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男僕的命運 1-11
1
正在我和端木西寧的蛋糕大戰進行到最激烈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當端木西寧看到來電顯示的號碼的時候,眉頭輕輕地皺了起來,他沒有跟我打任何的招呼,就直接把手機拿到陽台去接。我心裏覺得很奇怪,因為雖然我和端木西寧之間不是什麼親密的關係,但是他的性格我還是比較了解,通常都是大大咧咧沒有什麼秘密,所以他避開我去接電話,顯然與平時不同。“今天是他的生日,會是誰打來的呢?”我一個人坐在客廳,看着端木西寧站在陽台的背影,心裏已經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不好意思。”端木西寧回來后,看到我不滿意地瞪着他,趕緊道歉,但顯然他的情緒和接電話以前完全不同。
“西寧哥哥,誰來的電話啊?”我使勁擠進了端木西寧正坐着的那個單人沙發上,保持着和他“零距離”的親密接觸,而且還用討好的眼神看着他,希望能了解一點電話內幕。
“你不認識的,別問了。快去把可樂趁熱喝了吧,不然淋雨會發燒的。”端木西寧拍了拍我的肩膀,岔開話題,幫我去拿可樂。
這也太假了吧,我看到端木西寧勤快地去收拾被扔得到處都是的蛋糕,就知道他肯定是心裏有事。因為球賽打賭我輸了,所以這應該是我的工作啊,在他思維正常的時候,從來都沒有這麼主動地幫我干過。
“西寧哥哥,是女人打來的吧?”端木西寧只顧低頭擦桌子,根本忽視我的存在。為了能看到他的臉,我跑到他的腳邊蹲下,仰着頭從下往上仔細觀察,才發現原來端木西寧嚴肅的時候也蠻可怕的。
端木西寧只顧收拾東西,沒有注意我的位置,所以在挪動的時候差點踩了我的腦袋。看到我蜷成一團地蹲在他的腳邊看着他,忍不住笑了出來:“你怎麼像小貓一樣蹲在這兒啊,踩到你怎麼辦。”端木西寧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扔到了沙發上。
“我知道,一定是你女朋友打來的,因為不能陪你過生日,所以你不高興,對不對?”我站在沙發上,利用沙發的彈力上躥下跳,為猜中了端木西寧的心事而高興。
“小心別摔倒!忘了你那天是怎麼從沙發上掉下來的?”端木西寧用手壓住我的肩膀,企圖阻止我正在進行的“跳高訓練”。“小孩子家家的,什麼男朋友女朋友的,你懂什麼啊。看管好你的漂亮衣服就行了。大人的事少管。”
“就因為不懂才要問的啊,不學就永遠不會懂嘛。你不告訴我,就是不希望我能健康、活潑的長大是不是?”我假裝委屈地坐在沙發的一個角落裏,撅着嘴,學着蠟筆小新的聲音幽幽地說。
“早點睡吧,明天還要上班呢。”他沖我擠出一個微笑,用手拍了拍我嘟着的臉,算是對問題的回答。然後還沒等我同意,就回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把我一個人扔在了客廳里。
“哼!臭西寧,有什麼了不起,不告訴我,我還不想知道呢。下次你想說我都不聽!”我衝著端木西寧的背影做了個鬼臉,然後也回了自己的房間,但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着。剛才一直蹦來蹦去的沒發覺,現在明顯感到不但頭痛得厲害,而且身上還一陣陣的發熱。我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覺得可能是發燒了。
因為通常不舒服的感覺,睡一覺醒來就會好,所以為了讓自己趕快睡着,我想起了普遍用來治療失眠的心裏暗示療法——數羊!於是我使勁地閉着眼睛,嘴裏念叨着:“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一千三百三十八隻羊,一千三百三十九隻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嘴裏的羊群數目不斷地在增加,可大腦還很清醒,沒有一點要睡着的意思。我突然覺得這件事有點不對,因為“數羊”這種催眠法是外國人發明的,人家用英文“羊”(sheep)這個單詞來諧音“睡覺”(sleep),起到暗示的作用,可是在漢語裏根本不成立啊。我爬起來,盤腿坐在床上,考慮了半天,根據這個方法,推理出在中國應該用“水餃”這個詞組來暗示“睡覺”會比較科學。所以我又躺下,使勁地閉上眼睛繼續念叨:“一個水餃,兩個水餃,三個水餃……”但是還沒數到一百,我發現我不但沒困,反而餓了。
實踐證明:心理學很難!
