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隔日早晨疑心的頭簡直痛得快炸開來，她掙扎的從床上爬了起來。等等……床……她怎麼會在床上？她記得昨天晚上跟一群師兄弟鬧得不像話，可以說是醉得一塌糊塗，然後大偉扶她回來，她這一整晚身體難受得沒法好好睡，好像有許多條蟲在她的體內啃咬……
想到這裏，她下意識往自己身上看去，這一看可不得了，她全身赤裸，連褻褲都沒穿，身上還有點點的紅色痕迹……啊！她的束胸呢？束胸怎麼會不翼而飛？
她慌得急忙在床上尋找，手摸來摸去等找到了長條白布條時，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看着手中的白布條，再看看自己身上的點點痕迹，她苦思了許久，最後得到了一個結論。
不可能會有人幫她解開來束胸，說不定是自己解開來的，而身上這些痕迹只有兩種可能，她大概喝太多酒時，身上也會起酒疹，所以她也可能是這樣，要不就是她的被子不幹凈。
昨晚的感覺是對的，她的被子裏八成有跳蚤！
想爬起來把被子全拿去洗，只是她一站起來就感到頭一陣疼，”啊！我的頭好痛……”她捂着頭暗叫。
該死！真是難受死了！她以後再也不敢喝這麼多酒了，貪圖一時快樂竟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葉老弟，你在不在嗎？”
是懷安的聲音，會不會是懷安把她帶回房的？嗯！很有可能。”等一下……我還沒穿好衣服……”疑心慌得趕緊將胸部束上白布條，快速把衣服穿好。
懷安靠在門扉上說著，”剛剛二師父叫我們過去廣場集合，有事情要宣佈呢！”
疑心一邊在鏡子前查看自己穿着，一面問道：”什麼事要宣佈？”
“已經晉級了，也差不多該分配我們學習的課程了！”懷安說道。那就表示要進入真正的學習廚藝噦！凝心揉着額頭，打開了門，”我好了！走吧！”
懷安看着臉色不甚好的她，”昨晚你喝太多了，現在頭痛了吧！”凝心抬眼沒好氣的望着他，”拜託你別再說教了！我的頭好痛，再聽你說教，頭肯定會爆炸！”
“很難過嗎？”看他連眉毛都皺起來了。
“那還用得着說嗎？你不用講我也學到教訓，我的頭痛了一整夜呢！”凝心一面揉着額頭一面呻吟。
懷安搖搖頭，”真是自找罪受！”
他們快步來到廣場，廣場上早已聚滿了人。
皇甫決站在平台上，對大家說道：”這一次的分配就是這樣，如果沒聽到的，就直接到公佈欄去看公告！”
凝心和懷安趕來時剛好聽到這一句話。
“你們怎麼這麼晚才來啊？”大偉問道。
“這一次分配的結果如何？我被分配到哪一區？”懷安跟凝心走上前問道。
瀋陽笑着說：”我們三個臭皮匠一區，是到尚膳監去，這可是裏頭最好的，可以直接看到御廚們的手藝呢！”
懷安的臉上帶着欣喜之色，”真的嗎？”
“這可是晉級考試時成績優秀的人才能被分配到尚膳監去呢！”瀋陽和大偉一副好不得意的神色，看得疑心心裏頭頗不是滋味，她趕緊指着自己的鼻子問道：”那我呢？我被分配到哪裏？”大偉、瀋陽對看了一眼，”你啊……”
“我怎麼樣？我到底被分配到哪裏去？”
兩個人嘆了一口氣，由瀋陽開口，”原本我們以為能到尚膳監里已經是最好的了，想不到最好的就是葉昕了！”
凝心不解的張大雙眼，”什麼意思？為什麼最好的是我？有比進皇宮還好？究竟是什麼啊？你們快說啊！”
懷安也十分好奇，”對啊！葉兄弟到底被分配到哪裏去？”
“我們到尚膳監也不一定親眼見得到大師父，葉昕可是直接分配到大師父那裏去，舉凡菜單擬配、各部門的巡視，她都可以跟在大師父身邊學習，你說是不是比到尚膳監好太多了？”
她有沒有聽錯啊？她跟大師父……她跟大師父……她又可以跟大師父在一起了嗎？
“不會就只有他一個人吧？”懷安問道。
“就是只有他一個人才教人又羨又妒！”在場的人無不一致出聲嘆氣。
只有她一個人？沒有人來跟她搶大師父……哦！天啊！這樣的好事竟會落在一向倒霉的她身上，一定是老天開眼了……哦呵呵呵呵……凝心開心不已。
“可見那一次葉昕的表現多教人刮目相看！”
“我也不得不說，雖說葉兄弟是補考，但他的表現可比之前晉級的那些兄弟來得優秀許多！”
“也難怪大師父特別賞識他……”
