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酒庄內的另一棟建築物,距離旅館大約有一千公尺遠,那是釀酒、儲酒的地方,也是主人居住的地方。
駱子瓊對這棟建築物並不陌生,上回她騎着腳踏車準備將Stef載離開時,那位愛莉諾小姐正是從這棟建築物里走出來的。
駱子瓊在管家的安排下,住進了Stef隔壁的卧房。
一大早,她就被急促的敲門聲給吵醒。
「Helene!Helene!」
是失火了嗎?駱子瓊揉揉惺忪睡眼,睏乏的起身開門。「Stef!」
「早安,Helene。」迎接她的是一張可愛純真的笑臉。
喔!她忘了,她現在新的職稱是保母,可她還不想那麼早上班恰
「早安!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裏?」
「爸爸告訴我的。」
「喔。」
「奶奶和爸爸在等妳去吃早餐了。」
「奶奶?」她怎麼不知道他還有個媽媽?
「是啊。快點嘛!」Stef拉起她走向盥洗室。「他們都在等妳了。」
「好。」
想到她的早餐會有一杯香濃可口的卡布奇諾松露湯,她的精神已經為之一振,瞌睡蟲全跑光了。
駱子瓊扎着馬尾,走向香味四溢的飯廳。
法式的飯廳,佈置得簡雅溫馨,長長的餐桌上已經擺上新鮮的水果沙拉、優格、剛出爐的法式麵包,以及可口香濃的蘋果派。
長桌的彼端坐着尚雷德,另一端則坐着一位銀髮老太太。
她的笑容和煦,面容慈藹,體態略胖,還有一雙和尚雷德一樣、照照有神的琥珀色雙眸。
「這位就是從台灣來的Helene嗎?」
「是的,妳好,太太。」駱子瓊微笑回應。
「叫我卡拉吧!」老太太親切的迎上前,從頭到腳的打量着她,不禁語出讚賞:
「真是個漂亮的東方女孩。」難怪兒子會中意她。「五官清秀、聲音悅耳、氣質恬靜,看來就是個受過良好家教的女孩。」
老太太此話一出,令駱子瓊感到詫異。
當保母還要符合這些外在條件嗎?老太太打量她的模樣,讓駱子瓊感到略微不自在。
「卡拉,快讓她就坐吧。」尚雷德說著。
由於昨晚駱子瓊住進酒庄時,已是夜深人靜,尚雷德來不及向母親解釋,駱子瓊仍不知道自己將是Stef的儲備母親的事情。
為免引來母親太多的關心和詢問,以致節外生枝,尚雷德以駱子瓊還不習慣為人母的理由,暫時讓她以保母的身分入住家裏。
「對不起,Helene,請坐。」老太太微笑的讓出了她的位置,面對孫子坐着。
不一會兒,尚雷德已經吩咐傭人送上一杯駱子瓊的最愛--卡布奇諾松露湯。
「謝謝。」駱子瓊見桌上出現骨瓷杯,倒也忘了自己坐的正是女主人的位置。
Stef難掩興奮,立刻搬動厚重的座椅向駱子瓊靠攏,陡地發出的異響,引來尚雷德的注意。
頓時,他膽顫心驚的看向父親警告的眼神,倏地乖乖坐好,不敢再隨便移動座椅。
駱子瓊注意到父子間的緊繃氣氛。
據她所知,法國人用餐時,通常會和他們的家人或朋友,一起坐下來細細品嘗美食,因為用餐時刻,是他們享受食物和情感交流的特別時刻。
不過,這傢伙光是一個眼神,就令人感到膽顫心驚,連氣氛也變得緊張肅穆,就算美食當前,也教人難以下咽。
幸好卡拉夠開朗活躍,旋即揚開笑容,打破僵局。
「Helene,妳住在台灣哪裏?」
