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清晨八點半。

戴翊齊緩緩張開眼,清晨的陽光直直地照進他眼裏。

他眨眨眼,突地感到一陣噁心,想也沒想便從床上爬起來,張望了一會兒,便往浴室跑去,抱着馬桶狂吐。

他知道自己並不是喝酒的料,昨天晚上突然喝了那麼多酒,讓他的胃燒灼不已。直到沒東西能吐了,他還是忍不住一陣陣嗯心。

「學長,你沒事吧?」黎安憶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戴翊齊點點頭,還沒意識到現況。

「學長,要不要吃點清淡的東西?還是先喝點茶?還是咖啡?」

「我……」話還沒說完,他抱着馬桶又是一陣狂吐。

吐完后他無力地坐在地上,伸手拉了拉圍在腰際上的床單。

床……單?

戴翊齊低頭往下一看,大吃一驚!

他為什麼赤身裸體,全身上下只圍着一條床單?!

他再抬頭,更為吃驚不已!

這裏不是他家啊,也不像是醫院。

那……這裏是哪裏?

剛剛那個喚他「學長」的女人又是誰?

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發現頭痛得像是要裂開一樣,而且眼前一片模糊……他摸摸自己的臉,眼鏡呢?

戴翊齊走出浴室,陌生的房間擺設讓他開始緊張。

這裏到底是哪裏?

他知道自己昨晚喝了很多酒,然後……然後他遇見了黎安憶……他只依稀記得她把他抬上了計程車,之後……

低頭看看自己赤裸的模樣,他臉色霎時變得慘白。

不會吧……難道他昨天晚上竟然和黎安憶發生了一夜情?

這怎麼可以!她已經是別人要娶進門的老婆啊,他自己也是快要結婚的人了,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了,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情!

「學長,你好點沒?」黎安憶從門口探出頭來問,臉上似乎沒有什麼不悅或是難堪的神情,只是有些疲憊。

因為她昨夜幾乎沒合眼,只是疼惜地看着倒在自己懷中酣睡的男人。

「我……」生平第一次,戴翊齊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感受,張口結舌。

「學長?」

「啊?」他像個傻瓜一樣應着。

「你快點收拾一下,把衣服穿好,然後走吧。」

「喔,好。」

「你的眼鏡在客廳沙發上。」

「知道了。」

「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要了,我現在只想吐。」

「好吧,你快點,我怕蘇雲待會就回來了。」

「蘇雲」兩字像悶雷一般在戴翊齊耳里擴散開來,他霎時覺得自己全身被罪惡感籠罩。

他怎麼能這樣子對待蘇雲?!

但他還沒在罪惡感里沉浸夠,黎安憶的聲音便又響起:「學長,你在發什麼呆?要想事情回家再想吧。」

「喔,好,我馬上穿衣服。」

黎安憶退了出去,不知道在客廳忙些什麼,只聽得到她穿着拖鞋走路的聲音。

戴翊齊一面穿衣服,一面開始納悶起來。為什麼她看起來很鎮定的樣子?照理說她應該有些反應才對啊,像是生氣、憤怒、難堪、不敢置信或是其它負面的情緒……但為什麼她都沒有?

難道……她其實也在期待些什麼,所以昨天晚上才會……

戴翊齊搖搖頭,他在胡思亂想什麼!

一個是要嫁人的女人,一個是要娶妻的男人,這樣的兩個人還會有什麼發展的未來?難道私奔嗎?那剩下的那兩人怎麼辦?

蘇雲怎麼辦?他一定會很難過吧?而且覺得自己被背叛。

陳樂樂怎麼辦?家鄉的人又會怎麼看待他的家人?

愈想,他的心愈冷,明明好不容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卻在看清事實后更加確定自己不可能擁有,這樣失落的感覺,他從未有過。

他的心緒被絕望和罪惡感糾纏着,胸口有一種鬱悶的感覺,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踩着沉重的腳步走出黎安憶的卧房,就見到她的衣角在廚房裏閃過。

他想說一聲他要走了,但嘴開了開,卻還是沒有說出口。

這種時候,還是什麼都不要說比較好吧?

