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為什麼你總是陰魂不散?”裴裴活像只小刺猾似地怒瞪着眼前比她高出一個半頭,且前額還有一撮耀眼金髮的男子。
“我怎麼知道?”穆智孝悶悶地說。
“還說不知道?”裴裴柳眉倒豎,兇巴巴地道,“你三天兩頭就跟我來段‘巧遇’,一定是你派人跟蹤我,否則絕不可能會這麼巧。”
實在沒道理呀!打從在方偉婚禮上,她對頭一次見面的穆智孝來個令他難以忘懷的下馬威之後,他倆便會三不五時在一天當中碰頭好幾次。
聞言,穆智孝臉上立即堆滿鄙夷的表情,“你想得美!誰喜歡跟你來段‘巧遇’,派人跟蹤?我又不是整天閉着沒事做。”語畢,他便自顧自地朝自己的跑車方向走去。
“喂!”裴裴搶先一步地擋在他和車門之間。
“你又想做什麼?”穆智孝不耐煩地蹙着眉頭。
“你污辱我!讓我的自尊受到嚴重的傷害。”
穆智孝的眉頭打個結,“你又在發什麼神經?”
“你才神經!”裴裴頂了回去,“你為什麼會認為和我龍裴裴見面會讓你感到無聊、閑着沒事做,看見我不好嗎?”她有些氣惱。
想她龍裴裴是個讓人見了就愛,讓人捧在手心呵護的天之嬌女,一頭烏黑長及腰的秀髮、柳眉杏眼、挺鼻櫻唇,標準的美人兒,別人想看她,她還不見得肯給人看呢!現在這個穆智孝居然還那麼不識相。
穆智孝的眉峰又打個結,他發覺這女孩果真不好惹,而且他對這種麻煩人物一向是敬而遠之,尤其是每每一想到那次在方偉的婚禮上,她無故的賞自己兩個鍋貼后,他心裏就更不是滋味了。
可他就是始終有一點搞不清,自己就是在那之後,不管何時何地,他都會跟他面前這所謂的“麻煩人物”碰上好幾次面!不知是真巧合還是他們特別有緣,走到哪就碰到哪,且每次總被這鬼妮子搞得傷痕纍纍,再不就是身旁的東西會有所損害。
有次則更慘,她竟然因為鬥不過他而氣急敗壞地推他去撞車,幸好當時他反應頗快而閃了過去,不然他可真會英年早逝嘍!
說來說去都怪他老媽,有事沒事就愛惹些禍來讓他們家中的人兄弟受,不過算來算去,還是他穆智孝最為可憐,沾來一身“魚腥味”。
“請讓開。”他將她拉開遠離他的車門,“是你先聲明咱們最好別碰面的,要是下次我們再‘不小心’碰上面的話,拜託你裝作我們不認識可以嗎?”
裴裴瞪着眼,她就是故意愛跟他唱反調,“不要,既然認識,我幹麼還要裝作不認識你?敢情你是嫌我龍裴裴礙着你的眼?”她忘了先前自己當著她父親的面信誓旦旦所說的話。
將母親唐心群要他買的東西放人車內,穆智孝不太起勁地回答:“就算是吧!”
“可惡,穆智孝,你去死吧!”裴裴一抬腳就朝他的胯下踢去。
穆智孝敏捷地躲過她出其不意的攻擊,“喂?君子動口不動手哦!”
“可惜我不是君子。”裴裴再一腳踢去,“你沒聽過孔老夫子說:‘惟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你再這樣,我就不客氣了。”
“那你就試試看!”裴裴從腰上的萬用包掏出一樣東西,迅速抹了一大把在穆智孝的手上。
“你在我手上抹了啥東西?”
“你不會自己看?”裴裴趁他戒心有些鬆懈時,將他的手舉起往他臉上打去,目的達成后就哈哈大笑地溜之大吉。
“喂,可惡。”穆智孝的手粘在自己的臉上扯不下來。
一直躲要角落裏看戲的一位穿着黑色西裝,還戴副黑色墨鏡的男子,無奈的嘆氣搖頭,他拿起手上的大哥大迅速按了幾個鍵。
可憐的男人!他在電話被端接通之前,心裏暗自同情着穆智孝。
☆☆☆
龍飛將話筒放下,太陽穴隱隱作疼,令他忍不住伸手揉動。
一旁正準備向龍飛報告公司近況的龍謙,在看見龍飛這種舉動后,不解地問:“義父,怎麼了?看你似乎一副很煩的樣子?”