2
“西寧,你睡了嗎?”實在是熬不下去了,我去敲端門西寧的房門。
“怎麼了?”端木西寧打開門,看到我有氣無力地倚在門上,完全沒有了剛才活蹦亂跳的精氣神。
“你那兒有治感冒的葯嗎?我好像有點發燒。”
“是嗎?我摸摸。”端木西寧把手放在我額頭上。“這麼熱,肯定是因為剛才淋雨着涼了。你先回去躺下,我給你拿葯去。”
我躺回床上,聽到他在那屋稀里嘩啦地找東西。一會兒捧來一大堆的葯,靠在我床頭的地方坐下,挨個地拿起來看說明:“這個是治拉肚子的,這個是治鼻炎的,這個……”我靜靜地看着他給我找葯時的認真勁,突然覺得很感動,彷彿覺得他在用心照顧我,就像是他的女兒。
“快起來吃藥。”我正在胡思亂想,看到他已經把葯和溫水都準備好。
“不要,我不要吃。”看着花花綠綠一大堆,我就頭痛。這麼苦可怎麼咽下去啊。
“乖啊,不吃藥病怎麼會好。”他坐到我的床邊,幫我把枕頭靠在床頭。
“不,太苦了,我不吃。”我堅決地搖頭,從小我就最怕打針吃藥了,我使勁地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雖然生病難受,但吃藥比生病更痛苦。這就是我的理論。
“你不懂了吧,這是新出的感冒藥,一點都不苦,還是雪糕口味的,不信我吃給你看。”說完他也擠出一顆白色藥丸扔進嘴裏,慢慢地嚼着,末了還使勁地咂着嘴,好像很好吃的樣子。“這種白色的是奶油雪糕味,這個粉色的是草莓味。”
我看他講得好像很有吸引力,於是我心一橫,把藥片也放進了嘴裏,碰到舌頭后才知道原來根本不像他說的那麼好,也不是什麼新品種,跟我原來吃的味道差不多,還是一樣的苦。於是我大嚷大叫,被端木西寧強行灌了幾口水后總算是咽了下去。
“好了,睡一覺就會好的。如果有什麼事就喊我吧。”端木西寧看着我把葯吃下去,然後扶我躺下,並幫我蓋上被子后才離開。但是我並沒有像他說的那樣好起來,躺在床上,我覺得身體的溫度在不斷升高,而且我的呼吸變得困難起來。很多時候,我要靠使勁提氣,才能完全地喘上一口。我看了一下表,大概是半夜兩點多鐘,我實在是不願意再打擾端木西寧,希望靠多喝點水會好一些。但事情並不像我想像的那樣簡單,我的呼吸越來越困難,以至於我發現連我的手指甲都變的有些發紫。
“西寧,救命啊!西寧,我快要被憋死了。”我扶在門框上用儘力氣喊着他,現在他就是我惟一的希望。
3
“怎麼了?”聽到我的叫聲,端木西寧立刻沖了出來,看到我的樣子也把他嚇了一跳。
“我喘不上氣,我快要被憋死了,快救我啊。”說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等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周圍閃着滴滴答答的儀器,一個醫生正在為我量血壓。端木西寧焦急地到處亂走,一會兒看看儀器,一會兒看看點滴。
“西寧……”
“飛飛,你醒了。感覺怎麼樣?還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快跟醫生說。”聽到我叫他,端木西寧趕緊來到床前。
我摸了摸鼻子上的氧氣管:“這是……。”
“哦,是這樣的,你因為發燒引起了急性咽炎,使呼吸道狹窄,所以才會感到呼吸困難,現在正在給你打可以快速消炎的點滴。”聽到我這麼問,正在給我量血壓的大夫解釋道。
“那我……什麼時候才能好啊。”
“這要看消炎的情況,因為大腦長時間缺氧會損害腦細胞,會影響智力的。所以如果在三十分鐘之內還不能保持正常呼吸的話,我們就要考慮從氣管處切口了。”
一聽到要切脖子,馬上嚇得我大哭起來,本來還算平穩的呼吸,也忽然因為急促而顯然越發不夠用。我使勁張大嘴大口大口地吸氣,但感覺就像是腦袋被套進膠袋中,無論我怎麼努力,還是幾乎沒有氧氣進入到我的肺里。
“飛飛,別緊張,放心,你不會有事的。”端木西寧緊緊地抓住我的手。“你剛才一直都很好,放心吧,只要心情平靜,腫起來的地方就會很快消下去的。你想啊你有這麼漂亮的脖子,老天爺怎麼會捨得弄壞它。”
“西寧,那我以後還能不能再吃雪糕了?”我摸着自己的脖子,害怕它再有什麼閃失,又要被切開。
“當然可以,等你病好了,我天天買雪糕給你吃。”端木西寧看了一下表,“八點了,我去打電話給你請假。”
“哎,等等。”我叫住了正要往外走的端木西寧,“我自己打,不然讓同事們知道了,會誤會的。”
“好吧。”端木西寧把電話撥好號碼后遞給我。
等我請完病假,看到端木西寧還坐在那裏,覺得有些奇怪:“西寧,你怎麼還沒去上班?”
“我要留下來陪你啊。你這個樣子,我怎麼會放心把你一個人留下來。”
“不用,我現在好多了,你昨天也一夜沒睡。如果不上班就回家去睡一覺吧,不然身體受不了的。”我看到端木西寧已經熬紅的眼睛,覺得有點過意不去。
“我沒事,再陪你一會兒吧。”說完,他拉過椅子坐在了床邊。
“那,你給我講個故事吧?”
