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柴房的門被推開,一盞微弱的燭光將一抹頎長的身影照得老長。
唐聿君看着蜷縮在草堆上,沉沉睡去的衛心蕎,一聲輕嘆悄悄地回蕩在房中。其中,他心裏明白她在遲疑什麼、猶豫什麼,可她居然在他準備接納她時,給他來這麼一段“驚喜”。
他看出她已知錯,但他仍舊無法這麼快就原諒她,再者,與其讓她又搞出一個離家出走,不如把她暫時關在這裏。
“小蕎,別怪我狠心。有時,你明明已經棲息在我手上,可一轉眼,你好像又會舞動你背上的彩翼離我而去。雖然,你口口聲聲說你喜歡我,但前車之監讓我分辯不出,你到底是喜歡我這個人,還是……你貪圖的只是我的皮相以及唐家的財富。”唐聿君輕聲低語。
他緩緩地閉上一雙充滿複雜情緒的眼,等再睜開時,眸底已無任何情緒波動。
忽地,縮成一團的嬌小身軀冷顫了下。
唐聿君眸光一閃,緩步向前,將手中一件黑色大氅輕輕地蓋在她身上。
☆☆☆
天一亮。
“這件黑色大氅是誰的?”衛心蕎抓着氅發獃。
這間柴房很乾凈,而且通風,但就是因為通風,昨夜的她才冷得直發抖,可是今早起來,她就發現身上蓋了件黑色大氅,咦,該不會是——不可能!
唐聿君現在可是恨死她了,說不定,他很樂意看她冷死在這兒呢?衛心蕎用力吸了吸鼻子,模樣可憐至極。
不過,她人都已經被關在這裏了,他應該會信守承諾助他們衛家度過難關吧!
臭圓圓,你快來啦!
咿呀一聲,門被打開來了。
“圓——呃,是你杜大娘。”她雀躍的聲音在乍見來人之後,立即轉為失望。
杜大娘將飯菜端至她的面前,神情頗為嚴肅的瞧着她,“你被關在柴房,只有我跟大少爺知道。”
衛心蕎感到錯愕,“那這件大氅……”
“不是我拿來的。”
“不是你。”衛心蕎瞠大眼,那不就是唐聿君!突然間,她有些小小的感動,或許,她仍舊有一絲希望的。
“杜大娘,你清不清楚我阿爹,就是衛員外他……”若她沒記錯,十日的期限應該已到。
“大少爺已經贖回衛宅,並且接手管理衛家商行,一旦商行上了軌道,大少爺自然會把經營權還給衛家。”杜大娘沒想騙她。
“真的?”衛心蕎高興得不得了。
“當然,畢竟唐衛兩家是姻親,大少爺絕不會坐視不理。”她正色地回道。
“杜大娘,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真的很謝謝你。”為了感謝她,她決定不再報打手心之仇。
“小蕎,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會對你有所冒犯,但我還是得說,你的所作所為讓大少爺傷心透頂,所以我希望此事結束后,你能給大少爺一個交代。”
“我曉得自個兒錯了,所以我絕對會的。”正因為如此,她才甘願被關在柴房裏,可是他到底要關她多久?
二天、三天她還可以暫時忍耐,但若要將她關個十幾二十天的,倒不如把她踢回衛家去算了。
“小蕎,杜大娘言盡於此,午時我會再來。”
衛心蕎盯着眼下豐盛的菜肴,突然沒了胃口,她拿起一旁的大氅,將自己緊緊裹住,似乎唯有如此,才能讓她比較好過點。
就這樣,衛心蕎兩眼無神的一直發獃到中午。
“為什麼不吃?”杜大娘端來午膳時,卻發現早上送來的菜肴她完全沒動過,這不禁讓她皺起眉頭來。
“我吃不下去。”衛心蕎幽幽地說道。
“身子不適嗎?”杜大娘瞧她臉蛋確實泛着不尋常的紅暈,於是她馬上放下午膳,起身往外走去。
“杜大娘我沒事……”衛心蕎出聲阻止,但她走得過於匆忙,甚至連門都忘了關上。
的確,衛心蕎不僅臉蛋熱熱的,就連腦袋瓜都有點暈頭轉向,唉!她大概是感染風寒了吧!去!誰教唐聿君不早點送來大氅,不過,這點小病痛也沒啥大不了的,杜大娘這麼緊張幹嘛?
“賤婢。”
咦,這聲音好似那隻臭狐狸。
可她不是已經被唐聿君趕出唐家了?唉!她果真病得不輕,竟然現幻覺,衛心蕎抵在拱起雙膝上的螓首,不禁撇唇苦笑。
“聿君哥的妻子明明就是那個胖女人,為什麼他會說你這賤婢才是他的妻?”
