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住在陰森的「黑堡」里,比別的地方更難以感受到日夜的交替,若不是那聲嘹喨的雞啼,相信這群剛搬進「黑堡」的丫鬟一定會睡過頭。

「虹情、虹情……」

明珠一邊搖晃襲虹情的肩膀,一邊低柔地叫喚她,其它丫鬟已經窸窸窣窣離開大通鋪了,而她竟然還呼呼大睡。

襲虹情勉強地睜開惺忪的睡眼,見到窗外灰濛濛的,不禁嬌嚷一聲。「天還沒亮,你叫我做什麼?」

昨天她與明珠相談甚歡,兩人聊到快天亮才睡,所以她根本還沒有睡飽,怎麼可能起得了床?

「該起床了。」明珠那圓圓的小臉佈滿無奈。「不然白總管會罵人的。」

襲虹情心不甘情不願地「噢」了一聲,整個嬌軀動也不動地蜷縮在被窩裏,一副還想賴下去的模樣。

「虹情,快起來。」明珠眼看她又要睡著了,連忙搖了搖她的身子。「別忘了你得去服侍神君啊!」

「我知道了。」

襲虹情迷迷糊糊地掀開被子,跟着明珠下床,這輩子她從來沒有那麼早起床過,這種滋味真的是很痛苦,可是,她現在在別人的地盤上,當然得看人家的臉色,這也是萬分無奈的事情。

唉!她好懷念以前在家裏受到眾人寵愛的感覺喔!

但是,那個溫暖的家她暫時是回不去了,尤老爹將她騙來「黑堡」的手段雖然不夠光明磊落,但是,他們對自己有恩在先,她怎麼能做個忘恩負義的人呢?看來她只好設法託人送封信回家報平安了。

不過,從前的日子過得雖然快樂,但卻是空虛渾噩得很,像是腦袋瓜子被抽空了一樣,什麼都不懂、不明白,好象這幾年全都白活了。

「虹情,你在發什麼呆啊?」明珠小聲地催促她,順手遞給她一襲新裁的黑色衣裙。

「快點更衣梳洗吧!」

「好。」襲虹情如大夢初醒般開始換上這套黑得有些詭異的新衣,然後跟着明珠到外頭打水洗臉。

這時,一股寒意迎面吹來,讓襲虹情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不知道是她的錯覺,還是事實如此,她總覺得這個地方格外陰寒,彷彿時時刻刻都在刮著寒風。

「你在這裏做什麼?」

白篆從後院經過,見到襲虹情還閑閑地蹲在井邊洗臉,一雙濃眉立刻皺了起來。

「我?」襲虹情眨了眨清澈無辜的水眸。「我在洗臉啊!」

她蹲在水井邊還能做什麼?這位大叔問得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白篆不悅地白了她一眼。「我當然知道你是在洗臉,我是問你怎麼還沒去東樓?」

「東樓?」襲虹情那圓睜的雙眸露出不安的光芒。「那裏不是禁區嗎?我去那裏做什麼?」

她不怕藏玄濤的壞脾氣,但卻怕東樓那個詭異的地方——她可不想在東樓死得不明不白。

「只有在月圓的時候,東樓才是禁區,你用不着緊張。」白篆頓了頓,然後瞇起了平淡無奇的黑眸。「你楞在這裏做什麼?還不趕快過去伺候主人起床。」

「他有那麼早起床嗎?」襲虹情的口氣明顯帶着懷疑,基本上,她非常排斥去東樓那個危險的地方。

「就算主人沒有那麼早起床,你也要在門外等候,這是你的職責。」白篆嚴肅地指示她。

為了折磨這個靈王之女,他那一向貪睡的主人特地早起,並且準備了一籮筐的「酷刑」來對付她,沒想到她竟然還在這裏慢吞吞地梳洗,他無法想像他主人的臉會氣黑到什麼程度?

「可是,這樣很不合理耶!」襲虹情不敢苟同地咋了咋香舌,這麼浪費時間會遭到天譴的。

「不管合不合理,這都是命令!」白篆那冷漠的黑眸中飄過一抹淡淡的笑意。「你快去東樓吧!」

看來主人這次遇到一個難纏的對手了。

「可是——」

「沒什麼『可是』了!」白篆截斷阤的話。「你再不去東樓伺候主人,小心他饒不了你。」

明珠嚇得趕緊拉了拉她的衣袖。「虹情,你就聽白總管的話快去吧!別讓神君等太久了。」

襲虹情的小嘴開了又閉、閉了又開,縱使她有一肚子的抗議與不滿,但是都在白篆的警告與明珠懇求的目光下吞了回去。

「好嘛……」她咕噥地離開水井。

真是的!她的人生應該有比這更重要的事要做吧!

