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整天何浩宇都心神不寧，早上在公司開會時，他還在想着剛才的事。
為什麼她會在他床上呢？而那個時候，她看着他的眼神，憑何浩宇對女人多年的經驗，知道她並不討厭他！
他應該沒對她做出什麼事吧？一想到這一點，他便覺得很沮喪，為什麼昨天要喝得那麼醉，以至於他為什麼會摟着她睡……一點也記不得？她會不會討厭他，認為他跟那些買春的男人一樣呢？
其實如果她要求他負責，他一定會負責的！
“我會負責的！”他喃喃自語，竟脫口而出。
“浩宇，你說這件事你要負責嗎？”
突然，大哥何浩霖的聲音從很遙遠的地方瓢進他的耳朵。
他一回過神，才發現整個會議桌的人都在盯着他看。
“嗯……我想可以吧！”從剛才會議開始進行，他便精神恍惚的一直想着樓薏寧的事，整個會議在報告什麼，他根本就沒注意，現在既然說出了口，再反悔就太沒面子了。
他可以發現整個會議桌上肅穆的氣氛忽然一掃而空，每個人都笑吟吟的，只有何浩霖眼神有些怪異的看着他，彷彿在暗示他什麼似的。
他這才警覺，他是不是答應了什麼不該答應的事？
“既然副總經理都答應負責了，這件事一定會成功的！看來這個代理權我們是拿定了。”營業處的一位經理高興得不得了。
接下來是一堆阿諛奉承的話，只有何浩霖翻着超級大白眼看着他。
仔細聽他們的話，何浩宇這才知道他剛才接了一個超級大的燙手山芋。這家德國製藥廠的新葯代理權是每家公司爭破頭的，如果讓下面的人去做，何浩宇頂多是稱讚或責怪下屬便可以了，現在攬在自己身上，不是表示他要負這個責任嗎？
更何況這個德國公司的老闆是個出了名的怪人，代理權給不給並不是憑每家公司的比價或是營運狀況報告，完全是不按牌理出牌，以個人喜好來決定；也就是說，這個比賽是完全沒有章法的！
看來真的是大傷腦筋了，也因此何浩霖才會一直暗示他……
只可惜何浩宇根本沒注意他哥哥的眼神，反而糊裏糊塗的答應下來，看來等會兒又少不了一頓責問了！
想到大哥嚴厲的眼神和如長江黃河般滔滔不絕的嘮叨，何浩宇背後便起了一陣寒顫。
正想和一堆職員混着走出去，何浩霖卻眼尖的抓住他，立刻把門關上。
“到底怎麼回事？”何浩霖臉色鐵青到不能再鐵育了。
“剛才閃神了，沒注意聽開會的內容。”面對這個從小就害怕的大哥，他知道最好的辦法就是早早招認。
“那你沒看見我一直跟你使眼色嗎？啊？要不然再問一次也可以啊，何必亂答應？”何浩霖已經快抓狂了。
“我想應該沒有那麼嚴重，所以……”他尷尬地看着他的大哥。
何浩霖上前對着何浩宇吁了一口氣，在古龍水中間到一絲酒氣，他的雙眼立刻暴出了精光。“你昨天喝到幾點才回家？”
完了，這下子沒救了！
“沒多晚吧……”何浩宇心裏有數，勉強苦笑。
“沒多晚？看來你閃神的原因是因為宿醉吧？講真的，你的私生活我是管不着，可是也不要太過分！要知道這家公司雖然要倒不容易，但是你如果一直這樣輕浮，你要怎麼帶下面的幹部啊？整天到處泡女人，喝酒喝得醉醺醺的……你是不知道AlDS的厲害嗎？”何浩霖已經氣得口不擇言了。
“哥！”聽到大哥這麼說，何浩宇也變臉了。
“跟你嘮叨也是為你好！下個月爸爸一回來，如果知道沒有拿到代理權，他會連我一起開炮的……啊！怎麼不讓我現在就消失呢？我為什麼會是你哥哥呢？”何浩霖向來做事很仔細而且按部就班，最受不了何浩宇隨興所至的做事方法，尤其藥廠一向就是個保守的行業，何浩宇的許多突發異想的作法經常被視為離經叛道，長久下來兩個人也有不小的衝突。
也因此何浩宇才會另闢疆場，有自己的“小”事業。
何浩霖的話根本就是已經篤定他是拿不到代理權了，被自己的哥哥這麼小看，何浩宇怎麼樣也無法服氣。他強忍住氣道：“哥，你放心……我會儘力去做，如果真的辦不到，我就自請辭職算了，如果爸要怪你的話，你就把事都推到我身上就好了，我說話算話！”
在何浩霖驚訝的眼光中，何浩宇臉色陰沉地走了出去。
何浩宇已經快氣瘋了！周圍的人見他走出會議室；都識趣地自動閃開，免得被低氣壓掃到。“副總經理，等會兒要回辦公室嗎？”他的業務秘書戰戰兢兢地趨前問他。他揮了揮手。“我今天不進辦公室了。”然後便頭也不回地走出去。他要弄清楚一件事，在沒弄清楚這件事之前，他知道他是什麼事也無法做的！
