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馬力亞？
他該不會是馬力亞吧？
眼前的大熊男，會是她初戀的斯文東東？
其實唐珂兒也不敢確定是不是真的。
畢竟那是一段她總是選擇刻意遺忘的回憶，就連名字也是因為實在太相像，才終於喚起了她的記憶，更遑論是完全迥異的外型，要不是那雙眼眸讓人感覺熟悉，她根本不會把他們給兜上關係。
只是……真的會是他嗎？
「你……真的是馬力亞嗎？」胡思亂想了好一陣，末了，她還是忍不住防備的望着他。
「馬力亞？」男人的表情沒變。
不，或者該說，唐珂兒實在看不出糾結毛髮之下的表情，究竟有沒有差別。
「馬力亞是誰，我根本不認識。」大熊男緩慢緩慢的搖頭，挑了挑眉，眼神亮晶晶的盯着唐珂兒不放。
自從幾年前老媽改嫁之後，「馬力亞」這個名字就再也不存在，雖然不知道唐珂兒是從哪一點認出他，但不管如何，安力亞都不打算承認。
「是嗎？」即使仍有懷疑，唐珂兒還是從善如流的點頭，寧願相信大熊男的證詞。
她承認自己很鴕鳥，沒有探究事實的勇氣。
「不過還真巧，竟然會有那麼相像的名字。」
大熊男似乎對這話題很感興趣，雙眸亮晶晶的，照得唐珂兒背脊竄涼。
她瞥了他一眼，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回答。
總覺得大熊男的話問得不單純，雖不知道究竟古怪在哪，但不管如何，反正先呵呵笑轉移注意力再說。
「這哪算什麼？你們只是同名又不同姓，這樣的巧合只能算是小兒科而已。」笑完了先歇歇氣，打哈哈一向是她唐珂兒的逃生技能之一，「真抱歉，是我一時眼花錯認了朋友，我真的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你們慢聊，我先走一步。」一開始想離開，只為了不想當喬祈姊姊的電燈泡，但這回，她是真的想溜了。
畢竟她才剛販賣了自己的初戀故事，她拒絕面對任何和初戀東東有關的東西，尤其是那雙似曾相似的眸。
才剛打算不顧一切的捉着包包逃離，沒想到腳步還沒踏開，苦命的唐珂兒又被捉住了，只不過這次捉她的不是大熊男，而是一直在旁和柳如風竊竊私語的喬祈。
「珂兒，別走啦！」他強硬的挽着唐珂兒的手臂，小小聲的央求着。
「幹嘛？你泡你的帥哥，關我什麼事？」被喬祈拉到角落，唐珂兒一臉莫名其妙，她低咒着，最討厭這些和賺錢沒有關係的麻煩。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風哥說，是因為安總裁對妳有意思，才會要他來攀關係，要是妳現在走了，那我的風哥一定也會跟着離開啦！」喬祈不依的嚷嚷，好不容易柳如風故意來親近他，即使動機不純，但他仍被利用得心甘情願。
「所以？」有種會被賣了的直覺，唐珂兒實在很不想管這些麻煩。
「所以妳一定要留着，就當是幫我製造機會，也替妳自己製造機會，妳不是一直想嫁入豪門，一直想嫁個有錢人？現在機會來了，有個非常有錢的男人對妳表示了興趣，妳不會傻傻的自己把機會往外推吧？」
「當然不會。」唐珂兒愣了下，即使逃跑的念頭依舊，但不可否認喬祈提醒了她一些事實，也喚醒了她身上的搶錢細胞，「可是，我偷偷告訴你，那個男人長得好像我的初戀東東……」
即使對方家財萬貫，但如果安力亞真是馬力亞怎麼辦？她沒忘了他們分手的決絕場面，更沒忘記自己當初是孬種的選擇了不告而別。
