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看電影去,電影院裏有冷風

暑假過去一多半兒了,凡子和冬冬早又玩瘋了。~~~~白天晚上跟在麻桿兒拐哥**後頭轉悠。李嬸說,你倆也出去找同學玩玩,整天跟着幾個半大老頭子瞎胡混,早晚混成老人苗子拉倒。凡子和冬冬嘿嘿一笑,照混不誤。

這天,從早晨起來,院子裏就一絲兒風也沒有,而且越來越悶越來越熱,到了晚上,更是悶熱難耐。槐樹院簡直成了一個大蒸籠,過廳里一點兒過堂風兒沒有,二子說樓頂上准涼快兒,就領着凡子和冬冬大呼小叫跑出去了,沒一會兒仨人就回來了,說樓頂上更沒法待,連洋灰地面都燙腳丫子。

電已經停了一個禮拜了,晚上還是沒來。水管里流出來的水也是細細的一溜兒,眼看着就要斷流了。二子一邊吭哧吭哧砸臭電石,一邊嘟囔供電局全是廢物點心槽子糕,罵完供電局又罵自來水公司,這他媽還不如小孩兒尿尿呢,還讓不讓人活了。說著二子趕緊把自家的水桶排上隊。

天黑透了以後,男人脫的只剩下一條褲衩子,女人也是褲衩背心兒。人們坐在院子裏使勁兒搖着蒲扇,汗水還是止不住一個勁兒往下淌。小凡子他們不停地把毛巾蘸上涼水披在肩上,可一會兒毛巾就變溫乎了。

還沒輪到二子接水,細細的水流兒就徹底斷了。二子趕緊在龍頭上接上了根膠皮管子,使勁嘬了幾口,還是沒水。滿院子裏又響起了二子不滿的叫喊聲。

大槐樹也熱的蔫頭耷腦的,乾巴巴的葉子紋絲兒不動。樹上的知了早睡著了,偶爾熱醒了,“呲啦”嚎上一嗓子,嚇人一跳。

小凡子和冬冬二子麻桿兒幾個人在過廳廊檐底下就着電石燈打打撲克。先打了幾把捉娘娘,麻桿兒嫌沒勁,又改打升級,可麻桿兒又叨叨冬冬手臭,出什麼牌也對不了他的心思。再加上電石燈黑糊糊的,就炒攤子了。

“走,看電影去!電影院裏有冷風,涼快兒。”二子說,凡子他們緊跟着。二子在電影院橫淌1,他娘家妹夫的大表哥是紅星電影院把門兒的。

“今天演什麼?”冬冬問。

“白天演的是《金光大道》,晚上不知道。”凡子說。

“管它演什麼呢,先涼快兒了再說。”麻桿兒說。

麻桿兒悠達着兩條細腿,肩膀上搭着件紅背心,扎着脖子往前走,快到衚衕口時,後面的二子大聲喊:“往東!往東拐!”麻桿兒回頭看看,偏往西拐。二子跑過去一把把麻桿兒薅回來扭着麻桿兒的胳膊說:“你小子怎麼不服從命令聽指揮呢?讓你往東你偏往西!故意氣我怎麼著?”麻桿兒就是故意氣二子,非讓二子看看大旗杆那倆底盤兒。

自從前一陣子,大旗杆拆了以後,二子就跟得了精神病似的,出來進去總是嘟囔,再怎麼它也是個老物件呀,好不樣兒的,非拆了它幹嗎?再後來二子就添了個毛病,只要看見大氣桿那倆底盤兒,晚上就作惡夢。

“礙你屁事呀?那大旗杆是你們家的?”麻桿兒就膩味二子挺大個男人總是婆婆媽媽的。

幾個人說說鬧鬧來到紅星電影院,正趕上二子那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娘家親戚倒休。不過也沒關係,二子常來蹭電影,把門兒的都認識他了。二子沖把門兒的點點頭就往裏走。把門兒的攔住他,四下望了望小聲說:“等會兒,我們頭兒走了再進去。”二子他們就在門外溜溜達達等着。沒一會兒那個把門兒的沖二子點點頭,他們就溜進去了。