「我住在台中。」
「雷德也曾經住在台中很長一段時間。」
雖然美琪曾跟她說過,他十二歲才從台灣來酒庄,但再次從他母親口中證實,駱子瓊還是頗為詫異,因為對面的男人,橫看豎看就是個道地的法國人,除了那天意外聽到他講中文,實在看不出一點台灣味。「為什麼?」
「雷德的父親是一位旅法的台灣畫家。而我和他父親就在法國相遇。」卡拉回憶着當時相遇的情景,眼瞳燃起思慕之情。
「聽起來好美。」駱子瓊想到自己在巴黎和尚雷德相遇的情景,本能的抬眸,不意卻遇上兩道灼人的視線,頓時她的臉一紅,心慌慌,意亂亂,連心跳都失去正常頻率。
為了抑下那份意亂情迷,她偏頭避開他的視線,轉向卡拉問着:「卡拉,你們是怎麼相遇的?」
「有一次,他到酒庄來寫生,我在酒莊裏工作,我看他畫畫極專註,直到太陽下山還不休息,就邀請他留在酒庄和我們一同吃飯,沒想到他喝了幾杯葡萄酒後,就醉了。」
聽到這裏,駱子瓊微微一笑。
Stef指着桌上一瓶頂級的紅葡萄酒,眼神戒懼的看向父親,小聲的插進一句話:「當時爺爺喝的就是這種葡萄酒。」
氣氛霎時變得輕鬆愉快,卡拉繼續說著:
「我沒想到他的酒量這麼差,所以他就睡在酒庄,那之後,我們兩人便開始交往,直到他完成那副葡萄園的畫后,我也有了雷德。」對她而言,那是一個美麗的相遇,也是一輩子永難忘懷的回憶。
「妳也曾是他的模特兒吧?」駱子瓊猜着。
「當然,我的房間裏,掛滿了他留下來的每一幅畫,裏面也包括了我和雷德。」
尚雷德默默的聽着兩個女人的對話,表情沒有一絲變化。
「用畫筆留下愛的見證,那是一種幸福吧!」駱子瓊可以想像卡拉對尚雷德的父親,還存有着濃厚的愛意,心中不禁升起羨慕之情。
「當時很多人追求我的,奇怪的是,我只喜歡他父親。」卡拉回憶往日舊情,臉上並無遺憾,反而掛着幸福的笑容。
大概是難得有人感興趣的聽着她訴說老掉牙的愛情故事,卡拉因而特別喜歡駱子瓊,兩人話題越聊越廣,幾乎忘了尚雷德的存在。
「卡拉,我得去上班了。」尚雷德起身,提醒他們自己的存在。
「嗅,真是抱歉,雷德。」卡拉微笑道再見,「祝你今天一切順利。」
「拜。」駱子瓊搖手對他再見。
「爹地,再見。」有別於一般西方幼童和父親的擁吻道別,Stef只是輕聲和父親道再見。
Stef在他父親面前,總是特別安靜聽話,像個訓練有素的阿兵哥般,眼神總是充滿戒懼,態度總是中規中矩的,維持着餐桌禮儀。
然他父親一離席后,Stef立刻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心情豁然開朗,經常能聽到他發出咯咯的笑聲。
怪怪!平常的尚雷德,看起來瀟洒不羈,怎麼在兒子面前,卻像個軍閥般,一板一眼的。
看來,這對父子有着很嚴重的溝通障礙,她一定得想個辦法,讓他們父子和樂融洽的相處在一塊,免得孩子將來變成一塊活化石。
站在旅館的頂樓,尚雷德居高臨下望去,那是一片廣大無邊的葡萄園,也是他打下的江山--葡萄王國。
經過幾年的開墾,佔地五十公頃的葡萄園,不但蓬勃茂密,且裏頭的葡萄品種也相當優異,近幾年,他開發周邊產品卓然有成,更成功研發出葡萄的保養品,又成立了一座酒療SPA中心,受到許多名人的青睞,酒庄名聲遠播,轟動全球,讓他成為葡萄酒界快速竄起的新星。
