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好痛!”

“小姐,你就忍着點嘛。誰叫你愛管閑事,人家手

里有刀,你硬要捉他,這下可好,你不想讓老爺知情,

不敢請大夫,只好由我這蒙古大夫喜鵲出馬了。”那喜

鵲是嘰哩呱啦說了一堆,心也疼了好久,腳板也早長水

泡了。

今兒個,她們才算命算得好好的呢,哪知小姐忽地跑去追偷兒,害她沒跑過路的丫頭也忙追上前,到最後錢是搶回來了,可小姐的玉臂卻給劃了一刀,刀傷雖淺,將來卻也會留下疤痕,到時那楚家公子嫌棄,這可怎麼得了?、“小姐,你——信不信那算命仙說的?”

魚翩翩疼得叫了一聲:

“他說什麼我可忘了。喜鵲,你小心點,這可是我的手,會痛呢!”

“當然會痛!,,那喜鵲用力纏好紗布,將綠衫袖子放了下來,收拾起藥箱。

“你是活該,都幾歲的人了,早該嫁到楚家,你偏象個沒事人!人家許府少夫人才十七歲,已經有兩個小寶寶了呢!”

魚翩翩一聽這些寶寶經,她的頭就痛,乾脆趕走了喜鵲,自個兒留在閨房裏發獃,半晌忽瞧見那窗外月色,喃道:“今兒個月圓,外頭月色又好,我幹嘛不出去賞月,留在這裏發獃?”

一來是閑不住;二來是伯睡了又夢見那個憂情男子,也不管有沒有受傷,先溜到花園賞月再說。

瞧,夜涼如水,可也淡淡散發一股花香氣,她也挺喜愛的;其實,小女子心性她也略具幾分的,才不如長安縣百姓說得那般可怕,什麼瘟神、母老虎的,簡直破壞她的形象嘛!

忽地,隨着夜風的吹拂,夜空隱隱約約傳來一陣陣人聲話語,雖是隔着厚實的牆,那夜裏傳出的聲音卻特別清楚——

“我說,兒啊,你究竟何時才肯娶瑚確為妻?魚老同我說了好幾回,就盼你早日點頭!咱們這樣把人家黃花大閨女擱在那兒,也不是辦法嘛。”

那魚翩翩好奇地循聲走去。咦,怎麼這聲音從石牆裏透露出來?石牆的另一邊是楚家院子,難不成是楚家人在說話?怎麼以往她都沒聽見過,這回聽得特別清楚?

想了想,暗罵自個兒笨。以往她鮮少來花園賞花嘛:就算是有,也不曾在夜裏來過,當然不知這石牆隔不住人家的密談。

密談?魚翩翩禁不住起了好奇心,耳朵管不住地豎

了——

“爹,要我同那母老虎成親也行,只要她先學會怎

么服從丈夫!你可知今兒個她競在大街上明日張膽地奔跑,就為了迫那偷兒?”

奇怪,聲音挺好聽,而且又十分耳熟……說話的是誰啊?

“這……兒啊,翩翩從小就跟着色老習武,性子自

然不同其他女子,加上她娘早逝,多少是缺了點女人

味,可這不打緊,等你娶她過門,再好好地教導她三從

四德,也許……”

“也許我還沒來得及傳宗接代,就被她給活活打死

了。”語氣里流露出不屑的口吻:“爹,我楚天剛好歹也是個男兒之輩,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可也不能讓個

女人欺負了。要我娶她也成,成親一個月後,准我納妾

一房;再過數月,再納一房,如她答應了,我二話不說,立刻登門提親!”

