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真煩啊!煩死人了……」
心裏不斷地念著這句話，雖然很不甘願，樓漢康還是不得不赴這個約會。
早上朱麗倩打電話來時，他覺得自己已經很委婉的跟她拒絕再一步的接觸了，但沒想到今天快要下班的時候，她又打電話來了。
「Calvin，人家從國外帶了一件禮服送給你，我現在人已經在你公司樓下……晚上我訂了餐廳，我們一起吃晚飯。」
朱麗倩說完后就立刻掛掉電話，讓樓漢康連推辭的餘地都沒有。
衝著她的父親是自己公司的董事，再過幾天要開的董事會議上立刻就會與朱慶章碰面，樓漢康不想給朱麗倩太難看，只好去赴約。
反正他也想乘這個機會跟朱麗倩把話說清楚，省得她和自己糾纏不清。
才打開接待室的門，朱麗倩便一臉嬌媚地迎向他。
「Calvin，……這是我送給你的……」將一個紙袋遞給樓漢康，朱麗倩自動的向他靠過來，倚着他的手臂，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
樓漢康本想立刻甩掉她的手，但是卻又不好在這種地方發作，只好匆匆將她帶進電梯，趕快坐上車離開公司。
但是才將車子開出去沒一條街遠，朱麗倩卻又央求樓漢康將車子開到附近一家Coffeeshop，要他等她一下，她要進去裏面買蛋糕。
「我爸最喜歡吃這裏的蛋糕了……」對樓漢康嫣然一笑，她便搔首弄姿地走了進去。
樓漢康百般無聊的在車內打着呵欠，對她撫媚動人的姿態絲毫沒有興趣，反而在心裏默默盤算等會兒如何脫身。正東看西看時，卻赫然發現：蘇晴薇正在這家Coffeeshop里，和一個男人狀似親密的摟抱着……
一剎那間，樓漢康覺得胸口被重擊了一下，腦中一片空白，瞪大眼睛看着蘇晴薇……
在店裏的蘇晴薇，似乎是和朋友一起來用餐，坐她對面的男人還拿出照相機來替他們拍照，見到蘇晴薇和那個男人親密的摟抱着合照，樓漢康覺得一股嫉妒從心底迅速竄升!那個男人甚至還在她臉頰上飛快地啄了一下，親眼目睹這一刻，樓漢康真的傻住了……
他從來沒這麼嫉妒過!那個男人是誰?是她的男朋友嗎?
但幾秒鐘之後，他稍微回復了心神，便為自己的想法而啞然失笑，自己從來沒有跟蘇晴薇表白過，她甚至不是他的女朋友，要說他們最親密的「關係」，也不過就是昨天在旅館中的那一段……
自己甚至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愛上她，更不敢承認這段戀情……
但是，如果他對她沒有感覺，為什麼現在他覺得心好痛?
他僵坐在那裏痴望着蘇晴薇，久久不能動彈。
一陣敲門聲將他喚回現實。
提着個小蛋糕盒，朱麗倩眯着雙眼，笑容可掬地彎腰坐進車子。
「現在可以去吃飯了……」看着樓漢康發青的臉，順着他的眼神，朱麗倩很輕易便見到讓樓漢康臉色發青的原因，嘴角掩不住得意地微微上翹。
她怎麼會不知道樓漢康在意蘇晴薇和那個男人的摟抱?事實上，她是故意讓他看見這一幕的，這場戲的導演正是自己!只是，這場戲的效果也未免好得出奇。看來樓漢康是真的愛上這個女人了，只是見到這種場面便失魂落魄到這種程度!看來之後的計劃得更加緊努力，否則他早晚會從自己的手邊溜走!
