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西方克魯薩國
王宮中正上演着一出父子爭執的戲碼，兩旁的大臣們都噤若寒蟬。
“我早就說過別娶那個什麼東方公主，偏偏您就是不聽！”
大王子赫連玄一開始便反對這樁婚事，現在知曉對方人已經到了海上，他更是氣憤。
“當初也是以為對方不敢將寶貝女兒嫁給我這個老頭，可以借這個機會將勢力擴展到東方啊，誰知道會這樣呢？”
老國王兩手一攤，擺明了計劃失敗就是要兒子收拾爛攤子。
“怎麼會不知道？我們克魯薩國哪需要得到那個什麼……什麼聽都沒聽過的小國家？現在可好，對方還以為攀上了個大靠山！”赫連玄愈說愈氣。
“那叫月牙國。”老國王提醒道。
“我才不管什麼月牙國！總之既然對方已送上門來，那您就多補補身子，養足精力餵飽那個東方女人吧！”
克魯薩國雖然思想開放，但是由於國家強盛，讓他們極為自大傲慢，對赫連玄而言，外族的女子到了這裏，僅能當作發泄及受驅使的奴隸，就算是一國的公主也不例外。
“你……這是兒子跟父親講的話嗎？我都還沒怪你，都已經快三十歲了還不趕緊娶個妃子，天天只曉得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這個公主幹脆讓你娶進門好了。”老國王這下終於找到機會將燙手山芋丟出去。
“那種人盡可夫的女人我可沒興趣，還是您自個兒留着享受吧。”他才不會笨到接下這種貨物。
“那……那你派人假裝海盜到海上攔截她，順便殺人滅口算了！”老國王逃避問題的功力無人能及。
“好！這可是您下的命令，在場所有的大臣都聽得一清二楚。”赫連玄已經十分習慣父親這種推卸責任的做法。
臣子們無人敢開口，大家都心知肚明，老國王年歲已大，常常像小孩子一樣突發奇想，結果行事每每不如人意，最後都得靠精明強悍的大王子收場，所幸大王子總是能夠扭轉局勢，這也是眾人都對這位未來繼任王位的人選心服口服的原因。
“爾瓦多，你聽到我下了什麼命令嗎？”老國王說不過兒子。只好轉而求助於大臣。
“國王陛下，請別為難臣下了……”
雖然這對父子常常當著眾臣的面起爭執，但是這樣直接逼問，還是讓爾瓦多左右為難。
“父王，您講講理吧！何必將無辜的人拉來當擋箭牌？”赫連玄雖然在言詞上得理不饒人，不過這終究是父親的事，最後他這個兒子還是要收拾殘局，只是讓他十分不甘願罷了。
“你也知道他們無辜，難道我就不無辜了嗎？要不是為了早一步吞併東方，我會想到用這種辦法？誰知道月牙國的公主竟然是這種女人，為了攀上我們克魯薩國，連自己的一輩子都可以不顧！”老國王又將所有的錯全推給那位素昧平生的無辜公主。
父親說得也沒錯，要是月牙國的公主沒有這個野心，怎麼可能願意犧牲大好的青春與幸福，來到異國嫁給他這位超過六十歲的父親呢？赫連玄對這位公主的評價已經差到極點。
“真搞不懂那些愚蠢的人，腦袋裏都裝些什麼？”赫連玄不再生父親的氣，所有的憤怒全都轉移到月牙國公主的身上。
“當然是裝着一坨泥羅！不然怎麼會笨到以為送個公主來，就能夠籠絡我們呢？”老國王看出自己又一次擺脫了困局，便順著兒子的話附和道。
赫連玄無可奈何地看了父親一眼。他們終究是父子，他的確沒理由置身事外。
“我會派誰去辦這件事，請父王別過問。”
“那當然，兒子辦事，我絕對放心！”他才不想理會過程，只要能解決問題就行了。
赫連玄腦中開始計劃着該怎麼對付這個月牙國的公主。
不能真的殺人滅口，不過；讓她進不了王官也非一件難事，送到離王宮甚遠的怒濤城堡，也許是個不錯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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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您不喝點菊花茶消消暑嗎？”嬤嬤看見桌上的茶都沒被動過，於是勸道。
“未到克魯薩國前，你們還是叫我郡主吧。”宓甄還是不太適應公主的頭銜。
