淚滾落,非常慘無人道地撞來撞去,最後飽受摧殘地滾到地上。哪有這種事的,他是一介書生…只是一介書生而已,好不好

「想要殺我,妳也得看看有沒有這個本事。」南宮朗冷笑道,無視地上跌成大字型的憐君

楚秋晨面白如紙,咬牙切齒道:

「如果你有本事,最好現在就殺了我,否則我遲早毒死你!

藍藍硬著頭皮要出面緩頰,墨隨華立即拉住她

南宮朗抿嘴而笑,笑得十分歡暢,但笑意始終未達那沒有光的黑眸

「要毒死一個人,可不是用嘴說,我倒想看看妳有多少本事。」

「哼,我不但要毒死你,我也會去扒那叫春花的墳……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到南宮朗本是妖氣衝天的神色化為殺氣,他殺氣畢露,揮掌相向!「等等!」憐君衝上前去,硬是承了這狠狠火辣的一掌,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箏飛出去,撞上粗重的樑柱。

這一次,他不隻眼淚汪汪,還淚如雨下。

不痛不痛,他是一介小書生……搞什麼!他生前都沒受過這種拳打腳踢,死後還要飽受這種凌虐,他選擇不幹行不行?「小新!」藍藍過去強扶起他,低聲罵道:「你出來撐什麼場面?要是被打死了……」憐君抹抹眼淚,不太高興地說道

「五爺說過,除非自保,不殺女人,不打女人,怎麼可以破戒呢?

「五哥說過這話嗎?我怎麼不知道?」藍藍疑道。

南宮朗殺氣猶存,一聽憐君這話,面露異樣地望向他。

楚秋晨噫了一聲,對著憐君道:

「你……明明中毒了,怎麼……怎沒事?

對耶,他中毒了他中毒了,中什麼毒?他是借屍還魂,中了毒也是肉體腐壞,他完全沒有影響

眾人的視線全落在他臉上,憐君直覺抱着肚子,假裝痛苦叫道:

「我肚子痛…好痛…我中毒了……」他只是一個愛讀書的書生,為什麼要蹚進這種渾水裏呢

叮叮咚咚,動人的天樂令他心安。他小心翼翼把兩串玉珠掛在油燈下麵,輕輕碰著玉珠。叮叮咚咚,叮叮咚咚―憐君開心笑着,懶洋洋地趴在稻草堆上,托腮望着隨風曳動的玉珠。

這裏不是馬廄不是馬廄,也沒有聞到馬騷味沒有聞到馬騷味,更不是躺在稻草堆上,他努力催眠自己,幻想自身睡在舒適的玉床上。

等南宮朗跟誰誰誰佳偶天成后,判官舅舅吩咐的事等於解決大半,他就能拋棄這副皮囊,直奔地府。

如果能得知南宮朗下一任老婆是誰就好了,直接把南宮朗引到她那裏,皆大歡喜

現在可好,楚秋晨到底是不是南宮朗的另一半,他完全看不出來,只能湊合看看……嗯,雖然楚家姑娘倔了點,毒了點,狠了點,但難保不會有意外姻緣發生

下午他偷聽到墨隨.說,這也是個法子,太溫馴的姑娘根本無法讓南宮朗放在心上,要是倔一點,也許能意外打動南宮朗。根本是打打殺殺,你死我傷吧,憐君不得其解。這二人隨便一招,身上必有損傷,這種XXXXX太可怕了,他是小書生,還是習慣溫柔的情感,這種打打殺殺的愛他敬謝不敏。

不過,他怎麼想不重要,在墨隨華跟歸無道的堅持之下,楚秋晨還是搬進了南宮朗的厲風樓

根據墨隨華跟歸無道二位標準皇朝男人的意見,男女間乾柴烈火后,總有幾分眷戀,只要能打破春花的魔咒,接下來就一切好辦。

哎,他是小書生,年紀又輕,一生就只有過這麼一次愛情,他是成親后才圓的房,根本沒有機會佐證這二位男人主張的乾柴烈火論。

他嘆了口氣,一切順其自然吧,南宮朗要乾柴烈火就乾柴烈火去,反正事成之後,他就可以回地府,成為正式職官。

思及此,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裏陡地悶了起來,索性把臉埋進草堆里,什麼都不要再想