「什麼？妳剛剛不是說妳的東東斯文英俊，怎麼會長得這麼像只熊？」沒有唐珂兒複雜的心思，喬祈單純的怪叫，發現自己的想像在瞬間崩塌。
他本來還把東東想像成痴情的阿誠，這下可好，東東成了熊，那痴心是不是該找河馬來演？
「我不知道，我只是懷疑，還沒有確定，畢竟他們的名字這麼像，而他又有一雙和東東相似的眼眸……」
「名字一樣的例子這麼多，也許力亞是新興的菜市名，這根本沒什麼。」他嗤了聲，打斷了唐珂兒的不安，「再說，他滿臉的毛髮鬍子那麼濃密，我連他的眼睛都找不太到，更何況還什麼似曾相識的眼眸咧！一切都是妳的想像啦！妳自己把對東東的愧疚投射到男人的身上，所以才會以為這個有着一樣名字的男人，也會有着一樣的眼眸。」他擺擺手，打從心底的不以為然。
「真的是這樣子嗎？」唐珂兒又一愣，這次的心情平靜了些，大概是因為喬祈這番話的原故。
她轉頭又瞥了大熊男一眼，的確感覺沒那麼相像了。
「當然是這樣了。」像鐵口直斷的大師，喬祈強大的信心影響了唐珂兒，讓她也不自禁的跟着點了點頭。
「真的只是因為想像投射的結果？」
「不用懷疑了。」她的龜毛讓喬祈無奈的翻眼，「妳現在該想辦法捉緊金龜婿，而不是執着這些沒有根據的煩惱。」
「他會是我的金龜婿嗎？」
她是想嫁個有錢人沒錯，但她想嫁的是人，不是熊。
「管他是不是。」看見柳如風已經微微露出不耐的臉，喬祈心底很急，連帶着話聲也跟着飆高了起來，「反正妳試試看就知道了，只是我話先說在前頭，如果妳這次不幫我，以後有任何賺錢的機會，我也不會再幫妳了。還有，別再叫我幫妳介紹什麼有錢人的相親聚會，妳連眼前的機會都不珍惜，我就算想幫也是愛莫能助……」
他一番話，碎碎念個沒完，說好聽點叫規勸，說難聽的根本就叫威脅，唐珂兒掏掏耳朵，知道這回自己是騎虎難下了。
「幫、幫，我幫就是了。」她無奈的嘆息，知道自己再不答應，連姊妹都沒得做，「只是，我拜託你重色輕友之餘，還能有些良心，別真為了你的風哥把我賣了啊！」
她擔憂的叮嚀，但實在覺得太不可靠，尤其看見喬祈早已不顧一切的奔向柳如風身邊，只留下一句不太真誠的保證在冷氣中飄零──
「這是當然……」
當然一定會被賣的，唐珂兒無奈的替臭喬祈接下了未完的話語。
她嘆了氣，為了往後那源源不絕的「智慧移轉金」，為了那一千八百集的傭金，她只好自力更生，自己保護自己。
但她一抬眸，才想看看喬祈又淫笑成什麼德行，沒想到，卻讓她不小心對上了安力亞的視線。
「妳們的俏悄話說完，現在換他們了。」
他隨和的笑着，笑得讓唐珂兒也只好跟着扯起嘴角，一同陪笑。
「是嗎？呵呵，呵呵……」又開始發揮起求生技能，她陪笑已經陪得很習慣，他們兩個就這麼笑着，笑了一陣又一陣，直到喬祈的聲音響起──
「兩位，我和風哥決定，我們到另一間相熟的酒吧去喝些小酒，難得有機會大家認識一下也不錯。」
「好呀！」大熊男先停了笑聲，雖然仍是一臉笑意，但至少不會被當成兩個瘋子了。
「我也無所謂。」
去哪都行，只要別再讓她扯着嘴角硬笑就好。
趁着大家收拾東西的當兒，唐珂兒偷偷揉了揉發酸的嘴角，眸一抬，沒想到又和大熊男對個正着。
「呵呵，呵呵……」她不得已，只好又笑了。
哇哩咧！為什麼大熊男要這樣一直盯着她瞧？她的嘴角好酸，可不可以別笑了呀？
「這位是唐珂兒小姐，今年芳齡二十四，無不良嗜好，身家單純清白，唯一的願望是嫁個有錢人。」