戴翊齊才打開屋子的大門,黎安憶就跑了出來。「學長!」

清亮的聲音像是冰涼的水一樣灌注進他悶燙難受的身軀里,他不由自主地回過頭,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臉上正露出期望與驚喜的神情,就如同走失多年的流浪狗終於聽到主人的呼喚般。

「什麼事?」他的喉嚨發乾,說起話來很沙啞。

「別忘了你的眼鏡。」黎安憶指指沙發茶几上的眼鏡。

「喔。」戴翊齊臉上毫無保留地露出失望的神情。

他還以為黎安憶要對他說些什麼呢……

他沉默地走過去將眼鏡拿起,想了一下,卻沒有戴上。

他沒有勇氣在這個時候去看清黎安憶臉上的神情。

像是了解他心裏所想一般,黎安憶見他沒戴上眼鏡,也沒說什麼。

戴翊齊走出了大門,總覺得就這樣離去心裏很不安,於是回過頭想要再說些什麼,站在門口的黎安憶卻先開口了。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戴翊齊愣了一下,點點頭,「謝謝。」

她的臉色突然沉了下來,但很快又恢復。低下頭的戴翊齊並沒有發現她這樣急速的神色變化。

只是過了兩秒鐘后,他便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

他剛剛說了什麼?

他該說的不是「謝謝」吧?這樣豈不是真的把黎安憶給當成玩一夜情的對象而已?

上過了床,滿足了慾望,然後分開,從此形同陌路?

他想說的絕對不是「謝謝」啊!

他想說他喜歡她已經很久了,他想說他從第一次見到她寫的明信片開始,就對她有了莫名的好感,進而喜歡上一個他從未見過面的女孩,而這種感覺是他從未體驗過的。

他想說他絕對不是玩玩而已,他……是認真的。

他不是那種隨便就和女人上床的男人--儘管昨晚他喝醉了,什麼事情都可能做得出來--但因為她是黎安憶,所以他才會不顧一切只為求得一夜溫存,冀望在她懷裏尋求某種他一直捉摸不定的愛戀與依戀……

他愛她。

這才是他想說的。

但他卻說不出口。在這種場合下,他真的說不出口。

「我……對不起,我應該說對不起才對。」很少向人道歉的他,像做錯事的孩子般輕輕咬着下唇,對黎安憶道歉。

見到他這副模樣,原本就決定不將昨夜的事情放在心上的黎安憶輕輕嘆了口氣,她甚至想伸出手去摸摸戴翊齊凌亂的頭髮,告訴他不要那麼自責。

她其實可以拒絕的,但是她沒有。

她知道是自己不好,如果她能堅持下去,這件事就不會發展至此,也不會帶給戴翊齊這麼大的罪惡感。

她……其實是利用了他吧?利用他來滿足自己在婚前最後的那一絲遺隱。

但她從此就真的不會有遺憾了嗎?

她在心底苦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人是貪心的動物,想要的總是更多。她知道自己以後恐怕只會對這個男人更加牽腸掛肚,只是她不會說;不單單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蘇雲,更是為了他。

「就當這件事情沒發生過吧。」黎安憶說完,靜靜退了回去,掩上了門。

戴翊齊站在門口許久,最後才默默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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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安憶的確沒有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她依舊準備做她的新嫁娘,儘管有時候她見到蘇雲的微笑時,會突然想起戴翊齊在那天晚上的神情--

落寞、孤寂、嫉妒、心慌……那天晚上,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笑過,即使他睡在她懷裏的時候,也是眉頭深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黎安憶暗地裏嘆口氣。戴翊齊一定很後悔那天晚上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吧?

他都已經是要結婚的人了,而且聽說和他的未婚妻感情很不錯呢。再說對方和他門當戶對,怎麼比都比自己強,戴翊齊當然不會真的喜歡她吧?

可是為什麼那天晚上,他會有那麼哀傷的神情?