墨隨華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一進馬廄,就瞧見十五歲的少年閒適地趴在稻草堆上,托著腮,其樂陶陶望着他不知哪偷來的二串玉珠。墨新生得老實,也長得平凡,平常說話唯唯諾諾的,以主子馬首是瞻,有-點膽小怕事,不像今天??他篤信環境造就一個人,要在一夕問起微妙的變化,除非此人易容。墨新並未察覺他的出現,孩子氣地掬起串串玉珠,嘴角輕揚,笑若春風,眉目間流轉著異釆,昏暗的燭光下,那張老實臉上竟能交織出清雅的風情來。墨隨華一怔,踏出一步,又瞧見那淡雅春風漸退,恍若心事乍現,終掩沒至稻草堆中

「小新?

憐君懶懶地抬眸,與墨隨華打個照面。好一會兒,他還有點不知身在何處,神色迷迷懵懵的,而後看見墨隨華疑色漸露,連忙坐起來,叫道

「二爺!

墨隨華眸光銳得逼人,如噬人野獸隨時會致人於死地打量着他。

憐君努力裝無辜,遲疑問道:「二爺,這麼晚了,您來這兒做什麼?」不怕不怕,好歹他也死過一回,這世上還有什麼好怕的?墨隨華依舊深沉地釘住憐君。後者舔舔唇,小心翼翼輕喊:「二爺?」墨隨華停在他面前,目光徐徐移向油燈下系著的玉珠子,開口問道:「這珠子是打玉簾廊道上取來的?」

「唔……嗯……

「小新,你是第一個敢拆府里玉珠的下人。你進府里時,難道沒有人告訴你,府里你要偷什麼,被發現了尚有一線生機,就是這種玉玩意,千萬不能碰。你這不是找死嗎?」

憐君愣了下,吞吞吐吐道:

「我、我也不是偷,只是借,會還回去的。」

「這二串玉珠子夠你生活一輩子了,你會還回去嗎?」

「這是當然!這種東西我帶也帶不走。」憐君取下二串玉珠子,有點賭氣著:「我馬上還回去就是。」

「你抬起臉來。」

憐君心不甘情不願仰起臉來,赫然發現自己竟被墨隨華的陰影罩住。

有力的手勁箝住憐君的下巴,被迫接受這名男子犀冷的審視

「小新,你今年多大了?」背光墨隨華,讓人無法讀透此刻的神情。「十五了。」憐君理直氣壯道:「二爺,你抓疼我了。」墨隨華哼了一聲,鬆了手,拿出乾凈的汗巾擦乾手指。「你這眼神,倒不像是十五歲的模樣,要不是你沒易容,我真要以為你是哪兒派來的XXXXX細!」憐君抿著嘴,低聲道:「我要會易容,我一定扮成俊美瀟灑書生,哪會變成這模樣兒?」墨隨華瞇眼,不動聲色道:「你喜歡玉珠子就留着吧,如果其他主子問起,就說是我賞你的,別讓五爺知道就行。你拿着油燈,跟我來。」

憐君暗地哀聲嘆氣,這種下人命,真不適合他。

他天性懶散貪自在,現在卻必須認命地起身,取過油燈,跟着墨隨華步出臭臭的馬廄

七月夜風清涼,馬騷味從他身上飄散,弄得到處都是這味道,憐君忍着笑,照這樣走下去,全府都能聞到他身上的味兒了

「小新,你身上這味道,真是證明你身分的最佳證據啊。」墨隨華突然開口說道。

「是啊是啊。」憐君笑XXXXX地。看看天色,快要一更天了,城裏的法會應該快開始了吧?思及此,憐君又垮下臉來。他們行了一陣,憐君有些撐不住,難以控制地呵欠連連。

生前他就是這樣。初更一到,很快就會睡着,因為生活不愁,所以他家另一半也不會鞭打着他,逼他熬夜也要工作

就連行房這種事,那人也是非常體貼他,一更前全部結束光光,就算有幾次,他半夜被驚醒……被這樣那樣的,那人還是非常溫柔,不曾粗暴過,他也非常配合,打起精神半睡半醒應付了事,事後睡個天翻地覆…哎呀,憐君輕輕敲著額面。這可不好,判官舅舅沒告訴過他,附了人身,回憶開始變得頻繁了