進了電影院,一股潮乎乎的涼風撲面而來,感覺舒服多了。摸黑兒站在後邊,銀幕上演的是老輩子唱戲的,凡子也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只見一個穿花袍子的禿和尚正在台上連耍把帶唱。唱的什麼,卻一個字兒也聽不清,字幕上打的也是繁體字。

這時,那個把門兒的拿着手電,把二子他們領到靠邊兒的空位子上坐下。看了一會兒,凡子和冬冬覺着沒意思,就鬧騰着要走。二子說再等會兒,看完了魯智深倒拔垂楊柳再走。小凡子和冬冬這才知道那個大胖子就是**魯智深。過了一會兒電影院裏又熱了,二子說大概是抽風機壞了。

電影院裏的冷風是抽風機從防空洞裏抽出來的,有一股子潮乎乎的霉味兒。二子一邊津津有味地盯着銀幕,一邊跟着魯智深哼哼,可還沒等到魯智深拔垂楊柳,片子又斷了。燈亮了,觀眾席上響起一片起鬨聲。二子跑出去問了問,原來是跑片兒的電驢子壞在半道兒了,還不定什麼時候能來呢,走吧。正好小凡子他們早就不想看了。

2.不就雪糕嘛,敞開嘍吃,我請客

四個人從電影院裏出來,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溜達着,連腳底下的柏油馬路都軟踏踏的。幾個人溜達到馥蘭齋門口,麻桿兒看見大場裏的大個兒嫂正在馬路邊兒的夜市上賣雪糕。

大個兒嫂是馥蘭齋的售貨員,今兒正趕上擺攤兒出夜市。凡子和冬冬眼巴巴看着雪白的雪糕球兒直咽哈喇子。剛說要走,麻桿兒卻說:“來!同志們,今兒我請客,大傢伙敞開嘍吃!”

“得了吧,就你,還請客?上次打賭你還……”二子斜瞪了麻桿兒一眼說,麻桿兒顧不上搭理二子,早拉着凡子跑到後頭排隊去了。這小子今兒邪門兒了,怎麼捨得出血了?二子琢磨。

雪糕是現做現賣,兩毛錢一個球兒,盛雪糕的小磁盤兒和勺子押金五共毛錢。一會兒麻桿兒便大大方方交了錢,招呼大夥端雪糕。嚯!每盤兒還是倆球兒!冬冬吃驚地看着麻桿兒:“還倆球,不過咧?”。“嗨!小意思。快吃,一會兒我好去退盤子。”麻桿兒邊吃邊催大家。“退盤子着哪門子急呀!”二子說。”

“你知道個屁呀!還有押金呢。”麻桿兒說。

麻桿兒吃完了,又站在一邊催凡子和冬冬快吃。凡子和冬冬咂嘴嘬舌地一點兒一點兒舔着吃,好不容易吃完了,又把勺子嗦了嗦,最後恨不得連盤子都舔了。真好吃呀!比糖廠新出的兩毛五的大冰磚還好吃呢。“怎麼樣?再來倆球兒。啊?”麻桿兒大方地問。凡子和冬冬趕緊搖頭。

回家的路上,在二子的再三盤問下,麻桿兒才悄悄地說出了實情。

原來,大個兒嫂在這邊收錢時不收麻桿兒的押金,只收四毛錢的雪糕錢。麻桿兒到那邊兒再退盤子、勺子的押金五毛錢,不僅不花錢,每盤兒還凈賺一毛錢。

媽的!怨不得你這麼大方呢!早知道還不如多吃他幾盤。二子聽了麻桿兒的話憤憤地想,接着又後悔沒把倆孩子也帶來一起吃。

二子聽房

凡子他們回到家快十二點了,大門早插了。麻桿兒從**兜里掏出電工刀把大門撥開,幾個人悄沒聲地進了院子。家家戶戶早黑了燈,只有過廳的燈還亮着,水管滴滴答答流着細細的水流兒。二子關了過廳的燈,幾個人脫的光溜溜一絲不掛,在水管底下擁擁擠擠洗了個涼水澡,身上的熱氣才退下去。說了會兒閑話,老莫家的窗戶亮起了微弱的燈光,一看就是枱燈。手機登6:二子意味深長地瞄了麻桿兒一眼說:“時候不早了,睡覺去吧。”說完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這時東南角的小夾道里傳來“咕咕咕”的雞叫聲。