★★★

由於卷雪的警告教人印象太深刻了,所以,每當襲虹情往東樓接近一步,腦中就會不由自主的浮起一次「乾枯的死屍」這五個字。

不怕!不怕!

這兩天月亮缺了那麼大的角,東樓應該很安全才對,況且,搞不好卷雪是在開她們的玩笑,嚇唬她們一下而已。

自我安慰完畢后,襲虹情的膽子愈來愈大,最後已經不怕踏入這座東樓了,她反而覺得被卷雪的話嚇住有點丟臉。

襲虹情捧着裝水的木盆在東樓逛了一下,輕輕鬆鬆地找到藏玄濤的睡房,因為狂風、卷雪就站在門外守着。

「早啊!」襲虹情笑咪咪地與他們打招呼。

卷雪古怪地瞄了她一眼;而狂風則理都不理她,一張可愛的稚顏冷得不帶一絲暖意。

襲虹情愈挫愈勇,嘴邊友善的笑容甜得好象抹了一層蜜。「你們等很久了嗎?」

這回連卷雪也不看她了,兩人目不斜拐地盯着門板,他們從小就聽說靈界的人詭計多端,他們是不會輕易上當的。

何況「道」不同,不相為謀!

「唉!我們做下人的就是這麼無奈,主人在屋內蒙頭大睡,我們卻得在外頭吹風淋雨,真是可憐啊!」襲虹情極力博取他們的認同。

狂風、卷雪的定力畢竟不夠,他們忍不住交換一個狐疑、迷惑的眼神——她對他們說這些做什麼啊?

這個靈界來的女人是不是有毛病啊?不然,她幹嘛凈說一些言不及義兼古里古怪的話呢?

這時——

緊閉的房門突然被推開,只見藏玄濤身着黑色的罩衣,臭着一張發黑的俊臉出現在門口。

「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嗎?」

這笨女人,害他整整等了一個早上!

「現在喔……」襲虹情真以為他在問時辰,於是抬起頭看看天色。「大概是辰時了吧!」

藏玄濤不發一語地緊緊抿着惱怒的雙唇,兇狠的凌厲目光直直射入她那純真無偽的雙目中。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對靈界來的女人要求太高了?不然,這女人怎麼會呆到這種程度呢?

「你幹嘛一直看着我啊?」

襲虹情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以為自己臉上沾了東西,趕緊騰出一隻手來抹凈自己的小嘴。「是不是有飯粒黏在我的嘴上?」

因為,她實在是太餓了,加上時間緊迫,所以,她只好胡亂吃了一些早膳就過來,在匆忙中,難免會有飯粒黏在臉上。

「你是吃過早膳才過來的?」一條青筋在藏玄濤的太陽穴隱隱跳動,他的胸中熊熊燃燒着一股難以置信的怒火。

這女人竟然無視於他的「需要」,大剌剌地吃完早膳才過來,她的眼中到底有沒有他的存在啊?

「是啊!反正你又不會那麼早起床,所以人家先跑去吃早膳了。」襲虹情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櫻唇。

「我從沒吃過那麼好吃的膳食耶!」

狂風、卷雪聽到襲虹情竟然笞得那麼理所當然,同時驚愕地抽了一口冷氣,下一個動作就是躡手躡腳地找地方避開他們主人的怒氣,這個女人簡直是人勇敢、太……不知死活了!

果然,一片兇惡的鐵青怒顏爬上藏玄濤郱俊如冠玉的臉,他突然緊緊攫住她的下巴,在她耳邊粗嗄地威脅道:

「好!你想跟我斗是嗎?我不會讓你好過的。」撂下狠話后,他踩着狂怒的步伐跺進房內。

襲虹情那雙水亮的美眸反省地轉了幾圈后,不得其解地迎上那兩名小惡魔的目光。

「請問一下,是我做錯了什麼?還是他平常就這麼愛計較?」

這男人的脾氣似乎挺差的!

「不準悔辱主人!」狂風忠心耿耿地站在藏玄濤郱一邊。

而卷雪則因為佩服襲虹情的勇氣,對她的印象有些改觀,所以含蓄地道:「主人不喜歡久等,你下次早點來吧!」如果兩人不是處於對立的關係,她一定會更加欣賞她,沒有人能在見識過她主人的怒火后還不腿軟的,而她這個異類竟然辦到了!真是奇怪,靈界的人不是應該很軟弱嗎?