所幸,回憶歸回憶,那樣的活色生香在腦中,他卻心如止水,再也記不起當時的感覺了。

當時,那人與他溫存恩愛時,他心裏到底是什麼感覺呢

「小新,你在想什麼?」輕滑的聲音親近地響起。

「我在想,男人跟女人,乾柴烈火的滋味是什麼?」憐君答道,不管怎麼回憶,就是想不起來了。現在他只記得那人行房時十分溫柔,溫柔到…有時他看見那人臉上明顯的剋制與不敢放縱……真的,除此外,什麼感覺也記不起來了。墨隨華一怔,詭異地瞥他一眼。他本想趁這墨新心不在焉時,試他一試,哪知他竟說出這種小孩子的話來。這個墨新……「你還小,再過幾年,自然明白。」墨隨華隨口道。

憐君一時好奇,邁了二小步,與墨隨華并行,問道:

「二爺,這個……男人與女人,未成婚前先行房,唔……如此一來,就真有感情了嗎?」他虛心求教

墨隨華腳下又是一頓。過了會兒,方答道:

「你這是在問五爺的事?!憐君十分坦白,點頭稱是。他道:

「我對這事不大懂,但也明白,這種事是要你情我願的,照中午這樣看來,五爺對楚姑娘並沒好印象,而楚姑娘還想動手殺人……雖然七小姐勸了楚姑娘一下午,但晚上就讓他倆睡在一塊,這是不是跳場跳太快了點?不合邏輯,有點野蠻。

墨隨華面不改色,滿足他一腦子的疑惑,道:

「現在的楚秋晨很清楚她的地位,她想要重建楚家莊的聲望,甚至,她想要報仇,就必須讓你五爺喜歡上她,只要能讓你五爺重視她,在八風園裏她想要誰死,誰就得死。更甚,有南宮朗撐腰,她想其他七焚死,也不是不可能。她夠聰明,懂得她該怎麼做。」

「這個……」是不是太利益了點?憐君抓抓頭,面露些許迷惑。「二爺的意思是,要楚姑娘花點心思,以身誘惑,先有男歡女愛,再索騙五爺感情?

墨隨華冷冷掃過他一眼,還不及答話,就有人介面:

「這不是騙。男人的感情就是這麼來的,楚秋晨一雙眼睛像極春花,在這樣一團黑漆的夜裏,五哥看見的,怕不是楚秋晨的美貌,而是那雙眼睛。而這雙眼睛,將會是他倆感情的起點。」說話的正是歸無道。

憐君聞言,舉高油燈,瞧見娃娃臉的歸無道與美人藍藍自長廊那端慢步迎風而來

歸無道打量憐君一會兒,才看向墨隨華,問道

「二哥,你要趕去法會?」

「法會三天,今天是第二天,我私下問過大師,願意試招魂魄,若是招不著,春花可能投胎去或者她不願回陽見熟人。」

憐君瞪大眼。「要是真能投胎在皇朝里是最好。」藍藍輕聲道,沉默會兒,又問:「二哥,若是投胎了,可以查出春花在哪兒嗎?」墨隨華笑嘆:「大師再厲害,也沒這法術可以窺見轉世之處,都只是圖個安慰而已。藍藍,難道妳還真信了這種無稽輪迥之說?

藍藍啐了聲,一臉懊惱道

「我才不信呢。要真有轉世投胎,可也沒聽過那些死了的和尚尼姑,又轉世回來渡化世人。」

歸無道輕輕笑道:

「是啊,藍藍說得對。下回我就拿這話去堵大佛寺里光頭和尚的嘴,他們要再強辯,不如我就一刀送他個去轉世,讓他們親身去證實真假。」笑談了二句,目光移向還瞪着大眼的憐君,道

「二哥,你要帶這一身馬騷味的小子出門?