「我們這邊是安力亞先生，呃……年齡不詳，但不超過三十，平日煙酒不沾，不近女色，唯一的缺點就是以賺錢為使命，毫無生活情趣可言。」
一張小方桌，四個人分坐兩面，像相親似的，兩方媒婆代表率先介紹發言。
「我們家珂兒愛錢，你們家安總裁會賺錢，這不是天作之合是什麼？真是太相配的一對了……」喬祈的話尾以笑聲作結。
喬祈媒婆演得很上手，果然是劇本寫久了，連人格也容易變得分裂，他和柳如風交換了眼色，連瞎子都看得出他們想幹嘛。
「不準走，你把我的底掀得那麼徹底，就算有什麼幻想都沒了。」唐珂兒捉住了喬祈的衣襬，既然他要這麼重色輕友的出賣她，她自然也不願意讓他和柳如風去旁邊雙宿雙飛。
要僵大家一起來僵，這叫有難同當。
「我們只是幫你們省略一些步驟，讓你們能夠更了解彼此而已，妳就陪安總裁聊聊，我和風哥就不打擾你們了。」拍掉了唐珂兒的小手，喬祈還是呵呵笑着，只是眼眸里微露的凶光，明顯的宣告了威脅的意味。
放手喔！要不然以後賺錢都不找妳。
喬祈瞪着唐珂兒，四目僵持了好一陣子，最後唐珂兒仍是無奈的鬆開手，放任壞心喬祈和柳如風躲去角落苟且，認命的開始和大熊男四目對望。
「嘿嘿，嘿嘿……」只能幹笑，這實在是唐珂兒釣凱子的經歷中最尷尬的一次。先不論自己心底還是存有顧忌，光喬祈剛剛介紹的那一番話，就夠她尷尬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那個……你別誤會，我雖然想嫁個有錢人，但是你和我……不是因為那樣的關係……」嗤！說得舌頭都快打結。
她還是乾笑着，即使尷尬得臉皮抽抽跳，但唇邊揚起的淺淺笑渦仍舊吸引着安力亞，如同當年一樣。
「我知道。」他點頭，也是微笑，「說起來，還是我們唐突了小姐，硬留妳下來，耽誤了妳的時間。」
「呃，還好，還好……」突然聽見有人說唐突，唐珂兒還以為自己錯亂到民初時代。她這次的笑容多了些誠意，因為看見一隻大熊咬文嚼字的斯文模樣，真是怪有趣的。
「這是我第一次到這種地方喝酒。」安力亞微笑着轉開了話題，撇開他滿臉礙眼的毛髮不看，唐珂兒還滿欣賞他的風度和氣質。
「真巧，我也是第一次來。」她笑意吟吟的回話，「這種酒吧的消費對我來說太高昂，要不是今天托你們的福，我還沒機會來這裏見識。」
不知道是不是剛剛那一笑，放鬆了心情？莫名的，唐珂兒覺得眼前所謂的複雜情況，其實也不過爾爾。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只是這個男人有點像她的初戀東東而已。
「不知道唐小姐從事什麼工作？怎麼對有錢人這麼感興趣？」他試探的問着。
除了好奇她的近況之外，也因為從以前開始，安力亞就一直不懂為什麼唐珂兒這麼愛錢？
「我？我工作的範圍很廣，舉凡所有能賺錢的行業，我都稍有涉獵。現在主要忙於口譯的工作，如果安先生公司有需要，別忘了關照一下。」
習慣又起，唐珂兒職業性的輕笑，自動跳過大熊男的另一個疑惑。
她對有錢人的興趣是自小養成，要解釋也解釋不來，還不如直接跳過。
「口譯？日文還是英文？」
「都可以，只要客戶需要，非洲土話我都可以辦到。」她笑。
「是嗎？沒想到唐小姐本事這麼大。」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安力亞知道，唐珂兒的確有些本事，尤其只要關乎鈔票，她的潛能和本領更是驚人。