“小凡子,你又忘餵雞了吧?你聽,它們正罵你呢。光知道吃雞蛋。”二子搓着身上的泥捲兒埋怨凡子。

“沒有哇,頭吃晚上飯我還給它們剁了大半盆根達呢。”凡子委屈地說。這時雞窩裏又傳出撲棱撲棱雞飛的聲音。

“有黃鼬吧?”冬冬瞪大眼睛說。

“哪兒來的黃鼬呢?竟瞎說。”凡子說。

“你倆要是不困,我可插門兒了啊,竟點子廢話。”麻桿兒哈欠連天地說。

這時大老黃也站在西屋房頂上喵喵直叫,一聲連一聲的,讓人聽着心煩。“怎麼都他媽湊熱鬧來了,大半夜的,起什麼膩呀!”麻桿兒嘟噥着毛腰揀了塊兒什麼向房上扔去。大老黃連竄帶蹦地跑了。凡子和冬冬趕緊跟着麻桿兒回屋了。

麻桿兒他爸爸參加暑假學習班回不來,昨天麻桿兒他媽下鄉看他爸爸去了。凡子和冬冬倆人就湊到麻桿兒家的大屋睡覺去了。

凡子和冬冬睡在裏屋的大炕上,麻桿兒睡在外屋的單人床上。三個人躺下,一股股嗆嗓子的敵敵畏味兒直往鼻子眼兒鑽,冬冬連着打了兩個噴嚏。麻桿兒不滿地說:“嬌氣包子,人不大,毛病不少。不噴葯吧,你們嫌咬得慌。噴吧,你們又嫌嗆,難伺候。趕明兒都給我滾回去!”說完一會兒就打起了呼嚕。

小凡子躺在炕上,聽着外屋麻桿兒的呼嚕聲,半天才迷糊着,可沒過一會兒又想撒尿,又不願再爬起來,可憋了一會兒更想了,沒辦法只好摸着黑兒爬起來,身邊的冬冬已經睡著了。

院裏總算有點兒風了,凡子眯縫着眼睛往下水道摸去,走着走着一抬頭,過廳里一個白花花的影子一閃向後院飄去。凡子身上頓時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壯着膽子仔細一看,原來是二子。這小子不睡覺幹什麼呢,凡子反而膽兒大了,便悄悄跟了過去,側身掩在過廳門口。只見二子趴在老莫家的窗台上往裏張望,光溜溜的大腦袋上下左右晃蕩,最後趴在一個地方不動了。二子撅着**專心致志地往屋裏張望,花褲衩子都掉腳面上了,露出兩瓣白花花的**蛋子。

這小子是在聽房吧?凡子想起二子麻桿兒他們常念叨聽房,什麼叫聽房呢?大概就是看人家兩口子睡覺吧。那怎麼不叫看房叫聽房呢?反正不是什麼好事兒。凡子想着時,大老黃又在東屋房頂上“喵喵”叫起來,二子回頭看了看又趕緊把腦袋扎回去。嚇得凡子一縮脖兒跑回了麻桿兒家。

再躺下,凡子更精神了,想來想去覺着二子太不像話,這要讓老莫叔知道了多丟人呢!這時大老黃又在院裏“喵喵”地叫開了,鬼哭狼嚎一般。這個死老黃今兒這是怎麼了?凡子剛一迷糊,又聽見嘩嘩的流水聲,大概是二子聽完房又在洗澡。

4.凡子,冬冬快起來,地震了

凡子翻了幾個身,好不容易睡著了,可卻一個連一個做惡夢。在一條漆黑的小衚衕里,一個青面獠牙袒胸露臂的女妖精拚命追凡子,追上后把凡子抓住狠狠摔在山坡上,不過沒摔疼。凡子美美地躺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喘粗氣,忽然草地好像晃動起來,凡子想喊喊不出,在草地上爬來爬去,一會兒草地又變成了麻桿兒家的床鋪,床鋪也在劇烈地晃動,就在凡子似醒非醒時,聽見麻桿兒大喊:“小凡子、冬冬,快起來!地震了!”

