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石羽欣收齊同學的周記，準備送到導師辦公室。

她走到樓梯轉角處時，一名男孩慌慌張張地跑上來，正好撞上了正要下樓的石羽欣，把她手上的周記本撞散了一地。

「哎呀！」被撞跌在地上的石羽欣痛叫出聲。

「對不起，對不起。」那個男孩腳也沒停地丟下這兩句話，飛快地往三樓奔去。

「怎麼這樣？真是個冒失鬼！」她邊嘀咕邊站起來，撿起散落的周記本。

這時，有幾個人正好走上來。

「妳在幹嘛？玩天女散花啊？」

聞聲，石羽欣驚喜地抬起頭，「哥！」

石宇青含糊地應了一聲，將撿起的簿子交給她。

「嗨，羽欣。」陳梓斌笑着朝她揮揮手。「還記得我嗎？」

「記得。」石羽欣笑着點點頭，見他臉上貼着紗布，關心地問：「咦，你的臉怎麼了？」

「這個啊。」陳梓斌不懷好意地瞥了眼石宇青，「前幾天不小心被一頭髮瘋的獅子抓到，還好只是一點點傷而已，沒關係。」

聞言，一旁的范偉與王維剛忍不住竊笑。

石羽欣以為他們在說笑，打趣道：「那隻獅子一定瞎了眼，才會亂抓人。」

此話一出，三個人隨即爆笑出聲，只有石宇青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你們夠了沒有，別再笑了！」他鐵青着臉吼道。

籃球比賽那天，陳梓斌和石羽欣一起離開，他以為陳梓斌要打他妹妹的主意，衝動地揍了他一拳，事後已經道過歉了，但這件事卻被他們拿來取笑。

「好好好，不笑了，免得待會瞎眼的獅子又跑出來了。」范偉不知死活地說。

石宇青漲紅着臉，揪着他怒道：「你再說一句試試。」

「好了，好了，只是開個玩笑罷了，別這麼認真。」陳梓斌連忙打圓場，試圖消弭緊張的氣氛。

范偉也不以為意，一把勾住石宇青的脖子，滿臉笑意地對神色驚惶的石羽欣說：「我們平常就是這樣鬧着玩的，妳別介意。」

石羽欣這才鬆了口氣，揚嘴笑道：「你們的感情真好，一定都是我哥最要好的朋友吧？」

「那當然！」范偉熱情地搭着石宇青的肩，側頭問：「是吧？宇青。」

石宇青白了他一眼，絲毫不領情地往他肚子捶了一拳。

「哎喲！」范偉彎腰抱緊肚子，裝出一臉痛苦樣，「你要殺人啊，這樣對待自己的兄弟。」

石羽欣忍不住掩嘴嬌笑，這一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她身上，先前怪異的氣氛登時一掃而空。

「對了，我還沒自我介紹。」范偉清清喉嚨，一臉正經的說：「我叫范偉，優等生。」

「優等生？」石宇青嗤笑一聲，「虧你說得出來。」

「喂喂喂，好朋友幹嘛拆我的台啊？」范偉埋怨道，「就不能留點面子給我嗎？心胸狹窄的傢伙。」

石宇青冷哼一聲。

「呃……我……」一直沉默不語的王維剛終於開口了，只是他看起來似乎相當緊張。

「喂，維剛，你傻啦，看到人連話都不會說了。」范偉嘲笑道。

王維剛怒瞪他一眼，深吸一口氣后，轉頭對石羽欣說：「我……我叫王維剛，妳好，羽……羽欣。」說完，他整張臉早巳漲得通紅。

「你臉紅個什麼勁啊？」范偉又忍不住笑。

石宇青心裏湧起一陣不快，整張臉沉了下來。

陳梓斌驚覺不妙，趕緊出聲轉移話題，「羽欣，今天晚上我們要去市區逛逛，妳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石羽欣不假思索的答應。