然不可諱言的是,即使擁有了事業名譽,財產富可敵國,他卻常常感到空虛寂寞。
到底少了什麼,他也無從釐出頭緒。
「老闆,這是這一季的營業凈利,外銷亞洲的市場又有了突破的成績。」年約四十,頂上金髮稀疏,身着西裝的營業部經理,笑容可掬的呈上了一份財務報表,報告最新一季的好消息。
「很好。」
「我們收購的台灣葡萄酒公司的那位駱太太,最近一直來電話,要我們繼續再投注資金。」營業經理表示已經不堪其擾。
「我會找時間和她談,只要時機成熟。」尚雷德冷靜的回應,落在遠處的視線,不意捕捉到那一大一小的身影,琥珀色眼眸倏地瞇起。
他看見身材苗條的她,頭戴鴨舌帽,穿着一身棒球裝,抬腿張臂,架式十足的投出漂亮的一球,而小身影揮出球棒,結果卻令人興嘆的落空了。
「老闆,下個月英國有一場皇室慶典,我們是不是要到英國一趟?」
「當然。你安排一下。」尚雷德心不在焉的回應,眼睛專註的焦點,仍落在遠處。
Stef第二次揮棒,再度落空。
「另外……下下個月威尼斯有一場嘉年華會……」
「我回酒庄一下,下午再回我的辦公室報告。」尚雷德說完,倏地離開。
「兩好球三壞球,再一球,嘿嘿!你就要被三振出局啰!」駱子瓊投球前發出警告。
駱子瓊投出關鍵性的一球,怎奈Stef的球棒偏了,球擦過球棒,很快的落地。
由於缺少一個捕手,Stef只好追着滾地球,最後球碰上一雙棕色的亮皮休閑鞋停下,他才停止了追逐。
Stef立刻認出這雙鞋的主人,仰頭,他像看到太陽神般,態度恭恭敬敬,戰戰兢兢的喊道:「爹地!」
尚雷德拾起球,但是並沒有交還給他。
Stef懊惱的垂下頭,準備接受爹地的責罰,沒想到他卻出乎意料的說:「讓我來打一球給你看。」
Stef瞪大了雙眼,表情寫着不敢置信。
尚雷德脫掉西裝,鬆掉領帶,捲起袖子,接過球棒,回到打擊的位置。
「喔,有槍手出現是嗎?」駱子瓊伸手壓了壓鴨舌帽,露出笑容。「好吧,我允許你們兩人一隊,不過可別讓尚雷德先生知道,要是被他知道了,他鐵定打你屁股。」
她是故意要讓他知道,在他翩翩風采的外表下,隱藏了另一個威嚴苛刻、令人難以親近的他。
「給我好球,我不想被保送。」尚雷德朝她嗆聲的同時,也對著兒子教授打擊的要領。「Stef,看好爹地的致勝絕招,打擊的時候要像這樣……」
尚雷德和兒子互動的畫面,顯得彌足珍貴。
在葡萄園的工作人員,個個不禁停下手邊的工作,暗暗觀察着三人微妙的互動。
Stef的情緒突然High了起來,他大喊:「爹地加油!」
駱子瓊投出一球,速度比平常快了一倍。
尚雷德打擊出去--
「好耶!爹地好厲害!」Stef又叫又跳,異常興奮。
駱子瓊仰起頭,追着球,打算將他接殺出局。
末料這顆球的威力強大,飛出她預定的範圍,擊中一處結實暴累的葡萄園……
啪啦--傳來一陣葡萄和支架落地的凄慘聲響。
駱子瓊和Stef,不約而同的朝着支架已被摧毀的葡萄園望去,表情由驚慌轉為同情。
「哦喔!先生,球觸到葡萄園都算界外。」駱子瓊帶着如同參加喪禮的哀悼心情,看着他。「至於你毀壞葡萄園的部分,因為你已經成年,所以酒庄老闆會向你索求理賠。」
「如果我未成年呢?」尚雷德失笑。
駱子瓊轉向Stef。「你該問他,他是常客。」