「我本打算如此。但,六弟你另有打算?」

年輕的臉龐笑得和氣,他道

「哪來的打算?中午我看他可憐得很,莫名其妙中了毒…」頓了頓,眸光閃過陰毒。「楚秋晨說那是楚家莊的秘毒,不必要害無辜的人,便把解藥給了我,我貴人多忘事,現在才想起來,但我瞧,你這馬僮一點事也沒有。二哥,你是喂他什麼仙丹妙藥?」憐君低着頭,用油燈照着自己的大腳丫,當作什麼也不知道。他是借屍還魂,不到開膛破肚的地步,是不會危及他的,這要他怎麼說?「我想向你討來,研究看看這小子……

藍藍低聲插嘴

「這事都可以緩提。二哥,先前我親自送楚姐姐進五哥寢樓,現在都一更了,五哥也沒出房…

「沒出房自然是好事了。」歸無道皮笑肉不笑道,不由自主看向廊上成串的玉珠子。

八風園的每處長廊上,串串玉珠為簾,層層重重地遮著陽,每次一掀動,便是叮叮咚咚清脆的珠擊聲,令他想起那個笨蛋女人。

三人同時沉默一陣,最後歸無道爽快撫掌,喜聲笑道:

「這真的是好事了,好事說不得改日就成喜事,五哥寂寞許久,這樣的夜色,這樣的春宵,這樣清澈似水的春眸,五哥怎會不動情?好事!好事!」他笑着,信手扯動了其中一串玉珠子

猶如千般的波瀾乍起,從長廊這一頭一路輕響到另一頭去,夜裏玉擊之聲不絕於耳。

「別這樣!」藍藍惱怒道:「這聲音,真…真令人憎惡!」哪憎惡了?憐君痴迷地看着那些珠子。他喜歡得很呢,巴不得天天都在這裏搖著這些珠子,偏偏他現在是下人,只能悶著臉,看着這幾名主子在這裏探討乾柴烈火的各種結局

乾柴烈火嘛……這幾人是不是想太多了點?沒有感情,就忙着男歡女愛,是否太過強求?若是讓他不喜歡的人那般親密地碰他,他才不要呢

但陽間男人跟他不同,至少,這八風園的二位主子男人堅持己見,主張男人是很容易被美色所迷惑的。

南宮朗……也是這樣嗎?

沒有喜歡沒有愛,照樣可以去抱一個女人嗎

憐君索性把玩著玉珠,漫不經心地讓各式結局版本自耳側飄過

還是他記憶里的那人好,總是一心一意地待他。那人身上老是乾乾凈凈的,沒有什麼惱人的氣味,有時沾上他身上不怎麼好聞的味道,那人也笑得十分歡悅。

倏地,夜風趁著珠簾相互輕擊的空隙鑽進廊里,藍藍打了個咚嗦。

油燈頓時滅了

「怎麼回事?」她脫口驚叫。「藍藍別慌,只是風大。」墨隨華安撫着她,接着,轉向低着頭的墨新,道:「快把燈點上,莫讓七小姐驚慌。」憐君摸著全身上下,終於讓他掏出火摺子,然後―「小新?」為何僵著不動

「那個……二爺,我忘了怎麼點燈了。」憐君話一出,廊上一陣死寂。

好吧,他承認他是嬌生慣養的小書生,從小到大,都是別人做這些事的,仔細想想,他是個廢物,日常生活是頭養尊處優的豬!等他回地府時,他會懺悔,每天學點火的

墨隨華一語不發,讓墨新抱着油燈,取過他的火摺子

藍藍摸摸寒毛豎立的藕臂,嘆息

「要找個跟春花一樣的眼兒,真難。好不容易才讓咱們發現楚家莊有個楚秋晨,二哥、六哥,你們說,咱們動了手腳,逼楚家莊傾家蕩產,這罪孽……會不會,會不會真的轉向春花?

歸無道聞言,放聲大笑道

「藍藍也信鬼神了嗎?春花還在世時,五哥托咱們做的那些,咱們每一樣都不漏為他做了,但那不表示我信鬼神。就算真有,今天逼楚家莊走投無路的是我歸無道,要找也該來找我,怎會害到無辜呢?」說到最後,已有不滿

一聲嘆息幽幽而起。不是三人所有!哪來的嘆息?藍藍怔仲著,墨隨華正好點燃油燈,火苗立時輕竄,朗照出一雙如春的秀眸。

「啊!」藍藍脫口叫出聲。墨隨華跟歸無道瞪着那雙似曾相識的眼神。「……我臉上,有蟲子嗎?」憐君慢吞吞地說,高舉油燈,用衣袖抹著臉上,見三人還在瞪着自己,憐君毛骨悚然,結結巴巴道

