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知這單單隻是台灣的習俗，還是全世界的青少年在此一時期，均會有這樣的舉動，那就是男與女，女與男，一同手牽手、心連心的聯誼大會。
打着美其名是要促進男女交友機會、學習兩性相處方式的口號，實則進行屬於他們年輕一輩變相的相親活動。
而此時社會上成人的處世原則，會完完全全表現在大夥兒的行動上。
美女俊男自是人見人愛的搶手貨，而那些長相普通的，也就只能安分的等着那些人家撿剩下的什麼至於那些更可憐，被稱之為酷斯拉或者是恐龍、青蛙之輩的，就只能不斷作好心理建設，不斷地安撫自己，期待有天幸運之神的突然降臨。
沒錯，這就是人性最殘酷的一面，卻也是社會最真實的寫照。
國立建華男子高級中學，是本鄉鎮中唯一的一所男子高中，所以只要是沒有外流的學生人口，幾乎都聚集到這裏來了，每一年級各有七班，縱使這裏已是全鄉鎮的第一男子高中，仍不能免俗的有所謂的能力分班，唯有資優班與普通班的分別似乎才是現在的校園常態，這實在是令人不禁喟然長嘆哪！
難得的周六應該是好好休息、遠離校園的日子才是，可此刻卻有着零零散散的人群慢慢往學校門口聚集。
這群高二學生個個看起來是油頭粉面……不不不，應該說是光鮮亮麗，是什麼原因能讓這一大群平常完全不修邊幅的大男生們，霎時變了個樣呢？
沒錯，想必大家都猜着了，那就是——聯誼。
今天可是建華男子高級中學二年一班，與他們的姊妹校鳳陽女子高級中學二年愛班的大日子呢！
這場聯誼可說是由兩班的康樂全力促成的，而其中以鳳陽女中二愛班的同學主動的成分又居多。
這些女生之所以願意放棄女性的矜持，不顧一切也要促成這場聯誼，全是因為建華男中二年一班的名聲，實在是太響亮了。
他們是資優班嗎？
不，他們班上有些人的功課，只能低空飛過。
那他們可是政商名流、富豪世家的後代嗎？
不不不，他們班上甚至有人一天得身兼三份工作，才能維持生活。
那他們到底有什麼特別的呢？
這麼說吧！他們引人注意的地方，就是他們個個的特質都相當突出。
沒錯，有人功課超爛，但他可能是位武術奇才什麼有人家裏貧窮，但他可能是位電腦天才什麼有人有着五短矮胖的身材，但他可能極有藝術天分什麼有人平常沉默寡言，可卻有着一張媲美明星的俊俏臉蛋什麼有人……
總之哪，將他們班上同學身上一個個的特質加總起來後，他們便成為了一個超大發光體，讓人很難忽視他們的存在。
所以想與他們結識的女生們，莫不衝破了頭，擠痛了肩，就只為了能博君一笑。
既然如此，那今天為什麼鳳陽女中二年愛班的同學，能夠雀屏中選呢？她們該不會是有什麼特別於其他班級的地方吧？
表面上看來，似乎是康樂組長的努力不懈，可實際上，卻是另有大功臣在背後極力推動的結果。
而此時其中一位幕後大功臣，正一個人端坐在鳳陽女中的校門口旁，哀怨的碎碎念着。
真是太過分了，她是班代耶，又不是工友！更何況這次聯誼，她可是有千萬個不願意參加的呢！可為什麼到最後她得當代表，一個人在這兒痴痴等着雙方男女同學的集合？
一個人等耶！還得提早二十分鐘耶！真是太過分了，害她都還來不及好好和周公爺爺下完一盤棋，就得睜開眼了。
哼！氣死她了，她就不知道那位大剋星，究竟有什麼要命的魔力，能吸引這麼多人？方雲傑一邊想着，一邊像是泄恨般地大口咬着自己手中的早餐，而此刻時針與分針剛好走到七點四十分的位置。
「真這麼討厭手裏的那份早餐的話，又何必硬要吃掉它呢！」低柔的嗓音在這清新的早晨里顯得特別清爽，他正是任昱威，目前被二年愛班大部分同學封為超級大帥哥的美男子。
「是你啊！」方雲傑斜斜地看他一眼，「這麼早來幹嘛！」她連講話的力氣都快沒了。
「陪你羅！」任昱威依舊是一臉的笑意。早起對他而言，不是什麼太費力的事情。
一解釋完畢，任昱威一屁股就這麼坐在方雲傑身旁，單手一伸，原本慘遭方雲傑狠啃的早餐，頓時便移形換位到了他手中。
早上他本想去叫她起床的，因為她超級愛賴床的，可他倒疏忽了她向來是個有責任感的人，答應的事就絕對會負責到底。
「喂，你這個罪魁禍首，別太過分羅！我都還沒要求你賠償，你反倒先搶起我的早餐來了。」方雲傑懶懶地張開手掌，要他識相點，快將她的早餐還她。
「WhatAreYou喔拗啊About？」任昱威的聲音充滿了疑惑，不過這倒阻止不了他分食方雲傑早餐的決心，「什麼叫罪魁禍首啊？」嗯！真好吃。