原來他就是那遲遲不願娶她的楚天剛?還沒娶她

呢,他竟想納妾?她是氣得咬牙切齒,非要瞧瞧這花心

郎究竟是何等模樣,‘竟敢發出如此豪語2

敢惹她魚翩翩的人不多,個個都得付出代價。

在石牆邊,有株矮樹,雙手一構,她是輕易攀爬上

去,那濃密的樹榦旁枝越過石牆,多數垂到楚家那兒;

她躲在樹枝上,夜幕甚濃,若不細瞧,還真瞧不出人影

來。

在石牆另一頭的楚家同樣也是花園,扇形的亭頂掛

着兩盞油燈,昏暗的光線下,只瞧見二人,一人是那老邁的楚老爹,另一人想當然耳,就是那楚天剛。

她眯起眼,拚命地傾身往前,就想瞧瞧那姓楚的悔

婚郎是什麼風流倜儻之輩,竟想娶了她后,再享三人世

界!

“爹,其實你也別擔心。”楚天剛得意一笑,道:

“就算我想娶人家,人家可也不敢再嫁給我這書生漢。”

當下楚天剛把假扮算命仙的事兒全盤托出;楚老爹

聽罷,不禁呆了眼!

“你這孩子怎可做這糊塗事,倘若人家姑娘真入尼

姑底,你要如何向魚老交代?”

“爹,難不成你真要將兒子的幸運葬送在那母老虎

的手裏?以往你總昧着良心說她有多好、是多麼地慧質

蘭心,可如今既讓我發現了她那如狼似虎的本性,我

……我怎能娶她?”

那楚老爹雖是有名的爛好人,可如今為了抱孫,思

量一番,咬牙道:

“好!你不願娶翩翩,我就算是對不住魚家,也得

上門退婚,可你也須答應我一件事。三個月內,你定要

找到自個兒的媳婦兒,若是找不到,你就乖乖娶那翩翩

,如何?”

“一言為定!”為免老爹反悔,當場擊掌為盟。

“唉,也罷。負了魚家,下輩子做牛做馬,定要償

還他們。”那楚老爹喃哺自語,自個兒走進屋裏。

那楚天剛簡直是笑得合不攏嘴,才想到好不容易擺

脫了魚家姑娘,可又想起早上她嬌俏的容顏,一時失了

神———

“笑,笑什麼,老頭子,既有這般好笑的事,不如

再為我這母老虎算算命吧!”那話才剛說完,果子就打中他的臉龐。

他心一跳。這聲音好生熟悉啊,莫非是——他摸着發疼的臉頰,循聲望去。

“誰?”天可憐他,可萬萬不要是那母老虎。

他不安地望去,那一身綠衫子的姑娘正坐在石牆上,兩隻小腳晃啊晃的,一臉閒情逸緻地凝望着他,好似他是個什麼賞心悅目的寶貝,而那小手正玩弄着一束長辮子。

完了!他死定了!

豬是怎麼死的?笨死的!枉他是長安城裏公認的才子,雖只有秀才的名,可聰明才智不在話下,偏偏今日太過得意,競在僅隔一牆的花園裏大吐苦水,招來這煞星!

可……說也奇怪,怎地瞧見她,心中雖有幾分懼意,可更浮起莫名的喜悅,像是……像是盼了她生生世世,總算讓他給盼到了。

生生世世?胡扯!同她牽扯一生就已是人生最痛苦的事,倘若同她扯上生生世世,他不如自個兒先出道修仙,免去這輪迴之苦!

“喂,算命仙,你可曾算過你今晚的命運?”那魚瑚翩翩是氣得火冒三丈。雖在暈黃月光之下,細瞧不出他的容貌,可也聽出他的聲音正是白天的算命先生,尤其一身的白衫,說話的腔調——真巴不得將他狠揍一頓,瞧他還敢不敢騙人!

“魚姑娘——”他腦子轉了轉,勉強笑道:“今兒個晚上月正圓,雖有賞月之樂,可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共居一處,只怕惹人閑話。不如你回你的房,我呢,改日再登門拜訪,姑娘以為如何?”

“那多麻煩。”她輕輕一躍,落在楚家的地面上,一步一步像要吊他胃口似的,慢慢逼近他,瞧他不自覺地退了一步,差點掩嘴愉笑,趕忙扮起怒臉,道:“別

動!”