「不行！」石宇青喝道。

「為什麼？」她愕然的看着他。

「妳跟他們又不熟，去幹嘛？」石宇青受不了他們殷勤討好她的樣子，這會讓他想揍人。

「有你在啊，我想跟你去嘛。」

「宇青，你就讓她一起來嘛，我們既然答應了你，就不會亂來，難道你不相信我們？」陳梓斌意有所指的說。

石宇青心裏暗罵著陳梓斌，他這樣說擺明了是要讓他為難。

「妳真的很想去嗎？」

「嗯。」石羽欣滿臉熱切地點着頭。

「那……好吧。」

聞言，石羽欣興奮地跳起來，范偉在一旁忍不住地鼓掌叫好，並對陳梓斌豎起拇指，以示崇拜。

＊＊＊

光亮的櫥窗，五彩繽紛的霓虹燈，還有一群群穿着艷麗、時髦隨性的年輕人，石羽欣滿臉驚奇地東張西望。

「跟在我身邊別亂跑，免得待會走散了。」石宇青蹙着眉，拉住快要被人群淹沒的妹妹。

石羽欣反抓住他的手臂，難掩興奮地說：「那邊廣場圍着好多人，不曉得在幹什麼，我們去看看好不好？」

「好啊！」范偉衝上前搶答道。

石宇青皺眉瞪他一眼，伸手將他往後推，「別靠得這麼近，熱死了。」

范偉指着他的鼻子，哭天搶地的罵道：「你偏心！差別待遇！為什麼羽欣可以靠你這麼近，我就不可以？」

石宇青一掌往他的頭頂巴了下去，范偉痛呼一聲，看見這一幕的路人有的投以怪異的眼光，有的則忍不住發笑。

「羽欣，走吧，別理這個變態。」

石羽欣掩嘴直笑，忍不住回頭看着范偉，石宇青立刻扳回她的臉。

「有什麼好看的，不要理他。」

「哥，你剛剛那一下很大力，應該很痛吧。」

「他活該。」

她吐吐舌頭，「哇，我到今天才知道我哥哥這麼暴力。」

范偉雙手交抱在胸前，望着他們的背影，忿忿不平地說：「什麼嘛，根本就無視於我們的存在。」

陳梓斌站在他身旁，笑道：「你幹嘛故意去招惹他，活該。」

「誰教他那麼寶貝他妹妹，難得發現他的弱點當然要好好整他啰。」范偉一臉興緻勃勃的說。

「你啊，活該被揍。」

「你不覺得宇青保護妹妹也保護得太過了吧。」

陳梓斌笑了笑，「有你們這些人在，我可以體會他的心情。」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范偉擺出揍人的架武。

陳梓斌也不理他，逕自朝石宇青離開的方向走去。

「維剛呢？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范偉左顧右盼地問道。

「早就追上去了，誰像你還在這裏要白痴。」

「那傢伙最近陰陽怪氣的，不曉得在想什麼。」

「你自己不也一樣猛耍白痴。」

范偉一臉不以為然，「你不覺得我這樣很可愛？」

陳梓斌拍拍額頭，沒好氣的說：「宇青罵得好，你果然是個變態……」

＊＊＊

石宇青緊貼在石羽欣的身後走着，不時為她擋去人群的碰撞，就像保護公主的騎士般，那樣的小心翼翼，那樣的體貼溫柔。

「人好多哦。」石羽欣轉頭對他說著。

她柔順的髮絲輕輕掠過他的臉頰，空氣中傳來一陣淡淡的香味，石宇青深吸一口氣，這是羽欣的味道，他最喜歡的味道。

「怎麼辦？人太多了，看不到裏面。」她踮着腳尖、伸長脖子張望着。

「既然這樣，那就別看了。」他拉着她轉身就要離開。

「等一下啦，都已經擠到這裏了，不看一眼實在不甘心。」

「人這麼多擠不進去，我們還是走吧。」

石羽欣突然轉身面對他，「哥，你抱我。」

「什麼？」石宇青一陣錯愕，臉頰微微發熱。

「等一下我往上跳的時候，你要抱住我的腳哦。」說完，她微蹲下身體，準備要跳。

「等等……」石宇青還來不及阻止，她已經撐着他的肩跳起來，可是撐不到一秒又落到地上。

「哥，你要抱着我的腳呀。」她不滿地責怪道。

「這樣太難看了，妳不覺得丟臉嗎？」

「就一下子而已，沒有關係啦。」

「我不要。」他斬釘截鐵地拒絕。

她一臉失望，用哀怨的眼神直盯着他。

石宇青拍了下額頭，嘆了一口氣，「唉，真是輸給妳了，來吧。」

石羽欣心下一喜，依言縱身往上躍起。

石宇青像抱個孩子似地側抱着她，讓她坐在自己手臂上，若不是她身材嬌小，體重又輕，恐怕他也沒辦法這樣抱着她。

「哇！」她興奮地大叫，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別叫那麼大聲，人家在看了。」石宇青真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哥，原來有一群外國人在表演，長得很帥，難怪有那麼多人圍着看。」

「看夠了吧，可以下來了。」抱着她柔軟的身體，讓石宇青的心跳加速，臉頰逐漸發熱。

「再等一等……啊！」石羽欣突然揮手叫道：「梓斌哥哥、范偉哥哥，我們在這裏……呀！」

石宇青突然手一松，她整個人滑了下來，慌亂中她扯掉石宇青衣服上的鈕扣。

「毀了，我的衣服……」他蹙眉道。

「對不起。」她一臉歉然，「可是你不該沒說一聲就放手，我一緊張亂抓就……」

「笨蛋！」石宇青伸手往她的頭頂敲了一記。

這時陳梓斌與范偉走過來，正巧撞見了這一幕。

「你們兩個在玩什麼？」范偉瞄了眼衣襟敞開的石宇青，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詭笑，「衣服怎麼扯成這樣，你們在打架啊？」