“這可不行啊！萬一被那些全身棕毛的野蠻猩猩聽見還得了？”嬤嬤提醒着。
“我知道了。”
她不曾後悔成全雪姬公主的幸福，更不願看着月牙國失去這個獲得火力強大的防禦炮船，所以，她強迫自己必須完全接受這個新身分。
“公主，您要不要到甲板上透透氣？”
嬤嬤見宓甄臉色蒼白，連續多日胃口極差，猜想一定是暈船造成的。
“不用了，船上都是些男人，我出去不太方便。”
宓甄手上仍拿着克魯薩國的語文書籍，她必須在到達前更加熟悉他們的語言。
“全都是自己人，哪有什麼不方便？您再憋下去，萬一生病就糟糕了。”
嬤嬤繼續勸着。她知道宓甄生性拘謹，但也不能為了拘泥於禮節而成天窩在小船艙里。
宓甄的確很不舒服，知道自己是應該到外頭透透氣，否則到了克魯薩國就生病，會給對方不好的印象，因此她不再堅持。
“好吧，那就到甲板上走走好了。”
出了船艙，涼爽的海風迎面吹來，她胸口的悶嘔感立刻減輕了不少。
宓甄見到有人正走出船艙，於是主動向他打招呼。“魯老師，您也出來透透氣？”
“是啊，前往克魯薩國的航程需要這麼久，老是待在船艙理會受不了的，公主也應該多出來走走才行。”
魯老師是西方人，精通多國語言的他，當初是因為受到神秘的東方國家所吸引而來到月牙國，現在已經成為宮中的師傅及對外使節。他早已將月牙國當成了自己的國家，在此定居又結婚生子。
“魯老師，您在克魯薩國待過多久？”
宓甄已經漸漸熟悉克魯薩國的語言，但是對這個陌生國度的了解僅止於書上的記載。
“我曾經在克魯薩國讀過六年的書，那真是一個強盛的國家啊！”魯老師的思緒飄回了年輕時代。
“您可以多說一些關於他們的事嗎？”
她很想更深人了解克魯薩國的生活習俗。倚着欄杆，徐徐迎面的清風帶着一股海水的鹹味，宓甄望向無垠的海面，享受涼風的吹拂。
魯老師跟這位替身公主朝夕相處了三個月，她的美麗依然吸引他的目光，在藍色汪洋的襯托下，此刻的她更是散發著無人可擋的魅力。
“比起二十年前，現在的克魯薩更是不可一世的強國……”
魯老師娓娓道來，心中感嘆着如此的嬌弱美人，卻必須犧牲終生的幸福，因此更為佩服她高貴的情操。
“他們這麼排斥其他國家的人？”
宓甄只從書中的描述得知克魯薩國的民族性強，沒想到竟然強到排斥外族的地步。
“平心而論，不能說是排斥，畢竟西方國家跟東方在文化風俗上有着極大的差異，東方人的個性保守謙虛，西方人的性格則強悍霧氣，尤其克魯薩又是西方大國，當然自傲也是在所難免了。”
“既然如此，克魯薩國的國王怎麼會向月牙國要求這樁婚事呢？”
“這樁婚事確實很奇怪。如果只是其他小國，或是鄰近國家提出這個要求，相信真的是單純慕名而來，但克魯薩國這麼做，恐怕沒有這麼簡單。”魯老師對克魯薩國的用意也百思不得其解。
“您猜會是什麼原因？”宓甄也感到懷疑。
“也許是好奇東方女子的容貌吧，克魯薩人一向喜歡展現自己龐大的勢力，這次恐怕也不過是想證明，連東方國家也對他們恭敬、有加。”魯老師不願過多揣測，希望一切都是自己多慮了。
“那我要是被發現不是真的公主，不等於是欺騙了他們？到時他們一生氣……”宓甄不敢想像身分被揭穿的後果有多可怕。
“放心吧！皇上不是封您為樂平公主嗎？況且您又是月牙國第一美女，對方應該不會認為有失面子才對。”
樂平公主？宓甄知道這只是為了配合對方的要求所扣上的頭銜罷了，對於那個傲慢的民族來說，恐怕公主的身分只是滿足他們的自大而已。
“只希望他們不會生氣就好了。”
“有件事，希望公主要有心理準備。”魯老師決定將自己所知的可能先告訴她。
“什麼事？魯老師請直說。”
“雖然您是以公主的身分嫁入克魯薩國，恐怕不會順利坐上王后之位，畢竟國王年歲已大，大王子繼位是遲早的事。”
“宓甄本來就沒想過當什麼王后，只是不希望姬雪公主與心愛之人分離。”
她自願犧牲的原因就是如此簡單，當然也沒有所謂的奢望。
魯老師也聽說了姬雪公主的事。“公主能夠有您這位好姐妹，相信一定能夠有情人終成眷屬。”
“一定會的！只是，我唯一的遺憾是沒辦法看見公主大婚……”她相信公主大婚之日一定很快就會到來。
“我倒不擔心姬雪公主的終身大事，反而是您。”魯老師語重心長地說。
