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天陽光出奇的刺眼。
嚴思洛從他的黑色高級房車中走了出來,摘下墨鏡,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怎麼會?現在不是時機歹歹嗎?怎麼這台北地價最高的黃金地段竟然被拿來開設葬儀社,而且還真的是那種很傳統、很老式,外頭擺滿花圈、花籃樣本的。
葬儀社座落在矗立高樓之中的詭異,出奇的不協調,空氣中還飄浮着陰森落拓的味道。
他搖搖頭,若以他一個專業的經營者角度來看,光這麼一方地的地價就不知道幾億了,竟然被利用來做死人的生意,看來這葬儀社的老闆八成不是錢太多就是腦筋秀逗了。
他關上車門。平時日理萬機的他今天會到這個地方來不是沒有原因的。昨晚,他的爺爺,也就是嚴氏集團的總裁在天母的豪宅壽終正寢了。
根據爺爺老早就立好的遺書里註明,他身後的一切儀式都必須交由眼前這一家看來俗又有力的"美芳葬儀服務公司"辦理,後代子孫不得有任何異議。
基於對死者的尊敬與重視,於是他特別吩咐秘書百忙中挪出他的時間,親自走這麼一遭,也不枉爺爺生前是那麼樣的器重自己。
"鈴--"手機的鈴響忽然劃破周遭的空氣,他的隨身秘書一個跨步將手機遞給了他。
他皺着眉聽着公司里另一個替他處理公事的秘書報告,嚴氏集團旗下負責地產部分的子公司股票今早一開盤就股數下挫,影響整個盤面走勢甚巨,子公司負責部門的主管希望他能過去坐鎮指揮以穩定軍心。
他將手機拋回給隨身秘書,轉身就往座車走了回去。
"總裁的後事我就授權給你全權處理。"他冷冷的交代,言下之意是事情不能有一丁點的差池,否則惟他這秘書是問。
再次回首,他將整間葬儀公司盡納入眼底,卻不知自己的命運早已在冥冥中被安排好了。
☆☆☆
水若楓坐在自家的葬儀公司中,長吁短嘆的按着桌上的電子計算機。
搞什麼嘛!她才接手阿公家這邊的這家葬儀公司沒多久,就遇到這麼嚴重的財政赤字。
歹年冬!實在是歹年冬啊!看來她得動動腦筋幫這家死人身後服務社想點噱頭了。
像是死後全程包套就送樂透彩券兩張,大發死人財;或是買墓位附贈澎大海和京都念慈庵,以免過度悲傷哭到喉嚨沙啞。
不好不好,她搖搖頭。像這種生意上的事她最沒輒了,這時候若是她大學時候最要好的死黨蕭采律在就最好了。
采律這個人每天滿腦子都是賺錢的鬼主意,神經敏銳到方圓十公尺以內有人掉了一塊錢她都聽得見。
像這種想發財的促銷手法問她最有用了,只是不知道屆時她會向自己收多少的諮詢顧問費而已,一想到采律,水若楓就不禁笑顏逐開。
好久不見了呢!也不知道她最近在做什麼大事業,都這麼久沒聽到她下落了,搞不好不知道哪一期的樂透頭獎早被她包牌給撈中,現在正躲在加勒比海給她海躺、曬太陽,硬是逍遙自在咧!
唉,言歸正傳。水若楓又敲了敲桌子,看着賬面上的紅字連連。再一個禮拜若是接不到死人的case,她整間葬儀公司上上下下十幾個員工的生計就會陷入窘境,她也就只能以死謝罪,等着讓自家的公司辦理她自己的後事了。
忽然,門外走進一個西裝筆挺,戴墨鏡的高大男子,她的眼前一亮,不敢怠慢的連忙迎了過去。
生意上門了!這一回她肯定不會認錯的,因為這個男人身上有很重很重的銅臭味道喔!她笑得燦爛。
這一招可是她跟采律大學四年偷學來的,不準,才怪!