衛心蕎在聽到她這番惡毒的——不!是令人振奮的話后,宛如脫胎換骨般,整個人充滿活力的彈跳起來,可由於起身的力量過猛,她意識一眩,又軟坐回去。
“臭狐狸,你剛才說的全是真的嗎?”眼前的李紅綃,除不復以往的嬌貴之外,竟還變得十分落魄、憔悴,活像是……對,就是乞丐!
“賤婢,我躲藏在唐家外多日,目的就是要——”
“你別這麼多廢話行不行?你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可以了。”衛心蕎不耐的打斷她的話。
“你!”李紅綃的臉色更為陰沉,可下一瞬間,她突然獰笑起,“嘿,不管你是不是聿君哥的妻,我都要你再死一次。”原本,她是聿君最終寵的表妹,而且即將成為唐家的二夫人,可是就因為這賤婢從中作梗,不僅害她失去所有,還連帶的使得李家再也翻不了身。所以為消心頭之恨,她一直藏匿在唐家附近,伺機潛入唐家,如今,終於被她逮到機會了。
“怎麼,這回你想怎麼弄死我?”上回是她太大意才會着了她的道,但這一次,哼!雖然她現在玉體微恙,但要對材這隻臭狐狸絕不成問題。
“這一次,我定要親眼看着你斷氣才會罷手。”李紅綃佞笑了聲,邁步朝她走去。
“來啊,臭狐狸,有本事就快來啊!”衛心蕎不僅在言語上挑釁,還囂張的朝她勾勾指。
而她這些舉動,讓憤恨到了極點的李紅綃愈加瘋狂,於是,一雙利爪立即朝衛心蕎的頸項奮力抓去。
可衛心蕎卻比她更早一步採取行動,在避過那雙利爪后,她猛地抓起身旁的黑色大氅往李紅綃頭上罩去。
眼前頓時一片黑壓的李紅綃當場尖叫不止,然,她尚來不及掙脫就被另一種堅硬的兇器猛砸腦袋。
“臭狐狸、爛狐狸,本姑娘沒找你報仇你就應該偷笑,可你卻反過來想偷襲本姑娘,好啊,本姑娘就打得你不滿地找牙,讓你……”正教訓得起勁的衛心蕎忽地一陣天旋地轉,接着手中的瓷碗也順勢從她手中滑落。
糟糕,她的頭好暈。
就在此時,李紅綃乘機甩開大氅,一張猙獰的臉猶如索命惡鬼,猛然撲向意識昏沉的衛心蕎。
說時遲那時快,一陣凌厲的掌風忽地掃至,及時阻斷李紅綃欲掐住衛心蕎頸項的動作,接着一抹如鬼魅般的身影擋在衛心蕎面前,唐聿君揚手一揮,李紅綃立刻側飛出去,在撞壁后即摔落在一堆木柴上,最後,她因頭部重重撞上硬木而哀號一聲,當場昏死過去。
“小蕎!”唐聿君迅速地扶起處於半昏狀態的衛心蕎,神色及語氣皆飽含焦急。幸虧他及時趕到,否則他真的……天啊,他竟不敢去想像那種後果。
眼前景物看似有些迷濛,但他臉上所浮現出的緊張是絕對騙不了人的。
怎麼辦?她突然好想大笑,但也好想大哭一場,呃!她了解了,原來生病的人都會比較脆弱且愛胡思亂想,可是,她真的好想知道哦。“唐……聿君,剛才臭狐狸說你……”
“我保證,她今後絕對沒有機會再傷害你。”唐聿君連忙橫抱起眼眶突然泛紅的衛心蕎,奔出柴房。
☆☆☆
“大少爺,姑娘只要按時服藥就應該沒什麼大礙了。”被請來醫治衛心蕎的大夫在把完脈后,即對一直沒離開房裏的唐聿君謹慎說道。
“多謝大夫。”唐聿君頷,隨即吩咐杜大娘送大夫離開。
之後,屋內陷入一片寂靜。
這時,一隻白玉小手悄悄撩起床邊紗布,可當她微眯的眼眸不小心撞見剛好側身凝視她的唐聿君時,她竟膽怯了下,小手再也抓不住紗布。
垂落的紗簾被另一隻大掌再度撩開且繫上。
“還很難受嗎?”唐聿君動作輕柔的扶起想坐起身來的她。
衛心蕎搖了搖頭,仍不太敢注視他。
“為什麼不看着我說話?”
