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到將軍府的柳元衛，表面上依舊沉穩冷靜，但心裏卻波濤暗涌。

「將軍，今天早朝還順利吧？」

老管家照往例隨口關切。皇上對將軍的鐘愛是眾所皆知，這種問題不用問也知道答案。

「我有些累了，沒有我的吩咐，不用準備我的晚膳。」

柳元衛走回內房，隨意清洗了一下，直接就躺上了床。

愈是不想去想，但腦子裏卻是不聽話地浮現鳳翎的容貌，愈是強迫自己入睡，但身體上的緊繃卻更加的亢奮。

這個女人到底下了什麼咒？竟然能讓自己變得跟禽獸一般沒有理性！

「來人！準備冷水沐浴。」柳元衛翻身下床，咆哮怒吼着。

不一會兒，冰涼的水珠從高大健碩的身體猛然灑下，但亢奮絲毫未減。

「可惡的女人！」他低聲悶罵，團團的燥熱不曾間斷地折磨着。

「將軍，您怎麼了？」

下人在門外聽見主子似乎正在生氣，害怕是自己做錯了事。

門開了，柳元衛的髮辮還滴着水，身上穿着一襲便裝。

「今晚不用等門了。」

他相信自己只是精神太緊繃，一切的遐想全都是壓力造成的，也許是該讓自己好好放鬆一下了。

他決定上桃花苑鬆弛一下。

「將軍，您要上哪？讓洪正陪着您吧！」老管家難得見主子這麼晚還要出門，心裏有點擔心。

「不用了，我只是想去桃花苑喝個兩杯。」柳元衛牽着已備好的駿馬。

「您要去桃花苑？」老管家知道主子向來都不喜歡出入煙花之地，乍聞主子要去那裏，不禁有些驚訝。

「有時也要抒發一下壓力吧！」長期待在邊疆平亂，柳元衛難得想要一個人喝上兩杯。

「將軍的確該好好放鬆一下了。」老管家可以體會主子所背負的責任有多重。

柳元衛離開了將軍府，前往京城有名的桃花苑。

桃花苑正如其名，裏面的姑娘個個都是上上之選的窯姐兒，也因為如此，銷魂一夜的代價並非尋常人所能夠想像的，但是尋花問柳不是他去的目的，他確確實實只想找個沒有國事的地方安靜一下。

「原來柳將軍也熱中此好！」

陰暗之中有兩個人影隱藏着。

「別啰唆了，我們還是趕快回去報告結果吧！」

兩個人影等到柳元衛消失在桃花苑內，跟着離開了暗處。

「你們兩個人沒看錯？」

霞兒聽了探子的回報，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霞兒姑娘，我們兄弟倆可是從將軍府，一路跟蹤到桃花苑的，絕對不可能看錯！」探子拍胸脯保證。