聽到沒有、聽到沒有！大師父特別賞識她呢！凝心的雙眼在發光，她的瞳孔里映出了展傲英挺昂藏的身影以及俊俏的五官，還有如春風般的聲音。要是有生之年能聽到他喚她一句真名”凝心”，少活十年她都願意。
“往後葉昕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凝心的肩膀被用力的拍了拍，”說不定大師父找他做接班人呢！”等等！跟在大師父身邊……時時刻刻跟他在一起……那是不是代表她女兒身的身份早晚會被他察覺？畢竟大師父是那麼精明的一個人……要是他知道她是個女的，接下來會不會就是把她趕出門……而且上次她掉下水救她回來的人，也還不知道是不是大師父？唉！一想到這個問題，她就頭痛。
“葉兄弟，真是恭喜你了！看來這一次你要魚躍龍門了！”懷安也開心的道。
等等！大師父對她的印象這麼好，要是他知道她是個女人……那……不行……她並不是不願意跟着大師父學，她能晉級考試、能一雪前恥，這一切都要多虧大師父，他又長得那麼帥……但她寧可偶爾看到他一面，也好過永遠見不着他呀！
凝心原本欣喜的表情瞬間垮了下來，是—種從天堂跌到地獄的感覺，她可無法忍受被大師父討厭……嗚……世事難兩全，討厭死了，她好不容易有這種天上掉下來的好機會……
“葉兄弟，你怎麼悶不吭聲啊？難道不高興嗎？”
“懷安，不如我跟你交換好了！”她是樂極生悲呀……
懷安十分吃驚，”葉兄弟，你說這是什麼話？這種事怎麼能交換？大師父要的人是你啊！”
“對啊！否則也不會特別指定你了！”
“什麼？大師父特別指定要我嗎？”嗚……她真是好嘔啊！瀋陽拍了拍她的肩膀，”可不是嗎？剛剛張師父在宣佈時，還特別拿出來講，你就知道你有多紅了！”
“你別擔心啦！跟在大師父身邊絕對不會吃虧的。”懷安說道。她是擔心，擔心會紙包不住火，擔心她笨手笨腳，擔心大師父會討厭她。其實她好希望能待在大師父身邊，能夠跟他天天見面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
此時，她忽然好希望自己是個真正的男人，這樣就用不着怕被看穿身份了。唉燭！今想這些似乎是多餘……
懷安看着她一臉大受打擊的棋樣，”喂、喂、喂！你不笑是因為頭痛還是根本不喜歡到大師父那裏去？”
凝心咽了咽口水，”我……沒有啊……我很高興啊……”
“這種天上掉下來多少人想要而要不到的好事，葉昕怎麼可能會不高興？我看他這叫做驚喜交加，就是太高興了，他才會一副傻樣，大概也沒想到自己的際遇會這麼順遂吧！”大偉一手搭在疑心的肩上，一臉弔兒郎當的道。
“對……大偉說對了……的確是這樣……”凝心虛弱的說。”那我們就先去報到了！葉昕，你也快去報到，可別壞了大師父對你的好印象！”瀋陽跟一群兄弟轉身離去。
跟”葉昕”相處也兩個月了，懷安多少有點了解她，”現在人都走了，說吧！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凝心嘆了一口氣，”我怕待在大師父的身邊……”
懷安了解地笑了笑，”你是不是怕自己的表現不如他想的那般？”她看着懷安。這兩個月來，懷安一直都是她最佳談心的對象，但這種事要她如何說呢？她只好點點頭。
“放心吧！你儘管儘力去做，只要儘力了，哪怕結果不如人意，也沒關係，最少你儘力了，也對得起自己。”懷安安慰着她。
“到大師父那裏我就得自己孤軍奮鬥了……”凝心深深嘆了一口氣。懷安瞠大了眼睛，忍不住大笑，”摘了半天，原來你是捨不得離開我啊？哈哈哈哈……”
凝心有絲生氣的站起來打他，”你竟敢笑我？看我不打死你……”懷安邊笑邊躲着她的拳頭，”別打了……好痛耶……”
她氣得轉身就走，”哼！我不理你了！”
懷安則是可惡的在她的身後喊道：”喂！以後有事就來御廚園找我，不過不可以太頻繁喔！我可不想讓人覺得我有斷袖之癖……”凝心氣得撿起地上的石頭扔他，”你還講……”
“喂！我還要穿這身衣服去報到耶！被你扔髒了怎麼辦？”
凝心當然不會手下留情，她拚命撿起石頭扔他，”不會光着身子去嗎？”
懷安急得趕忙跑開，凝心則邊看着他狼狽的身影邊大笑，笑完后臉色又黯淡下來，她仰望天空。