“魯老師不用擔心，我一定不會辱沒了月牙國的名聲。”她已經抱定了犧牲的決心。
“問題不在於您，而是克魯薩人向來將外族女子當奴隸看待。我擔心即使有公主身分的您也難逃此運。”
奴隸？“無所謂了，反正我也沒想過會受到什麼好的待遇。”
宓甄非但不後悔，更堅信自己幸好能代替公主，讓她逃過這個劫難。
“您能如此平靜的接受這個事實，我相信其他的問題都能迎刃而解了。”
魯老師看着那張美麗的容顏閃耀着堅定的光輝，更加確定皇上同意宓甄前去的決定沒有錯。她柔順卻充滿韌性，正是西方女子所沒有的優點，更可能將是野心勃勃的克魯薩國意想不到的剋星。
兩人默默望着大海的那一端，無邊無際的湛藍末處依然是海天一線。宓甄想，幸好這趟航程十分漫長，她起碼有充裕的時間讓自己的心準備好面對那位陌生又可怕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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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長突然衝進艙房喊道：“請公主與隨行的嬤嬤們進入船底的暗艙！”
“大膽！竟然擅自闖入公主的艙房？”嬤嬤以身子擋住剛起床正在梳洗的宓甄。
“前方有一艘不明的大船正快速逼近，為了保護公主的安全，請立刻進入暗艙。”外族船長根本不吃東方禮節這一套。
“船上不是有大炮嗎？還不快擊沉對方！”
嬤嬤知道這艘船是克魯薩國送來的見面禮，船上的大炮是具有強大殺傷力的武器。
“嬤嬤，現在是緊急狀況，請以保護公主安全為第一，其餘的應戰方面，請交給我們好嗎？”船長不以為然地道。
“一切麻煩船長了。嬤嬤，我們還是聽船長的話吧！”宓甄阻止兩人繼續針鋒相對。
“公主請跟我來。”船長立刻打開艙門。
“總該讓我先替公主換件衣服吧？”嬤嬤出聲制止。
“沒時間了！”
“嬤嬤，我不要緊，這時候還是快點配合船長，好嗎？”
宓甄也知道自己僅穿着一件白緞睡袍，但是眼前船長着急的模樣讓她看得出情況的緊迫性。
“算了、算了，全都聽你的話，等到了克魯薩國之後，我非要向你們國王告狀不可！”嬤嬤早就看這個克魯薩國的船長不順眼了。
“隨便你！”船長毫不客氣地回道。
嬤嬤正想開口大罵，宓甄拉住了她，對她使眼色。只有自己和魯老師才知道克魯薩人的作風，千萬別得罪人家才是上上之策。
一行人迅速躲進底船的暗艙，魯老師早已經在此等侯着她們。
“公主，海盜非常兇惡，不論發生什麼狀況都別出聲，知道嗎？”魯老師叮囑着。
“嗯。”
宓甄連大氣都不敢喘。她沒見過海盜，不過看到魯老師的表情也知道事態嚴重。
所有人都屏息不敢出聲，靜待危機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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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隆的炮聲突然停止，最底層的暗艙中聽不到甲板上的動靜，沒有人敢開門一探究竟。
艙底眾人驚心膽戰，甲板上卻出奇地一片和樂。
“好久不見了！努爾。”船長跟海盜頭子愉快地相擁。
“辛苦了，這趟到月牙國去應該收穫不少吧？”
海盜頭子努爾真正的身分是大王子赫連玄的手下，這一次是為了綁架公主而來。
“東方女人果然跟西方不同，不過那股溫柔中又帶着騷勁的風韻，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船長不改克魯薩男人的作風，輕蔑的形容着月牙國的女子。
努爾拿出一封信遞給船長。
“這是大王子的親筆信函，要我親手交給你。”
船長仔細地看完信，臉上露出佩服的表情。
“原來是這樣！公主正在底層的暗艙，還有，麻煩你順便把那幾個老女人一塊帶走。”船長已受不了繼續應付那些羅唆的老嬤嬤。
“對不起，這一點恕我無能為力，除了公主之外，其餘的人都必須先回到國內，之後，他們的用處就是將這低悲慘的消息送回月牙國去。”