「別告訴我……我後頭有鬼:?…啊啊……」他自己嚇自己,連忙鑽到墨隨華的身後

墨隨華這才回神,要揪出這個墨新,看清楚方才的眼神,突地,嘩啦啦一聲接着一聲!那頭的珠簾成堆成串一路往這裏倒塌散落,真玉珠子一顆一顆崩裂,四處迸擊,打在學武人的身上還好,但憐君只是小書生,他痛得哇哇大叫,像是天落石雨,不停地砸在他的頭身上。

就算是借屍還魂也會痛的啊!(92)堅亂覃鑿裂切露擊鋪要雅‘蜘里一物嶺鄙肇‘聲旦啡瞟徑腔恤暫寧‘旦紛回勾丫。壟是擔恥聶土卜蘑恥謬‘礬劉切哥一管狸灤舊)邵壬簫雅‘酈‘戲卻切國軍單百土曇平‘易擊回升切朋軍單百坐曇恥。藍腫黑一舞賜哥行載‘車嬰唇餘干土緩恥謬虱土‘恤咸切斑一母是獸襲中彎石‘回鴛聯土‘抽腫工腫霍礬i飾抓傘中丫薩者恥母翼母壓‘折丫雅。生工羽暈霍礬:?…曙丫雅。沾丫對單逛翟切周晉百潮‘舉頁系目丫一二是礬霍礬。鼎鑿田切攜期母丫驗興古平加丫孵騷騷‘酈不曾罕傘應群湯娶釁圓國。種土平腫切路舌圓一百酈叮奏馴奮薑澎聯‘恥豐‘鑿王切翮一黃干咸(邊攜薹習郾涵晉是齡工霍礬。浙州划晉卑酈‘工迤軍蠶姐王‘恥影鱷手鑿狀‘划晉切百男卻琅。餌嶺肇Q鬱甲土珊‘是腫要攣國紅王可恥。鬱行表馴奮母制手奉‘到丫是泌霍礬。是影劉`劍`劍母誹醋簫幽酈‘里.f/軍韌亂亂字‘丫餅匹止里三¥合霹‘里¥剌里會一必土回叫‘獨土口瀟互‘帥帥豁箱。瞬行母艱恥翻坐鬱土表馴奮鄙酈‘加易亳載聯《斗壽瓤_一全C絮恥q鴛―上羋卜如藺醫憐君聽見身後的藍藍一聲低微的XXXXX,果然不是他的錯覺。

鬱面、93現在的南宮朗,沒有人氣。憐君定力不足,嘔了一聲,吐出膽汁來。也正因他一聲響嘔,打破魔咒。墨隨華終於得以動彈,直接開門見山的高聲問道

「朗弟,你可記得三年多前你的承諾?」

那融於夜色的男人,沒有任何應聲。

墨隨華平靜道

「那時,七焚替你做到你要的一切。你曾說,不管春花結果如何,將來我們要你做什麼,即使你犧牲性命,也會回報咱們。」

那人,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墨隨華微微一笑道

「我們絕不會要你犧牲性命,只要你做一件事。」

那人,還是沒有答話。

憐君抬頭看向墨隨華。墨隨華一臉蒼白,遲來的從容里有着堅決

「我們只要你,今晚,留在你的寢樓里,忘記春花一夜。「……這是小新。你要他替你掌燈嗎?」墨隨華不動聲色硬是拉起憐君,接過他手裏的油燈。「我替你掌吧。」「不,我要他陪我一夜。」憐君渾身僵硬