小凡子一下驚醒了,這會兒才真實地感覺到床在搖動,冬冬也醒了,兩人連鞋也沒顧上穿,嘰里咕嚕跑到了院裏。站在當院兒仍感到大地在劇烈地顫動。

人們都起來了,孩子哭,大人叫,院子裏一片嘈雜,衚衕里也傳來人們不安的喊叫聲。大家站在院子中央一動不敢動,前院的不敢到後院,後院的不敢上前院,只能隔着過廳互相打招呼。

“凡子,冬冬,你們先在前院待着,一會兒我去接你們!”凡子老舅大聲喊。

“行!”凡子答應。

“凡子,聽話,別亂動!”李嬸也大喊。

“哎!沒事兒!”凡子答。

人們剛定了定神兒,凡子老舅現沒見着爺爺,急忙跑到爺爺窗戶底下,拿手電往屋裏一照,原來爺爺壓根兒就沒起來,仍然四平八穩躺在炕上,像什麼也沒生一樣。凡子老舅急得大喊大叫,他老人家還是紋絲不動。最後凡子老舅一咬牙衝進爺爺屋裏。

進了屋,凡子老舅趴在爺爺耳邊大聲喊地震了!地震了!可爺爺躺在床上連眼皮也不眨一眨。不知是真聽不見還是裝聽不見。“不行,抬出去算了!”老莫趕進來說。凡子老舅猶豫着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李嬸進來想了想,趴在爺爺耳朵邊兒大聲喊道:“街道委員會剛剛接到市革委通知:在地震期間,為嚴防階級敵人搗亂破壞,所有革命群眾,特別是十二級以上的高幹,必須立即起床搬到室外,如有違背者,按破壞革命大好形勢論處。

沒想到李嬸順口胡編的這個通知還真管用。聽完李嬸的話,凡子爺爺二話沒說穿上衣服就來到了院裏。麻桿兒趕緊給爺爺搬過躺椅,抽空還斜楞了李嬸一眼,意思是說,你這瞎話來的到快。李嬸又給爺爺蓋上毛巾被說:“你還別不服氣,老爺子的覺悟那才叫高,只要上邊有話,一準兒堅決照辦。”

5.二子麻桿兒不錯眼珠地盯着元元

安排清了爺爺,大夥的情緒才稍稍穩定下來。前院的人都來到了後院,後院顯着寬敞。

二子穿了一條緊繃繃的紅褲衩子,前院後院跑了好幾趟,一會兒給孩子拿衣裳,一會兒又拿涼席,總也忙活不清。麻桿兒看着他眼暈,就沒話找話地說:“嘿!二哥,穿錯了吧?怎麼穿上二嫂的大褲衩子咧?”麻桿兒這一喊,人們才注意到彼此的穿戴。剛才光顧着忙活自個兒了,誰也顧不上看別人。

只見黃花光着兩隻秀氣的小腳丫,穿着老莫一件又肥又大的老頭衫,緊緊拉着老莫的手,裏邊的紅褲衩兒若隱若現;二子媳婦上身只穿了一件紅色小兜兜,下身反穿着一條二子的大褲衩子;阿康穿了一條小的不能再小的三角褲衩兒,上身光着。

元元最新鮮,穿了一套粉紅色乳罩和三角褲衩,大胸脯子肉嘟嘟的,倆**蛋子露着一大半兒。弄得二子麻桿兒不錯眼珠兒地盯着元元,恨不得看到眼裏去。元元一回頭現二子他們正直勾勾盯着自己,嚇得“吱嘍”一聲捂着臉跑回了屋。急得阿康在後面跺着腳喊:“快點兒,快點兒,小心有餘震!”接着阿康也跑進了屋。