懷安說得對，她不能老是依賴他，得自立自強才行，如今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展傲用力的把桌上的名冊扔到地下。皇甫決嘴角帶笑的撿起地上的名冊，”怎麼？你不高興嗎？我還以為你知道了這件事，會喜歡我的安排。”
展傲瞪着皇甫決。誰要他多事了！”你做這一切究竟是什麼意思？”
“難道你不明白我的苦心嗎？”皇甫決搖頭嘆息。真是做到流汗，還被他嫌得一文不值啊！
“我從來就沒有要求你幫我做這些，你不覺得太多管閑事了嗎？”展傲毫不領情。天知道他已經一直苦苦壓抑自己的情感了，如今要凝心每天在他的身邊轉，他就算有着比尋常人還要強的意志力，也會控制不住的……
這個笨蛋！他若不用這招，恐怕他的心上人會愛上那個周懷安。皇甫決搖搖頭。想不到對任何事都一向精明的展傲，竟會對這種事蠢極了。
“近水樓台先得月，你可要好好的把握喔！”皇甫決意有所指的說。
展傲危險的眯起眼，”你知道？”他怎麼會知道這件事？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
皇甫決神秘的笑了笑，”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展傲眯起了危險的目光，”你的目地到底是什麼？”
皇甫決聞言，平日的和顏悅色突然變得冷硬，他用悲哀的眼光注視着展傲許久，才道；”在你的心裏，就是這樣想我的嗎？”他只是想讓展傲快樂而已，他不領情就算了，有必要把他的好意想成有什麼目地嗎？就不怕傷了他的心？
展傲蹙起眉頭，沒有說話。
皇甫決則是冷冷的看着他，”不管我做了什麼，你始終把我當作敵人看待是吧？”
展傲看着同父異母的皇甫決，他長得多像那個他痛恨的人。雖然不想把他們聯想在一起，但每每一見到皇甫決，他就忍不住會想到那個男人，一想到，就連帶想到當初他是如何對待他和他娘的，是如何的趕盡殺絕！
展傲疲累的揉着眉心，”我已經什麼人都不信了！”一個被自己父親傷得如此之重的人，早就喪失了人類該有的諸多感覺……很多東西……
“十年前你離家，我急得到處找你，瞞着娘買通府里的長工去尋找你的下落，才知道你在偏遠的臨水鎮，我本也想跟着你離家出走，誰知道被娘給識破，要爹把我帶至京城，我會走上廚藝這條路是我自己的意願，而你卻老把我當作是爹派來監視你的眼線！”皇甫決說完就推門走出去。
雖說他們不是同一個娘親所生，但從小展傲就是他最崇拜的人，因為當年娘親的詭計讓原本親愛的兩兄弟變得陌生、疏遠，但他依舊愛這個大哥。
皇甫決推門走出去時，恰好遇到前來報到的凝心。
“二師父！”
皇甫決看着眼前的人，知道她是唯一能喚起展傲本性的人。從前的大哥不是這樣冷酷的，他一直都像陽光少年，高興就笑、傷心就哭，對他這個弟弟更是疼愛有加……什麼時候那樣的大哥才會回來……
大哥能不能像從前一樣，眼前的人就是關鍵。”哦！‘葉昕’，你來報到啊！”凝心張着晶亮的眼眸，”是的！大師父在裏面嗎？”皇甫決笑了笑，”對！你進去吧！他正等着你呢！”
“是！”疑心從他身邊走過。
“等等……”皇甫決又喊住了她。
她趕緊回頭，”二師父還有什麼事嗎？”
“好好乾！知道嗎？”她點點頭，”我會儘力的！”
“那很好！”皇甫決眯着眼笑看着她，接着轉身走開。
凝心看着二師父的背影。雖說大家都說二師父總是笑咪咪的一臉和藹，比起面無表情的大師父感覺容易親近多了，但她每一次看到二師父的笑容，心裏都有一種毛毛的感覺，總覺得他的笑意沒有到達眼睛，而那一雙微眯的眼睛像是會把人看穿似的……那雙眼……跟大師父的很像……他們的眼睛好神似……
想到這裏，她趕緊搖搖頭。她在想什麼？大師父跟二師父一個姓展、一個姓皇甫，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虧她把他們想到一塊兒去！看來她這個豬腦袋，成天胡思亂想是最行的
來到了門口，凝心趕緊又查看了一次自己的衣着。束胸沒鬆掉……頭髮也梳得整齊……這些她都在來這裏時檢查了十幾次了，該不會出錯的。
大師父絕對看不出她是女的，她要對自己有信心，畢竟她跟懷安他們也生活了兩個月，也都沒被人看穿她是女的，大師父不會這麼神通廣大看出來的……