☆☆☆
水若楓着急的站在儀式會場外頭,引領期盼公司特約的那個超渡師,奇怪他怎麼還沒過來。
她這家葬儀公司從人死後開始,包括一切念經、超渡、火化、出殯、下葬、墓位的選擇等,一切的禮節和過程,都全權負責到好,包君滿意。
但前陣子她們公司專屬的超渡師才剛離職,聽說是給星探發掘了去當閩南語歌星的樣子,害她在一時還沒應徵到新的超渡師之前,只好硬着頭皮去跟同行借人來應急。
但黃曆上說今天的日子超好,所謂婚喪喜慶百事皆宜,她外借來的這個超渡師更是趕場到不行,趕了第五場才排到她這邊的一個好時辰。
可怎麼辦?特別算出的好時辰都快到了,死者的家屬親友也全都入席等候許久,這可不是小事啊!
現在躺在那個棺材裏頭的,可是咱們台灣商經界居龍頭要角的嚴氏集團老總裁啊!新總裁的秘書有交代,若喪禮沒有辦得隆重而肅穆,一切惟她是問啊!
怎麼辦?想起那個秘書當時威脅的雙眼和他那強壯的身材,她不自覺的摸摸自己纖細的脖子,想必自己不論有幾支脖子都不夠他扭斷的吧!
忽然,遠方一輛黑色轎車疾馳而來,迅速的轉進了公司的後門,她喜出望外的看着車子停在面前。
車內一定就是她要等的超渡師。
太好了!自己的脖子有救了。她下意識又摸了摸它。
她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將才要踏出車外的男人用力拉下車。
"快一點啦!都來不及了,你怎麼這麼晚來?嘩--"她這才看清楚自己此刻拉着的男人。"你來當超渡師實在太可惜了。"她傻愣愣地說。
方才她聯絡到借她超渡師的那個同行阿福伯,他提到那位外借的超渡師是個氣宇軒昂的年輕男子,但她沒想到,這超渡師也未免太氣宇軒昂了吧!
眼前這個男人包里在黑色西裝裏頭的,看得出是一身會令所有女人都流口水的結實身材,完美無瑕的點出他雙肩雙腿令人激賞的比例。
而男人的五官更是見鬼的有型,雖說她才剛進喪葬業這行業沒多久,但是她不會真認為自己是大白天見鬼了,這麼好看的男人當鬼多可惜,但是當超渡師好像也好不到哪裏去!
他帶着點日本男藝人竹野內豐的味道,狂酷又有點不苟言笑,天知道這種要死不活的酷樣更會惹得一整群的花痴女顛倒瘋狂的。
"你說什麼?"嚴思洛看着眼前這個他才開車門就緊抓住他不放的小女孩,不曉得這個剪着瓜皮的秀麗國中生到底在說什麼啊?
她不好好的去學校上課,跑到這莊嚴肅穆的場合跟人湊什麼熱鬧?
"你快跟我來就對了。"水若楓怔怔的欣賞眼前的男人,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她硬拖着他往準備室走過去。
嚴思洛驚訝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女孩竟然有如牛一般的蠻力,硬是把他往建築物裏頭拉了進去。
可是她到底拉他要做什麼?是要談人壽保險嗎?
他才剛從機場趕過來,都怪他那個向來愛雲遊四海的老爸不但行蹤杳如神龍,好不容易聯絡上還在巴西叢林裏探險的他,卻又因為班機的機翼無緣無故故障而延遲了回台的時間。
他看看時間快趕不及了,索性火速直驅會場,沒想到才一到會場,卻又被一個莫名其妙的國中生給絆住,這年頭當真是怪年冬怪事多,多一樁都不嫌奇!
"你搞什麼啊?我是來參加喪禮的。"他沉着聲線不敢大聲,怕嚇壞這個清純的小國中生。
"我知道啊!不然你還來這種地方參加婚禮啊?"水若楓大聲的回答他,還一邊拖着他走。
進到一個小房間以後,這怪國中生先是丟了一件黑色的袈袍給他,又一邊在旁邊的柜子裏翻找着:"你先把衣服穿上,工具我等會找給你……奇怪!阿是藏到哪裏去了?"