看着元元的背影,二子和麻桿兒偷偷地壞笑着。這已經是元元第二次在大庭廣眾之下出洋相了。第一次出洋相,二子沒能親眼看見,只是事後聽麻桿兒說的。

那還是上禮拜的事,常伯伯和二子媳婦在院裏唱《紅燈記》痛說革命家史一場。常伯伯反串李奶奶,二子媳婦唱李鐵梅。

“你爹不是你的親爹,奶奶也不是你的親奶奶,咱們祖孫三代本不是一家人哪!你姓陳,我姓李,你爹他姓張!”常伯伯尖聲尖氣的開場白立刻吸引了大夥。二子媳婦也不示弱,緊接着來了一段“我家的表叔數不清,沒有大事不登門……”

倆人唱着唱着,元元也來湊熱鬧。一開始跟着哼哼,哼哼了一會兒還不過癮,就給大夥跳了一段芭蕾舞劇《白毛女》,雖然舞姿不那麼正規,腳尖也立不起來,可跳的卻很賣力氣,一會兒就汗流浹背了。常伯伯和二子媳婦不時給元元大聲叫好。元元更賣力了,當跳到最後一個動作——雙手舉着紅頭繩向後彎腰劈叉時,意外生了,元元褲襠里的衛生紙一下子掉了出來。大家一下子全愣了,常伯伯的京胡戛然而止,熱熱鬧鬧的院子一下子變得鴉鵲無聲。元元獃獃地看着地上血糊流拉的衛生紙,一時僵在那裏一動不動……

“呦喝!還是二子哥,你這紅褲衩子怎麼越看越像二嫂的呀?”麻桿兒剛看了元元的三點式,這會兒正琢磨呢,心想元元這套背心褲衩可真他媽沒治了,光看看就讓人心裏怪痒痒的。這才是二子媳婦說的內衣內褲吧?可又沒法開口問,只好又拿二子的花褲衩子開起了玩笑。二子媳婦瞪了麻桿兒一眼沒言聲,也趕緊跑回屋換衣裳去了。

“放屁!我們願意換!你管的着嗎?”二子媳婦從屋裏出來又覺着剛才沒罵麻桿兒兩句不上算。

“我倒是管不着,就怕二子受不了。”麻桿兒說完又湊到二子媳婦耳邊兒小聲說:“你們倆也該採取點兒措施了,見天晚上跟鬧貓似的,就算二哥受得了,你也不行啊!”

聽完麻桿兒的話,二子媳婦的臉一下子紅了。她上個月剛剛做了人工流產,還以為誰都不知道呢,原來麻桿兒這小子早就知道了。

“這他媽火都上房了,你們倆還有工夫杠嘴兒磨牙啊?”二子正忙着給老丫頭穿衣服,老穿不上,老丫頭不幹了,張開嘴大哭起來。二子媳婦拽過孩子埋怨二子:“干點兒什麼行啊你,就知道吃!”麻桿兒又趕緊接過話茬兒說:“不光知道吃,還知道拉呢。”倆人的貧話引起了大家一陣哈哈大笑。原本緊張的氣氛一下子輕鬆起來。

人們笑過之後,便紛紛猜測這次地震的震中在哪兒,大概有多少級。說著說著又說起六三年大水,正說的熱鬧的時候,大老黃又晃晃悠悠回來了,站在北房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人們“喵喵”,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氣的凡子揀塊土坷垃扔過去,大老黃才“喵”的一聲跑了。

第二天,人們得知震中在好幾百里以外的唐山,才算把心放回了肚裏,幾場小小的餘震過去以後人們就有些皮了。不過人們搭防震棚的熱情卻有增無減,而且越搭越結實越搭越漂亮。各種自造兒的地震儀、應急燈具、灶具也應運而生了。