那楚天剛一時呆住,不敢再退半步,直到她踱到他

面前來,昂起小臉瞧他俊朗的面容、出色的五官;輕叫

了一聲:

“你真漂亮呢!”她是真心讚美。向來就是沒心眼的

人,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可那楚天剛聽來卻自動轉換成另一種意思——“你

長得真是好看,倘若劃上一刀,會更好看!”

“天!全身上下你愛砍哪裏便砍哪裏,就是千萬別

砍我的臉……這可是我的本錢啊。”他求饒道。

她呆了呆,眼睛眨了眨,認真地繞了他一圈。真不

是普通的好看,平常她也常在外頭走動,瞧過的男子也

不少,就是沒他好看,可惜就是太吞種了。

要她嫁給這種沒膽識的男子,她還真願當尼姑呢!

“我真什麼地方都可以砍?”她淘氣地問。

“這兒沒旁人,就算呼救也來不及了。傳聞你魚翩翩砍人的功夫一流,我自然只有讓你砍的分兒。”

“你可以反抗啊,笨蛋!”語畢,就朝他的俊臉猛揮‘了一拳,讓他跌退了好幾步。

“你打我?”

“我幹嘛不能打你?”她又要上前揍他一頓。這會他可學乖,拔起腿來就繞着亭子逃跑。

“女人打男人,成何體統?”他嚇白了臉,邊逃邊喊。

“男人能如你這般軟弱,也不配當個男子漢大丈夫

了!”

楚天剛聞言,立即停下腳步,害她一頭撞上他,兩人同時跌倒在地。還好,有他當墊背,才沒摔疼她。

“男人非要舞刀動槍,方能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嗎?武有武途,文有文路,本是兩不相干的事,試問,大唐僅有武將而無文人,能創這萬世之基,數十年的盛世嗎?”他是聞之氣結,生平最恨人家說他不像男人。

魚翩翩壓在他身上,沒有起來的意思;氣憤中的楚天剛也忘了要她起來,一徑說著:

“你呢?雖是女人,可也不懂刺繡女紅,整日同那捕快到處跑,這便是女人家的風範嗎?”他冷笑一聲:“咱倆是半斤八兩,誰也不笑誰。”

話才說完,以為她該自慚一番,怎知她像個沒事人,還湊近他——

他的俊臉微微一紅,想躲開,卻又遭她壓住,只得怒道:

‘‘你瞧什麼?”生平第一次同女人這般靠近,怎麼她愈靠愈近,差點貼到他的臉來。

魚翩翩好奇地注視他,瞧他的眉、瞧他的眼、瞧他的嘴,最下了個結論:

“你比我還漂亮呢!”腦子一轉,再逼近他,古怪地伸手摸摸他的臉,自言自語道:“怎麼這般熟悉?長相雖不同,可那打骨子的熟悉感不正是夢裏的男子嗎?”

“喂,你……你快起來!”他急叫。

她簡直不把他當男人看嘛,被她壓住不說,她競還愈靠愈近,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心神不覺恍惚——

“我壓痛了你?”她的手正巧壓住他的胸口,發覺他的心跳得好快,是怕她還會打他?還是受傷了?

才要開口再嘲笑他幾句呢,忽地傳來抽氣聲——

“你這畜牲!原來你不願娶人家黃花大閨女,是因你早琺辱人家了!”

楚天剛訝然地發覺不知何時,楚老爹竟手持棍棒站在拱門前。

完了,這回真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爹,你聽我說……”

“事實俱在,你還想說什麼?瞧你還趴在人家身上,不是砧辱,難不成是想壓死她?”

楚天剛張大嘴。天,究竟是誰趴在誰身上?明明是那母老虎死纏在他身上,他不得動彈,怎麼老爹老眼脫

窗,竟看成是他壓她?

他忙轉向魚翩翩,急道:

“你好歹說句話,解釋你‘趴’在我身上的原因,

否則咱們只剩下一條路可走了!”不難想像老爹的想法。

那魚翩翩還故做一臉很無辜、很不解地瞧着他:

“這是你的家務事,干我何事?我於嘛要解釋?”

“你若不解釋,只有成親一途,你這白痴!”