「這些是賞給你們的，快點離開吧！」霞兒將一包沉重的銀子交到兩人手上，催促着他們離開。

一路想不透地走到鳳翎的住處，她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實話。

「怎麼樣？打聽到了沒？」鳳翎亟欲想知道柳元衛的事情，忽略了霞兒臉上閃爍的表情。

「格格，這……」霞兒難以啟齒。

「快說啊！」鳳翎已經急到坐立難安了。

「我想格格您還是放棄柳將軍吧！」這是霞兒唯一想得出能夠保護鳳翎的辦法。

「為什麼？妳總要說個理由。」鳳翎很難接受這樣的答案，追根究柢地追問下去。

「幸好只不過被佔了點小便宜，您就當沒發生過任何事吧！」霞兒認為這樣對鳳翎才是最好的結果。

「難道他已經有了妻室？」鳳翎那顆小腦袋開始胡思亂想了起來。

「不是，要是這樣還比較簡單一點……」霞兒的聲音愈來愈微弱。

「莫非他根本就是個放蕩的登徒子？」鳳翎開始有些明白霞兒的顧忌了。

「大概可以這麼說。」霞兒點了點頭。

「可惡！大壞蛋！」鳳翎實在很不甘心自己的初吻，竟然就隨便交給了這種男子。

「格格，您也別太生氣，反而要慶幸這件事是發生在皇上的御書房裏，否則會發生什麼更不堪的羞辱，可是誰也料想不到的啊！」霞兒勸慰着。

「告訴其他人，以後誰都別在我跟前提起柳元衛這三個字！」她跟柳元衛的梁子這下結深了。

「是。」

霞兒能夠體會鳳翎現在的心情，這麼羞人的事也正好可以畫下句點，別再傳到第三者的耳朵里，才不會破壞到鳳翎的清譽。

鳳翎這晚氣到連晚膳都沒用，在床上用錦被蒙住了頭，打算將那個毫無廉恥的男人忘得一乾二凈。

原本在皇宮裏，格格跟王公大臣遇上的機會筒直可說是極為渺茫，而鳳翎與柳元衛就像天生的剋星似的，愈刻意避開愈是不期而遇。

為了遏止這種倒霉透頂的事不斷重演，鳳翎躲在自己的寢宮裏已經整整半個月了，行動最遠之處頂多就是宮前的花園，讓她更加不甘心！

「霞兒，他怎麼成天像個遊魂似的出現在我附近？」鳳翎無聊地扯弄着手中的花，向霞兒抱怨着。

「格格，您不是決定不再提起他了嗎？」霞兒提醒着。

「可是他真的好討厭，害我想到處去玩玩都不行。」

「聽說最近老佛爺身邊潛伏着倭寇的卧底，所以皇上命柳將軍想辦法在不驚動老佛爺的情況下，妥善處理此事，所以您會遇上他也是不得已的事，恐怕您還得忍上一陣子。」霞兒私下早就因奇怪而預先打探了消息。

「那老佛爺不是很危險嗎？那些野蠻人還真是可怕，就連警衛森嚴的皇宮都能混得進來，他們到底想要幹嘛？」鳳翎總算因為聽到這件秘密，暫時轉移了對柳元衛的注意力。

「我就不知道了，總之大家都不敢讓老佛爺知道。」霞兒叮嚀着心直口快的鳳翎。

「也對，老佛爺知道了，反而更容易陷入危險中，那我可不能袖手旁觀……」鳳翎若有所思地說著。

「格格，您在想什麼？」

「這個卧底竟然能混入老佛爺身邊，可見得就連柳元衛也是個大廢物……不行，這幾天我還是多到寧親宮陪陪老佛爺。」鳳翎放心不下的說。

「您千萬別去，萬一要是壞了柳將軍設下的計畫就糟了。」

霞兒雖然不知道柳元衛要怎麼誘出敵人，不過這些日子表面上風平浪靜，卻可以感覺出氣氛是暗潮洶湧，可見柳元衛必定有自己的策略。

「他還能有什麼計畫？就算有，肯定也是個爛計畫，這種男人根本不值得皇阿瑪如此信任！」鳳翎厭惡的批評着。

「格格，別……」霞兒根本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見門像旋風似的關上。

鳳翎朝寧親宮走去，才經過望月亭，就遇上了死對頭。

「喂！別擋路。」

「格格要去哪？」柳元衛知道這裏是往寧親宮的必經之路，但是為了避免計畫出現意外，他慎重的確認。

「明知故問。」

「請格格暫時別到寧親宮。」柳元衛婉轉阻止。

「我知道你現在是怕我壞了大事，不過聽說你的大計畫已經過了十天，似乎都沒有什麼進展，所以我入宮向老佛爺請安，應該也沒太大的差別吧！」找到機會諷刺，鳳翎當然不會放過，得意全寫在臉上。

柳元衛明白從小養尊處優的格格，是不會了解其中複雜的危險，所以也不想做無謂的爭辯。

「格格還是到別處去玩吧！」

「什麼玩？你太瞧不起我了！」鳳翎憋了多日的火氣全沖了上來，理都不理就直往寧親宮而去。

柳元衛比她快一步擋住去路。

「格格請別……」

但鳳翎豈是他能阻攔的對象呢！

「非禮、非禮啊！」她的聲音淹沒了他的阻止。

柳元衛沒料到她出招如此快狠，本能跳開了數尺之遠，讓她有機可乘。

「可惡！」

眼睜睜看她帶着得意的笑閃進寧親宮，又不能下令宮門前的侍衛阻擋，柳元衛只能飛快跟了進去。

「鳳翎向老佛爺問安！」鳳翎露出一貫甜美的笑容。

「鳳翎丫頭怎麼好久都沒來看看哀家了呢？我看這宮裏上上下下都忘了寧親宮了。」老佛爺不知自己目前正處於危險中，只是感覺到這些日子大家好像特別忙，一個個都沒空上寧親宮來。