“姐姐,你幾歲?”端木西寧聽到我的這個要求,忍不住笑了出來。
“就講一個吧,不然很無聊的。”
“那好吧,我講一個真實的故事。這發生在美國的一所大學。
在快下課時教授對同學們說:“我和大家做個遊戲,誰願意配合我一下?”一個女生走上台來。
教授說:“請在黑板上寫下你難以割捨的二十個人的名字。”女生照做了。她寫的裏面有她的鄰居、朋友、親人等等。
教授說:“請你劃掉一個這裏面你認為最不重要的人。”女生劃掉了一個她鄰居的名字。
教授又說:“請你再劃掉一個。”女生又劃掉了一個她的同事。
教授再說:“請你再劃掉一個。”女生又劃掉了一個。
最後,黑板上只剩下了四個人,她的父母、丈夫和孩子。教室非常安靜,同學們靜靜地看着教授,感到這似乎已不再是一個遊戲了。
教授平靜地說:“請再劃掉一個。”
女生遲疑着,艱難地做着選擇……她舉起粉筆,劃掉了父母的名字。
“請再劃掉一個。”身邊又傳來了教授的聲音。
她驚呆了,顫巍巍地舉起粉筆緩慢而堅決地又劃掉了兒子的名字。緊接着,她哇的一聲哭了,樣子非常痛苦。
教授等她平靜了一下,問道:“和你最親的人應該是你的父母和你的孩子,因為父母是養育你的人,孩子是你親生的,而丈夫是可以重新再尋找的,為什麼丈夫反倒是你最難割捨的人呢?”
同學們靜靜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女生平靜緩慢地說道:“隨着時間的推移,父母會先我而去,孩子長大成人後肯定也會另築新巢,真正陪伴我度過一生的只有我的丈夫。”
故事講到這兒,端木西寧停了下來,默默地看着我,然後慢慢地說:“其實,生活就像洋蔥,一片一片地剝開,總有一片會讓我們流淚。不要害怕被別人誤會。生命不是用來更正別人的錯、或證明自己的對——生命是用來生活的。”
4
“西寧……”
“什麼事?”
“我……我想媽媽了。”聽了端木西寧的故事,我忽然覺得孤單。我想如果這件事發生在我的身上,我會不會一下子就能寫出二十個難以割捨的人的名字?我會不會在自己的父母和丈夫之間猶豫?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放棄哪一樣會讓我感覺更痛苦。但我明白端木西寧故事的意思,因為他說過:“生活就像洋蔥,一片一片地剝開,總有一片會讓我們流淚。不要害怕被別人誤會。生命不是用來更正別人的錯、或證明自己的對——生命是用來生活的。”所以在沒有更值得我付出的人出現以前,我應該好好的愛我的家人。想到自從我畢業工作以來,已經一年多沒有回家了。一直以來都是我一個人在外面漂泊,時時刻刻擔心着自己的吃穿住行,家給我的感覺已經是遙遠而陌生。我現在突然發現我很想念他們,很懷念跟他們在一起時,過的平凡而快樂的生活。
“想家就給媽媽打個電話吧。”一聽我這麼說,端木西寧的眼睛也微微的發紅。“但是可千萬不能哭啊,不然家裏人會擔心的。”
撥通號碼,電話鈴聲響了好久,每一聲彷彿都在觸動我心裏最敏感的地方。我在心裏暗暗祈禱,希望會有人接聽。終於,在我就要放棄的時候,聽到我媽媽氣喘吁吁的聲音:“喂?誰呀?”
“媽媽,是我,飛飛。”一聲到媽媽熟悉的聲音,我眼淚止也止不住的流下來,我緊緊咬住嘴唇,怕對方聽見。
“哦,飛飛啊。你這個死丫頭,怎麼才知道打電話回來。”媽媽還是像原來一樣刀子嘴,豆腐心。
“媽媽,我想你了。”
“你這孩子,怎麼了?工作不順利嗎?”可能是聽出我聲音有些異樣,媽媽關心地問。
“沒有,我很好,就是有點想家。”為了不讓媽媽擔心,我趕緊掩飾。
"那就回來吧,反正你也很久沒回家了。"
"恩,等我今年休假,我就回家看您,您的身體還好吧?"
“我和你爸都挺好的,就是整天只有我么們倆,所以怪悶的。”
“要注意好好保重身體,等我忙完了這段,就回家去看你們。好了不說了,我要工作了,媽媽再見。”怕媽媽聽出我這邊出事,所以沒說幾句就匆匆掛掉了電話,卻發現端木西寧在旁邊怔怔地看着我。我忽然嚮導,剛才跟媽媽撒嬌的樣子都被他看到了,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幹嗎這麼看着我,難道你不想家啊。”
5
就在我還沉浸在想家的思緒中時,電話響了。一看號碼,竟然是王榮祖,興奮得我好半天才找到接聽鈕。
“你好!”我深吸了一口氣后,裝作波瀾不驚的口吻接聽了電話。
“Hello。ThisisTonyWang,MayIspeaktoMarry?”王榮祖自報家門,還是一貫的禮貌、斯文。
“HelloTony,我是Marry。”
“Marry,我今天聽同事說你病了,很擔心,現在情況怎麼樣?”
