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喂。”

“不是要見我,怎麼就這樣走了?”

“我找你,你似乎很忙……”

“再忙也會有時間見未婚妻,你給秘書和櫃枱留那什麼話?朋友、姓劉?我姓劉的朋友何其多?”池靜的語氣稱不上客氣。

原來大少爺是因為她留言的稱謂不夠“親密”這才拒接?未婚妻?是也可以這樣說,可現階段,說實話,她還是沒辦法對外人這樣介紹自己。“這樣啊……”

“什麼叫‘這樣啊’?你對我的話存疑嗎?”

“那個,我只是還在消化你的話。”

“我的話有讓你這樣消化不良嗎?當我的未婚妻有這麼難以啟齒嗎?”

奇怪?聲音好近,不太像在講手機,反而像是在不遠處說話。劉苔一回頭,池靜就站在十步左右的距離。

為什麼他咬牙切齒的模樣會讓她很想笑?她好像從這件事上,又多了解一些大少爺的脾氣了。

池老爺在往生前,池靜不斷的對這樁不在他自己計劃內的婚事做垂死的掙扎。池老爺往生后,他在輓聯前說了他不能不娶,也就表達了“婚事”已在他的計劃里。他認真的把她這個看不順眼的女人,也擺進他未來的人生。

想想這一點,他和她還滿像的。

劉苔笑了。“好啊,當然好。以後自我介紹,我不會忘了。”

走出大廳的自動門,這才發現外頭下起了大雨。真是的,方才才想說不會又要下雨了吧?結果應驗了。

“你找我有什麼事?”池靜跟她並肩站在大樓外,由側臉偷覷了她一眼。一個月不見,這張臉一點也不陌生。

當然不陌生,因為他每天都有在“複習”

爺爺驟逝,國內外的公司一堆事情待處理。他每天馬不停蹄的開會、當空中飛人……當靜下來時,他其實也會想到劉苔,也會想打電話給她。可是……該死的!為什麼她從來沒想過要打電話給他?

她就這麼不把他放在心上嗎?比起他每天都有想到她這女人,心理真是越想越不平衡!

“只是想提醒你,按民間習俗,如果我們百日內不結婚,就要三年後。”她想了一下。“我想過了,以你現在,應該沒心情準備婚事,我們就等到三年後吧。”

劉苔狀似設身處地為他想的話,卻令他不自覺的皺了眉。“我現在的確沒心情辦婚事,所以一切從簡。現在結婚也容易,甚至不必到法院公證,只要去登記就行了。”三年後,一千多個日子,這當中的變數不大嗎?抑或,她等的就是這變數?他的眼微眯了一下,心中實在不高興!

“那個……我們要不要再等一等?”

“理由呢?”

“婚姻非兒戲,總要和最對的人。”

大樓外下着傾盆大雨,連站在大樓的騎樓下都多少會被波及。伸出手承接斜飛而入的雨絲,有隻大手忽然抓握住她的手腕。

她嚇了一跳,慢半拍的抬起頭看着臉色難測的池靜,不明白自己的話哪裏說錯了。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這句話是說我,還是說你自己?”最對的人?她以為是什麼原因讓他答應了這婚事?她以為他為什麼會對“稱謂”突然敏感了起來?像他這樣的人要在心裏為誰空出一個位置容易嗎?

劉苔用力縮回自己的手。“我只是說出來參考,不接受大可不必如此。”有人說,女人心,海底針。要她說,男人心也不惶多讓。到現在,她還不知道哪裏惹到他了?

“我不可能再等三年,就百日內去登記吧。”

她雖然很想請他多考慮,想想還是算了。他的地雷埋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誰知道會不會又踩中。幸好,她也大致翻了一下日子,如果下個月十二日去登記,那天她就算是新娘子。新嫁娘在當日是鴻運當頭,氣高三分,天煞避不過,避地煞、黑煞卻是綽綽有餘。

之前她應下的那樁棘手案子,肇事兇手已經抓到,大體也該入土為安了。“那麼……下個月十二去登記吧。”

“為什麼是下個月十二?”那天他不在國內。

“日子不錯,對你對我都好。”

“又是看了日子。”他嘲諷的看着她。“為什麼對你對我都好?在那天結婚能怎麼?百年好合、夫妻情深?”

“有些事信不信由你。”

“我就是不相信。還是那個日子充其量也不過對你有好處?”

劉苔皺着眉。他以為她挑日子會只顧到自己嗎?她這個人再怎麼沒有悲天憫人的襟懷,在處理兩人的事情,無法取得雙方都好的情況時,她會把對方擺在自己之前。“不信就算。”

“沒有更好的理由嗎?”那天他有個重要的合約要簽,在那之前就得飛往美國了。

她看着騎樓外的雨景,沒試圖再說服他。

劉苔骨架天生纖細,雖然不高,但身材比率極好,她姿態優雅,隨便一站就讓人覺得極其美麗瀟洒,說是輕靈飄逸也不奇怪。

風一吹,她沾着雨絲的發輕揚,神情仍是淡定、一副氣定神閑,就是那副未染紅塵味的模樣令他不舒服。感覺她就是與他不同世界的人,稍不留意她就會消失無蹤。

每每意識到這種奇怪感覺,他總是感到一陣莫名的心驚。

不一會兒,司機把池靜的車子開了上來,他拉開車門,將她推進車子裏。

“幹麼?要去哪裏?”

“難得見面,原本想略盡地主之誼的。現在我改變主意,去另一個地方。”看着她松放在側的手,不自覺的握緊。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結婚吧。”

劉苔訝異的看着他,怒火在胸口點燃,她抿着唇、閉上眼沉默。

“沒意見嗎?”