衛心蕎香腮宛如被火燙着般,嫣紅一片,一隻手驀然貼上她的紅頰,不一會兒,唐聿君眉心一攏,起身就要——
“我很好,你不必再叫大夫來了啦。”她及時出聲,聲音里有着尷尬、無措以及一絲絲甜蜜。
唐聿君止步,回眸凝望終於敢正眼瞧他的衛心蕎。
“對不起,我把你送來給我的那件大氅弄壞了。”衛心蕎緊緊揪住蓋在身上的絲被,雖敢迎視他,目光仍頻頻閃爍。
“無所謂。”唐聿君淡淡回道,然他眸中卻隱含一種莫名情感。
“還有,謝謝你幫衛家渡過難關。”她咬了咬唇瓣,說得小心翼翼。
“除了這些,你都沒有其他話想對我說?”
衛心蕎一愕,好半晌都沒吭一聲。
有啊!她有一大堆話想問他、想告訴他,可是他願意聽?願意答?願意相信嗎?種種的不確定令她有口難言,而且老實講,倘若她再失望一次,她不知自己是否還有臉再留在唐家。
唐聿君也在等,他在等衛心蕎把整件事的前因後果一字不漏的全告訴他。所以,他願意給她思忖的時間。
猶豫,不僅會讓時間愈走愈慢,也會使人的心情益加煩悶、失落。
於是,唐聿君無奈的閉眼,等再睜開時,他的步伐已朝房外邁出。
他,仍舊失望了。
“唐聿君你、你不要走啦……”
身後楚楚可憐的腔調,讓唐聿君的步伐為之一頓。
“不想我走,就說出一個足以讓我留下的理由。”他屏住氣,低啞的說道。
“我……我……對不起,當初我會讓圓圓頂替我嫁入唐家,是q困為我以為我嫁的人是……是曉二啦!”
唐聿君微仰首,閉眼,再深深吐出一口氣,“繼續說。”
“我知道我目光短淺、以貌取人,更知道自己做了件很該死的事,但我只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小女子,試問,這天底下有哪個女人,在見着自己的夫君竟是個胖子后,還會歡天喜地的披嫁衣呢?”
“繼續說下去。”
“後來的事你不都全曉得了。”她的下唇已被她咬出一排牙印。
“是嗎?為何我毫無印象?”他霍然旋身,一雙帶諷的黑瞳直直地盯住因羞愧而陡然垂首的她。
衛心蕎掙扎許久,“在洞房夜一見着你,我才發現自己犯了很嚴重的錯誤,所以那時候我就一直……”
“嘖!就因為我唐聿君長得比唐曉二好看了點,所以你才願意‘懸崖勒馬’接納我這位夫君是不?”唐聿君的話聲里,帶着嗤笑。
“不!不是這樣子的。”她猛抬首,急急回道。
“那敢問你是何種意思?”他勾唇。
“是……就是……”她張嘴想否認,可卻說不出一字半句。
“說不出?”他將薄唇譏諷的扯高。
衛心蕎一震,眼眸乍現一絲驚慌,“我承認一開始是被你的‘美貌’所迷惑,可我現在真的很愛——”她陡然沒了聲音。
“說下去。”一瞬間,他的神情,似乎少了點諷意,多了抹異樣之色。
“我……”衛心蕎,你還再猶豫什麼?反正你的臉已經丟去一大半,再多說幾個字會死嗎?
“我怕啊,怕你在得知真相後會因此瞧不起我,甚至把我趕出唐家,所以我才想以美色來勾引你,如果真能成功,你就不至於不要我才對,可我心裏也明白,我好像把事情越弄越糟,後來……”
“小蕎,你好像沒說出重點。”唐聿君陡然插嘴。
“重點?”衛心蕎一臉茫然。
“你說,你一開始是被我的美貌所迷惑,那現在呢?”唐聿君突地認真起來,就連聲音亦變得異常緊繃。
“現在?”她錯愕,有些火大的說道:“這還用說嘛!我衛心蕎若不是很愛很愛你,早就回衛家去,哪還人留在這兒遭那臭狐狸暗算。”一說完,衛心蕎馬上面紅耳赤,且羞得偏過臉去。
此時此刻,積壓在他心中已久的疑慮終於在她這番告白下,漸漸淡化,不自覺的,唐聿君漾出一抹真心的笑,傾身想抱住……慢點!“小蕎,你確定你愛的是我這個人?而不是我這張面孔,抑或是唐家家產?”話鋒一轉,連他唇上的笑也緊跟着散去。
衛心蕎冷不防地轉過臉,眼兒瞪得大大的。
“唐聿君!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肯相信?更何況,我衛家雖然比不上你們唐家財大勢大,但好歹也是……呃,我必須事先聲明哦!我也是到了現在才知道阿爹向錢莊借錢的事,所以你不能拿這一點來誣賴我。”
“小蕎,我可以信你嗎?”