“沒錯,成親!,,楚老爹勝利地說。

“成親?”魚翩翩再眨眨眼,懷疑地瞧瞧楚老爹,再

瞧瞧一臉慌張的他。“誰同誰成親?”

“除了你我之外,還有旁人嗎?”楚天剛大吼着,他

是氣昏頭了。他的性子向來溫吞輕浮慣了,偏偏碰上她,再好的修養也敗在她手裏。

“你我成親?好啊,我求之不得,你什麼時候來提

親?”她爽快地回答,當著楚老爹的面,親他的臉頰一

下,以便有“事實俱在”的證明。

這下,看他往哪裏逃?敢惹她魚翩翩,哼!分明是挖掘他自個兒的墳墓。

“你……你可別亂說話,誰要上門提親?你快同爹

說明白,是你自個兒夜闖花園的!憑我一介書生,能做

什麼?打得過你嗎?砧辱?哼,沒被你非禮就不錯了。”

他的臉是早已脹紅。

魚翩翩認真地想了想也對。

“你說得沒錯。先前你的確沒非禮於我。”見他大松

口氣,忽地拉起他的手,當著他茫然的臉龐前,將他的

手放在她的胸口——得意的笑道:“但,你現在就在非

禮我啦!”頓了頓,再道:“換句話說,你非娶我不可

啦。”

***

“荒唐!荒唐!”那白髮、白鬍子的老人繞着那墮仙

池疾步走着,那墮仙池裏終年冒着白霧。

“這可不干我的事。”那月老瞧着墮仙池裏人間景

象,忍不住發笑:“他倆皆是仙人轉世,本該修鍊凡身,

重登天庭,姻緣簿上是絕無他倆之名,就算他倆成親,

咱們也無能為力。”

那老人怒瞪了月老一眼。“當日那笨婢犯了眾怒,

原打算將她打入凡間,如能一生末論婚嫁,出道修行,

自然能重登仙位,但她本無凡心,又怎會願下嫁青蛙仙

呢?”說來說去就是不服。

他正是那蝴蝶笨婢的主子,那個住屋被燒得面目全

非的可憐星君。本來他對那笨婢是恨之入骨,真巴不得

她受那生生世世的輪迴之苦,再也不得重返天庭。須知

當初他捏泥成仙,主因是為找個奴婢打掃、泡茶什麼

的,哪知卻換來一個破壞婢、笨婢、傻婢,不但三天兩

頭偷懶,還敢同他頂嘴,又火燒他的仙居——最後,在

忍無可忍之下,他拜託眾仙連署抗議,好不容易才逼她

轉世投胎,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如今十七日已過,

他的仙居自火燒以後,至今尚未清理,如有那笨婢在,

雖說三天兩頭的偷懶,可也有一日是認真打掃的。現在

可好,凡事須自個來,他是堂堂大仙耶,怎能又是掃地

又是處理笨婢闖下的善後工作呢?

“星君,他倆成親也好,也算了了青蛙仙的一番苦心。”

那星君老人撫胡想了想,仍是不服道:

“總該給他們一個機會,讓他們想想是當神仙好呢,

還是當那凡人好。雖說在天庭,青蛙仙鍾情於那笨婢,

可你瞧,凡間的楚天剛卻避她如蛇蠍,就算成親又如

何?心有不甘,不如重歸仙界。”不然他的仙居要誰來

清理?

照理來說,那笨婢本是泥娃娃成仙,是該沒凡心

的;沒凡心的仙子就算到了凡間,仍是一生不動凡心,

怪就怪在當年托青蛙仙守護那蓄仙池七七四十九日,直

到那笨婢成仙為止。那四十九日內任何事都可能發生,

包括那青蛙仙——

“孽緣啊!”月老長嘆:“就算他倆鸞鳳和鳴又如何?