“我已經好多了。”雖然嘴裏這麼回答,但是我還是裝出一副氣若遊絲的架式,希望能獲得更多的關注。“只是……只是呼吸還是有點不舒服。”我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希望他能夠聽出其實我病得不輕。
“好像還是很嚴重呢,你在哪家醫院啊,我過去看看你吧。”聽到我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話,王榮祖的聲音里又多了一些擔心。
“不用麻煩了,你對大連不熟,不好找的。”一聽說王榮祖要來,激動的我差點把電話扔在了地上。雖然心裏興奮得幾乎要心臟病發作,但我還是假裝推辭。
“這不是問題,如果不看到你,我會擔心的。”
“Tony,您客氣了。我在……”我突然發現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住在哪家醫院,於是趕緊用眼神求助坐在身邊的端木西寧。
“中心醫院。”端木西寧用口型告訴我。
“我在中心醫院。”
“中心醫院是嗎?好的,我馬上過去。待會兒見。”
“待會兒見。”我掛掉電話,再也控制不了興奮的神經,對着電話屏幕狠狠地親了一口。“YE!”
端木西寧看到我高興的樣子,也跟着傻笑:“王大公子要來看你啊。”
“是啊。”我驕傲地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想像着待會王榮祖看到我后的場面。“哎,西寧啊,你說我怎麼樣才能看起來像是嬌弱無力,惹人憐愛的樣子呢?”
“你現在已經很像了,瞧瞧,穿着病號服就像是套個面袋子,臉上還有沒幹的眼淚,頭髮亂七八糟。整個就是個白皮膚的非洲難民。”
“是嗎?”一聽端木西寧這麼說,我騰地一下子就躥了起來,趕緊用手整理我的頭髮。“我看起來真的很難看嗎?我的頭髮很亂嗎?這件衣服是不是一點兒都不漂亮啊?糟了,我還沒化妝呢,可不能讓王榮祖看到我這副邋遢的樣子啊。西寧,怎麼辦啊,王榮祖一會兒可就到了。”我緊張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就在我急得手足無措的時候,卻看到端木西寧坐在那裏偷笑:“你還笑,還不趕緊幫我想想辦法,太不夠意思了。如果因為今天形象不好,影響我嫁進豪門,那以後我就天天賴在你家,住着不走,還不給房租!”
“姑奶奶,你想得有點遠了吧。放心,王金條不會這麼快找到的。”端木西寧按住上躥下跳的我,“你就放心躺着吧,病人不都是這個樣子的嗎?如果你化上妝,容光煥發的,他還不得以為你是在泡病號。好好躺着,我去給你打壺水去。”
我聽話的躺在床上,看着端木西寧拿起床頭的水壺往門口走去,突然發現有點不對。
6
“端木西寧,你給我站住!”我一聲怒吼,把他嚇的手裏的水壺差點扔在了地上,還連累旁邊病床的奶奶,把剛吃進嘴裏的蘋果全吐了出來,吃驚地望着我。
端木西寧聽話地站在那裏,但卻堅持用後背對着我。
“你給我轉過來!”
“我不轉!”
“轉過來!”
“不!男子漢大丈夫,說不轉就不轉。”他依然背朝着我,而且還在慢慢用小碎步偷偷地往門口挪。
“你說,你剛才讓我告訴王榮祖我住在哪個醫院?”
“我不記得了。”
“好啊,你竟然騙我。我說你怎麼這麼自信,說王榮祖不會很快找到,原來地址根本就不對,你要他怎麼找啊。要不是我注意到水壺上寫着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的名字,我還真的以為我是住在中心醫院呢。”我跳下床,衝著端木西寧的耳朵大吼着:“你說,你不讓我和王榮祖見面究竟安的是什麼心。我嫁得好對你有什麼壞處啊,還是你想把你妹妹介紹給他?”
“哎,飛飛。你怎麼光着腳就下地了啊。快回床上去,小心着涼。”端木西寧趕緊放下水壺,像拎小雞一樣把我送回到床上。我這八十斤的重量,對他來說,就算是拿起來扔掉也太EASY了。
即使被放在床上,我仍然像一條被從土裏挖出來的蚯蚓一樣的扭來扭去。“滾一邊去,臭端木。你不要以為岔開話題我就會忘了,這件事我記着呢,等我病好了,咱們再秋後算賬。”由於要趕緊告訴王榮祖正確的地址,所以我來不及和端木西寧計較。“我電話呢?端木西寧!我電話呢?”