「下午不能吃點心、一個禮拜內每天要多練一個小時的鋼琴。」
尚雷德這下完全能明白,兒子對他總是保持着戒慎恐懼的心情了。
陽光下,尚雷德一掃平日在Stef面前的威嚴模樣,露出閃閃發亮的白牙。
無形中,父子之間的距離已慢慢拉近。
「好吧!我接受成人式的處罰。繼續!」尚雷德認命的說著。
不過,駱子瓊可不想讓他如願。
「先生,你確定要繼續破壞,尚雷德先生辛苦建立的葡萄王國嗎?」駱子瓊澄澈的眼眸中閃着俏皮的光彩。「你是不是該請示一下,這酒庄未來的繼承人--Stef先生,他是否願意讓你繼續打棒球?」
聞言,一旁觀看的工作人員,突然發出鼓噪的支持聲,Stef突然感到有趣的發出笑聲。
「Stef先生,我可以繼續打棒球嗎?」
尚雷德之所以縱容這個女人所玩的戲碼,是因為他已經沉浸在兒時的歡樂之中,不可自拔,而和Stef相處時的和諧愉快氣氛,也讓他的心情感到無比的放鬆暢快。
「呃……」見父親的態度恭敬,Stef收起笑容,突然不知該如何回話。
「你一定要回答他,要不我們不打了,萬一尚雷德先生一來,我們也會來不及逃了。」
瞧這女人把他形容得像十大槍擊要犯一樣,兇狠猛暴。若不是現場有這麼多人圍觀,他一定要把她抓起來打屁股……
「我會盡量保持它的完整。」尚雷德繼續進行遊說。
「請繼續!」這是Stef在父親面前,第一次那麼的放鬆。
他當然不能錯過和爹地打棒球的機會。
陽光下,三個人繼續打着棒球。
葡萄園內洋溢的歡笑聲,漸漸化開了父子之間的隔閡,慢慢的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耳邊聽着Stef的笑聲,和駱子瓊幽默的笑語,尚雷德心口的一處空缺,似在此時也慢慢的被填滿……
入夜,駱子瓊躺在床上翻覆著,睡不着。
強迫自己閉上眼睛不久,卻浮起了父親慈愛的容顏。
雖然不想接受繼母的擺佈,換取公司的存活,然說不擔心是騙人的,駱子瓊還是憂心忡忡的記掛着,她離開后,父親辛苦打下的江山會在一夕間化為烏有。
可擔心有用嗎?除非她想接受繼母的安排!
心情略微煩躁,駱子瓊索性起床到客廳找水喝。
穿着白色蕾絲睡衣的她,經過客廳卻被喚住。
「妳還沒睡?」
循着聲音,她走到客廳,看見尚雷德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着影片,啜飲葡萄酒。
「嗯,有點口渴。你呢?怎麼也沒睡?」
「我習慣在睡前喝點葡萄酒。如果妳也口渴,可以來一點。」
「喝葡萄酒解渴?尚先生真是令我大開眼界,果然富可敵國。」
「喝酒還可以助眠。」尚雷德眼含笑意。
「那我太需要了。」
「是Stef讓妳頭痛到失眠嗎?」
「才不是,小鬼還沒那個能耐讓我睡不着。」
「難不成是思鄉過度?」
駱子瓊猶疑了一下,點頭。「可以這麼說吧。」
她不好睡,他的心底也泛起了莫名的心疼。
「跟我來。」關掉遙控器,尚雷德起身。
「去哪?」
「普羅斯酒庄夜景最美的地方。」
還沒有意料到他下一步要做什麼,尚雷德已經遞給她兩隻酒杯。「拿好。」
「喔。」毫無選擇權,駱子瓊被迫接下酒杯。
尚雷德則拎着兩支葡萄酒酒瓶領她上頂樓,那兒有兩張白色的長躺椅,和一張玻璃桌。