「怎麼會呢？只是……」鳳翎正打算說出卧底之事，就瞥見剛進來的柳元衛眉頭微蹙的暗示着。

「算了，哀家也明白皇上近日煩心倭寇造反，而妳們幾個格格來這又嫌無聊……看來哀家要開始習慣寂寞的滋味了。」

「才不是這樣呢！我覺得陪老佛爺可是最快樂的一件事。」

鳳翎與生俱來擁有一張塗了蜜的小嘴，逗得老佛爺笑得闔不攏嘴。

「柳元衛向老佛爺叩安！」柳元衛不露痕迹地叩安着。

「你來了正好，哀家有件事怎麼想也想不通，或許你可以替哀家解釋解釋。」

「老佛爺請說。」

一旁的鳳翎出奇的安靜，因為她正暗暗打量着老佛爺身邊的宮女與太監，其中一名太監腮邊的胡碴吸引了她的目光。

太監怎麼還能長鬍子？鳳翎滿腹狐疑，心裏盤算着要怎麼證明自己的猜測。

柳元衛一面回答老佛爺的問題，一面提防鳳翎有任何衝動的行為。

鳳翎考慮的結果，決定直接質問比慢慢查探來得有效率，「喂！你叫什麼名字，以前怎麼都沒見過？」

她的行為可以及時阻止，但說話可就沒這麼簡單了，柳元衛不僅被她的話給嗆到，就連心臟都快跳出了喉嚨，因為只有他知道，鳳翎問的對象正是卧底。

他悄悄握緊雙拳，預防任何突來危險的發生。

「格格，奴才叫小順子，因為劉公公回鄉探親，才能有這個機會伺候老佛爺。」卧底一雙賊眼閃爍着。

「奇怪了，劉公公每次回去探親都不超過一個月，這次怎麼這麼久？」鳳翎太了解劉公公的習慣了。

「這點奴才就不知道了。」

「鳳翎丫頭，妳就別捉弄小順子了，他是個老實人，會被妳嚇到的。」老佛爺以為鳳翎又想戲弄新人宮的奴才。

「人家哪是捉弄他──」鳳翎很想直接指控這個罪犯。

「格格就別再為難人，小順子公公臉色都嚇青了。」柳元衛立即打斷鳳翎不經考慮的話，生怕佈局一個月的計畫毀於一旦。

柳元衛不阻止還好，這一開口竟引起了鳳翎極度的反抗。

「柳將軍，我才不是刁難奴才，而是太監長鬍子的怪事，我可是頭一遭遇上，當然要問個清楚，不是嗎？」

鳳翎為了表現自己並非只會刁蠻，衝動地移到小順子面前，更誇張地指着剃鬍須殘留的痕迹。

「格格！」柳元衛捏了一把冷汗。

接下來發生的事，速度快到連鳳翎都來不及高聲呼救──

「真是個多事的格格，只可惜臉蛋漂亮，腦子卻笨得可以！」

鳳翎的位置剛好保護到老佛爺，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一把鋒利的小刀，卻橫頂在鳳翎纖細的頸項上。

「放開格格！」柳元衛迅速地一面將老佛爺請到安全處，一邊緊盯着卧底的一舉一動。

此時，大批的侍衛衝進寧親宮，但是沒人敢輕舉妄動，氣氛變得緊繃。

「現在馬上放開我，我就幫你說說好話，搞不好還能留你一條狗命！」鳳翎嘴巴強硬，不過兩腳卻不聽話的開始發抖。

「閉嘴！你們若想要救這位鳳翎格格，就讓出一條路讓我安全離開。」

「你最好別再做困獸之鬥，其實我們早就掌握了你卧底的證據，只是希望找機會將你引離老佛爺身邊，以免驚動老佛爺，現在你挾持的不過是皇宮裏最沒用的鳳翎格格，根本沒資格談條件。」柳元衛表明不受威脅的立場。

「柳元衛，你別太過分！」不救人也就算了，竟然還如此污衊自己！鳳翎恨透了這個臭男人！

老佛爺低聲說了幾句，只見柳元衛也同樣回了幾句后，老佛爺就在侍衛的保護下，先離開了寧親宮。

「考慮好了沒？」卧底下最後通牒。

「柳元衛！」鳳翎緊張的看着柳元衛，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們都先退下。」

柳元衛的態度似乎有了轉圜餘地，這讓卧底跟鳳翎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等侍衛全都退下后，柳元衛才再次開口，「別以為這代表我會放過你，只是我得到了老佛爺的允准，決定毋需顧及鳳翎格格的安全，全力緝拿你！所以我決定一個人解決你的狗命。至於格格，就請您安心犧牲吧！相信全天下的老百姓都會被您的為孝犧牲的偉大而感動。」