“在這,在這!”端木西寧小心翼翼地遞上電話,像小太監一樣彎着腰站在旁邊伺候着。
“還不快去打水,還想聽我打電話啊。”這頭剛接通電話,我發現端木西寧竟然還站在床邊。
“好!好!好!我現在就去。”聽到我的吩咐,端木西寧又趕緊撿起地上的水壺朝門口走去。
“Hello!”王榮祖接聽了電話。
“Hello,ThisisMarry……”我換了一個跟剛才完全不同的口氣,溫柔地跟王榮祖解釋,卻發現去打水的端木西寧還賴在門口沒走,並且對我作嘔吐狀,氣得我拿起桌上的水果朝他的方向扔去。
“不好意思,Tony。剛才我弄錯了,我其實是住在醫科大學附屬第一人民醫院,位置就在人民廣場的西面。如果你走人民路會很容易找到。”雖然我的眼睛依然兇狠地瞪着端木西寧的方向,可是對王榮祖說話的口氣卻溫柔極了,生怕對方聽出我正在扮演着河東獅的形象。如果因為這個把王金條嚇跑,我可就虧大了。
“哦,沒關係。我馬上到。”
放下電話,端木西寧也打水回來了。“端木西寧!”我又換回了冷冰冰的口氣,一想到他剛才的惡作劇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變的可真快,對着王金條,就溫柔得好像能擠出果汁的水蜜桃,怎麼一跟我說話就像個老妖婆啊。你就不能也那樣溫柔的對我?我究竟哪兒不如他啊。”
“哼,想得美!跟你說正經的啊……”
“怎麼?才開始說正經的?難道你以前跟我說的都是不正經的嗎?你暗示過什麼嗎?我怎麼一點兒都沒聽出來?”端木西寧在我面前瞪着眼睛裝傻。
“端—木—西—寧?”我一字一頓的叫他的名字,並且把牙齒磨的咯咯作響,準備如果他再這樣胡說八道下去,我就什麼都不說,直接去咬他的脖子,反正離醫院近。
“是,是,是,是。您老接著說。”
“一會兒王榮祖就來了,你在這兒我不太好解釋,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兒了,你也回去休息休息吧。”
“怎麼?有了新歡就要把舊愛踢出門去啊。不嘛,人家不要嘛。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做牛做馬也要伺候你一輩子。”端木西寧故意學我剛才跟王榮祖說話的表情,拉着我的手左右搖晃着,而且還捏着嗓子用女人的聲音說話。氣得我一腳把他踢出老遠。
我不知道和我同房的那位老奶奶究竟得罪了哪個醫生,被安排在這間病房,要承受我們這兩個活寶的折磨。這不,剛才就已經被我突然的怒吼嚇得差點被蘋果噎住,還沒有緩過來。現在又要被迫聽端木西寧這人妖的聲音。只見老奶奶已經渾身發抖,還伴隨着呼吸困難的癥狀,而且手裏已經按下了醫生的呼叫器。我想:她可能又得多住半個月了。
“想找揍嗎?”我斜着眼睛看着端木西寧,“我警告你,別以為老虎不發威,你拿我當病貓啊。我什麼都可以不計較,但如果影響我的終身大事,我可絕不會放過你的。”王榮祖可是我上輩子燒了多少高香,月老才安排認識的,我如果不抓住,那幾輩子的努力不都白費了嘛。
“好吧,那我就不耽誤你和你的金條見面了。但是……”
“但是什麼?”我奇怪地看着端木西寧,不知道他接下來會說什麼。
“他是金條,而你長得滿臉人民幣,你們倆一點兒夫妻相也沒有。肯定瞎忙!”端木西寧邊說邊躥出病房,因為他知道如果被我逮到,我一定會咬斷他的脖子。
7
把端木西寧攆出了醫院,我等待着王榮祖的到來。為了能表現出病西施的美態,我不斷的在床上變換着各種躺法。希望能觸動到他憐香惜玉的本能。
不過十分鐘的光景,王榮祖就拿着一大束的鮮花走了進來。“多漂亮啊,可惜不是紅玫瑰。”我在心裏暗暗的失望。
“感覺好些了嗎?醫生怎麼說:”王榮祖坐在床邊,邊問邊把手伸向我的額頭。
“沒什麼大事了,應該很快可以回家。如果沒有問題的話,我想我明天就可以上班了。”我把身體往裏靠了靠,躲過了王榮祖伸過來的手。
“這怎麼可以,生病是需要調養的。你就放心的在家多休息幾天吧,公司那邊我和Dad說。”王榮祖沖我露出了標準的微笑,很漂亮,但讓人覺得有距離。不像端木西寧,張大了嘴哈哈一笑,雖然沒有什麼形象,卻很親切。”我盯着王榮祖,腦袋裏開始胡思亂想。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在面對王榮祖的時候,竟然還想着端木西寧,是不是我和他待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啊。我使勁地晃了晃腦袋,希望把有關端木西寧的信息全部甩出去。
就在我和王榮祖,就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進行着友好熱烈的會談的時候,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病房的門口。
“這個天殺的端木,怎麼又回來了?”一看到果然是端木西寧,我心裏狠狠地罵道。難道他成心要破壞我和王榮祖的好事嗎?
“嗨!孟飛飛,原來你在這兒啊,讓我好找。哦,Tony你也在啊。”端木西寧拎着一籃水果走了進來,跟我和王榮祖熱情地打着招呼,就像真的是第一次見面似的。“公司同事聽說你病了,都很關心,所以派我為代表,前來慰問。怎麼樣,病好了嗎?”端木西寧邊說邊把果籃里的水果往外拿,“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洗。病人啊,就應該多補充營養。”
“哦,不用客氣,怎麼好意思讓你大老遠的跑一趟,快請坐吧。”為了不讓王榮祖看出破綻,我也跟着端木西寧繼續往下編。
就在這邊我還沒整清楚端木西寧到底演的是哪一出的時候,忽然聽到醫院的走廊里傳來了大呼小叫的聲音:“哎,我不是跟你說了嘛,醫院裏是不允許帶寵物的,你怎麼還往裏走啊。”
“我妹妹就是因為想這隻小狗才生病的,我不給它抱來,她的病能好嘛。”
“你站住,聽到沒有。我讓你站住!”