李大伯一生氣,吃了三大碗麻醬麵

這天中午,李大伯興沖沖回來了,一進大門兒,車子還沒放穩當,就急三火四地喊李嬸趕緊收拾東西準備搬家。

“搬家?往哪兒搬?”李嬸端着碗麻醬麵納悶地問。一看李大伯急三火四的樣兒她就長氣,都半大老頭子咧,一點兒穩當勁兒也沒有。

“往哪兒搬,你說往哪兒搬呀?往防震棚里搬唄!真是!”李大伯瞪着倆大眼珠子說。這不故意跟我打岔嘛。

今天早晨一上班,李大伯單位了不少抗震物資,什麼竹竿、塑料布、葦席、麻繩兒。東西是了,可搭防震棚的地方卻不好找了,近處的空地早讓人佔滿了。李大伯看着一大堆抗震物資沒地方使,急得連班兒也不上了,點了個卯就溜出來,到處踅摸搭防震棚的地方兒。轉悠了大半個東城,才看中了府河邊上一塊空地兒,這裏已經搭了不少防震棚了,趕緊想辦法佔下了。

“快點兒!我在府河邊兒上早看好地方了,去晚了又該讓人家佔了。”李大伯又喊又叫,馬上就要收拾東西搬家似的。

“你撒囈症呢?要搬,你自個兒搬,我可不跟你上那兒喂蚊子去。”李嬸沒好氣地說。

“你沒聽人說,過兩天還有大地震呢嗎?不趁早兒下手,到時候連這樣的地界兒也摸不着了。”李大伯不滿地說。

“人家說,人家還說過兩天大水呢,你也打條船預備着?神經病!”李嬸說。她最看不上李大伯聽風就是雨的毛病了。

“你這才叫死心眼子,硬抬呢。誰也沒長着前後眼,咱小心沒不是。再說,單位了那麼多東西,撂着也是撂着,總不能糟蹋了吧!”

“還是那句話,要搬你自個兒搬,我是堅決不搬。”李嬸斬釘截鐵地說。

“那,咱們醜話說到前頭,你不搬拉倒,要是砸個折胳膊爛腿的你可別怨我。”李大伯威脅李嬸。

“你也甭嚇唬我,聽拉拉牯叫喚,我還不種莊稼了?麵條兒早煮出來了,快坨了,你要是不餓,一邊兒涼快着去,別耽誤我收拾傢伙。”李嬸說著把碗蹾在桌子上,又說:“六三年大水那會兒,街上謠言多了,邪火流拉的,我怕了嗎?我不也沒被大水沖跑嘍哇!瞧瞧你,還大老爺們兒呢!聽風就是雨。”李嬸緩和了口氣又說:“要非搬不可的話,也用不着跑那麼老遠,幼兒園就行,寬寬敞敞的,離家又近。”

“嗨!你怎麼不早說呀你,竟讓我瞎着急!”李大伯一拍大腿如夢方醒。

“我早說,打你進門兒這半天了,你容我說話了嗎?還怨我不早說!”李嬸逮理不讓人。

搭防震棚的地方解決了,李大伯踏實下來,也覺出餓來了,端起碗大口大口吃起來。吃着麻醬麵,李大伯想了想這兩天的事兒,也覺着自個兒挺可笑的。你說說,家門口現成的地方,怎麼自個兒愣沒想到呢?這要真跑到河邊兒上去,別的不說,光這做飯就是個事兒。想到這兒李大伯就有些後悔。這還不算什麼,剛才他還辦了件屎蛋事兒沒敢說呢。

李大伯在河邊兒看地界兒時,還向那個看地界兒的老頭兒交了五毛錢定金。那老頭兒還說,過了下一點不來,地方就沒了,定金也不退了。李大伯一看錶,這會兒都一點十分了。唉!打掉了牙往肚裏咽吧,破財免災。李大伯一生氣吃了三大碗麻醬麵,真應了那句一氣吃三碗,再氣吃一鍋的老話兒了。

這幾天二子兩口子也沒閑着,先是就着大槐樹搭了一個簡易棚子,後來又在幼兒園搭了一個窩棚,一家四口兒來回換着住,倒是比以前寬綽多了。天涼了,二子又找了塊苫布,把大槐樹下的棚子嚴嚴實實蓋上了。到了冬天,又用三角鐵在屋裏搭了防震床。院裏的棚子往邊上挪了挪,和廊檐接到一塊兒,成了堆放雜物的小房了。