他也搞不懂這是怎麼回事，從小隻要是從方雲傑手中接過的食物，都會令他覺得特別美味可口。
「你竟然還有臉敢說我在亂叫？！」真是太令人生氣了，「要不是因為你，我又怎麼會浪費今天這美好的日子，來參加這什麼莫名其妙的聯誼啊！」
她就說嘛，剋星就是剋星，幹嘛不安安分分地生就一張剋星臉，竟然敢長得滿臉桃花亂亂飛，徒惹一堆無聊的麻煩，像這次參加聯誼的同學，依她看來，至少有一半是衝著他來的。
她就不懂啦！他到底有哪裏好啊？
好啦！她承認他的生活的確是變幻難測，從國小的天才資優生，害大家跌破眼鏡的一轉而成放牛班老大的國中生什麼之後在大錯不犯、小麻煩不斷的情形下，不但以榜首之姿，考進了這裏唯一一間的男子高中，甚至將自己班上不論男女的所有同學，也就是當年公認最差，已被全校師長放棄的一班，全都帶進了高中就讀。
正當大家都還來不及消化這令人驚訝的狀況時，他這位大少爺又開始讓人倍感莫名其妙的遊走及格邊緣的生涯，不論是哪一科目，他都只是低空飛過。
他這一連串奇奇怪怪、反反覆覆的表現，弄傻了所有的師長們，沒有人知道該如何勸進他。
叫他努力嗎？他可是當年的新生榜首耶！
不叫他用功嗎？可他的成績卻又驚險地讓人心跳加速。
所以，現在諸位師長們只好選擇放牛吃草，不知道該怎麼管，實際上，也是不敢管。
哼！還以為她不曉得嗎？他根本就是太無聊了，所以才會故意這樣將大家玩弄在手中，可奇怪的是，她都看得出來他這種惡作劇的行為，為什麼大家都沒發現呢？大家都被他給騙了。
不過這麼多年來唯一不變的，就是他的魅力，不論是天才資優生時期，或是放牛班老大，還是現在這個樣子，他總能輕易地吸引一大堆人。
可新奇的是，他情願遊走在各大花叢間，卻從沒見他為誰駐足過，想來他必定是不願意為了一棵樹木，放棄了整座森林。
哼！她就說嘛，桃花男就是桃花男！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任昱威笑笑地反駁，「當初可是你威脅我，說什麼都得讓這次聯誼辦成功的耶！也不想想我既不是班代，又不是康樂組長，還托我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現下我全都辦的穩穩妥妥，再十分鐘活動就要開始了，你不但不感謝我，反倒還怪起我來，這樣對嗎？」
劈里啪啦抱怨了一長串後，任昱威這才停下口來休息，順便從自己背包中拿出另一份早餐，丟給方雲傑。
「你少在那裏裝無辜。」接過早餐後，先狠狠地咬它兩口，再來戳破他的謊言也不遲，「誰不知道只要你一句話，要誰對你掏心掏肺部可以，更何況只是聯誼這種小事。」
當她方雲傑是什麼人啊！無知的少女嗎？還會被他騙？
「女俠忒謙了，我哪有這麼厲害啊？」任昱威故作謙虛地搖搖頭，「現下我眼前，不就站着一位不肯為我掏心掏肺的例外嗎？」他指指方雲傑，表情好不哀怨。
「拜託喔！真是受不了耶！你實在是……」她也不知該怎麼說了，反正不管她說什麼，他永遠有辦法堵得她無話可說。
「我實在是太厲害了？」任昱威皮皮地接話，顯然是對這種鬥嘴遊戲，感到樂此不疲。
「沒錯。」才怪呢！「厲害到我都不『敢』跟你講話了呢！」她還是乖乖吃早餐的好，早餐吃飽飽，身體才健康，才會青春永駐，才會……「啊！對了！」
「如果你能堅守動口不動手的原則，我會非常感謝你的。」任昱威撫撫忽然被方雲傑敲了一記的肩膀，不甚認真的抱怨着。
「對不起啦！」她一時忘記了，才會就這麼給他敲下去，「我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所以身體才會有這樣的自然反應。」
「是喔！自然反應？」她的自然反應就是對他動手？算了，「好吧！想到什麼事就說出來吧！小生我洗耳恭聽。」說著說著，任昱威順手拿起手上的餐巾紙，替方雲傑拭去嘴邊的食物殘渣。
「哎呀！就是我想問你，等會兒摩托車要怎麼安排啊！」這是何等重要的問題啊！好在她有想起來，呼！好險、好險。
「不就是那個老方法，抽鑰匙羅！」這麼無聊的問題，有什麼好值得大驚小怪的。
「這樣啊……」方雲傑的眼珠轉了轉，通常當她有這種表情出現時，就代表着她心中正在算計着某些事，「那我是不是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呢？」她故作小女人般扭扯着他的衣角，刻意裝出的那種撒嬌樣，說有多彆扭就有多彆扭。