要不然就不會在高中畢業那年，神通廣大的考上了公費留學的名額。
「其實人和人之間的溝通除了語言之外，還有很多其他的辦法。我相信只要掌握要點，不論哪種語言文化，其實都不是那麼困難。」
沒注意到安力亞的失神，唐珂兒兀自笑着，越看越覺得大熊男藏有斯文的影子，和他狂野的外表截然不同。
而她唐珂兒，不知道是不是五年前被下了降頭，這輩子好像就只對斯文款的男人有興趣，其餘的全入不了眼。
「我相信唐小姐一定把要點掌握得很好，因為和妳談話真的很舒服。」擺明了想誘惑唐珂兒，安力亞從頭到尾都是笑得一副斯文有禮樣。
即使過了五年，他仍然記得唐珂兒的擇偶標準，斯文有禮帶微笑，有錢有錢超有錢。
當年的他雖然符合了前一句，但仍然遭到拋棄的下場，而現在的他，如果前後都符合了，是不是就可以成功的誘惑到她呢？
安力亞很想知道，因為他也想讓她嘗嘗心碎的滋味。
「是嗎？那就麻煩安總裁多替我宣傳，我保證事情一定是辦得又快又好。」大熊男的斯文讓她臉紅，除了那有些礙眼的外表之外，他的確是個滿不錯的對象。
唐珂兒望着他，突然有些好奇他毛髮下的真面目，是不是一樣也讓人心動？
「不用宣傳了，安力集團已經決定正式聘請唐小姐為公司顧問翻譯，長期合作，事情輕鬆又待遇優渥，唐小姐不妨考慮考慮。」
除了斯文笑容，外加拿錢誘惑，安力亞不相信自己不能成功。
「真的嗎？」一提到錢，唐珂兒彷佛重生了一般，雙眼亮晶晶的，整個人都活了起來，「安總裁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錢多事少耶！雖然不知道離家近不近，但這已經是唐珂兒夢想中的工作。
「叫我力亞吧！」他又笑，露出了潔白的牙，「我承認自己有私心，畢竟唐小姐是個很容易讓人心動的對象。」但不再包括他。
「謝謝你的誇獎。」莫名的，唐珂兒竟會因為這種毫無新意的誇獎紅了臉。
這樣的褒獎對她來說並不陌生，但不知為何，由大熊男的口中說出，竟會讓她有種懷念的感覺，像她的東東曾經說過的一樣。
她甩甩頭，說服自己這又是感情投射的結果，大熊男不會是東東，絕對不會是。
「既然唐小姐的願望是嫁個有錢人，那何不考慮我呢？我相信，我會是個很好的對象。」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勢，招勢雖老，但安力亞相信功效應該不小。
「如果你願意剃掉滿臉的鬍子頭髮，也許這會是個不錯的主意。」唐珂兒微笑，雖然詫異於安力亞的直接，卻意外的不覺反感。
她淡淡笑着，在昏黃燈光下顯得嫻雅又美麗，不可否認，經過五年歲月的洗禮，唐珂兒少了當年的青澀，多了更多女人特有的韻味和成熟。
安力亞靜靜的望着她，分不清心底的感覺，他知道當年自己掏空了所有情意仍無法留住她，即使過了這麼些年，他對她的記憶仍舊停留在當年決絕的場面上。
所以，他無法不恨她。
無法不怨恨她的殘忍和絕情，安力亞笑了，想着想着笑了。
「只要能抱得美人歸，我相信所有犧牲都會是值得的。」
他望着唐珂兒，在她眼裏，他看見了羞澀和感動。
安力亞知道自己會成功的，因為他知道她的喜惡，知道她的夢想，知道她太多太多，遠遠超乎她和他的想像。
還能不成功嗎？他想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