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關關雎鳩》配合得天衣無縫
想到楊雪萍,我的心中更加充滿了溫馨和幸福。她的愛不如孟蘩那麼狂野熱烈,卻輕柔和煦,歷久彌新。我最先愛上她,是因為她驚人的美貌和雪白的臂膀,但是現在更讓我動心的,卻是她暖玉一般美好瑩潔的性格。我為能夠擁有她而深深慶幸。上天怎麼會送給我這麼完美的一個萍寶呢!我何德何能,前世做了什麼好事啊?正因為如此,我決心好好珍惜我們現在擁有的一切,鄭重履行我對她許下的諾言。孟蘩雖然有點可憐,但我是決計不可能再回去和她好的了。我對孟蘩,最多也只能停留在同情、照顧的份上而已了。一年以前,當我和楊雪萍在白玉山上共困洪水之中的時候,怎麼會想到,事情會發展成今天這樣的格局!想來真是令人不勝唏噓!
正在胡思亂想時,小溪那邊突然緩緩地傳來了幾個音符。山體有點轉折,加之周圍的樹叢枝葉繁茂,我居然一直沒有發現小溪那邊不遠處還有一個人。我心頭有些納悶,這幾個音符我太熟悉了,正是我作詞、孟蘩譜曲的《關關雎鳩》的前奏曲!只是彈得太慢了,不合節奏,似乎完全沒有用心。
我已經好久沒有彈過《關關雎鳩》了。心想,在這山上,怎麼會有人彈這個曲子呢?雖然它一度在南楚大學流行過,但是隨着我和孟蘩短命愛情的崩潰,我們就再也沒有在舞台上演唱它,同時這個曲子所代表的神話也迅速瓦解,隨風飄逝,唱它的人也越來越少了。
那聲音很輕,若有若無,我懷疑自己聽錯了,就把前奏用正常的節奏彈了一遍。過了幾秒鐘,小溪那邊也把前奏用正常的節奏彈了一遍。
我心中詫異,接着就又彈了《關關雎鳩》的第一句“春水瀟瀟”的曲調。
那邊的琴手顯得有些遲疑,過了十來秒鐘,才接着彈了第二句“白蘩飄飄”的曲調。聽那琴的音色,並不是特別好,我卻非常熟悉。我猜那就是孟蘩曾經送給我的、後來又被我退還回去的那把練習琴。
我心中有了一個猜測,卻還不能完全確認,就接着和那看不見的琴手繼續彈了下去。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把一首歌彈完了。彈完一遍,又來了一遍。這回兩人都是不約而同地合奏,將一曲《關關雎鳩》配合得天衣無縫。
此時我已經確切地知道小溪那邊的人是誰了。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夠把《關關雎鳩》彈得這樣熟練微妙,和我配合得絲絲入扣呢?當然只有這個曲子的作者孟蘩本人了。
我覺得這種情況太像武俠小說裏面的鏡頭了,於是就也學着那些武俠人物,附庸風雅地哈哈一笑:“小溪那邊的朋友,既有此等雅興,何不過來一敘呢?”
那邊的人不答話。我等了一陣,不見孟蘩過來,於是站起身來,向小溪走去。
一個美麗絕倫的女孩坐在溪邊,正是孟蘩,她手裏果然拿着那把破舊的練習琴。她看了看我,並不站起來。低了頭,不說話。在她的膝邊,赫然立着那隻橙汁瓶子,裏面裝着半瓶水。當年我給她買了這瓶橙汁,在羅盤山上上下跑了兩個來回,最後才找到她。後來分手的時候,我曾經向她索要這隻瓶子,她答應說弄丟了。原來並沒有丟。
這隻又空又薄的小瓶子,此時好像突然變成了李元霸的大鐵鎚,在我心中狠狠地錘了一下,讓我摧肝裂膽。孟蘩一個人坐在這裏,帶着兩樣我們二人的愛情信物,這裏面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她是在思念我們過去的日子。一個人悄悄地躲着,思念過去的日子。可是她既然已經變心,又何必再來懷舊呢?現在才想起我的好,不是太晚了嗎?
兩人一個站着,一個坐着,都沒有說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問道:“你怎麼會跑到這裏來了?”
她反問我:“你又怎麼會跑到這裏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