一送消息回月牙國？那我不就又要到月牙國去了嗎？”船長想到那又將是一次漫長的海上航行，臉上立刻滿是痛苦。
“你就當是最後一次享受東方的溫柔鄉吧！”努爾露出羨慕的表情道。
“大王子到底有何用意？”
“其實整件事是這樣的……”努爾簡單地解釋一遍。
“萬一月牙國真的派人來找公主呢？”
船長知道樂平公主是月牙國第一美女，擔心她受到的重視恐怕出乎眾人預料。
“不可能。第一，這艘船一旦讓咱們克魯薩國收回，月牙國的人根本沒有能力來到這裏，更何況是對抗海盜；第二，公主既然落人海盜手中，想也知道就算不死也已經非清白之身，失去與人聯姻的價值了。你在月牙國待了那麼久，不會不知道東方人對貞操觀念的重視吧？”
“大王子果然厲害！可是……難道我們從此真的不打算揮兵中土了嗎？”
“大王子本來就對東方沒有興趣，畢竟離得太遠很難掌控，何況我們克魯薩國會缺這麼點土地嗎？”努爾贊成大王子的遠見。
“說得也是。既然這樣，我們就裝得像一點，等一下就麻煩你將我們打昏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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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張的時刻總是漫長難熬，狹窄的底艙中，空氣逐漸變得混濁。
“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了？”
忍不住恐懼，宓甄微微顫抖着。
“別怕，克魯薩人的炮船可是出了名的兇悍，小小的海盜還不至於有能力對付。”
魯老師原本並不擔心，但是隨着時間過去，心裏頭也開始有些慌了。
這暗艙門突然打開，數個五官突出的壯漢沖了進來。
“這位就是公主吧？果然配得上我們老大！”努爾輕易便認出了月牙國公主，伸手拉起她。
“放開！放開公主！”嬤嬤拚死護衛。
“你們這些海盜還不快放開公主！她可是克魯薩國王的新婚妻子！”魯老師以對方聽得懂的語言威脅道。
努爾根本沒將這群老弱婦孺放在眼底。
“正因為她的身分，所以才值得我們勞師動眾前來搶奪。”他簡單地回了一句，便拖着宓甄往外走。
另一個海盜無視於魯老師的怒斥，一腳將他踢得老遠。
“不要！魯老師。嬤嬤，救我！”
宓甄聽得懂對方的話，但驚慌得來不及找到詞彙表達，只能以熟悉的語言呼救。
嬤嬤們見宓甄被擄走，一個個嚇得呼天搶地，魯老師則忍着疼痛半爬半走地來到甲板上。
放眼望去是一片慘烈的敗況，魯老師很快的來到受傷昏迷的船長身旁，用力搖晃着他。
“船長、船長！公主被海盜抓走了！”
船長揉着額頭，過了一會兒終於聽清楚對方的說話。“什麼？公主被抓走了？”
“是啊！海盜船都開遠了，這可怎麼辦？”
“現在只能回王官去向陛下請罪了。”知道一切已經大功告成，船長點了點頭。
“不去追？你們的船不是很能打仗嗎？”魯老師對於船長輕率的態度很不滿。
“告訴你吧，我們的船的確很厲害，不過這艘船因為只是當作見面禮，所以根本沒有準備炮火，所以也別想去追那些海盜，我看。公主也只能聽天由命了。”船長不忘將所學得的東方詞彙用得淋漓盡致。
“這……這下不是全完了？”
魯老師怎麼也想不到竟被克魯薩國擺了一道，原以為月牙國得到了炮船就等於增加了數百倍的戰力，公主的犧牲也算是有了代價，結果這下子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咱們還是想想該怎麼跟陛下交代吧。”船長忙着扶起其他船員回船艙療傷，不再理會魯老師。
“魯老師、魯老師！現在怎麼樣了？”幾位嬤嬤向他奔來，齊聲問道。
“公主沒了……炮船沒了……這樁婚事也沒了……”魯老師喃喃地說。
嬤嬤們聽到這個答案，一個個都癱在甲板上。
現在只有幾個字可以形容他們目前的心境，那就是——無語問蒼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