輕輕地側過身，朱麗倩將手放在樓漢康額頭上，假裝很關心地對樓漢康道：「怎麼了?你不舒服嗎?」
「沒有……」樓漢康將眼神從蘇晴薇身上收回，拉下手煞車，打轉方向盤，心不在焉地開著車子。
他想趕快逃離這裏!他不想再看見令他傷心的場面……
看他發青的臉色，朱麗倩蹙著眉，表現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Calvin，如果你真的不舒服，要不要先去看醫生?」
現在是樓漢康心靈最脆弱的時刻，在這時候如果能乘虛而入，朱麗倩知道是撂倒他的最好時機。
「不必……我沒事，只是有一點感冒而已。」樓漢康露出一臉的苦笑。
「那就好……」嘴角噙著勝利的微笑，朱麗倩心裏暗自高興自己的計劃進行順利，再下來只要去餐廳將他灌醉，然後演出「仙人跳」的老戲碼，便萬事OK了。
她就不相信，樓漢康逃得出她的獵夫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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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Coffeeshop里的蘇晴薇，完全不知道自己正被「設計」當中，已經落入朱麗倩的陷阱了……
「OK!可以了!謝謝……」
擺了好久的姿勢拍照，連嘴角都笑僵了，一聽到可以收工，蘇晴薇終於鬆了一口氣。
在下班之前，蘇晴薇臨時接到同事的拜託，要求她充當模特兒，隨後便被她莫名其妙的拖到這家Coffeeshop里來。
據說，攝影師和在公司總務部的這位同事是朋友，是他拚命拜託她促成這件事的。
「說是照片要登在休閑雜誌裏面，是報導上班族女性最喜歡去的Coffeeshop之一……」只見過幾次面的總務部女同事跟她解釋，「他到我們公司來，經過一樓櫃枱覺得你長得很可愛，所以就拜託我跟你說。反正才在公司對面，十分鐘就好了……就答應他嘛。」
受到同事的慫恿和懇求，蘇晴薇不奸意思得罪她，於是跟她到了公司對面的CoffeeShop拍照。
在那個「攝影師」的指揮下，蘇晴薇不得不跟他帶來的男模特兒拍了幾張在店裏用餐的甜蜜照片，其實光是被個陌生男人摟住就已經很噁心了，最過分的是那個男模特兒居然出其不意地親她，讓她幾乎想當場翻臉!
要不是事後攝影師打圓場，說那是他暗示他做的動作，同事也在一旁說好話，蘇晴薇早就把那個看起來像牛郎的模特兒摔出去了。
真是無妄之災啊!
拍了有十幾張照片吧?比原訂的五分鐘還久得多，總算結束了這件莫名其妙的工作。
從Coffeeshop脫身之後，蘇晴薇再急急忙忙趕回公司拿外套，想去樓漢康常出現的地方等他，希望能見他一面。才走進公司大門，卻見到一個長得又矮又胖的年輕男人，站在一樓總機櫃枱對面，搓着手很靦腆地偷偷打量她。
蘇晴薇正莫名其妙今天怎麼老是碰見一大堆變態?黃嘉婷卻一臉神秘的向她走來。
「怎樣?還不快過去跟他說話?別在意我了啦!」她擠眉弄眼的看着蘇晴薇。
沖著早上蘇晴薇的那些話，黃嘉婷辛苦聯絡了一天才替她找到「總經理的司機」，當然要留下來看看好戲。
「我為什麼要跟他說話?我認識他嗎?」蘇晴薇露出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再次覷了一眼對面的男人。
「咦?你不是說你的『他』是總經理的司機?他就是總經理的司機啊!」黃嘉婷一副無辜到極點的樣子。
「這……」蘇晴薇轉頭去仔細看「總經理的司機」，他有些害羞地跟她招招手，徐徐向她走過來……
看來他十分中意她!
蘇晴薇真的覺得自己快要昏倒了!勉強接過他遞給自己的名片，心底卻浮現更大的問號……
如果「他」不是司機，那「他」又是誰?
自己愛上的人究竟是誰?
第一次，她開始懷疑他的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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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昏沈的微醺中蘇醒過來，下必花太久的時間，樓漢康便看見自己身處的窘境了。
在這張大床上，自己身旁正躺着兀自沉睡的朱麗倩……
怎麼會這樣?
盯着天花板，樓漢康花了幾秒鐘才整理出隔夜的記憶。還記得在餐廳的時候，朱麗倩頻頻地跟自己勸酒……
會是在那時候喝醉了嗎?