老莫這些日子一門心思琢磨各式各樣的防震儀,開始,把酒瓶子倒放在地上,地震了,酒瓶子一倒,人們撒腿就往外跑。後來又明了電鈴報警器,而且靈敏度頗高,稍有風吹草動,電鈴就“噹啷啷”報警,但更多的時候是虛驚一場。

7.動物園裏的秘密小屋

隨着天氣冬天的到來,人們漸漸放鬆了警惕,紛紛搬回了屋裏。凡子和冬冬還有些留戀地震的日子,地震以後,學校連課也不上了,白天,凡子和麻桿兒二子泡在一起,變着法兒琢磨吃的喝的。晚上,在幼兒園的窩棚里,打撲克、下象棋、聊大天、抽煙,然後橫七豎八躺在大通鋪上做美夢。

這天中午吃完飯,凡子和冬冬又溜溜達達來到了幼兒園。地震時擁擁擠擠的幼兒園,顯得空蕩蕩冷清清的,雖然人們搭的窩棚還在,但卻處處露出了衰敗的景象,有的傾斜了,有的倒塌了,滿地都是舊報紙和廢塑料布。

傻五背着崗尖兒的一筐破爛兒迎面走來,沖凡子和冬冬呲呲牙,算是打招呼了。來到凡子家的窩棚,鋪板已經拆了,滿地都是爛紙和碎磚頭。想着幾天前還在這裏打撲克下象棋,凡子心裏湧上一股酸溜溜的滋味兒。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凡子就特別想擁有一間完全屬於自己的小屋,干自己想乾的事兒,說自己想說的話,玩自個兒想玩的遊戲,無拘無束,誰也管不着。此時他又想起南關公園那間秘密小屋。

南關動物園東南角有一大片空地,除了叢生的雜草,到處堆着大塊大塊的城牆磚。凡子和陳兵、軍子還有冬冬,花了整整一個禮拜的時間搭了一間小屋,取名為秘密小屋。秘密小屋的牆是用城牆磚壘的,屋頂是樹枝和草帘子搭成的,屋裏還用磚砌了桌椅板凳床鋪。有一陣子,凡子他們天天放學后都去小屋裏玩到很晚才回家。

軍子說,也幸虧是我,跑的快

今年的“六一”國際勞動節,學校組織大型遊園活動,凡子他們又來到那間久違的小屋,在那裏度過了一個終生難忘的“六一”國際兒童節。

“六一”那天,同學們早晨六點就來到學校集合,每個同學都準備了豐盛的午餐。煮雞蛋、麵包、烙餅、饅頭等等。同學們排着隊唱着歌來到公園門口時,那裏已是紅旗飄飄人山人海了。

公園裏的人更多,好不容易來到指定集合地點,就快八點半了。看了不到一個鐘頭的節目,李老師宣佈集體活動到此結束,自由活動正式開始。同學們“噢”的一聲放了羊,仨一群倆一夥跑開了。

每年慶祝“六一”國際兒童節的活動都是遊園,凡子他們早就掌握的一清二楚了,頭一天就商量好在秘密小屋搞一個秘密聚餐,每個人必須帶上家裏最好吃的東西。

剛才李老師一宣佈解散,凡子軍子陳兵三人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仍舊和同學們說說鬧鬧,一會兒趁人不注意就分頭跑了。他們怕其他同學現了他們的秘密。要不怎麼李老師老說他們是三人小集團呢?

公園的東南角比較偏僻,遊人們一般走不到這裏。當凡子一個人跑到寫着“別有洞天”的山洞口時,忽然現軍子正躲在山洞裏撒尿,哆哆嗦嗦慌慌張張的樣子。凡子心裏直想笑,剛想叫軍子,靈機一動又改變了主意。凡子悄悄退到洞口,然後側着身子壓低了嗓子沖山洞裏大喊:“幹什麼的?”