好像他就要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一樣。

黎安憶有時候想得出神了,總覺得戴翊齊的內心似乎並不如他表面上那樣堅強與優秀,也許是太要求自己去達到別人的期望,所以內心的壓抑和渴望也比平常人更多吧?

但想歸想,那天晚上不過是她人生中一段小小的出軌,她必須回到軌道上來,不能再去想出軌后,她的人生列車可能會往哪裏駛去。

她沒有想到,這次小小的出軌,真的讓她的人生從此轉往不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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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蘇雲在紐西蘭度蜜月時,她就發現自己的月事晚了,但那時候她並不以為意,以為只不過是時差影響了生理時鐘,所以讓月事晚了。

但是等蜜月度完了回到台灣,她的月事還是沒有來,她才發現問題可能比她想像中的嚴重。

驗孕結果出來后,她幾乎當場跌坐在地,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她居然懷孕了!

而且不是蘇雲的!

她相當肯定她肚子裏的孩子不是蘇雲的,因為蘇雲和她早就商量好了,結婚後三年不打算生孩子,所以他們的避孕措施一直做得很好,她甚至還會刻意算着自己的排卵期,盡量避開危險期。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僅僅是那一夜,她就懷孕了。

天啊!她該怎麼辦才好?

黎安憶一下子慌了手腳,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而且戴翊齊下個星期就要結婚了,她也不能就這樣貿然跑去告訴他這個消息,這樣豈不是破壞了人家的婚姻嗎?

可是……可是她肚子裏的孩子……到底該怎麼辦?

拿掉嗎?不,她絕對不會去墮胎,因為那個在她身體裏正在慢慢茁壯發育的胚胎,也是一個生命啊。

這個孩子會長大、會笑、會哭、會鬧脾氣、會喜歡玩小小的玩具、喜歡抱着她……就像揚揚一樣。

想到自己最親愛的小弟弟,黎安憶的心柔軟了起來,然後帶着淡淡的哀傷。

是啊,她肚子裏的孩子,也是個和揚揚一樣的小生命啊,她怎麼能自私地剝奪這個孩子活下去的權利?

她想要這個孩子。

但她也知道,如果她真的想要這孩子,她就必須告訴蘇雲實話,給他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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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雲知道這件事情后,先是震驚,然後是憤怒,他甚至激動得想要揮手給黎安憶一巴掌,但見到她閉上眼睛準備承受他這一巴掌的時候,他又不忍心了。

他一再追問孩子的父親是誰,她卻守口如瓶,堅不吐露。

蘇雲最後問得不耐煩了,氣得甩頭就走,丟下黎安憶一個人在家裏過了一個星期。

然後他又回來了。

在外四處借住流浪的蘇雲看起來憔悴不已,鬍子沒刮、頭髮沒洗,衣服甚至還是一個星期前的那一套。

他一回家就先洗了個澡,然後走到黎安憶面前,看了一眼她的肚子。

「妳知道我愛妳。」這是他的第一句話,「所以我能接受妳的全部。」他停了停,抓了抓自己還未乾透的頭髮。

「我不知道妳為什麼會懷孕,也不知道妳為什麼不肯告訴我孩子的父親是誰,這幾天我想了很久,我知道妳想要這個孩子,所以才會告訴我實話,對不對?不然妳大可以偷偷把孩子打掉,不是嗎?」

黎安憶無言地點點頭。

蘇雲深呼吸一口,「我可以接受這個孩子,因為這個孩子是妳的,即使他的父親不是我。」

黎安憶的眼眶紅了。

她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有一個男人這麼愛她。

他不在乎她的過去,也不在乎她懷了別人的孩子,他只愛她,所以也愛她的全部,包括她肚子裏的孩子。

如果蘇雲真的能接納這個孩子,那這孩子的將來一定會很幸福吧?

可是他真的能嗎?