在他還茫茫然時，床頭邊傳來陣陣電話鈴響起的聲音，床上的朱麗倩顯然被這陣電話鈴聲給吵醒了，邊打着呵欠邊伸手去接……
「Hello……找誰?」濃濃的鼻音讓人一聽便知道是剛睡醒。
等到樓漢康意會到她接的是自己的大哥大，已經來不及了。
「喂!找你的……」將電話塞給樓漢康，朱麗倩從床上一絲不掛的站起來，甩著頭、風情萬種地走進浴室，邊走還回過頭跟樓漢康回眸一笑。
見到她真的沒穿衣服的裸體，樓漢康的心馬上涼了大半!
昨天自己真的跟她……發生關係了?
他無限懊悔地想着。
「總經理……你現在人在哪裏?我們都快要進去Checkin了，時間快來不及了……」
電話那頭傳來業務經理氣極敗壞的聲音。
口中發出一聲呻吟，樓漢康知道這下子真的糟了!原本今天要出國，搭的是十點的飛機，但現在自己人還在這裏……
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
氣急敗壞的交代完業務經理，樓漢康匆匆從床上跳起來，這才看見自己扔了一地的衣服。
自己昨天到底幹了什麼傻事?
鐵青著一張臉，他拎起衣服迅速穿上。
樓漢康還沒來得及將衣服穿戴整齊，房間的門突然被打開，然後便見到朱慶章一臉錯愕的開門走了進來。
「咦?漢康……你怎麼會在這裏?」朱慶章故意眉頭糾結地道。
他之所以會這麼「剛好」出現，當然是朱麗倩計劃中的一部分，怕樓漢康事後賴帳，朱麗倩決定再加上一個「人證」，讓樓漢康怎麼也跑下掉!
「這……」樓漢康臉色大變，知道自己這下子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爸!你怎麼來了?」披着浴袍的朱麗倩，適時的從浴室定出來，裝出一副驚惶失措的樣子。
「你們兩個已經這麼好了?呵、呵、呵……看來我和老樓當親家是當定了……」看着樓漢康，朱慶章擠眉弄眼地道。
「爸……你最討厭了啦!為什麼不說一聲就來別墅了?昨天我明明跟你說我要住這裏……」背對著樓漢康，朱麗倩邊跟父親使眼色，邊打着OK的手勢。
父女兩人都為計劃如此順利而高興不已。
邊聽着她們父女的對話，樓漢康的心情早已經跌到谷底了……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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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同時間，樓漢康在朱家別墅過夜的消息，這個超級大八卦新聞則在傳賢建設里流竄。
當然，這也是朱麗倩故意放出的風聲。
「喂!超級大八卦!聽說總經理昨天和那個朱麗倩搞在一起……早上葉經理打電話去的時候，電話是她接的……」
在茶水間和廁所里，這個消息簡直是沸騰到極點。
當然，這個消息沒多久便傳到一樓總機櫃枱。
「總經理到底有沒有眼睛啊?眼睛是糊到大便了嗎?居然喜歡那個妖里妖氣的女人?」黃嘉婷忿忿不平地對蘇晴薇道。
「算了啦!搞不好這又是謠言……你不要這麼在意啦!」蘇晴薇有些好笑地勸她。
扯開一個紙袋，拉出袋中的雜誌，黃嘉婷拍了拍雜誌對蘇晴薇撇撇嘴道：「還虧我去買了這一期的商業雜誌，裏面有一張總經理的照片，拍得還不錯，正想剪下來說……」
說著翻開那一頁，硬要蘇晴薇看。
才看見那張照片，蘇晴薇便完全愣住了!
那下就是「他」嗎?
為什麼他是……
總經理?
她的心乍時怦怦作響，眼神獃滯地凝視著照片中的樓漢康，腦筋早已糊成一片了……
黃嘉婷沒發現她異樣的神情，仍舊滔滔不絕地嘮叨道：「如果知道他喜歡的是那個女人，我就不必浪費這一百多塊了……喂!你有聽見我說話嗎?」
見她久久不抬起頭來，她終於發現不太對勁。
「喂!你怎麼了?」她拍拍她的肩膀。
蘇晴薇茫然地抬起頭，指著樓漢康的照片囁嚅道：「他……就是那個司機。」
自從昨天發現「他」並不是自己所知道的他，蘇晴薇早就心中犯嘀咕了，只是沒想到答案來得那麼令她驚訝……
一瞬間，她覺得頭昏了起來，眼前的東西似乎都那麼眩目和不真實，和樓漢康在一起的記憶都鮮活了起來……
為什麼他要騙她?是因為他從來不在乎她，不把她當做一回事嗎?那天的邂逅，只不過是他偶爾興起，同情心大發所做的事!至於那個擁抱，當然更不算是什麼了!