鐵青着臉，何浩宇向外沖了出去。
☆☆☆
沒經過秘書的通報，何浩宇便直衝進江昭凱的辦公室。
“總經理，何先生他進來了……”美麗的秘書小姐慌張地跟着跑進來。
江昭凱從一堆文件中抬起頭，以打趣的眼光看着何浩宇，何浩宇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江昭凱心裏有數：這傢伙，八成是來興師問罪的！看來昨天可能發生有趣的事了，否則他不會氣成這樣。
江昭凱笑吟吟地揮手要秘書出去。
“沒事，你出去！”美麗的女秘書好奇地關上門，搖着頭走了出去。
等到屋內只剩下兩個人時，何浩宇立刻衝上前揪着江昭凱的衣領責問他。“到底怎麼回事？你昨天做了什麼事？”
何浩宇認為他會光着身體和樓薏寧躺在床上共度一夜，絕對是江昭凱搞的鬼！
“那要問你啊？昨天難道沒有發生任何事嗎？”江昭凱擠眉弄眼地看他。
“昨天……”何浩宇一想到他幾乎赤身露體的和她相擁，話便講不出來了。
“成功了沒有？”江昭凱很緊張地想知道答案。
“什麼東西成功了沒有？”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再加上有某人還慾火焚身……還會沒事嗎？”江昭凱狡猾地笑着。
“就知道是你！”何浩宇大叫一聲，一拳已經揮了過去。
江昭凱硬生生地挨了他一拳。“喂！你打人也要有個理由吧？”他撫着被打腫的臉頰，一臉無辜相。
“要理由？你幹麼亂脫光我的衣服？我有跟你說過我有裸睡的習慣嗎？”
脫光衣服？這可稀奇了，看來事情非同小可！
江昭凱聳了聳肩。“誰會無聊到去脫光你的衣服？我可沒有那種嗜好。送你回家以後，我只是幫你脫掉外衣而已，就早早回家了……要說有的話，搞不好是你的那個嬌滴滴的小美人脫的！”
“那……是不可能的事，她不會那麼做的！”
“自己說吧？除了脫光衣服和小美人共處一室，還有沒有更驚人的事發生？”
他當然避而不答。“我只記得昨天在PUB和你喝酒，喝到最後怎麼樣了我已經完全不記得……然後就是今天早上在床上醒來……”
江昭凱眯着眼笑看他，大大搖着頭。“不對，不對！你別想騙我，如果只是脫光衣服在床上醒來，大不了只是裸睡而已，你絕對不會激動成這個樣子。如果讓我來猜的話，在床上的人除了你之外……還有她吧？”他用暖昧的眼光看着何浩宇。
一被他猜中事實，何浩宇馬上啞口無言地看着他。
看何浩宇的神色，江昭凱知道他一定猜對了！馬上興奮地大叫。“真的？被我猜對了。天啊！你一定要感謝我，如果你真泡上她的話，你要感謝我造成給你的機會……”
“感謝你？我沒揍你就算不錯了！”
“可是你不是喜歡她？幹麼還這樣閃閃躲躲的不敢表白？這跟你以前泡馬子的那一套差太多了吧？以前你只要看對了眼，馬上就跟她……”
何浩宇搖着頭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你不懂，她跟那些女人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奇怪，我幹麼跟你講理由？你不要弄錯了，我今天是來興師問罪的……”
江昭凱兩手一攤，打斷何浩宇的話。“昨天的事我已經統統告訴你了，我真的什麼都沒做啊！要說有的話，我只是勸她好好地看着你，讓你不要吐得太厲害，最好是在你房間看着你一夜……這也有錯嗎？誰知道有人看着看着居然看到床上去了呢……”
“你不要弄錯！我可沒對她怎麼樣。我可不是那種荷爾蒙分泌過盛的男人，我還沒那麼沒品。”何浩宇面紅耳赤地辯着。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他一想起他居然將她抱在懷裏睡了一晚，結果卻什麼都沒做，其實還是滿感嘆的！
江昭凱一臉惋惜的表情。“你沒怎麼樣？那不是太可惜了，枉費我一番心機，唉！”
“你還說你什麼都沒做？你八成騙她說我有什麼裸睡的習慣或是怎麼樣的，要不然怎麼會這樣……”他還是不相信他出臭的事不是江昭凱設計的。