「蘇雲,你真的確定嗎?你千萬不要逞強,這件事其實錯都在我,如果你--」

「不要再說了。妳說的我都想過了。」蘇雲打斷了她,「人都會犯錯,只是能不能被原諒而已。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資格去原諒妳,我希望我有,我也希望我能做到,所以,讓我們試試看吧。」

蘇雲握起她的手,「妳知道,我是愛妳的。」

黎安憶的心都快要碎了。

她當然知道蘇雲愛她,也知道他愛她愛得有多深,可是為什麼她還會做出這種事情來,讓他受到這麼大的傷害?

她真的是個自私的女人。

「孩子多大了?」蘇雲突然問。

「兩個多月吧。」

蘇雲沉默不語。

這麼說來,這孩子是他們結婚典禮前有的。

儘管之前話說得好聽,但一想到黎安憶在結婚典禮之前居然和別的男人有了關係,他還是無法忍住嫉妒的火焰。

黎安憶見到蘇雲的臉色變得沉重與猜忌,心裏也猜出了七、八成。

「妳愛我嗎?」蘇雲突然問。

她愣了一下,張開嘴,卻沒有回答。

她愛他嗎?應該是的,不是嗎?

如果不愛,又為什麼願意嫁給他?

可是如果真的愛他,又怎麼會讓自己任性地去傷害他?

她……不知道……

心底又浮現戴翊齊那天晚上好像痛失了最心愛的東西般的神情,心突然一陣揪緊。

抬起眼,見到蘇雲期待的眼神,她不想再傷害他,於是點了點頭。

蘇雲鬆了一口氣,「這就夠了。」

是嗎?這樣就夠了嗎?

她開始心虛了起來,因為她在聽到蘇雲這樣說之後,馬上明白了自己剛剛只是在粉飾太平,好讓日子能繼續順利過下去而已。

她不討厭蘇雲,只是,和對戴翊齊的那種感情比起來,那似乎不能被稱之為愛,而只是一種非常親密的喜歡,就像家人和朋友一樣。

她也一直以為,只要兩人真心喜歡對方,就夠了。

只是她那時候還不懂,其實人很多時候都是用一廂情願來欺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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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蘇雲的態度一直起起伏伏,有時候把黎安憶放在手心疼,有時候卻又會視而不見,臉上帶着相當淡漠的神情。

黎安憶並不怪他,她從來沒怪過任何人。

她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但是孩子還沒生出來之前,她也實在沒什麼選擇。

孩子出生的那一天,蘇雲匆匆送她到醫院,本來他也要跟着進產房的,但他的腳才一跨進產房門口便停住了。

那不是他的孩子。

第一次生產,黎安憶其實有些害怕,蘇雲陪在她身旁的時候,她至少還覺得有些安全感,但是一進到產房后蘇雲就不見了,她焦急地抬起頭來四處尋找,卻在門掩上的那一瞬間,見到蘇雲失望又落寞的面容……

於是她哭了。

不是因為疼,也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歉疚。

她現在才知道,她傷害蘇雲有多深。

幸好生產的過程還算順利,她生了一個男孩,剛生下的嬰兒全身皺巴巴的,像是只沒毛的猴子一樣,丑得要死;但是當她見到嬰兒皺皺的小臉時,卻油然生出一種心疼的感覺。

這是她的孩子。

她甚至想,這會不會是揚揚藉著這次機會,再次投胎來做她的親人?

瞧,同樣都是男孩呢,而且哭聲都那麼響亮,連產房外的蘇雲都聽見了。

護士將黎安憶推出了產房外,蘇雲一見到她便站了起來,來到她身邊,一開口便是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我剛剛應該在裏面的……」

但黎安憶只是疲累地搖了搖頭。

她握住蘇雲的手。「是我該說對不起。我傷害你太深了。」

「我……」蘇雲反握住黎安憶的手,感到那雙小手上濕濕滑滑的。

黎安憶對他笑了笑--

「我們離婚吧。」

在旁的小護士聽得都傻掉了!有人剛生完孩子就要離婚的嗎?這會不會太誇張了一點啊?