儘管這樣想，她還是緊張到手心直冒汗，深吸了一口氣，她輕輕地敲了敲門，裏面傳來了一陣低沉的聲音，”誰？”
“是……是葉昕……”她趕緊回答。
“進來！”
聽到裏面的回答后，凝心打開門，先露出一雙眼睛，看到了坐在位置上的展傲后，接着小心的關上門。
她低着頭走到他的面前，”我是來報到的！”
展傲用着無比複雜的眼神看着她。她不在他的身邊，沒見到她，他還可以剋制自己的衝動，要是天天面對她那張甜美的容顏……他不禁懷疑自己的剋制力。那個皇甫決根本就是在考驗他的意志力！
“你的房間就在我書房左邊，有獨立的洗澡間；書房右邊是我的房間，後面則是我專用的廚房，你要用什麼就自己去拿，用不着經過我的同意。明天一早我要到城裏巡視御膳房下個月的食材，你要跟我一起去，今天早點去睡！”他說話的時候連正眼都沒瞧過他一眼。
凝心不知為什麼有絲失望。難道自己真的長得這麼難看？他連瞧她一眼都不肯，跟那一次他教她切菜時的溫柔表情差好多，雖然他的表情冷淡，卻無損他那張俊到不像話的臉……
展傲說完后，見她好半天沒搭腔，他不免抬頭看了她一眼，”沒問題就下去吧！”
她在幹什麼？怎麼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發獃……”是！我下去了！”凝心開門走了出去，來到隔壁房間，這個房間收拾得十分乾淨整齊，她把包袱一扔，倒到了床上，腦海里浮現展傲剛剛的表情。
他看上去似乎不太高興……為什麼呢？是因為她嗎？他不喜歡看到她是嗎？
不會吧？若是不喜歡她，又為什麼要讓她跟在他身邊？還是……他正在忙？
對！一定是他正在忙，所以沒有太多的時間跟她說話，一定是這樣的！她一定要當個好學生，一定要讓大師父覺得沒有看走眼，從明天起，她一定要表現優秀才行，那得早點睡！以前還有懷安會來叫門，如今完全要靠她自己，可不能在第一天就給大師父壞印象……
隔天一大早凝心就起床了，力求表現的她到廚房去打了洗臉水，來到了展傲的房門口。
“大師父，我端洗臉水來了！”
“等……”
展傲”等一下”三個字還來不及說完，凝心就推門進入。
展傲渾身赤裸正要穿衣服，凝心突然闖入，看到了他的重要部位，不禁驚得把手中的水給打翻了。
糟糕！趕緊從太過震撼的畫面移開視線，她低着頭頻頻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在男人堆里生活了兩個月，男人光着上半身她都看慣了，但生平頭一次看見男人的下半身，對她真是刺激不小。原來男人的下半身是長那個樣子，跟女人的很不一樣呢！
看着她像小媳婦直道歉的模樣，展傲縱有再大的氣，也發不出來了，他一臉無奈的看着她，”算了！你轉過身去吧！”
“是！”凝心趕緊向後轉，她的臉此刻就像是熟透的蝦子一般紅。她萬萬想不到，看上去一派斯文的大師父，竟是肌肉結實……啊！她怎麼又覬覦起他的身體來了……天啊！她又在胡思亂想了！
“這種打洗臉水的事用不着你做，你不用做這些的。”他一派優閑的穿上衣褲。”我……知道……我以為我這樣做……你會高興……所以……”凝心支吾說道。
高興？她想討他的歡心嗎？這麼說來，她對他並非完全沒有感覺。想到這裏，展傲好不容易壓抑下的心湖又因為她的這一句話洶湧澎湃起來。
凝心見他好半天沒有出聲，接着又道：”上一次要不是大師父，我根本不能通過晉級考試，大師父對我這麼好，我這麼做是連投桃報李都算不上……”
展傲雀躍的心又被這句話打敗。原來她只是感念上一次的事，她只想報恩，因為他是師父而她是學生，學生討師父的歡心，是很平常的事……
展傲的臉色又黯淡了下來。他在幹什麼？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不就是這樣嗎？他到底在期待什麼？
穿好衣服后，他逕自從疑心身旁走過，”走吧！”
凝心傻傻的點頭，”哦！”大師父好像很不高興……唉！她真是多事，不但沒討到大師父的歡心，還讓他一大早就不悅，她真是笨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