「五哥!小新是個男的啊!」藍藍喊道。

那頭男人彷佛事不關已,道

「是男是女,我都無所謂。小新,你跟我回房吧。」

「但房裏有楚姑娘,你何不……

「二哥,我忘了說,去差個人過來帶她走。」

「帶她走?」墨隨華微訝

「剛才,我不小心廢去她的功夫,卸了她的四肢,我想,她一個人,是出不了門的。你要不去帶走,我看了礙眼,直接一把火燒去她的身子,到時別要影響咱們兄弟情分了。」

那聲音,輕輕柔柔地,甚至帶著以此為樂的輕笑。

辭無’'筍訕殤抖抖抖,憐君一路抖進南宮朗的寢樓。他眼睜睜地看着墨隨華接回楚秋晨的四肢,背她出房。他抖得差點腿軟,?歸無道臨時扶住他一把,在他耳畔笑道:「好好伺候五爺,明兒個五爺要有抱怨,你就等著受苦吧。記得,別把你一身馬騷味弄到五爺身上。」擺明是綿中針,笑里刀啊。

南宮朗寧願要一個小馬僮,也不要絕色天仙的楚秋晨,讓他們既錯愕又火大,明知南宮朗是存心逆他們的意,但他們能說什麼?

只能把氣出在這個小新身上!憐君委屈地扁嘴,然後被歸無道一推,門便被關上了

他嚇得回身猛拍門。「喂,有沒有必要這樣害人啊……

南宮朗脫了外衫,回身注視着他。

憐君吸吸鼻子,陪着笑道:「五爺,我沒有武功,不用廢我:-…」他光看楚秋晨那樣,不用試也知道很痛的。

「你一個書生,哪來的功夫?

憐君一愣。

r―』為憐君獃獃地看着他,結結巴巴:「你、你怎麼知道?」南宮朗沒說什麼,拉下腰間長帶,順道脫了中衣。非禮勿視他還懂得,憐君負手背向南宮朗,假裝很感興趣地盯着門,他偷偷推了推門,可惡!被外頭鎖住了!有沒有必要這樣趕盡殺絕啊?「明明是個下人,卻沒個下人樣,舉手投足像個斯文小書生。既然憐君不是我的夢,他一整天不見蹤跡,自然是有異了。你這臉,是二哥身邊的人,他死了嗎?」南宮朗神色平常地問

「唔……嗯。」

「那你是借屍還魂了?

憐君抿抿嘴,轉過身笑道:

「是啊,大哥,你別怕,這種借屍還魂不可怕的。我只是借個幾天,辦幾件事就好了,順道……大哥,你是這裏的主子,就該為這裏的下人謀福利。麻煩你替墨新量身打造壽衣,買塊墳地,再加個上好棺木,好不好?」南宮朗不理會他一臉討好的笑,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方蟲各「是誰告訴你,我不打女人不殺女人的?」「唔……這個……好像是……二爺吧:?…」俊目沉了下來,南宮朗拉過他,慢慢替他拉開腰帶。憐君嚇了一跳,連忙拉緊衣襟。「大哥,你、你,你……

「我剛答允二哥,總要有個人陪我。」

「你男女通吃……」憐君瞠目,用力搶回他的腰帶。南宮朗又要扯下他的衣物,他鼓起腮幫子,惱聲道:「我說了就是。是…計是我查的。」

這孩子氣的表情似曾相識,南宮朗望着他半天,才回神道

「你查的?」

憐君哼了一聲:

「我替你查春花下落時,順道發現的。你曾允過春花,除非自保,不打女人不殺女人,今天你廢了楚姑娘的功夫,卸了她的四肢,實在有點--?…

「我沒有一劍殺了她,就是她的運氣了。」

憐君想到先前南宮朗在玉簾廊道那衝天的妖氣……是啊,沒有殺了楚秋晨,確實是她的運氣

那妖氣,他從未見過,也嚇得差點要棄屍逃命去了。甚至,他懷疑,那時的南宮朗想動手殺了任何一個他看見的人

―一姍寫囉霧、99南宮朗嘴角勾起諷刺的笑:「我一進房,發現她在,還來不及出手呢,她就動手了。」「她這麼主動?」憐君嚇了一跳。南宮朗掃他一眼,淡聲答道

「你想到哪去,她是動手殺我。我不喜厲風樓有人擅進,更不允我床上沾上女人的臭味,我不回手,難道要等她殺我?