“跟你講沒有就是沒有，你這個人很無聊那！”被他一直責怪，江昭凱終於不耐煩了起來。“我不相信！”
“拜託你懷疑一下她好不好？你不是說她本來是做那一行的嗎？會不會是她的職業病發作了？”
“江昭凱！你欠揍嗎？”
“好啦！只是逗你的啦！其實……我昨天看了她一下，覺得你可能是世界上最大的白痴……”
“麻煩你狗嘴裏可以吐出一點象牙好嗎？你還想挨揍嗎？”
“如果這種女孩子都是風塵圈出來的，世界上大概沒什麼優良品種的女孩子了……你知道她不會抽煙嗎？”
“啊？”何浩宇愣了下。
“還有，她連脫你的衣服都怕碰到你身體的樣子……你確定她所說的故事是真的嗎？”
被江昭凱他這麼一說，何浩宇也開始產生懷疑了，他獃獃地瞪着江昭凱。
江昭凱笑笑地說道：“關於這件事的真偽，麻煩你自己去查清楚，再來我這裏理論。對不起，我還有一個會議要開……”然後輕鬆地便將他推出辦公室。
何浩宇足足在江昭凱的辦公室外發愣了好一會兒才走開。會嗎？可莉會騙他嗎？可是，昨天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真的是她主動替他脫的衣服嗎？或是……
他怎麼樣也想不出答案來。
但是，他忽然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經過這樣的波折，可莉會不會又嚇跑了？尤其是昨天晚上，他對她做了這麼奇怪的事……
早知道這樣，今天無論如何都應該帶她一起出來的！
拿起大哥大，他緊張得開始撥起電話，但是無論他怎麼撥，電話就是沒人接。
他臉色鐵青，匆忙地跑了出去。
☆☆☆
“啊？你怎麼回來了？”
看見何浩宇氣喘吁吁地匆忙下了車，一看見她便喘了一口大氣的模樣，讓樓薏寧覺得很奇怪。
她正在花園中優閑地澆着花。
“為什麼我打了半天電話都沒人接？”何浩宇微微抱怨着。
他在車上不斷地打着大哥大，但是怎麼樣也沒人接。現在看見她還好好的站在他面前，他好不容易才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她還在。
“這一區剛好停話一天……昨天就送通知單來了。”樓薏寧從圍裙的口袋掏出一張紅單子，向何浩宇揚了揚。
“這樣啊……算了！你在就好。”他不好意思，低着頭走了進去，他不曉得自己哪根筋不對，遇上她便變得緊張兮兮，平日的風流個儻蕩然無存。
“有什麼急事嗎？”她跟他走進屋裏，心裏猜想着何浩宇突然出現的原因。
“沒有。”他想盡量表現得自然些，拿起報紙便在沙發上坐下來；其實心裏在盤算着要怎麼樣跟她開口問出昨夜的事。
反倒是她悶聲不響地自動坐在他旁邊，敲了敲他手中的報紙。
“對不起，何先生，我可以跟你談談嗎？”她滿面笑容地看着他。
她怎麼樣也沒辦法叫他二少爺，只好退而求其次，喊他何先生。
“嗯？”他不解地看着她，訝異於她的突兀舉動。
“對於你的提議，我想過了……”經過昨晚的事，更確定這個男人對她有股莫名其妙的吸引力！在不知道他對她的心意如何之前，她決定待在他的身邊，觀察觀察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是個無聊的花花公子？值不值得她愛上他……
“什麼提議？”因為不太敢看她的臉，很自然的，何浩宇便低下頭去。但是，他的眼睛卻不由得緊盯着她露在短袖外性感的腿。再由腿一想到今天早上碰觸到她胸部的那種忘不了的觸感，他的心便開始怦怦然地狂跳。
“我想……或許去你公司上班也不錯。”她微笑地看着他，靜待他狂喜反應。
“啊？真的？”對於她這麼爽快就答應這件事，他感到很意外，不由得伸手握住她的手。
或許是相互接觸的觸感提醒了昨夜的事，兩個人都很警覺地抽回了手，然後臉紅紅的相對無語。
空氣中發酵着沉默的尷尬。
“啊……我去準備午飯了。”樓薏寧想找個借口溜走。但是，卻被何浩宇一把拉住。
“對不起……這件事我一定要弄清楚，如果不弄清楚我會沒辦法面對你的，這件事我已經想了一天……”忍了半天，何浩宇終於說了出來。