他看着國中生丟給他的一件奇怪的黑色袍子,心中疑團愈大。
怎麼?難道現在的人參加喪禮還要規定統一穿上這種怪不拉嘰的袍子啊!他怎麼都沒聽說?
"耶!找到了!"水若楓從一堆雜七雜八的物品中高興的直起身子,轉過身面對他。"喏,你的木魚。"
"耶,我的木魚?"嚴思洛一手拿着袍子,一手接過木魚,他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女國中生。
他很想請問她是不是神經不正常了,她給他木魚要幹嗎?
"對啊!沒有木魚你怎麼念經?"水若楓一臉無辜的貶巴着她水靈靈的大眼,不解這個帥帥的超渡師為什麼一臉菜鳥樣,難道說他已經先進到可以不用木魚超渡死者了嗎?
"念經?"嚴思洛更是張大了眼睛。
這間葬儀社也未免太窮酸了吧?連超渡的經都要由死者家屬自己來念,他要是真這麼厲害的話,他們嚴氏集團早開發出另一個喪葬服務業的子公司了。
"對啊!你不會念經啊?這年頭哪有不會念經的超渡師,還出來--"水若楓本來要說--混飯吃的,沒想到門外就闖進當初和她接觸一切事宜的總裁秘書。
"ヘ,秘書先生你怎麼進來了?"水若楓話鋒一轉,分心到剛進來的人身上,"馬上好了,現在只要等我的超渡師換好衣服就OK了。"她指着嚴思洛說。
"總裁,你--"總裁秘書臉色忽然變得非常之惶恐,他看着眼前的兩個人,終於有點搞清楚局勢的發展,原來--
他慘烈的哀嚎一聲:"老闆娘,你搞錯了,這位是我們嚴氏集團的新任總裁,也就是我的頂頭上司,他不是你的什麼超渡師啦!"
語畢,嚴思洛和水若楓驚訝的看着對方,這才知道--
她根本不是什麼清純的國中生,真正的身份是這家"美芳葬儀服務公司"管事的老闆娘。
他根本不是她的什麼勞什子超渡師,他可是大名鼎鼎、要得風雨的嚴氏集團的新任總裁。
☆☆☆
"對不起、對不起--"水若楓扁着一張臉,委屈的連連跟嚴思洛道歉。
這怎麼能怪她啊?阿福伯明明說超渡師是個氣宇軒昂的男孩子啊!這嚴氏集團的新任總裁也真是奇怪,沒事長這麼氣宇軒昂幹什麼?
"你--算了。"嚴思洛承認知道自己被當成超渡師時,心中真的是極度的不爽。一想到這些烏龍事,他就一肚子鳥氣。
但是一看到水若楓一臉珠淚欲滴的可憐模樣,再加上她特有稚嫩的軟軟嗓音,他的骨頭就麻軟了一半。他長這麼大都是和人直里來橫里去的,哪聽過這麼ㄋㄞ軟的語調,一股氣才要提上來就被她削去了大半,哪還發得出脾氣?
算了,他堂堂一個嚴氏集團的總裁,犯不着跟這樣一個小小的女流之輩計較。
不過,這女孩子長得也真是奇怪的幼齒,方才聽秘書說,他第一次看見水若楓坐在辦公桌時,還以為她是這家喪葬公司負責人就讀國中的女兒在寫回家功課,一直要她去叫能管事的人出來,搞了半天才發現,原來這個看起來十三、四歲的小女孩,竟然就是這家公司的負責人。
的確,頭一次見到她的人,應該都會弄錯吧!
"可是……"水若楓還想解釋自己為什麼會認錯人時,忽然一個微胖的身影闖進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來遲了,因為路上塞車,"微胖的男子一邊擦汗一邊陪不是,"我們要開始了嗎?"