不會吧？

就算柳元衛沒良心，老佛爺也不可能犧牲自己的。

鳳翎不接受他的說辭。

「你騙人！老佛爺才不會不管我，你退下他們就是想騙皇阿瑪跟老佛爺，對吧？」鳳翎不相信自己會被放棄，兩眼含着滾動的淚水，大聲抗議。

卧底發現自己掌控的人質似乎對自己毫無幫助。

「既然老子都要沒命了，乾脆嘗嘗尊貴格格是什麼滋味，做個牡丹花下死的鬼。」卧底決定豁出去，做最後的垂死掙扎。

「是嗎？我早就料到你會來這招，所以特別讓其他人退下，免得日後有損格格的清譽。」柳元衛說得滿不在乎，實際上，他恨不得一刀砍下這個男子的頭。

「柳將軍設想得還真周到，說真格的，早就耳聞鳳翎格格的美貌，沒想到我真是個幸運兒，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不要！柳元衛，你還是不是人啊！救命！」鳳翎不顧頸上已經劃出的血痕，拚命想掙脫那雙骯髒的魔手。

「看來柳將軍似乎也很好奇鳳翎格格的騷模樣，格格，就讓咱們努力表現一下。」

卧底的手撫摸着鳳翎柔嫩的臉頰，隨即粗暴拉扯下她的外袍，胸前的春光只剩一件粉色綉兜勉強遮掩着。

柳元衛強壓下怒火，儘可能地等待機會出手，他絕不會讓鳳翎被侵犯。

「果然是極品，沒想到看上去嬌嬌弱弱，卻這麼有料。」卧底完全陷入眼前的誘惑中，忘記了柳元衛的存在。

正當鳳翎徹底絕望閉上眼睛，柳元衛趁着卧底的兩隻臟手放下武器，打算探上豐滿高聳的胸脯之際，快速一掌擊倒這個禽獸。

他突然好恨自己為了要查知更多的敵情，竟然害鳳翎遭受到這種不必要的羞辱。

鳳翎受到極度的驚嚇，當醜陋的面孔離開自己的視線時，她開始控制不了地大叫大哭。

「格格，沒事了。」柳元衛明白她必須好好發泄，拿起扯破的外袍為她遮掩美好的曲線。

「壞蛋，我恨死你了！」

啪！

清脆的耳光直接打在他的臉上。

「格格？」

柳元衛既憤怒又不解，方才揪緊的心突然全變成了憤怒，在她打算送上第二個耳光之前，用力箝制住那隻小手。

「放開我，好痛喔！」她的手腕好痛！

鳳翎發了狂地掙扎。

柳元衛發現到自己的力量可能擰斷那隻小手，隨即放開。

「對不起，我只是想要讓您冷靜下來。」他氣自己竟然如此不懂得體諒。

鳳翎衝到昏迷過去的卧底旁，「可惡！禽獸！」她用力踢着軟趴趴的肥膩身體，厭惡地大聲叫罵。

「格格，別這樣！」柳元衛見到她飽受驚嚇的模樣，毫不考慮地跑過去，緊緊將她小小的身子摟進懷裏。

鳳翎在他寬大的胸膛里感受到不可思議的安全感，清爽的男性氣息讓她激動的情緒慢慢平復下來，整個人都埋了進去。

柔軟的身體飄着無以言喻的馨香，無助的低啜讓她顯得特別令人憐惜，柳元衛知道自己不該在這個時候有莫名的遐想，她現在的依靠只是脆弱之下的反應，可是他偏偏就是控制不住身體的緊繃……

柳元衛想拉開彼此的距離，卻被她依偎得毫無空隙。

「不準避開我！」

抗議的聲音微弱如蚊，卻字字敲進柳元衛疼惜的心坎里。

「下官明白格格受到的驚嚇，但是男女有別，請您多包涵。」柳元衛口裏拒絕着，大掌卻輕輕撫摸着那一頭烏亮的長發，縱容她享受自己的溫柔。

「你真的就這麼討厭我嗎？難道我差點被殺死你也無所謂？」小小的肩膀微微顫抖着，語氣中帶着哭咽的聲音。

柳元衛心頭重重一震，他知道鳳翎很在意自己剛才的一言一行，可是他的用意非三言兩語可以解釋清楚，唯一能先表示歉意的方式，就只有任她發泄怒氣。

「怎麼可能有人討厭得了格格呢？」

「那你是喜歡我的，對吧？」充滿期待的小臉從他溫暖的臂彎中抬起，兩頰還帶着清晰的淚痕。

鳳翎的話就像一根根銳利的刺般驚醒了陷入迷亂中的腦子，柳元衛的表情變得僵硬。

「你不喜歡我？」她的小臉充滿着失望。

「格格，下官是個正常的男人，您靠得這麼近，難免會有些不得體的遐想，所以請您別誤會。」他承認鳳翎的美無人能擋，但是想到她的刁蠻任性，就讓人退避三舍了。

「可是那天──」鳳翎不相信他可以將那一吻當作不曾發生過。

「我去叫宮女進來陪您。」柳元衛中止了這麼難堪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