雖然,他仍有些許懷疑,可衛心蕎若有看清楚的話,一定可以發現他眼底那抹不容錯認的愛意。
是的,他已經喜愛她許久,也已經等待她許久。
“廢話,你當然得相信我!”她都已經全部招供,如果他敢不要她,她就——
“我貨什麼要相信你?”他突然好整以暇地問。
“憑什麼?憑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娘子!”
“是嗎?嘖,你我既沒有拜過堂,更沒有夫妻之實,你這聲娘子應得好像有些言過其實。”
衛心蕎臉蛋倏地猙獰起來,“對,咱是沒有拜過堂,所以我建議唐大少爺理該重新迎娶我才對,至於夫妻之實嘛,嘿,我很樂意將它變成名副其實。”語畢,她登時扯開絲被,光着腳丫,猶如飛蛾撲火一頭撞入他懷中,四肢還緊緊纏住他,然這只是剛開始罷了。
“你這是在做什麼?”他撇了撇唇,低睇她幼稚的舉動。
他當然曉得她在打什麼主意,所以便任由她去主導,不過,他期望她不要半途而廢才好。
“你很快就會知道。”她抬眼,笑得很奸詐,也莫名羞赧。
為巴住他,她完全豁出去了!
果不其然,她開始勇猛地層層剝除他的衣裳,直至露出他壯碩的赤裸胸膛,哇!真看不出他藏在衣服底下的身子竟會如此完美,一瞬間,她除了口乾舌燥之外,腦袋也暈了。
可腦子雖昏,但她硬是挺住,因為是死是活全靠這一刻了。
只可惜,她還是沒膽觸碰他腹部以下,所以……
“跟我來!”她抓住他的健臂,死拖活拖的將他拉往床榻。
“小蕎,你可是個姑娘家。”他提留她,可腳下卻配合著她移動。
“上了床就不再是了。”她居然連這種話都講得出口,可見她多麼想成為他的妻。衛心蕎雖是滿臉通紅,卻咬緊牙,硬是將他拖到床上去,隨後便粗魯的將紗簾扯下。
“小蕎,你可以輕一點。”仰望撲倒在他身上,強裝鎮定卻嬌羞不已的臉蛋,唐聿君不禁粗喘一聲,困難的閉上眼。
“哦……好,我盡量、我盡量。”她一邊呢喃,一邊拚命地想着接下去該怎麼做。
上次,他好像先吻她的小嘴,然後再碰她的……
“杜大娘等會兒就會進來。“他一睜眼,眸中盛滿濃濃的氤氳,以及饑渴已久的情慾。天同!他竟連聲音也變得如此沙啞。
“被她看見最好。”她悄悄吸了一大口氣,試圖緩和過於急促的心跳,緊接着,她在唐聿君簿唇微微勾起之際,將小嘴用力地堵住他,盡情蹂躪他的唇瓣。
她想咬爛他的唇嗎?嘖,先前不是有吻過她?怎麼技巧還是如此笨拙。唐聿君不悅的皺起眉,打算取回主控權。
他一張口,撬開她的牙齒,直攻她嬌嫩的丁香小舌,然後加以逃逗她,誘導她,而原本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衛心蕎馬上如法炮製,引得唐聿君頻頻逸出滿意的低吟。
然,他除了貪婪的享受她生澀卻足以令人瘋狂的挑逗外,也受到自她臉上所傳來一陣又一陣不尋常的熱潮。
該死的,他竟然忘卻她身子不適。
雖然很可惜,但下一次,他絕對會讓衛心蕎徹徹底底的屬於他。
呼……她是很喜歡這種吻來吻去的親昵感覺,可要吻這麼久還真有點吃力,不過要她現在放棄,她才不幹。可腦中才閃過此一念頭,她火熱的雙頰馬上被一雙大掌捧住,且硬逼使她抬起臉蛋來。
看她一副依依不捨的嘟着唇,唐聿君差點按捺不住體內衝動而想再次狂吻她。不過,從她鼻間所噴散出的熱氣讓他不敢有所動作。他攬住她的腰,稍一使勁,“小蕎,再忍忍吧!”已變成在她上方的了,對瞬間錯愕的她如是說道。
其實,他講這句話的同時也是在警告自己。
“忍什麼啊……”她獃獃的問,迷濛的雙眼說明了她的腦於已經無法運轉。
唐聿君淺淺一笑,低頭在她眉心印上一吻。
“你先睡一下,等葯膳端來時我會再叫醒你。”
什麼!又要吃藥。
算了,吃就吃,不過,他一定得親自喂她才行……嘟噥一聲,衛心蕎帶着滿足的笑,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