「好吧!」襲虹情鄭重地接受她的建議,然後端着木盆鑽進房內。

她天性愛好和平,脾氣又好,只要約束自己不要踩到他的「尾巴」,他應該不會再無緣無故亂罵她了吧?

★★★

可惜,她這小小的奢望在進入房間不到半個時辰后就破滅了。

「水是冷的。」藏玄濤首先發難。

「是啊!今早的水好冰喔!」襲虹情討好地露出甜美的笑容。「凍得我的手臂全是雞皮疙瘩。」

「笨蛋!誰在跟你說這個。」藏玄濤傲慢地橫睨她一眼,雙眸帶着一抹隱約可見的輕蔑。「去端一盆溫水來。」

連這麼簡單的話都能被她曲解,不是笨蛋是什麼?

襲虹情唇角那柔美的弧線有點僵住了。「可是,這樣很麻煩耶!你不能先用這盆水嗎?」

他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啊?

「我不習慣用冷水洗臉。」藏玄濤冷哼一聲,不屑地瞄了瞄木盆內的清水,被迫藏匿在落後旳古代已經夠讓他不爽了,他怎麼可能委屈自己接受劣質的生活條件?

「唉!好吧!」襲虹情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她從沒見過這麼嬌生慣養的男人。「去哪裏端溫水?」

想當初她當千金大小姐的時候,也沒有要求丫鬟送溫水給她梳洗啊!

瞧見她那不服氣的神情,藏玄濤克制地瞇緊雙眸,一個完美無缺的計謀突然在他的腦海中成形。

對一個女人來說,最可怕的噩夢應該是失身給她的死對頭吧!雖然要他沾一個女人的身體有一點委屈,但是,只要能讓他出一口鳥氣,他是不介意做出這種犧牲的。

「算了,你過來幫我更衣。」藏玄濤臨時改弦易轍,和顏悅色地朝她勾勾手指。

「嗄?」襲虹情狐疑地搔了搔鬢角,被他的態度給搞迷糊了,不過,她仍然抱起擺在柜上的黑衣,走到他的身邊。「喏!拿去。」

藏玄濤強忍住氣地咬了咬牙。「幫我穿上。」

她這是什麼口氣?簡直氣死他了田

望着他那快要變形的笑容,襲虹情提心弔膽的,攤開手中黑色的長袍,踮起腳尖幫他套上外袍。

藏玄濤一臉容忍地任她笨拙的「上下其手」,他費盡所有的自制力才沒有對她破口大罵,就在他咬牙切齒的時候,一股淡淡的幽香闖進了他的鼻端,他皺着眉嗅了幾下。「你的味道飄進我的鼻子了。」

「什麼味道?」襲虹情抬起自己的雙臂輪流嗅了一下。「哪有?我身上沒有味道啊!」

「你的香味影響到我了。」藏玄濤責怪地瞪着她,一雙漂亮的俊眸凝聚着詭譎的異彩。

「影響到你什麼了?」襲虹情滿臉不服氣地扁起紅唇,她身上明明沒有味道,他怎麼可以誣賴她啊?

真是太過分了!

「這個。」藏玄濤突然揪住她那秀雅的下巴,惡狠狠地嚙咬她的小嘴,像是非得啃爛她細緻的唇瓣不可。

一陣讓他無法忽視的熱氣在他的下腹形成,讓他感到既嫌惡又痛恨,該死!他怎麼會對敵人的女兒產生反應呢?

襲虹情痛得眉頭都打結了,她氣呼呼地推開他俊碩的身軀,杏眼圓睜地質問:「你為什麼咬我的嘴啊?很痛耶!」她痛楚地摸了摸自己紅腫的嘴唇,神情中帶着不解。

真是搞不明白,她究竟是哪一點惹他討厭了,不然,他怎麼老是找她的麻煩啊?

藏玄濤惡狠狠地啾着她,他本來想不帶任何慾望地快速「解決」她,可是沒想到她的香氣竟然對他造成重大的影響,一對只有在月圓才會被繭而出的利牙,此時正抵着他上顎的牙床激烈地蠢動,那劇烈的疼痛逼得他不得不暫時放棄他的計畫。

在還沒有徹底折磨她之前,他不想為了逞一時之快而吸干她的血,這樣做太便宜她了。

「你可以走了,晚上要是讓我再聞到你身上的味道,我就扭斷你的脖子。」他目露凶光地警告她。

嘖!這男人真是暴力份子!