搞了半天，原來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單純，是自己想像力豐富了，其實樓漢康愛的人是朱麗倩……
那個謠言……當然是真的……
蘇晴薇面如死灰地想着。
還沒成形的戀情，在這一瞬間如泡沫般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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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樓漢康垂頭喪氣地回到家，樓家賢早已經在那裏等着他了。
「你和朱慶章的女兒……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公司里傳得繪聲繪影的事，怎麼可能逃得過樓家賢的耳朵?因此等樓漢康一回到家，他馬上將樓漢康叫進書房質問。
嘆了口氣，樓漢康不敢再隱瞞父親，老老實實地全盤對父親招認。
聽完他的話，含着雪茄，樓家賢一臉揶揄地對他道：「不錯嘛，像這種艷遇不是天天會發生的……」
「爸!這種時候你還說風涼話?」樓漢康氣極地大叫。
雖然隱隱覺得自己似乎被朱麗倩「設計」了，但怎麼說都是自己理虧，而且還在那種情況下被人贓俱獲、逮個正著，這下子想要脫身也難了。
況且，他並不能確定自己有沒有對朱麗倩做過那件事，雖然他覺得自己應該是不可能對她有興趣的……
但是昨晚的宿醉讓他完全沒有自信。
彈了彈煙灰，樓家賢老神在在地問道：「現在你打算怎麼處理?跟朱家那個女孩結婚嗎?以示負責?」
「我……」額頭冒出一堆冷汗，樓漢康煩躁地抓着自己的頭道：「不可能!我不喜歡她……我不想跟她結婚。」
光想起朱麗倩那嗲聲嗲氣的聲音就讓他毛骨悚然了，如果以後要整天跟她在一起，樓漢康覺得自己倒不如現在便一頭撞死算了!
樓家賢輕輕地搖了搖頭，皺眉看他。「除非你現在有中意的女孩……否則我說不定會答應這門婚事，我沒有拒絕的理由。我讓你挑了這麼多年，也該是決定的時候了吧?或者……你現在有女朋友嗎?」
樓漢康不由得想起蘇晴薇……
但是，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蘇晴薇早就有男朋友了，這是自己親眼見到的，即使自己喜歡她又怎麼樣?自己根本沒有機會。
緊咬着嘴唇，樓漢康萬分痛苦地搖了搖頭。
一向對自己很有自信的他，從來沒有這麼狼狽不安過，自制力向來便是他自豪的事，昨天是因為見到蘇晴薇和那個男人在一起，自己才會慌了手腳，完全沒有戒心，才會落入朱麗倩的陷阱中。
但現在顯然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樓家賢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這才嘆了口氣道：「既然這樣……我沒有理由得罪朱慶章，他好歹也是公司的股東……朱慶章是個厲害的人，看來他早就中意你做他的女婿，只怪你太疏忽了。」
樓漢康知道父親說的是實話。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對蘇晴薇絕對「有感覺」，那天的一吻根本就不是衝動!並不是見到每個女人的裸體，自己都會有同樣的生理反應……像是見到朱麗倩裸體的時候，他便一點感覺都沒有，反而覺得厭惡!
現在，應該怎麼辦呢?
他頹然地重擊了下身旁的牆壁。
想起蘇晴薇被那個男人親吻的那一幕，他便覺得很泄氣，再次覺得落寞不安。而既然這個樓子是自己捅出來的，自己理當要負責。為了不為難父親，一咬牙，他終於狠心點頭。
「如果她要求結婚，那就結婚算了。」
到了這個時刻，他已經有些自暴自棄了。
「嗯?真的可以嗎?你要不要再考慮看看?」微偏著頭，樓家賢眯着眼，以頗有興味的眼光打量他。
「就這麼決定了。」
摔上門，他毅然地走出去。
他現在最需要的是用酒將自己醉死，省得自己再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