龍飛皺着眉,手則動得更厲害。
“是不是裴裴又闖禍了?”這是龍謙腦中第一個竄出的念頭。
龍飛搖搖頭,“別說了,我真是愈來愈後悔!”他一副“悔不當初”的表情。
“咦?”龍謙對義父的話事情到疑惑。
“就是幫裴裴私底下和心群的兒子訂下婚約。”龍飛道出理由。
“跟唐姨的兒子?”龍謙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他故作鎮定地低頭看着公文,“我怎麼沒聽你提起?”
“這也是最近的事。”龍飛嘆着氣,“那天我跟裴裴提起,她還氣得摔了我幾隻古董花瓶,害得我蹲了一整天的廁所呢!”說到這,他就滿肚子氣。
“裴裴還是小孩且又玩心太重,再說你又沒經她同意就自作主張為她訂下這門親事,她當然不高興。”
龍飛又嘆口氣,將背靠在沙發椅背上,語重心長地說:“龍謙,你知道我一直都在遺憾自己曾經錯過一個機會……”
龍謙抬起頭望着義父,並靜下心地傾聽着。
“那就是不懂得把握自己深愛的人,而讓那個向來和我格格不人的臭皮穆給搶先一步奪得佳人的芳心,所以你能教我不遺憾終身嗎?”龍飛提起當年的往事,便憤怒地想起穆允傑那副得意的嘴臉。
“義父,你所指你曾錯失過讓你遺憾終身的女人是唐姨,那……”
“沒錯,那個臭皮穆就是你唐姨那不要臉的老公,穆允傑。”
龍謙曾多次和穆允傑夫婦打過照面,心裏總不明白為何每次他們來,穆允傑總站在唐心群前面,虎視眈眈地看着龍飛的一舉一動,且還滿是敵意,對唐心群像是在保護自己私有的財產般的謹慎,不過這會兒他懂了。
“既然這樣,你為何還要讓裴裴嫁人穆家?”他不懂。
“就因為唐心群是我的遺憾,既然成不了連理,那結成親家也不錯。”說至此,龍飛又不免垮下臉,“但是裴裴似乎從不給她未來的夫婿好臉色看,我想這樁婚事可能‘危在旦夕’。”他衷聲嘆氣着,他真不曉得該如何跟唐心群解釋女兒的頑皮刁鑽,想想他和唐心群故意安排他倆的巧遇,可每每總搞得穆智孝傷痕纍纍,尤其是這次他女兒拿強力膠塗在穆智孝的手上,甚至還害得他的手粘在臉上差點拔不下來……龍飛的頭,又隱隱作痛。
“義父,別太操心,一切順其自然吧!”龍謙苦澀的發覺自己僅能說出這句。
龍飛意味深遠地瞅着面前的人,“龍謙,別抱太大的希望。”他意有所指。
“我知道。”龍謙悶悶地點着頭。
龍飛暗自無奈地嘆氣,他不是老糊塗看不出龍謙對裴裴的情愫,只是他心中最佳人選是唐心群的兒子穆智孝,所以他也只有向龍謙道歉了。
☆☆☆
穆智孝一臉像被人倒會討不到錢般地“糞面”,出現在他們三劍客常聚在一起的PUB內,他二話不說的一屁股就坐在他們固定的位子上,一開口就點了杯辛辣的烈酒,像喝開水般地一飲而盡。
柏宇賢才剛從國外出差回來,已坐在這等待他許久了,在看見他如此的飲酒時,嚇了一跳。
假使他沒記錯的話,目前仍在國外蜜月旅行的方偉,在遇見他那“口子”時,也是這樣不要命的牛飲,怎麼個性向來謹慎、穩重的穆智孝也有此失常的舉動?該不會也是……
“智孝,你該不會也為女人的事心煩?”柏宇賢問出心中的疑問。
“噗!”穆智孝剛人口的酒在聽完他的話后全噴了出來,然後一陣猛咳。
柏宇賢像得到答案般地自顧自地點着頭,“果真沒錯,被我說中了。”
“錯!錯得一塌糊塗!少在我面前提到那些麻煩女人!”穆智孝鏗鏘有力地咬牙否定。
“難道你要我跟你提男人?”柏宇賢打趣地道,但卻遭對方投來的殺人的目光。
“管住你的舌頭,我現在心情糟透了,要是你不想遭池魚之殃的話,你最好閉嘴。”穆智孝聲色俱厲警告柏宇賢這不知死活的“七月鴨子”。
柏宇賢自討沒趣地聳聳肩,喝着自己的酒,突然PUB內的一角傳來一陣騷動吸引他的注意,他推推在旁獨自喝起問酒的穆智孝。
“幹嘛?你沒看我在喝酒嗎?”穆智孝滿是不悅地道。
柏宇賢沒理會他的不悅,只是一副看好戲地直瞧舞池另一邊引起騷動的地方,“那邊好像有人要打起來了!”