“我警告你啊,你再跟着我,我就讓我們家貝貝咬你啊,它可沒注射過什麼狂犬疫苗,後果自負啊。”
就在我正好奇是誰這麼大膽,竟然把寵物往醫院裏帶的時候,突然發現這個噪音的製造者竟然進了我的病房,我的天啊!是徐濤的女朋友——莎莎。
“你如果再不走,我就喊保安啦啊。”
“行,你快去喊吧,我在這兒等你。”莎莎不耐煩的把值班的護士往外推,對她的恐嚇一點兒也沒在乎。
“莎莎,你怎麼來了?”我吃驚地看着眼前的亂糟糟的一切,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哦,飛飛啊。我聽說你病了,所以趕緊來看看啊。”
“聽說?”我斜着眼睛看了看旁邊的端木西寧,但沒敢把話仔細問清楚。
8
“王先生,這位是莎莎,我的……”就在我還沒想好怎麼向王榮祖介紹莎莎的身份的時候,兔子和老虎不知什麼時候也來到了醫院:“飛飛,聽說你病了,我在單位連假都沒請就跑過來看你了。怎麼樣?感動吧?”
“聽說?你也是聽說?”我把“聽說”這兩個字在嘴裏狠狠地咬了千百遍才吐出口,“你們‘聽說’得可真‘及時’啊!感動!我怎麼不感動,等我病好了,一定好好‘感謝感謝’你們的關心。”我瞪着端木西寧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希望讓他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不用這麼客氣,朋友嘛,相互關心是應該的。”兔子還不知所云地跟着瞎摻和,不過補好的門牙看起來倒真是不錯。
“是她,就是她帶寵物進的醫院。”就在我們大家還都沒進入狀態的時候,剛才被莎莎攆出去的護士小姐領來了醫院的保安。使得本來鬧哄哄的房間一下子變的安靜下來。
“小姐,你不可以把寵物帶進醫院。”保安板着一張菜板臉衝著莎莎嚴肅的說。
“為什麼?”莎莎根本不吃他這一套,瞪着無辜的大眼睛毫無畏懼地看着保安。
“哪那麼多為什麼,不允許就是不允許。”保安看到這個女孩明知故問,不願意和她多費口舌,只是一味粗暴的阻止。現場的氣氛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我趕緊給端木西寧使眼色,希望他過去緩解一下,生怕莎莎的態度不好,再惹出什麼事來,畢竟這是醫院。
“哎,保安大哥,你這話就不對了。現在都是法制社會,什麼事都要按制度辦,哪有你這麼說話的啊,如果你們醫院有明文規定不允許帶寵物,那行,我立馬兒走人。可是規定在哪兒呢,拿來給我看看啊。”莎莎握着懷裏小狗的前腳,把它伸到了保安的鼻子底下。
被莎莎這麼一問,保安一時沒有了主意。我的心裏卻在暗暗地偷笑,好聰明的莎莎啊,醫院的規定再細,也不至於單獨列出一條,用來禁止攜帶寵物進入吧。她現在讓保安拿規定,這不是難為人家嘛。
“沒有是吧,這不就得了。”莎莎驕傲地收回了伸出去的狗爪子。
“可是這裏是醫院,你帶一隻狗進來是會影響醫院的正常秩序的。”保安繼續唬着臉說,希望用氣勢來嚇倒莎莎。可是我知道,他想錯了。我們莎莎是誰,那可是被嚇大的。雖然莎莎比那個保安矮出兩個腦袋來,但是聲音可要高出好幾個分貝啊。“我和我家貝貝2號怎麼影響醫院的正常秩序了?從跨進醫院大門口的那一刻起,它就一直在我懷裏,甚至連一點聲音都沒出過,而我如果不是因為要跟你們解釋這些的話,可能也不會說這麼多的話,發出這麼大的噪音。反而是你們,明明是上班時間,不好好乾自己的本職工作,跑到這裏來和一個主動遵守醫院秩序的人大吵大鬧,你們大家給我評評理,到底是誰在擾亂醫院的正常秩序?”莎莎用目光掃視了一下在場的其他人,我們大家都用肯定的眼神看着莎莎,給予了保安無形的壓力。
“可是醫院是給人治病的地方,你帶狗來幹什麼?”保安繼續發難,但我看到他的頭上已經開始往下冒汗了。
9
“你怎麼知道我帶我家貝貝2號來就沒有用?你知道我妹妹為什麼生病嗎?就是因為想這隻小狗才這樣的。她如果看到貝貝2號現在仍然活蹦亂跳的等她回家,說不定她的病會馬上好了,立即出院呢。你攔在這裏不讓他們相見是什麼目的?是不是為了留我妹妹在這裏多住幾天,好為你們醫院創收?你說,你能拿到多少提成?”莎莎越說越氣憤,越說越離譜,就好像是抓到了一個收取好處,到處興建“豆腐渣”工程的大貪官一樣。國家紀檢怎麼不聘用莎莎啊,保證明察秋毫。可是我卻暗暗叫苦,讓她這麼一說,好像我跟這隻小狗有什麼“不了情緣”似的,為了一隻狗生病,至於嗎。