「這得考慮考慮。」依他對她的了解，嗯……還是先把事情問清楚再說，免得……「先說說是什麼事吧！」
「是這樣啦！我想麻煩你載我們班的一個女生。」她搔搔頭，似乎對自己這種作弊行為有點不好意思。畢竟要搶着坐任昱威摩托車的同學幾乎佔了大半數，可她卻要先把車子的鑰匙藏起來，感覺起來的確是有點不太光明磊落。
「為什麼？」雖然沒有馬上拒絕，但也不代表他一定得同意，先搞清楚前因後果再說。
「喔！事情就是……」
這次聯誼，拜他所賜，她們全班同學都參加了，但其中一位同學是在她三寸不爛之舌的極力勸說下才參加的，原因沒有別的，只因為她的自卑感作祟。
由於這位女同學的身材在別人的評價中，應該算是稍嫌臃腫了點，雖然她一點都不這麼認為，她覺得這位女同學這樣圓圓胖胖的樣子很可愛啊！
可是她一個人說的話，哪敵得過整個社會早已扭曲的觀念呢？現代人都嘛覺得營養不良的身材才是最標準的，至於其他不夠瘦的，就通稱為營養過剩羅！唉！可憐的現代人哪！
總之，不管如何，這次她為了答謝那位女同學，願意參加這次的活動，畢竟人家可是看在她這位班代的面子，才來參加的呢！所以說什麼她都要讓她覺得值回票價。
至於要怎麼做，那還不簡單，就叫那位被眾人覬覦不已，最最搶手的任昱威出馬，載載她，多多關照她，一定馬上就能讓她成為眾人欽羨的對象，而且任昱威那台摩托車又是重型一五O西西的，她怎麼想都覺得適合。
「換句話說，」任昱威頓了一下，似乎在想着該怎麼表達比較妥當，「你想利用我來哄抬她的身價。」他都不知道自己竟這麼厲害呢！
「什麼利用，真難聽，我是請你幫忙，幫忙一位否定自己、失去自信的同學找回她自己。」看！多偉大的任務啊！連她都替那位同學高興了起來呢！
「那你怎麼辦？」他那台摩托車從買來至今只載過一個人，她的名字就叫方雲傑，現下如果他載了別人，那她要給誰載？
「我啊！」對喔，她怎麼都沒想到。
雖然任昱威是她從小到大以來的死對頭，可大部分有事的時候，她還是會使喚他幫她，那現下……
「這樣好了，那我就跟你一樣，來做件幫助人的好事好了。」她單手攬上高出她許多的任昱威肩頭，表示自己願意與他同在。
「幫助人的好事？」他怎麼沒這種感覺，「不要告訴我你的意思是……」
「沒錯，就是這樣。」不等任昱威說完，方雲傑馬上極有默契的接口。
人們一旦相處久了，不管是行為模式，還有許多想法，都會變得極為類似，彼此間當然也會變得很有默契，像現在，方雲傑在想些什麼，雖然沒有說出口，可任昱威卻能絲毫不差的接收到她的想法。
「雖然我不是什麼搶手貨，也非校花、美女級的人物，可我還是很願意儘力去幫助別人的。」只不過……成效可能沒有他做起來那麼有用就是了。
「好，我知道了。」任昱威十分阿莎力地點了個頭，「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在方才這幾句短短對話當中，他已經想好了更適合的對策，相信在他的安排之下，事情會有更好的發展。
「那你是打算……」方雲傑本來還想多問些什麼，不過看樣子是沒機會了。
因為時間在不知不覺中已走到了八點整，而眾人為了想在這次聯誼給其他人留個好印象，所以全都準時到達，鳳陽女中校門口一時間湧進了許多人，連帶也打斷了他們二人的談話。
興奮的集合，無聊的行前說明，尷尬的抽鑰匙時間，一連串的行程在大家都不願浪費時間的情形下，飛快的結束。
所以此刻參加這次聯誼的同學，正驅車前往活動目的地的路上，而負責在最後押車的，正是任昱威與方雲傑二人。
「真是太莫名其妙了，最後怎麼又變成你載我呢？」方雲傑的聲音充滿疑惑，害她無緣無故受到眾位女同學眼神的譴責。
此時的她已經懶到將自己的頭顱擱置在任昱威肩膀上，邊說邊圈緊環在任昱威腰上的雙手，害怕帶着全罩安全帽的他，沒聽到她的問話。
「哪裏讓你覺得莫名其妙了？」任昱威的嘴角始終含着笑，「你不覺得我的安排真是給他超完美的嗎？」
連他自己都挺佩服自己，竟把他們班上最有自信的噸位男，跟她們班上最沒自信的豐滿女湊在一起，照這樣看來，定會有一番特別的發展，哈！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