“人家打架干我們屁事。”穆智孝朝他翻了白眼,然後運自地飲着自己的酒。
不久,“喂!阿孝不對勁耶!”柏宇賢緊張地捉他的袖子,“你快看,那個小個子的小女孩實在太不知死活了,她竟敢獨自一人在那群看似不好惹的男人中,指着其中一人的鼻子罵,願上帝保佑她!阿孝,你想個辦法救那個小女孩,否則到時那群人發起狠來,那女孩就完蛋了。”他着實為那不知死活的小女孩捏把冷汗。
穆智孝重重地放下酒杯,攢眉蹙額地瞪着柏宇賢,怒道:“喝你的酒,少去多管閑事。”這時,一個令他十分耳熟的聲音傳來,使他不得不順着聲音的來源看去,這一看他便見到一個足以令他昏倒的場面。
又是那個十足十的惹禍精!穆智孝在心中惱怒地暗罵。
穆智孝所言的惹禍精剛好是柏宇賢口中不知死活的小女孩,龍裴裴。
“顏景,你把郁蓉藏到哪去了?”裴裴怒氣沖沖地朝坐在一群人中間的男子,大咧咧地指着他的鼻頭問。
那名被她玉指所點到的男子,慵懶地扯動唇角,似笑非笑地吸飲杯中的烈酒,並不打算回答她的話。
裴裴見狀更怒氣丈千,“顏景,你這死王八蛋,你究竟打算對郁蓉怎麼樣?難道你害她還害得不夠慘嗎?她為你吃了那麼多苦頭,你究竟打算對郁蓉如何才肯放過她?在她好不容易決定離開你時,你為啥又把她藏起來?要是你不把她交出來,我龍裴裴肯定跟你沒完沒了。”
收斂起唇邊的笑意,顏景冷峻着面孔,聲色俱厲地咬牙道:“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裴裴氣死了!“笑話!什麼用不着我管?喂,搞清楚,我跟郁蓉可是患難見真情的‘列忠兼換貼’的姐妹,你算哪根蔥?別以為郁蓉愛上你,你就可以限制東、限制西的。”
“龍小姐,你說話客氣點!”其中一位穿着緊身黑衣的男子出聲道,“別以為你是龍飛的女兒就可以跟我們黑鷹集團的首領撒野,你教我們首領的面子往哪擺?”
“阿澳!”顏景厲聲制止。
裴裴聞言氣憤地將箭頭移向那位叫作阿澳的年輕男子身上,“我是龍飛的女兒又怎樣?龍飛算是什麼東西?他又不是啥三頭六臂的怪物,你們要面子不會去拆他的招牌啊?”
顏景重重地吐了口氣,長腳一伸站了起來,他身旁的人也紛紛跟進,現在他已沒有任何喝酒的雅緻了。
“顏景,做什麼?我不准你走,除非你把郁蓉交出來。”裴裴費力地想攔住比她高出一個頭的顏景。
顏景冷眼看她,“今天我是尊重你父親,才讓你指着我鼻頭罵,但我勸你凡事別太得寸進尺,免得惹禍上身,否則連你父親龍飛恐怕也罩不住你,郁蓉我是不會交給你的,有辦法你就盡量攔我的路。”
裴裴氣得發抖,他竟敢瞧不起她,“好,這是你說的,不管我用任何方法攔住你都行。”她當下即從她那萬用包中掏出某樣東西,但卻突然被人由領子拎起。
裴裴嚇了一跳地驚叫:“啊!哪個王八羔子偷襲我?”
“你閉嘴。”一直在旁觀看的穆智孝,趁她闖下大禍之前,迅速地用他剛解下的領帶將她的雙手牢牢地綁住。
驚愕地盯着自己被牢牢綁住的雙手,裴裴雙眼冒火地扭頭看着捆綁她手的人,“穆智孝,你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竟敢綁我的手!”
沒理會她的怒意,穆智孝示意直在旁看着好戲的柏宇賢,“拿布來。”
“你又想幹麼?”裴裴下意識警戒地瞪着他。
接過眼神頗為曖昧的柏宇賢所遞來的濕布,穆智孝狠狠地瞪他一眼,便將注意力移向自己身前這頭潑辣的小母獅,“想讓你閉上嘴,就只有這辦法。”
“你要是敢,我就跟你沒完……晤晤……”接下的話已被穆智孝毫不留情地用濕布塞住了,裴裴不能置信地只能用杏眼瞪着他。
顏景有些欣賞地對穆智孝揚了揚眉,然後他身旁的那群人紛紛拍手叫好,可裴裴是看在眼底、氣在心裏,穆智孝瀟洒地向顏景做了個請的動作,顏景唇微微揚地帶領他身後的那群人離去。
不久,PUB外便傳來陣陣汽車發動的轟轟聲音,及揚長而去的呼嘯聲。
柏宇賢吹了一連聲的口哨,對PUB外龐大的重型汽車陣容感到嘆為觀止,“哇塞!原來我剛剛所看見的重型汽車就是他們的,真帥呆了!”