「好美!」一仰首,駱子瓊就愛上夜晚的天空。
夜空中,星光點點,放在玻璃桌上冰涼的瓶身和熠熠的光影,相互輝映,讓還沒喝葡萄美酒的她,已經陶醉得飄飄欲仙了。
「難怪有人說法國人最懂得營造浪漫了。駱子瓊放下杯子,想也沒想的就躺在椅子上,仰望星空,享受夜風輕拂過臉頰的愜意。
「這是普羅斯酒莊裏,夜晚視野最美的地方。」這是他第一次帶着外人一起分享夜景的美麗。
「我第一次看到這麼多星星,感覺離星星好接近,好像伸手就可以摘到星星一樣。」
「美麗的夜,還需要美酒和美食作陪。」尚雷德優雅的倒出兩杯佳釀,將其中一杯交給她。
酒一入口,她的眼睛立刻像貓咪般瞇了起來。
「怎麼了?」
「好喝!酸酸甜甜的,帶着一點點澀味。」那種感覺就像初嘗愛情的滋味。
「妳喝過葡萄酒嗎?」
「喝過幾次,不過,不知道是不是跟氣氛有關,以前都沒有這次好喝。」駱子瓊忍不住又啜飲一口,佳釀在口中留下的果香味,令她沉醉。
「那你呢?你習慣一個人喝酒嗎?」
據她所知,對法國人而言,葡萄酒幾乎等同於日常飲料。
那麼對於經營酒庄的人而言,喝葡萄酒就如同喝白開水一樣,自然平常。
「在家時,我會和卡拉一起喝。」
「那你會和卡拉一同在頂樓上喝葡萄酒嗎?」
「偶爾。」
葡萄酒似乎在她體內發揮效應,讓她身體暖烘烘,臉頰如玫瑰般艷紅,她說話開始大膽了起來。「你的前妻呢?」
像問到不該的問題,他本能的戴上冷漠的面具,讓人讀不出他內心的情緒。
「不曾有過。」
「為什麼?」駱子瓊藉酒壯膽,繼續發問。「我以為每個法國人都喜歡喝葡萄酒。」
「她不喜歡這座酒庄。」尚雷德冷冷的回答。
「她不看好酒庄?」從工作人員口中,駱子瓊曾經側面聽過這個訊息。
「婚前,這座酒庄荒蕪,乏人照料,她不贊成我接下酒庄,生下Stef后,我堅持開發酒庄,所以她選擇離開。」
對他而言,那段婚姻是他生命中的一道傷疤,沒人敢掀開他的傷口,弔詭的是,駱子瓊毫不避諱的在他面前提及前妻,而他竟也能坦誠以對,平靜的對她傾訴沉澱在心底深處,不為人知的情緒。
駱子瓊聽到這裏,頗能理解他冷落孩子的原因。
「我知道你們的問題出在哪裏了。」
「妳知道什麼?」
「你把重心全放在酒庄的事業上,所以忽略了她。」
尚雷德的唇角緩緩勾起,「事業對男人而言,永遠比任何事情重要。」
他從不後悔自己所作的決定。
「愛情對女人而言,也遠比任何事情重要。」駱子瓊似在提醒他,好男人必須懂得女人的感覺和需要。
飲一口酒,尚雷德的眼中流露輕蔑的笑意。「愛情太虛幻,感覺又太渺茫,我只想抓住真正實體的東西。」
「錢嗎?還是數以萬計的賓客或葡萄?」
尚雷德不禁愣了一下。
是的,坐擁葡萄王國,擁有遠揚名聲的他,應該感到滿足的。然每當夜深人靜時,他卻感到特別孤單、落寞……
他很清楚,再多的金錢也填補不了內心的空虛,然他也未曾去探索過自己的內心,真正需要的又是什麼。
「雷德先生,如果活在一個沒有愛情的世界,就像空有一座金碧輝煌的音樂廳,沒有演奏家,也沒有音符的回蕩,那跟廢墟又有什麼兩樣呢?」
駱子瓊這樣的比喻,讓他倏地茅塞頓開--
少了一個能和他分享成就的人,他花再多的時間經營事業,也是徒然啊!
可以填滿他內心空虛的,就是一份真摯的愛情!