那笨婢終究是要償還那滴血……”他縮了縮肩,忍不住

噗嗤大笑,只因他從那墮仙池裏又瞧見了凡間的一切,

包括那蝴蝶笨婢又狠捶青蛙仙一拳。再照這情形下去,

只怕未到成親時,那可憐可悲的青蛙仙就先給活活打死

了……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

“男女有別,你跟着我究竟是想耍什麼花招?”在那

西市的大街上,那俊美男子疾步奔向前,像要擺脫什麼

可怕瘟神。

“我同我未來的夫婿到處走走逛逛,不成嗎?”那緊跟不放的女子是一臉竊笑。

“誰是你未來夫婿?”

“你啊。”翩翩快步跟着他,臉蛋是既無辜又得意:“前幾日夜裏,你非禮於我,將你的手放在我胸口上。

你該知道女人最重視名節,你若不娶我,我這一生該依靠誰?”她簡直快笑死了。這輩子整人還沒這般痛快過。

他還以為她真會嫁他?

笑話!她堂堂魚家小姐,怎會嫁給此等懦弱無能之人?瞧見了沒,他的俊臉還有些鼻青臉腫的跡象,全是她的傑作;不把他好好地“訓練”一番,她實在看不過去。

“魚姑娘——”

“叫我翩翩。咱們都已經‘事實俱在’了,我喚你楚郎,你直呼我的閨名,不也挺好?”就差沒捧腹大笑

起來。

楚天剛是一臉慘綠相。一

“你可別胡說!從頭到尾都是你一廂情願,我何時

非禮過你了?就連那……那……”一想到他的手曾碰觸

那柔軟的胸部,雖是隔着厚厚衣衫,可也一陣臉紅,當

下氣血上沖,竟流下鼻血來——

“你流血了!”她是見過血,但還沒見過曾有男人莫

名其妙就流鼻血,難不成她出拳太重?但她可沒打到他

的鼻樑啊!就算打了,也是前幾日的事了,怎會等到現在才流鼻血?

“我……我流血了?”楚天剛抹了一把鮮血,兩眼發

直。“完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一時間頭昏

腦脹,渾渾的,直覺地要昏過去。

他生平“無所不懼”,唯懼見血與這母老虎——

“你這成什麼德性?不準當著我的面昏倒,否則我將你全身扒光,凡經過此地者,免費讓他們瞧瞧你這沒練過武的才於究竟是什麼絕妙身材!該不會全身白嫩如u

你的臉蛋吧?”那話里擺明了就是威脅兼嘲笑。

楚天剛聞言,霎時腦子一片清明,虛脫的雙腿不知認哪生來的力氣,競奇迹地挺住,差點翻白的眼珠也恢復白中有黑的眼珠。

“魚翩翩,你還是女人么?”他是氣得差點腦充血,決計不肯說出他全身上下的確是同臉龐的膚色一般。

為維持基本的尊嚴,只好從半昏迷中強自掙扎,不然她說到做到,此時此刻早已成了裸體藝術——她究竟知羞不知羞?

那魚翩翩認真地點頭:“我自然是女人,不過你是不是男人,我就不知道了。”語畢,還好心地想拿手絹拭去他的鼻血,摸來摸去找不到手絹,乾脆用衣袖用力擦掉那鮮血,惹得他又是一陣臉紅。

“誰說我不是男人?”他當沒看見她的“好心”,強定心神、拚命回想她的壞處:“我若不是男人,也就不,必娶你;若不是男人,我又何必有那君子風度?依你對我的百般陷害,我就算打死你都不為過。”換言之,是她太幸運,碰上他這等君子。

“你會打我?”她懷疑問。

“我……”他瞄瞄她,吞了吞口水z‘‘我不打女人l,,

大唐女子多豐腴;而她,既不豐腴也不算嬌弱,長

年的習武讓她的眉間儘是英氣,像是一揮拳就能輕易撂

倒男人,他怎敢打她?

“是不打女人,還是不敢打我?”