穆智孝白了他一眼,便將裴裴口中的布拿開,“好了,你別瞪我了。”他邊說邊拆掉綁住裴裴雙手的領帶,“剛要不是我及時救你,你可又要闖禍惹麻煩了。”
“誰要你假好心?”裴裴揉揉被他綁痛的雙手,氣呼呼地朝他大吼,“你現在要我上哪去跟他要我的好朋友?你這自以為是的豬。”
“唉!小女孩,你怎麼罵起你的救命恩人了呢?”柏宇賢又發揮他的“功能”,問了個不知死活的問題。
穆智孝無奈地朝天花板翻翻白眼,而裴裴則是直怒視着柏宇賢。
柏宇賢突然感到有股莫名的寒意直爬上他的背椎,他小心地看着穆智孝,問道:“我有說錯話嗎?”
穆智孝嘆氣又搖頭,“惹熊惹虎,千萬別惹到瘋丫頭。”
裴裴狠狠地在穆智孝的胸膛上給了他力勁十足的一拳,“死穆智孝,你去死啦!”在經過柏宇賢身旁時,她又狠狠是踢他的小腿骨一腳,然後就從自己的萬用包中拿了一瓶黑色墨汁出來,全灑在他們身上,咬牙切齒地道:“讓你們去非洲當土人算了。”隨後拂袖而去。
柏宇賢痛得彎下身子,挨近穆智孝,道:“我們真不該趟那渾水,瞧你看我們這副德行!”他哀叫着,十分不忍地看着自己身上這件昂貴的西裝上的黑墨點,看來這件昂貴的西裝得報銷了。
穆智孝長長地吐了口氣,對於自己所面臨的種種惡運似乎已看開了。
“走,繼續喝我們的酒。”他道。
“還喝啊!”柏字賢怪叫。
“不然你想如何?”
“一身的狼狽樣,我要先回家洗去這身霉氣,祈禱以後最好別再碰見那隻母老虎。”這是他最狼狽的一次。
“對啊!最好祈禱別再碰見她。”穆智孝自我解嘲地道。
他和柏宇賢兩個大男人彼此搭着肩,離開這喧嘩的地方,將此留給夜貓族繼續狂歡。
☆☆☆
難得的一個好假日,穆智孝穿了套純白色的運動衫,踩着輕鬆的步伐走下樓,來到客廳處時卻發覺他母親坐在沙發上,眼神怪異地直盯着他看。
穆智孝下意識地檢查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何不得體的地方,確定沒問題后,他才開口問道:“媽,我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不然你為什麼直盯着我瞧?”
唐心群撇了撇嘴,答說:“怎麼?你老媽我沒事就不能盯着你看嗎?嘖,不肖子!”
穆智孝啼笑皆非,“媽,拜託,我又哪裏不肖了?你要我做的哪件事我沒做到?”
唐心群睨了他一眼,扁了扁嘴,“你還敢說你都有做到。”
“本來就有。”
“有才怪,有你個頭啦!我怎麼會生出你這麼個‘沒路用’的兒子?”
“等等、等等!”穆智孝揉了揉眉心,“媽,你要是對我有什麼不滿意的話,請你一口氣地說出來,你這麼跟我打啞迷,我永遠都無法知道自己究竟錯在哪?”
“還會錯在哪?我問你,你最近跟裴裴進展到何種程度?”
“這個問題重要嗎?”他抹了抹臉。
唐心群杏眼圓睜,“你認為你媽我問的問題很無聊嗎?”
本來就是!但穆智孝聰明地沒講出來,免得到時又挨一頓排頭吃。
“尚在努力當中。”他只好拿這句話來打馬虎眼。
“什麼‘尚在努力中’?我看你躲避人家是‘惟恐不及’。”唐心群一語道破穆智孝的心虛。
“媽——”穆智孝有些氣惱,“你隨便地塞個人給我,你究竟有沒想過或許我們對彼此都沒任何意思?”
“你不和人家試着相處看看,怎麼會知道裴裴對你沒意思?再說我唐心群所生的兒子會比人家遜嗎?”唐心群重重地拍拍她兒子的肩。
穆智孝差點岔了氣,抗議道:“媽,你想謀殺我不成?”
“哪裏捨得?”唐心群笑眯眼,“我可是在為你打氣呢!”
他有些苦笑,“是!經老媽這麼一‘打氣’,不中氣十足也不行了!”
“這就對啦!”唐心群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逞自說道:“你只要放膽去追,別管任何事,也別忘了背後有老媽替你撐腰。”
聞言,穆智孝只有苦笑的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