“大少爺容得下別人有意見?”

“只要非關怪力亂神的我就聽。”

“那好,我們現在就事論事,不提子不語。”她睜開了眼,眼光冷利。

“結婚後我們依然分住兩處,比照婚前的模式。這樁婚事只是在完成池老爺的遺願,無關咱們倆的私誼。真論起私人情感……這世上找不到像我們兩人如此沒有交集、比我們更不適合的人了。”

“……隨便你!”池靜也冷漠的回應。

看着窗外一幕幕掠過的景物,劉苔一把火仍是燃得旺。如果登記結婚能夠“結束”和這位可惡男人的交集,她會很樂意的快快簽名!

登記后也算完成池老爺的遺願,她可以和這魔頭劃清界線了吧?!再也不要和這人有任何交集了。

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到底是哪一位哲人大德說出這樣有哲理的話?

一對男女因為愛到最高點,想攜手自首而結婚。大概沒有什麼人會在完全沒有感情的情況下就結婚的吧?

別人結婚是為了長相廝守,大概只有他和劉苔是為了不再有交集才結婚。

劉苔就這麼討厭他、看他不順眼嗎?當他的妻子有什麼不好?他可以提供豐富的物質享受,她還有什麼不滿足?她就這麼急着和他保持距離嗎?不!他們什麼時候親近過了?

爺爺治喪期間的牽手情,他曾以為劉苔會安慰他,代表着有某個程度的喜歡。可之後呢?兩人的關係又快速冷卻,連打電話找他都用“朋友”二字,把兩人的關係拉得遠遠的。

自從結婚登記后,兩人的關係更是凍到最高點!

已近一個月沒聯絡!連一通電話都沒有!她是結了婚就等着離婚是不是?如果真是這樣,她想都別想!他不會離婚,永遠不會!

他的個性果決,很少會抱怨什麼。在他的想法中,抱怨是婆婆媽媽的專利。就他而言,與其抱怨,還不如快刀斬亂麻。可他近來發現,他居然會一遍遍的埋怨劉苔,卻從來沒能把她踢出腦海!

那女人最好不要被他逮到,要不他一定……咦?竟然說曹操,曹操到!

劉苔就在不遠處的樹林裏散步,由葉縫篩下的日光襯得她白衣勝雪,隱隱散發著模糊的光影。

即使沒看到她正面的臉,光看那身形和衣着,他也一眼認出是劉苔。看到她,他居然有些開心!

“喂!你走那麼快乾什麼?”他快步的往前想追上她。“喂,為什麼裝作不認識?”

他大步邁進,可走在前面的劉苔一直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他着急的快步跑了起來,在伸手可及的距離時,他扣住了她的肩,將她扳向自己。

“你這女人真是……”下一刻,他被眼前所見的景象驚愕得說不出話。轉身的是劉苔沒錯,可她的眼居然緩緩滲出鮮血!他久久說不出話,張口要說些什麼,身子忽然一陣震動……地震嗎?

“池先生!池先生……”王秘書輕晃着他,好一會兒他才轉醒。“您作惡夢了嗎?”

池靜睜開眼后,隔了一會兒才分清現實和夢境。

“……嗯。”方才是作夢啊?好真實的夢!

他夢見劉苔的眼睛流血……是因為最近時常會想起她,這才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王秘書遞了杯水給他。“池先生要更衣了,晚上和XV的CEO有個飯局。”這回到美國來,簽下了一紙重要合約,只是這一兩天總裁似乎很疲憊,白天沒有睡覺習慣的他,居然在下午三點會在沙發上睡着,而且一睡就近三個小時!

池靜虛應了一聲,忽然問:“今天幾號?”

王秘書一怔,直覺的要回答。他又補了一句,“我問的是農曆幾號?”

她忙着找出筆記本翻看。農曆?總裁今天怪怪的,無論是行事曆、公事方面所有的事,都是看陽曆,哪來的農曆?還好,很快的找到了。“今天是十二號。”

“十二。”劉苔所謂的“對他對她都好”的結婚吉日?是因為方才的夢境嗎?為什麼他會心神不寧?

“十二日,有什麼事要處理嗎?”

“沒有。”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王秘書,這幾天總公司那邊有我的私人電話嗎?”

“目前為止……沒有。”總裁的手機即使在國外也能接通。私人電話一般而言是打手機,少有人會打公司電話。

“嗯。”也是,那女人就算出了什麼事也不會找他幫忙吧?嘖!他忘了,那女人還有個“法力無邊”自謝為神算的老師,還能出什麼事?!他會不會太杞人憂天?

“池先生?”

“沒什麼事,你先出去,我換洗一下馬上好。”

待王秘書走到玄關處,池靜突然開口交代,“訂一下明天的機票,我有事要提前回去。”

她怔了怔。“……是。”不是還有一些事要處理?算了,老闆說的是!

跟王秘書下完指令,他想到更改了行程,明天就回去,但回去之後呢?劉苔也不見得樂意見到他。池靜不禁皺起眉,懊惱的想起,結婚登記時,剴苔所說的話,以及她在“大喜之日”是沉着臉辦完手續的。

想起來還是很不爽!他又改變主意道:“提前一天回去就好……”

正要撥打手機處理這件事的王秘書怔了怔。“是。”不一會兒她以流利的英語交談着,結束通話后,她說:“回程的時間改好了。”

池靜彷彿沒聽到她的報告,兀自想着心裏事。

分住兩地,互不干預是他對劉苔的承諾,他回去只是要確定她是安好的,可見不到她、無法聽見她的聲音,如何知道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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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算不出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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