襲虹情悄悄對他扮了個鬼臉,然後嘟囔地離去。「自己鼻子有問題,還怪人家身上有味道……」

藏玄濤心有不甘地摸着自己腫脹的雙頰沉思。

剛到人間的時候,他不擅於控制自己,只要月圓或是他的情緒一亢奮,他的利牙就會冒出來,所以,他往往在得到高潮的那一剎那吸盡女方的血液,不過,經過那麼多年的練習,他已經學會不傷害人命就能紓解慾火了。

但是,現在情況似乎有點改變了,他居然對這個女人動了慾念,這可是他懂得控制亢奮以來的頭一遭。

令人不解的是,他怎麼會受到她氣味的影響呢?他不是沒聞過更香甜的味道,但為何單單會被她的香味所引誘呢?

太沒道理了吧!

★★★

襲虹情的雙腳才剛走進大通鋪,白篆隨後就匆匆忙忙地踏了進來。

「白總管。」襲虹情向他露出甜甜的笑容,並且愉悅地宣稱。「我沒有偷懶喔!是你的主人趕我走的。」

白篆朝她皺了皺眉,然後繞過她的身子,走到怡人面前。「你跟我來,主人需要你。」

怡人聞言,立刻雙眼一亮,以為神君嫌棄襲虹情的笨手笨腳,所以改要自己去服侍他。「是,白總管。」

哼!她就說嘛!襲虹情那個黃毛丫頭怎麼比得上她的溫柔美麗呢?看來再過不久,她的願望就要實現了。

望見怡人喜孜孜地跟隨白總管離去,襲虹情與明珠納悶地對看一眼。

「怎麼回事啊?」明珠有些不敢相信。

「我也不知道。」襲虹情聳了聳細小的肩膀,臉上的笑容甜蜜得有如無憂無慮的謫塵仙女。

明珠悻悻然地敲了她一記爆粟。「虹情,你的工作被怡人搶走了,你竟然還笑得出來?」

「反正你們的神君那麼難伺候,讓給怡人去做也沒什麼不好啊!」就是因為不用服侍那男人,襲虹情才會笑得那麼開心。

「神君是男人,我不信他會有多難伺候。」明珠臆測地斜睨襲虹情一眼。「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又做錯事,惹神君生氣了?」

襲虹情瞇着眼眸仔細回想。「沒有啊!只是送水去給他梳洗的時候遲了一會兒而已,他就氣得臉都歪了,一下子挑剔這個,一下子計較那個,羅唆得要死,簡直比女人還難伺候。」

「你要死啦!小聲一點。」明珠立刻捂住她那抱怨不停的小嘴,緊張兮兮地警告她。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可以隨便批評神君嗎?你不想要你這條小命,我還想要呢!」

襲虹情聞言,連忙撥開她捂住自己的手,然後瞠圓一雙黑靈有神的明眸,滿是期待地壓低嬌嗓問道:「為什麼批評他會沒了小命?難道他會殺人滅口嗎?」哇!住在「黑堡」里好象挺刺激的。

「我只是打個比喻,你還當真啊!」明珠翻了翻白眼,明明是同樣的午紀,她怎麼會變成襲虹情的老媽子呢?「總之,你乖一點,不要亂說話總沒錯。」

「好嘛!」襲虹情那張俏美的小臉上難掩失望之色,只見她垮着嘴角走出她們六人共享的大房間。

唉!真是可惜!她還以為日子要變得有趣一點了。

「虹情,你要去哪裏?」明珠在她身後大喊。

「我去廚房我找看還有沒有吃的。」襲虹情垂頭喪氣地往前走,同時心不在焉地摸了摸肚皮,希望美食能激起她一點鬥志。

「虹情,小心——」

明珠的警告還沒喊完,襲虹情就撞上怡人,此時,她正被狂風、卷雪扶了回來。

「哎喲!」襲虹情與怡人雙雙跌倒在地,而狂風、卷雪則因為及時跳開,避過這回的衝撞。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襲虹情連忙從她那柔軟的身上跳起來,手忙腳亂地扶起怡人的身子。

「你這走……路不長眼睛的笨蛋!」怡人咬着牙罵她,豐滿的身體搖晃了幾下才站穩。

「對不起嘛!」襲虹情見她面色慘白,連走路都有問題了,趕緊在一旁扶住她的手臂。「怡人,你沒事吧?」

剛才她出去的時候還面色紅潤、活蹦亂跳的樣子,怎麼才一轉眼的工夫,她就面無血色了呢?

怡人有所顧忌地望了狂風與桊雪一眼,然後心有不甘地命令襲虹情。「用不着你管,還不快扶我進去休息。」

「噢!好。」襲虹情向狂風、卷雪揮揮手,便扶着怡人走進房內。

狂風、卷雪對於襲虹情那熱情的揮手毫無反應,反而馬上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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咆哮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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