"阿先生你是?"水若楓疑惑的看着眼前這個有點胖、肚子有點大的中年阿伯問。
"我是阿福怕那邊的超渡師啊!怎麼,我跑錯場地了嗎?"微胖男子還在拚命擦着額頭上的汗。
"啊啊啊!氣宇軒昂的--"水若楓指住嘴,怕自己差點要脫口的話會太沒有禮貌。
"氣宇軒昂"的"年輕人"?
請問他是哪裏"氣宇軒昂"了?又是哪裏"年輕"了?她實在是看不出來。
可惡的阿福伯,他年紀大了老眼昏花還情有可原,但這下子把肚圓頭禿的中年人說成氣宇軒昂的年輕人,這也實在是差太多了吧!還害她鬧了這麼大的笑話,改明天她一定要送阿福伯一副超級老花眼鏡才行。
"你快點穿上吧!"她把衣服和木魚遞給超渡師,用力推着他往外頭走去。"喪禮要開始了,家屬也請即刻到外頭就座。"
她完全不敢看嚴思洛的臉,但她知道他一定會氣炸的,所以她只好裝做一副很忙很忙的樣子。
上天保佑她接下來的儀式進行千萬不要再出任何紕漏了啊!否則她懷疑那個看起來很兇很兇的新任總裁真的會讓她幫她自己辦喪禮吧!
☆☆☆
"啊--"正當所有人都就定位,莊嚴的儀式要開始的時候,水若楓好死不死的發出好大一個叫聲,所有的人,包括嚴思洛都轉過頭盯着她瞧。
又怎麼了?嚴思洛光用眼神就明顯的傳達給她這個訊息。
"我……我……沒什麼啦!我們繼續。"水若楓支支吾吾,眼神遊移閃爍,擺明一臉作賊心虛的模樣。
"是嗎?"嚴思洛非常的懷疑,這少根筋的小妮子八成又添了哪樁麻煩事不敢說出來。
當他正要準備朝她走過去時,水若楓忽然一臉誠懇的對他說:"真的沒事啦,請你相信我。"
"好吧!那我們繼續。"他半信半疑的點點頭,礙於肅穆的儀式已經開始,所以他也不好再多追究下去。
當樂團的音樂又正要開始吹奏起時,碰地一聲,原本掛在靈堂前的老總裁遺像忽然整個掉到了桌子上,讓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是爺爺顯靈嗎?"嚴思洛念念有詞地往前走了一大步,"莫非是爺爺還有未交代完的事情?"
沒想到比他速度還快的,一個人影迅速地往前沖,整個人卧倒在桌上,覆蓋住剛才掉下來的遺像。
嚴思洛這才瞧清楚那抹嬌小的身影,正是水若楓。
"又怎麼了?"他不耐煩的問。這回他說什麼也不相信她說什麼事都沒發生的鬼話,不然她現在這樣子是在做餘興節目表演嗎?