石羽欣連忙解釋，「沒有啦，這裏人太多擠不進去，我讓哥哥抱我起來看看裏面在幹什麼，結果他沒抱穩，我掉下來的時候不小心扯掉他衣服的扣子。」

范偉朝她彎起手臂，笑道：「我的臂力比宇青強多了，絕對不會讓妳掉下來，要不要換我抱啊？」

石宇青狠狠瞪了他一眼，范偉卻不當一回事，繼續說：「我連妳哥哥都抱得起來哦，妳信不信？」

「真的嗎？」石羽欣一臉驚訝。

「真的，要不我們就來試試。」說完，范偉一把圈住石宇青。

「幹什麼？」石宇青不悅地吼道，雙手用力扳開他的箝制。

「都是男的有什麼好害羞的，你不讓我抱，那我去抱羽欣好了。」范偉迅速轉個身，朝石羽欣走去。

石宇青一把抓住他的后領，將他甩到一旁，怒道：「你這變態，敢碰我妹一下，我打斷你的手。」

范偉一臉委屈地看着石羽欣，「妳哥好凶哦，他從來沒有對我這麼凶過，他一定是移情別戀了。」

看他那副耍寶的模樣，石羽欣忍不住笑痛了肚子，蹲在地上爬不起來。

石宇青氣得整張人都在冒火，握緊的拳頭就要揮出。

陳梓斌趕緊推了范偉一把，罵道：「你鬧夠了沒有？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然後他轉頭對石氏兄妹說：「這裏人太多了，我們找個地方吃東西，休息一下，再去看場電影，好不好？」

石羽欣瞄了瞄哥哥的臉色，對陳梓斌吐吐舌頭，微微苦笑，不敢擅自答應。

「要去你們自己去！」石宇青拉着她，氣沖沖地離開。

陳梓斌瞪了范偉一眼，「都是你，知不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現在把人氣跑了，看你怎麼辦。」

范偉一點也不在意，一把勾住他的肩，「有什麼關係，他們不去我們去。」

「誰要跟你去。」陳梓斌撥開他的手，準備打道回府。

「等等我。」范偉追了上去。「你們都不去，我一個人去有什麼意思。」

「誰管你。」陳梓斌逕自走着。

「咦？」范偉轉頭四下張望着，「維剛呢？他跑哪去了？」

陳梓斌停住腳，往後看了一眼，「他不會還在那裏找我們吧？」

范偉與他對看一眼，雙手一攤，「算了，他找不到人就會回家的，我們先走吧，別理他了。」

陳梓斌點頭同意，「走吧，看能不能追上宇青他們。」

＊＊＊

石羽欣被拉着坐上公車后，惴惴不安地觀察着身邊垮着張臉、一語不發的石宇青，她實在搞不懂他為什麼這麼容易生氣，大家只是鬧着玩的不是嗎？

「哥，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石宇青雙眼仍注視着前方，沒有看她一眼。

「范偉哥只是愛開玩笑，跟你鬧着玩而已，這有什麼好生氣的？」她不解地問道。

石宇青緊閉着嘴，臉色比剛剛更難看。

「還是你氣我扯壞了你的衣服？別這麼小氣嘛，回去后我幫你縫扣子，一定縫得比原來漂亮好下好？」

他還是沒有響應。

「哥，你看着我說一些話嘛。」石羽欣輕扯着他的手，希望他能轉過頭看她，可他仍然對她不理不睬。

她沮喪地嘆了口氣，「都是我不好，硬要跟你們出來，要是我不來，就不會讓你變得這麼不開心了。」

這時石宇青終於轉頭看着她，臉上表情複雜難懂，但眼神里有着明顯的憂鬱。

見他終於有反應，她接著說：「我以後不會任性了，都聽你的話，你也別跟同學吵架，他們雖然愛開玩笑，可是都沒有惡意的。」

石宇青看着她澄澈明亮的雙眸，心裏一陣愧疚。

不是這樣的，這根本不關任何人的事，全是因為他心虛，心裏有鬼造成的，只要碰到跟羽欣有關的事，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這可怎麼辦才好，他到底該拿這份感情怎麼辦才好？

「哥……」她像只膽怯的小狗，無辜地乞憐着。

石宇青忍不住伸手想碰觸她的臉頰，但還沒有碰到她就收回來，並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不去看她。

「哥？」石羽欣狐疑地看着他，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裏，這個動作讓石宇青的身體一僵。

「你要是生氣就罵出來吧，不開心的事不要悶在心裏，說出來比較舒服，否則悶久了是會生病的。」她說得認真又誠懇。

「傻瓜。」石宇青凄然一笑，將她緊緊地摟進懷裏。

「你不生氣啦？」她抬頭笑道。

「嗯。」

「那以後我還能跟你一起出來玩嗎？」

石宇青輕嘆口氣，笑道：「那就要看妳乖不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