那魚翩翩這一生還真沒碰過如此孬種的男人,眼珠

子轉了轉,非要想個法子讓他有點男子氣概不成;她魚

翩翩向來愛管閑事,反正她也沒事可作,除了平常捉捉

賊外……

這時——

“官府捉拿逃犯,閑人快避!”那西市街頭竟出現了

幾名差爺,手持大刀,見那逃犯避進長安城最熱鬧之

地,不免心急幾分。

那逃犯力大無窮,掙脫手銬腳鏈不說,競打傷數名

捕快,偏偏捕頭不在……

“證實你是男人的機會到了!”魚翩翩忙把楚天剛推

到前頭,眼前那逃犯身穿囚衣,在人群里亂竄,擋人者

則只手揮開。

路人見狀紛紛走避,來不及避的就慘遭逃犯使勁推

開,頭破血流不在少數。

“你……你幹嘛?”楚天剛睜大了眼,見那滿臉絡腮

胡的逃犯是愈奔愈近。他想閃,偏偏後頭的女人又押着

他不放。完了,他真的完了!前幾日才被揍得鼻青臉

腫,這下又要給打得頭破血流了,這女人果真是長安城

的瘟神!

“翩翩……翩翩姑娘,我究竟同你結下什麼仇恨?

要你如此待我?”他哀嚎。是壓根就嚇住了,一顆心也

噗通通地直跳——

老爹,再見了。

花花世界,來世再見。

他緊閉雙眼,等着送死。

那逃犯奔到他面前,見他擋其去路,一腔怒火又要

用力撥開他,哪知魚胡瑚從身後及時捉住楚天剛的右

手,借他的手狠狠地朝那絡腮臉揮去——

“喀”地一聲,他似聽見手骨斷裂的聲音,那劇痛

“天啊,你饒了我吧!”他眼眶一紅,差點流下眼淚來。本以為乖乖送死,最多讓那逃犯揮開他,流點血就沒事了,哪知這白痴加三級的女人竟然借他挑釁對方。

完了,這回他真的死定了!

那逃犯一眯眼,兇狠地瞪了她一眼:

“我曾是長安城的殺人犯,若不快快閃開,多殺兩條人命也無妨。”

“咱們偏不讓,是不?楚郎?”’

“我……”楚天剛用力吞了口水。“翩翩,我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呢?這位兄台若有心向善,我瞧咱們還是快讓他離開——”

“想走?門都沒有!,,那幾名捕快趁機繞着逃犯及“兩名人質”成一圈,冷笑:“盧臣,你若乖乖同咱們回衙門也就罷了,倘若你痴心妄想,想憑一人之力逃出長

安城,那你可就料錯了!咱們兄弟就算賠上性命,也絕

不會讓你出城門半步!”

“你們敢動我?”那逃犯冷笑,右手迅速抓住楚天剛

白嫩的頸項,繼而威脅性的縮緊:“你們若不放我走,

他馬上立斃於此!”

“我……我不想死……”那楚天剛的嘴唇已然發紫,

是拼了命才擠出一二個字來,就盼官爺好心救救他。那

身後的女人壓根就不可靠,倘若他真能活下去,定要親

手掐死那笨女人!

那為首的捕快瞧了瞧情勢,見有青梅竹馬的同伴,

忽地輕笑:

“你要殺他便殺,反正有你一條命陪葬。”

“官爺救我……”他的眼淚已滾落了下來。他才二

十,尚有大好青春還沒揮霍,他不想死啊——

“叫什麼叫?”魚翩翩拍打一下他的背,豪氣萬丈地

開口:“男人要有志氣。他掐你,你不會打他嗎?”

“我……咳咳……我怎麼打?你沒瞧見我快被他給

掐死了?咳咳……”這個超級笨女人!

“這樣不就是打他了嗎?”她從後頭踢他一腳,讓他

的腿跟着往前踢出,無巧不巧正踢在逃犯的要害,痛得

那盧臣乍然放開了他,直捧着命根子哇哇大叫。

魚翩翩忙推楚天剛上前,拍拍他的肩:“你還不快

揍他一頓?”簡直把他當哥們兒了嘛!