凡子這嗓子可把軍子嚇壞了,連褲腰帶也沒顧上系,拎着褲子撒腿就跑。等軍子跑遠了,凡子才不慌不忙朝秘密小屋溜達過去。

凡子若無其事地走進秘密小屋,見軍子正坐在磚登兒上張着大嘴呼哧呼哧喘粗氣,滿臉通紅,東張西望的像個小偷兒,就憋住笑一本正經地問軍子怎麼了。軍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嗨!別提了,這人要是倒霉呀,放屁都砸腳後跟兒。懸!真懸!差點兒就英勇就義嘍!”

“到底怎麼了?說的這麼懸,至於嗎?事兒事兒的。”凡子仍是滿不在乎的口氣。

“那可不懸?剛才在山洞裏差點兒就讓聯防的給逮了去。也虧了是我,跑的快。要是換了你呀,今天咱們這秘密聚餐就聚就拉倒嘍!”軍子顛三倒四地說著,他還以為剛才是聯防隊的喊他呢。聽完軍子的話,凡子差點兒憋不住笑出聲來。

“不定你又什麼廢來着,好不樣兒的,人家聯防的逮你幹嗎?”凡子故意問。

“沒有哇!我就撒了泡尿,實在憋不住了!”軍子露出滿臉的冤枉,又說:“從早晨六點集合,我就憋着泡尿,一直找不着地方撒。剛才來的道兒上實在憋不住了,就想在山洞裏解決,沒想到剛掏出來還沒尿一半兒呢,就讓聯防的撞上了。這事兒鬧的,幸虧我跑的快。”軍子說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褲襠,褲襠尿濕了一大片。

“真不害臊!就你那兩步跑兒?還老跑得快。你要跑得快,還能得着那桿老英雄?”軍子的小臉兒本來通紅通紅的,凡子這一說他的臉更紅了。

9.賈隊長獎給軍子一支老英雄

軍子的體育成績實在不敢讓人恭維,尤其是中長跑項目更是提不起來。今年學校的春季運動會上,李老師硬是給軍子報了一千五百米長跑。開始,軍子說什麼也不答應,李老師連哄帶嚇唬說:“怎麼也得把項目都報上啊,人人都報了,就差你了。你這麼大的個子跑一千多米算什麼呀,就是走下來也算為班裏爭了光。”軍子這才勉勉強強答應下來。

到了比賽那天,軍子可現大眼了。一千五百米,四百米的跑道跑三圈兒多將近四圈兒。第一圈兒還沒跑完,軍子就喘上了,第二圈兒就更別提了。到了後來人家前兩名都衝刺了,軍子這兒還差一圈兒多呢。最可氣的是,由於參加一千五百米項目的人少,所以男生女生就編到了一個組。最後三百米連兩個女生都過軍子跑到了終點,整圈兒跑道上只剩下軍子孤零零一個人邁着小碎步溜達。

“噢!噢!別現眼嘍!下去啵!”外班的同學大聲起鬨。軍子本來想下去了,可外班的同學一起鬨,他的擰勁兒上來了,你們不是叫喚嗎?我偏不下去。體育老師上前要扶他,也被他賭氣扒拉開了。最後一百多米軍子硬是捂着肚子一步一步走下來的。

過了終點,軍子一個大馬爬摔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好樣的!好樣的!”大喇叭里突然傳出賈隊長激動的喊聲。跑了個老末還好樣的?看台上一下子安靜下來。

“同學們!同學們!堅持就是勝利!我們都要學習中八班王建軍同學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都要學習他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的精神!”賈隊長越說越激動。

原來,軍子這種頑強的精神感動了主席台上的賈隊長。這時負責廣播的瓦西里老師拿過話筒高呼:“向王建軍同學學習,向王建軍同學致敬!”同學們也跟着喊起來。賈隊長又拿過話筒宣佈:“同學們,現在我宣佈,鑒於中八班王建軍同學在此次長跑比賽中表現出來的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和頑強鬥志,決定授予王建軍同學特別鼓勵獎!”賈隊長說完掏出上衣口袋裏的英雄牌鋼筆獎給了軍子。

自從這次運動會以後,軍子最怕別人說他跑不過女生,誰說跟誰急眼。可也怪了,軍子長跑不行吧,可做引體向上卻一口氣能做一百零六個,全校沒一個人能比過他。凡子呢,頂多做兩個半就上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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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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