水若楓翻轉過身子看他,身體仍刻意緊緊的遮住那張前總裁的遺像,"沒有、沒有,是釘子釘不牢,我們會……會改進的。"她忽然變得有點口齒不清。
"我不信,讓我看。"嚴思洛一步一步逼近她。
人總是會學聰明的,他不能放任這個沒有大腦的女人惡整一場原本應該好好的喪禮,趁事情還來得及彌補之前,他就得斬斷這才要萌芽的惡源。
兩人就這麼互相對峙了一下子,水若楓終於頹然的松垮了肩膀,將她藏在身後的遺照拿至胸前。
"我……我……我忘了打上兩條黑色緞帶了,對不起。"她再度用楚楚可憐的ㄋㄞ音跟他道歉。
原來是遺照上照理應該繫上的兩條黑色緞帶,先前早用完了,她卻忘記要補貨,現在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上哪去準備。
"你--"嚴思洛一股氣又冒了起來,怒視着眼前一臉無辜的女人。
他不知道爺爺當初怎麼會指定這家阿里不達的喪葬公司,想必他九泉底下有知也一定會含淚捶胸頓足的。
"我--"糟糕!水若楓看着眼前如怒獅一般的男人,魂魄都被嚇飛了一半,剩下的下半還卡在喉嚨里,害她話都說不清,連台灣國語都出來了。"里……里等一下,偶進去處理。"
她飛快的抱起照片,往內室沖了進去。她忽然想到一個好方法了,絕對能把這件事處理得很完美、很完美的。
"里等偶一下,馬上來。"
嚴思洛板着一張臉孔,用足以殺死人的眼光看着自己的隨身秘書,秘書一接收到他的眼光,頓時毛骨悚然:"我……我明明當初都接洽得完美無瑕的……"
秘書一邊解釋,一邊在心裏頭賭咒這個少一條神經的女人,他要是沒了這分工作,一家老小就要蹲到馬路上喝西北風了。
"我才不管你當初怎麼接洽的,但現在我看到的情形就是這樣,要是接下來再有問題,你就等着回家吃自己吧!"嚴思洛撂下狠話,把沒法對水若楓發泄的怒意,全傾倒在秘書身上。
他們嚴氏集團在政界、財經界都是呼風喚雨的要角,今天老總裁出殯,各家新聞採訪都跟着來了,要是喪禮沒辦得風光體面反而還生出一堆鳥事,叫他這個嚴氏繼位的新任總裁面子往哪兒掛去。
他-邊生氣,腦海中卻浮起一張臉孔,是方才的那個女人。
如果按照他之前火爆的性子,普通人只要惹毛他一點點,早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了,哪還由得像她這樣一次又一次激怒他。
可偏偏這個女人又長得太得天獨厚了,明明就惹得一身麻煩,卻還能露出一臉清純無辜的天使模樣,讓他連想吼她個幾句,都怕吃上恐嚇未成年少女的官司。
簡直就是會走動的麻煩製造機嘛!走到哪都一身腥,誰碰上她誰註定被她帶衰帶屎的。
"好了,好了,我來了。"水若楓的語調終於恢復正常,興沖沖地跑出來,站在離他三公尺遠的地方。"喏,瞧,都OK了。"
雖然她是這樣笑着說,但嚴思洛心中就隱隱還是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但他一時也說不上來。
"我看。"他往前一步。
"好,你看。"她往後一步。
"我說讓我檢查。"他又往前進一步。
"你就檢查啊!"她又往後退一步。
兩人的距離還是保持原先的三公尺。難不成他們兩個是同極的磁鐵嗎?有必要相斥得這麼厲害嗎?不對勁,這女生一定又在搞鬼。
"我說,別動--"話還沒說完,他已經像箭一樣射到她的身旁,並搶走她手上他爺爺的遺照。
不看還好,一看他整個人像被人揍了一拳,臉也迅速扭曲、臉色發青起來。
遺照上"看似"黑色緞帶的東西並不是真的黑色緞帶,只是被用類似黑筆的東西描了兩道粗黑的線,而且中間還有很多着色不均勻的地方。
"怎麼樣?可以了吧!"水若楓又退到離他三公尺遠的距離問。
這已經是她所能想到最好的辦法了,而且她還很儘力的用光兩支黑色奇異筆的墨水才完成的,不脫落也不會掉包,這下他總看不出來了吧!
"水、若、楓?!"如雷的吼聲一字一字從嚴思洛的喉嚨里逼出,她下意識驚恐的以兩手擔任耳朵,眼睛張得老大。
怎麼?被他發現了嗎?
就在此時,她忽然想起自己從小到大都保持在幼稚園程度、始終一直在六十分左右徘徊的美術成績;想起那一張張被丟到垃圾桶裏頭,慘遭老師退件的着色作品……
啊……啊……啊……怎麼辦?這下子肯定ㄅㄧㄚㄎㄤ的啦!