“我哪有什麼提成。”保安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急忙辯解。這年頭貪污的帽子誰敢往自己頭上戴啊。“可是它畢竟是動物,怎麼能跟人一起進出醫院呢?萬一咬到人怎麼辦?”保安聽了莎莎的這麼一通大道理,連說話的口氣也軟了下來。
“動物?動物怎麼啦?動物就不應該得到大家的尊重和愛護了嗎?現在世界各國都有自己的《野生動物保護法》,特別是瀕臨滅絕的動物,更是得到了大家的珍惜和保護,可是我怎麼就沒有聽說過哪個國家有《野生保安保護法》呢?你憑什麼歧視我們家貝貝2號?人家可是受法律保護的,你有嗎?它沒歧視你就不錯了。再說了,你又憑什麼斷定我家貝貝2號就會咬人,如果沒猜錯的話,你是第一次見到它吧,你對它根本就不了解,怎麼就能亂下定論呢?要知道‘莫須有’是會害死人的。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岳飛啊。岳飛你知道嗎?”莎莎不相信的看着那名保安,似乎覺得自己說的話太深奧了。直到保安狠狠地點了點頭,明確表示自己知道以後,莎莎又繼續說:“而且**也曾經說過: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你不會連這一點都不知道吧。另外我告訴你,你剛才的說法從法律上講叫‘誣陷罪’,我是可以去告你的。”莎莎振振有詞,滔滔不絕,我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保安更是被她唬的一怔一怔的,最後想了半天只好說:“那行,你和你們家貝貝就待在這吧,不過不許讓它到處亂跑,知道嗎?”
“保證沒問題,早這樣不就好了嗎?何必大家浪費時間。”莎莎緊緊地握住保安的右手,聲情並茂的說:“佛家有句話叫‘前世五百次的擦肩而過,才能換回今生的一次回眸’。我和你之間的緣分又豈止是回眸那麼簡單,既然註定我們要用這樣的方法相識,那就希望以後你會記得我。”
天啊,我孟飛飛活了23年,第一次見到能把“打一巴掌,給個甜棗”這種戰術用到這樣爐火純青地步的人。剛才還火冒三丈的保安,現在已經被感動得一塌糊塗,就差熱淚盈眶,跪地求婚了。當時的感人場面不亞於台灣同胞見到了失散多年的祖國親人。
“莎莎,那個貝貝2號……”我看了半天的熱鬧,才想起來其實今天我是主角。
“哦,上次我不是答應等小狗斷奶后就送你一隻嘛,這不,今天就抱來了,這只是第二個出生的,所以我叫它貝貝2號。給你了。”莎莎見我問起了她懷裏的這隻狗,趕緊解釋,然後一把把它塞進了我的懷裏,明亮的陽光照進房間,我清楚的看到空氣中飄動着幾根棕黃色的狗毛。一直坐在床邊的王榮祖用手扇了扇面前的空氣,站起來,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了莎莎。
10
“哎?你是誰?我怎麼不認識你?”莎莎坐在床邊,矛頭又指向了不認識的王榮祖。我怕莎莎再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來,趕緊插嘴:“哦,莎莎,這是我們公司的同事,王榮祖,王先生。”
“你好。”王榮祖禮貌的伸出右手,可是莎莎卻不吃這一套。
“好什麼好呀,你又不是沒看到,我剛才還和保安吵了一架,有什麼可好的啊。”莎莎撇撇嘴,表示對王榮祖問話的不屑。
我無奈的朝王榮祖抱歉的笑一下,希望他能理解,這樣的女孩不是我能控制的。王榮祖輕輕地點點頭,我想他明白我的意思。
就在這時,從進屋后一直沒來得及跟我說話的兔子也趕緊擠到病床前:“飛飛,我大熱的天,第一時間就跑來看你,你怎麼瞅都不瞅我一眼啊。”
我把用在王榮祖臉上的目光挪到了兔子那裏,發現他使勁的對着我微笑,我當然明白這個表情的意思,於是順竿爬地趕緊表揚:“哎呀,兔子,才幾天沒見,我發現你帥多了。”
兔子習慣性地整理了一下他的頭髮:“當然啦,我的牙修好了嘛。現在看起來是不是比以前合適多了?”