這女人的確與眾不同,從前沒人敢觸及他的地雷區,但她卻輕易就解開了長久以來,存在他心中的問題和癥結。
而他也終於了解,前妻為何要離開他。
「依妳的口才,沒去當心理治療師,實在太可惜。」尚雷德趨近她,如鷹般犀利的視線,落在她身上那套白色蕾絲睡衣上。
她滾蕾絲的領口,帶着一種純潔的性感,挑逗着男人最原始的本性。
「真的嗎?」駱子瓊的笑容甜滋滋,「我只是灌輸你正確的觀念--男人和女人真的大大的不同。」
「沒經歷過婚姻的人,對婚姻絕對抱持着幻想。」
「也許吧!如果沒有一絲幻想或衝動,為何每年會有那麼多的未婚男女,會考慮結婚呢?」駱子瓊看向滿天的星光,渾然未覺身旁的他目光灼灼,像只蓄勢待發,卻又不忘保持優雅的獵豹。
「結婚對女人而言,也許是一個重要的過程。」
「應該說,選一個好伴侶,才是重要的關鍵,因為他維繫着我所要的幸福。」否則她又何必逃婚呢?
「妳說得有道理。選擇一個好伴侶,相伴一生的確很重要。」
這是第一次,他強烈的想要邀她,和他一起分享這座葡萄園的美麗。
非常強烈。以前未曾有過,而今只有她,讓他興起了這樣的念頭。
「我想在這裏睡覺,體驗一份難忘的經驗。」
他的氣息突然逼近她!他貼近的身軀,夾帶着一股無形的威脅感,令駱子瓊的胸口怦怦亂跳。
「我可以給妳最難忘的經驗。」他深邃的眼睛有一股迷人的魅力。
她突然後悔方才脫口說出,想在這裏睡覺的話,那似乎有邀請一匹狼和她「共眠」的暗示……
該死!她怎會那麼大意?
「我回去睡好了。」
她想起身,他卻伸手扣住她的下巴,另一隻強勁的手臂,則鎖住她的小蠻腰。
「甜心,今晚妳很迷人。可惜,這件睡衣太孩子氣,把妳的好身材給遮住了。」
他說話時,粗礪的手指,充滿侵略性的摩擦着她的柔嫩面頰,令她的神經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
她全身微顫、,面頰因為他的靠近而發燙。
「我……」低頭,看看自己,她才驚覺,自己穿着的蕾絲睡衣,實在單薄的可以。
在他面前,她的驚覺性實在太低!她老是錯估他會是個優雅的紳士!
她試着推拒着他,然他濃濁的呼吸吹拂着她,讓她回絕的話難以說出口。
還來不及責備自己,他已經俯身吻住她溫潤甘甜的唇。
他熱情狂猛的撩撥,令她無法抗拒,加上烈酒在她體內產生的效應,她也開始回應他。
他們互相吸吮着彼此,纏綿的在彼此的唇舌問體驗佳釀的甜美。
在她身上游移的大掌,像一把火,潛入她的領口內,她的身體倏地發燙,燃燒起來,口中不住的逸出輕吟。
她的身體癱軟在他狂妄的侵略之下,期待他給她更多的歡悅。
「如果妳想成為一個完美的妻子,必須換上更性感的睡衣,才能討好丈夫的歡心。」他放開她,說道。
同時,她感到胸口襲來一陣涼意,猛地低頭一看,她才發覺胸口的鈕扣,不知何時已被鬆開,粉紅內衣若隱若現。
頓時她的嫣頰發燙,嘴唇因為他的親吻,紅潤而腫脹,看來反而增添幾分誘人的性感。
「不用你教,我知道怎麼馴服男人。」她別過身,背着他,扣好胸口的鈕扣。
「甜心,妳的身體我全都看過,我比誰都清楚妳哪裏凹,哪裏凸。」他俊美無儔的臉龐,帶着壞壞的笑意。
「惡魔!別再碰我。」駱子瓊狠狠的瞪着他,對他提出警告。
他那張俊美的微笑,此刻像極了魔鬼的笑靨。
駱子瓊告訴自己,以後絕不再給他機會,讓他看到她的身體,更不能讓他進一步的侵犯她!
「為什麼?」
「因為所有的美好,我會保留給我未來的丈夫。」
「我也可以給妳所有的美好。」
他唇邊的笑意,在她看來成了一種戲謔。
「你醉了!」駱子瓊紅着臉,匆匆的逃開。
留下的尚雷德,嘴角揚起滿足的笑意。
她不知道,她未來的丈夫,就是她口中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