☆☆☆
喪禮進行的儀式被迫中斷,嚴思洛背着手在房間裏頭走過來走過去,他的眉頭就像打了兩道死結般,緊的打不開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水若楓站在嚴思洛的秘書旁,只差沒發抖了。
"總裁對不起,是我辦事不力,你要怎麼處置我都沒意見。"秘書低下頭,聲音里夾着濃濃的歉意。
從老總裁時代他就一直在嚴氏集團裏頭服務了,卻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的無力,遇上這種天註定的烏龍鳥事一堆,他也只好認了。
"別怪他啊!全都是我的錯--"
-……二……三……才短短三秒而已,水若楓就立刻掉下眼淚來。
嚴思洛看着她,良心忽然一陣刺痛。怎麼搞的,他都還沒罵她,她就自己先流下眼淚來?而且看到她真的哭了,一向都鐵面無私的他竟然會覺得很不忍心,甚至還想安慰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別哭了。"他已經盡量使自己的口氣聽起來和緩一點了,不過顯然看不到一點成效,她只是很努力的咬住下唇,但停不住的抽泣卻讓她的臉憋得通紅,看起來更加的楚楚可憐。
"哎呀,我叫你別哭的呀!"嚴思洛雙手一攤,怎麼辦?這女生眼淚多的跟鬧水災一樣。
"到底怎樣你才能不哭?"他乾脆走到她的面前問她。
這時就算她的要求再無理,他也會考慮考慮的,
"你……你……別生他的氣好嗎?"她捂住嘴想壓抑綿綿哭意,以至於說出口的話也聽起來模糊不清。
嚴思洛一聽差點昏倒。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有心去同情別人的事?她自己不都快自身難保了,他還以為她會想辦法替自己脫罪的咧!她是真的太善良了,還是腦筋根本就不正常啊?
"他……他沒有錯,當初都討論得……好好的。是……我害了他……"她一邊細細抽泣,一邊想把自己的意思表達得清楚一些。
秘書轉過臉看着水若楓,心裏有點感動。這小女孩還算有良心,自己都哭成淚人兒了,還一直不忘努力的幫他說話,這樣就算他還是因此而丟了工作,也不會那麼不值得了。
"算了,算了,我不計較了好嗎?"嚴思洛吐出長長一口氣,終於鬆口說。
爺爺,對不起,沒辦法替你討回個公道了。他在心中暗自和死去的爺爺道歉。
他還是第一次遇上像水若楓這樣子的女生,但至少讓他深刻體認到一句俚語,那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他自認不是秀才,而她當然也不是兵,但那種打從心底升起的無奈情緒卻是一樣真實的。
還是快點原諒她吧,否則接下來還會有什麼不可預期的事會發生,他就真的是不知道了。
"真的?你真的不會怪他了?"水若楓張大眼,被淚水洗過的小臉此刻卻洋溢着無比欣喜。
聽到嚴思洛這樣說,她就放心多了。剛剛她還以為自己和秘書都死定了,盛怒中的嚴思洛就像一頭猛獅,好像一不小心就會被他撕得粉碎一樣。
還好吉人自有天相,多虧她們水家的祖宗有燒香有保佑,這才沒讓她一條小命當場香消玉殞,幸好、幸好。
嚴思洛冷冷的點點頭說:"走吧!該繼續接下來的儀式了,別讓參加的客人久等。"
遇到水若楓,他除了自認倒霉外還能說些什麼呢?
"太好了。"水若楓破涕為笑的轉過身,她緊緊握住秘書的手,高興的不停搖晃:"太好了,太好了,你沒事了。"
秘書被她的喜悅給嚇到,一時不知道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隨後反而對她說了句謝謝,直到事後他自己想想才覺得奇怪。
不過若依新總裁的個性來看,他這次的事件處理得這樣失敗,若不被革職的話至少也得扣個一個月薪水,看來這個小小的女孩子也算功不可沒。
也許,這個小女生真有什麼特殊的魔力,足以克住他們這個鐵削出來的總裁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