“是,是,是。你現在看起來真不是一般的帥。”
“你牙鑲好了啊?讓我看看。”坐在一邊的莎莎對這個問題也產生了興趣,一把掰過兔子的腦袋仔細研究了起來,兔子自豪地亮出人造板牙,還不停地跟莎莎介紹其中的構造和成分。我在一邊也暗暗的鬆了一口氣,還好現在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位“人造美男”的身上,暫時不會再探討我、端木西寧、王榮祖之間的關係。
就在我的戲馬上就要演不下去的時候,一位白衣天使——我們的護士小姐走了進來,不過顯然她就是最典型的那種臉先着地的天使。一看見已經亂成一鍋粥的病房,立刻板起了臉:“嚷嚷什麼呀你們,不知道這裏是病房,禁止大聲喧嘩嗎。怎麼這麼多人啊,已經過了探視時間了,出去出去,都給我出去。”
面對這樣的態度,莎莎騰地就站了起來。我趕緊一把把她拉住,並指了指正打在我手上的吊針,暗示她可千萬別和護士小姐作對,不然第一個倒霉的就是我。莎莎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字一頓的說:“要冷靜!”不過我看她的眼神,還不如說是“要爆發”來的準確。端木西寧看到這個狀況,趕緊出來打圓場:“來來來,護士MM說的對,病人需要休息,我們不要在這裏打擾了。咱們都走吧,讓孟飛飛好好睡一覺。”
我一聽這話,差點把早上的飯都吐了出來,都三十好幾的護士阿姨了,端木西寧居然臉不紅氣不喘的稱她為護士MM。可見平時的“拍功”也一定了得,已經練就了耐酸耐腐的鋼鐵腸胃。
端木西寧邊說邊看着他身邊的王榮祖,好像在這裏最影響我休息的就是他。王榮祖當然也知道這是逐客令,於是禮貌的跟我告別:“Marry,你好好休息,下次我再來看你。”
“嗯……”我本來非常想挽留,可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實在是沒好意思張口,只好依依不捨地跟他告別。這個可惡的端木西寧,我好容易有這麼一個跟王榮祖增進感情的機會,全讓他給攪了。這一頓鬧騰,比春節聯歡晚會還熱鬧,比國產電影還有懸念。
“哦,對了,”已經走出門口的端木西寧又返了回來,“這隻貝貝2號我先抱回家幫你養幾天吧,等你病好了之後再來拿。”端木西寧過來抱起了床上的貝貝2號,我趁機狠狠地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以解我的心頭之恨。端木西寧沒防備,不禁一聲慘叫,弄得其他幾位又都折了回來,奇怪地看着我們倆。端木西寧舉了舉手裏的貝貝2號跟他們解釋:“讓狗咬了。”
11
由於擔心病情會反覆發作,所以醫生建議我多住院觀察幾天。這下可真是忙壞了端木西寧,每天的一日三餐都是他親自送到醫院,從來沒有間斷過,也把我感動得一塌糊塗,差點忘了他攪和了我和王榮祖的事情。特別是每天早晨,我都會在還沒有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聽到他輕輕走進病房的腳步聲。雖然端木西寧對廚藝幾乎是一竅不通,可是每天還是變着花樣的給我買不同的早餐,有時候我實在是不好意思,就勸他不要這樣兩頭跑,醫院也有食堂,我一樣可以吃的很好。可是他只是笑笑,第二天依舊是按時來。
當然我的王金條也在每天下班后按時來看我,而且每次來都帶來一束漂亮的鮮花。雖然他並不會像端木西寧那樣周到細心的照顧我的飲食起居,可是人家畢竟是富家子弟啊,從小都是被別人照顧慣了的,現在能這樣對我已經不容易了。我安心於每天接收一束鮮花,卻發覺不知道什麼時候,在我的床頭竟悄然放着一小盆盛開的“太陽花”。我知道這樣的事情只有端木西寧能幹得出來,雖然太不浪漫,但我還是堅持每天給它澆水。
有一次端木西寧在扔那些王榮祖拿來的已經謝了的鮮花的時候對我說:“看病人帶這些東西有什麼用啊,既不頂餓也不能治病,難道每天看這些殘花敗柳就可以當飯吃嗎?要知道這些都是什麼啊?還不都是植物的生殖器,你一天到晚捧這麼一堆‘這個’玩意還臭美。就算是能治病,可以當飯吃,你會吃嗎?惡不噁心啊。真是不了解你們女人!”
我對端木西寧的“神人神語”已經非常習慣,但聽到他把這麼美好的東西解釋成這樣,即使是有理,聽起來卻總是不太舒服。只是可憐了鄰床的老奶奶,本來就沒有什麼抵抗力,又沒提前受過聽力訓練,所以在聽完端木西寧的這段“高淡闊論”之後就一直吐啊吐的,一下子省了好幾天的飯。後來老奶奶終於可以正常進食了,我們大家也都以為她已經調整好了,可是當有一天老奶奶的小孫子帶着一束康乃馨來的時候,還是被老奶奶大罵著攆了出去,我才知道其實後遺症還是很嚴重的。
住院的這段時間一切都還算是平靜,端木西寧雖然天天不間斷出現,但卻並不來打擾我和王榮祖的二人世界,有時候我甚至看到他從病房門口看到王榮祖在的時候,會轉身走開,直到王榮祖走後才再回來。我告訴自己不去想這是為什麼,因為我知道男人做任何事情,總會有他自己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