明知道他要問她什麼事，樓薏寧還是故意問他。“什麼事？”然後忍住快要笑出來的衝動，緊咬着下唇。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有些尷尬不安地問她。“關於昨天晚上的事……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
“嗯……啊……你……啊……”她故意賣關子，停住看他。
看他一臉緊張的樣子，似乎真的很害怕他做了什麼糊塗事出來。
這個人，不是花花公子嗎？對女人會認真嗎？
她忽然想起林嫂的話，然後一個頑皮的想法便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如果跟他說，他真的對她有過肌膚之親，他會不會負責呢？
她忽然想測試一下他的真心。
“怎麼樣？”他面色凝重地看着她。
“我……”她假裝哭喪着臉，沉重地對他點了點頭。
“真的？我真的對你……”他尷尬地說著。
知道這個答案，他並沒有大禍臨頭的感覺，反而有一絲絲的喜悅，只是惋惜的是，為什麼他連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那應該是很美好的經驗……
唉！果然喝酒是會誤事的。
他懊悔地想着。
樓薏寧低着頭以手輕掩着臉，正在偷看他的反應。
他會不會否認？如果他否認的話，她還要不要玩這個遊戲？那還要選擇待在他的身邊嗎？
“對不起……”他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她。
“你不問……昨天發生了什麼事嗎？”她裝出鼻音很重的聲音，好像正在啜泣一般。但是對於他愧疚得要命的表情，她反而有一點不忍心了。
“我……”他搖搖頭，為什麼在這種時候他反而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呢？他也不知道。況且，如果下定決心承諾，他便要結束花花公子的生涯了，他會受得了嗎？
但是他衝口而出，聲音大得連他自己都嚇了一大跳！而且還立刻摟緊她。“我會負責的，你放心！”
他忽然發現，對一個女人承諾似乎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事，尤其是對面前這個女人，他好像挺心甘情願的。雖然他跟她才認識不到一個星期，但是他根本沒辦法忍受失去她！
他對她根本就是一見鍾情！
他這種真誠的表現反而嚇壞了樓薏寧，他是在跟她求婚嗎？老天！她還這麼年輕，還要談N次戀愛才想畫下休止符呢！雖然他是很令她心動沒錯，但是，現在談結婚也未免太早了吧？
在他跟她嘮叨的保證會給她幸福的生活等等甜言蜜語時，她卻從他的懷中掙扎出來，抬起頭跟他大吼一聲。“等一下！”
“嗯？”他終於放開她，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昨天的事……你是不是弄錯了？”她坐離他遠一點，拉了下被弄歪的圍裙，鎮定一下心情再說：“你是抱着我睡沒錯，可是你並沒有對我做什麼……而且，你身上的衣服也是你自己脫下來的……”
“啊？”他不明白她在說什麼，在這種時候，她幹麼再說這些話？
他愣愣地看着她。
“剛才……你是在跟我求婚吧？”
“對。我是誠心的……”
她打斷他的話。“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呢？”眨了眨她的大眼睛，眼中儘是一片無辜。
“你說什麼？”他不解地看着她。
“那時候你喝醉酒了，所以才會抱着我……我剛才指的是這件事……你好像誤會我的意思了……”
然後不等他反應，她立刻一溜煙的跑進廚房。
看見他驚愕且身受打擊的臉孔，她已經笑得幾乎想當場在地上打滾了。
何浩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第一次跟女人求婚，居然會被拒絕？
望着她的背影，何浩宇再次覺得被徹底打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