“揍?”楚天剛驚懼交集地瞪着那名身材魁梧的逃

犯,吞了吞口水,道:“我還是先回家好了。”轉身就要

故作瀟洒地離去,偏偏那剋星正睜着大眼怒瞪於他。

“你是不是男人啊?你雖沒他壯,可也比他高,如、

今他已是手到擒來,你還伯什麼?”又要將他往盧臣那

兒推。1

‘‘等等——’’

“翩翩小心!”那為首的捕快忽地發覺那盧臣已不哀

嚎,反倒想捉住那楚大少作人質——

“救我!”楚天剛早奔到翩翩身後逃難。

“滾開!”魚翩翩護着他,一拳就要揮出,哪知盧臣

早有防備之心,一把捉住那來勢凶凶的拳頭,用力一使

勁,只見她咬緊牙根,臉色發白,一腿又要朝他命根子

踢去,這盧臣冷笑一聲,只手擋住她的腿,一腳使勁狠

踢她的小腹——

“咚咚”兩聲,她飛離了幾尺才落地,壓在她身下

的正是那既可憐又可悲的楚家大少爺,而他此刻正痛呼

連連,懷疑自個兒究竟是造了什麼孽,今生競同這丫

頭,不,是這瘟神有所牽連。

那盧臣眼見機不可失,幾個捕快又能耐他如何?正

要逃之天天,忽地感到眼前紫影一晃,腰問麻穴遭人點

中,他身子一軟,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素聞長安縣的西市熱鬧非凡,難得來瞧一回,競

也碰上這一檔子事。”這忽然出現相助的紫衫男子是一

臉厭煩,一雙銳利的眼神掃過那捕快,眼光最後落在魚

翩翩身上。

他遲疑了會,走向她:

“姑娘可需幫忙?”

“她不要。我可要!”楚天剛情急叫道:“我才是被壓到的可憐人。天見可憐,我究竟是造了什麼孽,競然一日之內慘遭這瘟神毒手。老兄,你先扶我起來,咱們再一塊逃離這瘟神——”話還沒說完,這紫衫男子忽地退了兩步。

“姑娘是那聞名長安城的魚家小姐?”可惜了她一臉的好容貌。

魚翩翩傻獃獃地猛瞧着他,也不理會,像是瞧痴了什麼似的。

“就是她!兄台……兄台,你別走,你先別走,先救了小生再說……”那代言人楚天剛是愈喊愈大聲,只因那紫衫男子一聽是長安縣的瘟神,是愈退愈快,退到最後,便是疾步奔離這大街上了。

他住在長安城的萬平縣,雖是貴族的居所,可也曾聽聞長安城裏的長安縣有個瘟神,誰碰了她,誰就一生倒霉到底——不是他迷信,但寧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無,先逃再說。

那楚天剛想推開壓在身上的魚網瑚,可又不敢,生怕她一拳又飛過來。悄悄想要那捕快大哥幫忙,哪知那捕快押起盧臣,就往衙門走去,連瞧他們一眼都沒有;而那群路人——早逃之天天了,誰還敢留在這裏看熱鬧?

“翩翩小姐,我雖是男人,可也不習慣老讓女人壓着,你大人大量,能不能稍移一下你的玉體?”他小心

翼翼地問。

她是一點反應也沒。

楚天剛好話說盡,忍無可忍,輕推她一下,驚異她

沒反應,稍用點力,還是沒反應,乾脆使勁推開她,忙

站起身,拍拍灰塵。

咦,好像有點古怪。

他回首一瞧,她的眼珠正目不轉睛地瞧着那紫衫人離去的街頭。

“怎麼?一見鍾情啊?也不想想人家怎會瞧上你?”

擺明了就是諷刺,可是她仍是沒反應,分明是沉醉在愛

河裏了:

可惡!

等等——他可惡什麼?魚大小姐轉移心神不正是他

的目的嗎?他忙興奮地點頭,倘若她中意他人,豈不就

不會再糾纏於他,十幾年的婚約也可一筆勾銷,她也不

會再逼他當個什麼男子漢大丈夫了!好耶!既是如此,

對於她對那紫衫客的“一見鍾情”,他定要好好助其一

臂之力。

但———

瞧瞧她仍是痴迷地瞧着那街頭,怎地他還是忍不住

想罵一句:

喔,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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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笨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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