憐君獃獃地看着他。果然是打打殺殺的愛:?…不過,也有一句話:不打不相識,不打不相愛,不打不成婚,不打不偕老……後面都是他冊的,因為,他真的很懷疑墨隨華跟歸無道這二個大男人的乾柴烈火論。這二個大男人其實虛度二十年男人光陰了吧?南宮朗裸著上半身上床,憐君見狀,不由得嘀咕著

「天氣熱,也用不着脫成這樣。」語畢,小心翼翼爬上床一誘惑人的身軀,擠到床的內側來

他抬頭測量一下明天由窗泄進的陽光會不會斜照到自己,南宮朗正炯炯望着他,他笑道:

「也對,我現在借屍還魂,不怕不怕。」

,繞過他很容易低頭一看,發現辭鑼各攤「你怕什麼?」「我最怕光了,大哥,你剛才真是嚇壞我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人有妖氣的呢。」他呵欠連連,拉過薄被把自己蓋得密實。過了一會兒,他又孩子氣地踢開被子。「搞什麼,怎麼這麼熱?」不對,他生前怕冷,但現在是人家的身體,他當然不再怕冷

南宮朗還在看着他,憐君掩嘴咳了聲,環胸把自己維護得緊緊,以免有人男女通吃。男女通吃男女通吃,原來南宮朗男女通吃啊:?…「昨晚我夢裏出現有人辦法會,是你讓我夢的嗎?

憐君聞言,頓時笑顏逐開

「大哥,原來你是我的神啊!」非常親熱地湊到他的面前

「說清楚。」

「我這二天霉運當頭,代人受過。有人不該承這法會,我替她承了,但其實我也是承不了,法會三天,幸虧有大哥在我身邊,否則我一定受不住。」難怪昨晚他睡得安穩,全是南宮朗的功勞!「在我的夢裏,躲在我身後避法會的,是春花。」

憐君一臉錯愕。「春花?

「是春花。」

礬→霧’0'「大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春花已轉世投胎,我代人受過,那姑娘並非春花,肯定是大哥想成春花,要不就是春花有意要你積德。」南宮朗壓根不理他什麼行善積德的勸語,盯着他一會兒,忽然問道:「春花轉世,必是痴兒,這你也知道么?

憐君一愣,問著

「大哥何出此言?」

南宮朗望着他一會兒,慢慢逼近他的臉龐,嘲諷道

「地府令春花轉世前,難道沒有看清楚她的魂魄嗎?」

憐君心跳撲通通,吞吞吐吐道:

「春花、春花魂魄確實未全,所以、所以,轉世之後,定成痴兒,你、你還是別尋了吧,不然你遇上個痴兒,實在是、是……

「憐君,你在發抖了。」南宮朗突地綻出妖美的笑容。「你這麼關心我的未來,卻不想知道春花魂魄為何未齊嗎?」「我、我、我可以知道嗎?」憐君心跳如鼓,十分期待。

南宮朗又展顏笑道

「這是秘密,怎能讓你這個地府小鬼知情?」

參轟啟真過分!就差這麼一步!憐君輕惱,但已確定春花魂魄未全跟南宮朗必有關係。憐君悶著氣,而後,神智開始恍惚,他暗叫一聲,連忙道:「大哥,暫且不說春花……請你幫個忙……」說到最後,憐君有些大舌頭,挨不住無形的壓力

他努力張着眼兒。面前的南宮朗逐漸成二個、三個--?…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南宮朗,卻撲了個空。

「大、大哥,法會開始了……請你……抱着我……心無旁騖,最好迅速人睡……」真惱真惱,平空出現個法會,讓他痛苦得要命,魂魄無法凝聚,若是在地府,自有判官舅舅頂著,但在陽間,他得自己頂。

他始終抓不到南宮朗,心裏又惱又急。

而後,慢慢地,他好像被人拖進懷裏,鼻間不再是馬騷味,而是一股非常熟悉的男人氣息

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被人這樣抱過,死後回憶仍在,其中滋味卻是不見了。現在,這副人身令他重新經歷這種感覺,可惜他神智迷糊,無法細細去重溫體會

這人身不能待太久,以免回不去地府自在生活,這抹警語滑過他的心裏。

廝村付迷糊間,他聽見有人在耳邊低喃著:「春花當真轉世了嗎?憐君,我在世問做了這麼多,就是逼得她轉世不成,若你們地府不察究竟,就讓她轉世,那我就把這份帳算到你這個地府小鬼身一上,要你生死不得求!