「離、婚?」蘇雲也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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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子剛坐完沒多久,他們就辦好了離婚手續。

他們結婚後,為了節省開銷,蘇雲便搬進黎安憶的小公寓裏,但既然離婚了,他便搬了出去。

臨走前,他還是滿臉歉意,「對不起,我真的以為我能做到的……」

「沒關係,我沒有怪你。」黎安憶對着他笑了笑。

小小的嬰兒就窩在她懷裏,正安靜地甜睡着。

「如果妳需要幫忙,還是可以隨時找我。」

「嗯,我知道,謝謝你。」

蘇雲還想說些什麼,但他看見黎安憶低下了頭,滿臉慈愛地看着懷中的小嬰兒,瞬間他便覺得自己已經是個外人了。

「安憶,再見。」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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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雲離婚的消息,戴翊齊是過了半年後才知道的。

那時候他自己的婚姻也不是很愉快。陳樂樂是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從來不做家事,又喜歡對他大呼小叫,當傭人使喚,所以婚前裝出來的溫柔賢淑,在結婚後統統變成了驕縱與蠻橫。

陳樂樂當然也不好過。婚前她處處刻意迎合戴翊齊,婚後她才發現兩人各種生活習慣與看法都不一樣,相處起來讓她備感挫折,於是發脾氣的次數也就愈來愈多。

原本戴翊齊喜歡她類似黎安憶的笑容,也在婚後急遽減少,最後甚至見到自己的丈夫就擺着一張臭臉,只有在過年回家的時候,兩人還會裝着和睦,多說幾句話。

每次和陳樂樂吵完架,他總會忍不住想起黎安憶。

她那麼溫柔、那麼體貼……也許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吧?

就像西諺說的:隔壁人家的草地總是特別綠。嫁作他人婦的女人也總是特別容易勾起人溫柔的回憶吧?

可是蘇雲怎麼會和黎安憶離婚的?

戴翊齊承認自己聽到這個消息時的確嚇了一跳,還差點撞上推着葯車的小護士。

難道蘇雲知道了那件事?

戴翊齊忍了很久,最後終於還是忍不住好奇心,找了個機會特地到蘇雲實習的醫院去,想要把事情問清楚。

但是一見到蘇雲,他滿腦子的問題卻又問不出口了。

蘇雲變了,不再那麼開朗活潑,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淡淡的滄桑和穩重,變成了一個成熟的男人。

情傷總能讓男孩在一夜之間變成一個真正的男人。

他和蘇雲約了一起吃飯,迂迴了好久,等到他好不容易假裝不經意地問起他離婚的原因,蘇雲只是淡淡回了一句:

「過去的事情,沒什麼好講的。」

「她還好嗎?」他隨口就問了出來。

蘇雲停下要拿起酒杯的手,看了一眼戴翊齊。

光這一眼,就讓戴翊齊的心跳瞬間加速三倍!

難道蘇雲真的知道了?!

「咦!學長,你換眼鏡了?」

「啊?」戴翊齊很難不這樣傻傻地應聲,因為蘇雲的問題實在太出乎他意料。「喔,是啊,之前那副壞掉了。」

「怎麼壞的?」

「……摔壞的。」

其實是三天前他和陳樂樂吵架的時候,她氣得想要甩他巴掌,他閃過了,眼鏡卻被她的手給抓了下來;她二話不說就把眼鏡丟在地上猛力踩,鏡片喀啦幾聲便碎了,連鏡架都歪七扭八,再也不能使用。

「摔壞的?」蘇雲一臉不信的模樣,「看來每個人的婚姻都有難解的問題啊……只是有人選擇分開,還給彼此自由的空間,有人選擇繼續在一起,繼續折磨彼此,然後希望在痛苦中找到一條共生的道路。」

戴翊齊眨眨眼。「蘇雲,你真的變了。」以前那麼單純開朗的他居然會講出這樣的一番話?

「學長,我可是離過婚的男人。雖然我樣樣不如你,不過我結婚比你早,離婚也比你早,這點你可比不上我了吧?」蘇雲繼續苦中作樂。

「傻瓜,這有什麼好比的?」

戴翊齊嘴裏這樣說著,心裏卻不斷問着自己:

到底誰才是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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