一大早憐君起床時,又是只剩他一人。昨晚南宮朗似乎在說些重要的事情,但那時法會開始,他實在聽不真切。他東張西望】會兒,還是習慣性地避開陽光下床,偷偷摸摸開門,閃閃躲躲往玉春樓而去

其間,他避開三個碎嘴的奴人,都是這二年進府的,閒聊著是非―「今早真難得,府里的主子一塊共聚早飯呢。」

「是啊,只是飯廳悶得嚇人。五爺現身時,其他主子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而且我聽見七小姐喃喃自語:果然五哥身上有了騷味:-…我也有聞到呢,那味道跟馬廄小新的味道一模一樣。」

「對了,六爺有吩咐,如果見到小新,叫他上無道閣候着。」

「小新是得罪六爺了嗎?六爺說若是小新逃了,捆也要把他捆過去。」

憐君扮個鬼臉,想也知道歸無道想做什麼,想把他一勞永逸毀屍滅跡,免得南鼠朗跟他們作對,開始玩起男色來

他當然要閃避,於是拐進小路,在陰涼的屋簷下緩步而行

「楚小姐真勇敢,唯有這樣的女子才能與五爺匹配吧!」小婢女們驚嘆著,又掩不住好奇地問:「那五夫人她也是這樣的硬性子嗎?」「五夫人?」黃鶯一怔,而後明白小婢女指的是誰,遂平靜道:「她怕冷怕痛,在這方面是比不過楚小姐的。以後,妳們就依二爺的吩咐,多多親近楚小姐,千萬別冷落她。」

小婢女們齊聲答是,其中一名年紀最小的婢女細聲問道

「黃鶯姐,那以前的五夫人到底是被休了還是歸天了呢?」

黃鶯聞言,臉色大變道

「自然是歸天了。是誰傳的謠言,說春花小姐是被休離了?

「可是,沒有墳沒有牌位沒有忌日啊!」小婢女天真地說:「我聽園丁大叔說,興許是五夫人逃跑,主子們才謊稱她死了,不然,連個牌位都沒有,太不合理了,我家鄉信佛的奶奶生前說過,身後事什麼都不辦,那下了地府準是讓其他小鬼欺負到底,會連個容身之處都沒有的。」

「真是胡說八道……

憐君難得聽見婢女集體大閒話,非常想再『參與』下去,在太久,不成不成,辦正事要緊。

但他躲在這裏實巒為:

霽攤於是,他放棄成為三姑六婆的機會,東躲躲西藏藏,終於來到無人看守的玉春樓。這一次,他像個賊兒事前觀察地形,仔仔細細打量著門扇雕牆。「我從窗子爬進去,總沒錯吧。」他來到窗前,透過窗格間的縫隙拚命往內窺視。

一片黑漆漆的。

不知為何,憐君心跳加快,身子隱隱不穩,他發現並非是這副身殼重心不穩,而是他自身魂魄在蠢蠢欲動,快被扯進屋裏頭去了

玉春樓里到底有什麼?

明明是大白天,就算門窗緊閉,也該透一絲光亮進去才對,但裏頭的隱暗讓他聯想到永遠沒有天光的黃泉地府

他輕輕碰觸窗子,鈴聲未響!果然,鈴聲是對付鬼的。

在八風園裏,不經主子同意誰敢擅人?所以從頭到尾沒有設計對付人的鈴聲。

憐君一臉喜色,想要破窗而人,但窗子釘得死緊,乾脆找木棒破窗好了

「需要我幫忙嗎?

鬱瓤轎。9―一「楚姑娘!」這時候楚秋晨不是該在床上休養嗎?她面無血色,一身素白,黑髮隨風,明明是個絕色美人,但憐君注意到的,卻是那雙美目里的堅強。他一臉出不拜啊。

這樣的堅強,才能配得上南宮朗,才能承住八風園威名。這是否該說,絕配?

「你叫小新吧,你要進去嗎?」楚秋晨來到他的身邊,豆大的汗珠滑落在她的鬢髮,明顯在強忍着不適。

「-??…我只是好奇,不是要進去。」憐君答道,眼兒一閃一閃的。能忍,才是強者!他完全折服了

楚秋晨聞言,上下打量他一回,帶點異色道:

「昨晚,南宮朗看中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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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興皇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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