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韓希堯滿面焦灼神色,心緒早已雜亂不堪。雖然短暫十日內的相處,蘇黛夕的純真與痴情卻已經深深印刻在心,他怎能讓她為自己受苦?只是,她為的是自己么?自己終究不是‘仇青’!韓希堯心中頓起陣陣茫恍,卻幡然覺悟,即使自己並非‘仇青’,即使自己並不是她所等候之人,心中累積的牽連已無法斬斷。
韓希堯忽的猛然單腳跪立,滿臉堅毅神情:“副軍師,恕屬下違抗軍令,在下絕不能眼見小姐受苦!等在下救出小姐,決意任憑兩位軍師處罰!”說罷起身,執起亮銀長槍,轉而探身而去。
蘇菜菜忙衝上前,阻住韓希堯的去向:“別輕舉妄動呀!蘇方恆一定是想引出你!你貿然前去,不但救不了黛夕,還會把事情越弄越糟!”
韓希堯躊躇片刻,卻眉心忽擰,只垂下頭低嘆一聲,反手猛然一掀,決然離去。
蘇菜菜頹摔在地,臉上浮出一縷憂色。身旁的侍衛忙將她扶起,忿忿道:“韓先鋒竟然徑直違抗軍令,屬下帶人去攔住他!”
“不用了……”蘇菜菜搖頭,“以他的武力,除了林峰,誰又能攔住他呢……”不錯,阻止韓希堯已是徒然。
韓希堯難道不知這極可能只是個陷阱么?為何依舊凜然奔赴?難道只是為了仇青臨死的囑託?為了完滿摯友同戀人的生死盟誓?韓希堯終究只是仿冒的‘仇青’,他又如何能取代仇青冒死拯救蘇黛夕……世界上怎有如此蠢笨之人,為了友人的摯愛,竟可以拋去功名利祿,甚至說,性命?蘇菜菜驀然驚醒,難道說,韓希堯已經對蘇黛夕情根深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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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希堯朝蘇府下人詢問到牢獄之地,便隻身疾然前往。
剛探入這陰暗境地,竟一陣緊繃感猛然襲來,獄內黯無光亮,韓希堯只朝前行了幾步,驚覺支支尖銳箭矢如冰刺一般,朝着自己狠鑽猛錐。
他隨即揮起銀槍,旋着身子將這可憎的箭矢抵開。
忽的人影晃動,恍惚間捲起縷縷青煙,彌散出幽幽香味。這香味直鑽如鼻,味道竟讓他如此熟悉,同以前仇青送給他的一模一樣!仇青說過,這香正是蘇府內廷所特有,那麼說來,蘇黛夕果真沒關在此地!
看來蘇方恆真是要用蘇黛夕引自己前來,否則怎會布下利箭,但自己已不能後退,況且,蘇黛夕確實遭受折磨,蘇方恆的目的不怎麼是為擒住自己么?若自己赴死,那麼,身為父親的蘇方恆如何也不會毒害親女吧……
韓希堯想不出更多應對之策,心中對蘇黛夕的擔憂讓他不想再躲閃,既然註定如此,那也要全力保住她!他低吼一聲,從未如此刻一樣無所畏懼:“蘇大人,你不是要尋得在下的行蹤么?為何要為難小姐?!”堅韌篤定的聲音在獄室內徊旋迴盪,卻並未有一聲回應。
身邊卻湧出一列列全副武裝的武士,猛撲上前將韓希堯狠狠反身壓倒,極為快的將他的亮銀槍奪走,將他手腳鎖上條條鐵鏈。
燈火驟起,明亮的火光中,卻並不見蘇方恆的身影,只是投映出唐將軍得意滿溢的臉。
“想不到你就是仇青!蘇大人果然神奇妙算,他說仇青一定藏在林家之中!原來竟是你這小子!”唐將軍正色道,“大人已命末將部下天羅地網,任你小子武藝再高,終於還是只能束手就擒!”
身旁堆滿手持利刃的武士,韓希堯卻並未有一絲驚懼,淡然道:“在下自始自終便不想反抗,只想請求大人放過小姐,若大人要在下這條命,在下絕無怨言!”
唐將軍冷哼一聲,“仇青!你這等不忠不義之人,沒資格跟蘇大人談條件!大人很快便會趕來,有什麼遺言,趕緊想好吧!”
眼前的火光晃得眼疼,蘇黛夕究竟是否平安,除了此事,韓希堯此時心中已在無任何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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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協談,並無任何進展,蘇方恆彷佛略有心事般,看來明日還得將此事推波助瀾,楊翾心中思緒着,身後跟隨着幾名侍衛,忽然遙遙的看到蘇菜菜竟依在房外的圍欄上。
望到蘇菜菜,心中彷佛驅散了幾分煩悶,楊翾眉角微揚,朝她直行而去。
“人妖,你總算回來了!”蘇菜菜起身道,眉心擰在一起,滿臉愁容。
楊翾只是冷兜過她一眼,淡淡道:“何事讓副軍師愁眉不展?”
蘇菜菜神色焦慮,忙道:“那個笨韓希堯,竟然跑去牢裏救黛夕!任我怎麼也攔不住!”
一抹冷光從楊翾眼底閃過,“他怎會貿然前去?”
“黎兒跑來說黛夕被蘇方恆毒打,然後關進了牢裏,還說蘇方恆聲稱要活活餓死黛夕!”蘇菜菜鼓腮道,仍舊緊擰秀眉。
楊翾冷哼一聲:“蘇方恆如此溺愛這女兒,怎會下此毒手,不過是引出‘仇青’的詭計罷了。”
“我也這麼告訴他了,可是他說情願違抗軍令受罰,也要去救黛夕。”蘇菜菜低垂下頭。
楊翾瞥過蘇菜菜,嗓音冷若冰霜:“你為何不攔他?”
“我這小身板,怎麼攔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武功那麼高……”蘇菜菜懨懨道,“再說我又想,蘇方恆如果是想引出‘仇青’,也應該廣泛撒網啊,剛才只針對我們,他怎麼可能知道‘仇青’在我們這呢?”
楊翾一雙冷眸里逸過銳利神色:“蘇黛夕曾問過她父親,若是‘仇青’現在有了功名,是否能夠成全,難道這還不夠明顯么?”
蘇菜菜不解問道:“這怎麼明顯了?這麼一句話就能看出‘仇青’是在我們這?”
“一句話當然不能確認,卻能引起懷疑,有了懷疑,自然就會查探。”楊翾目光微黯,轉向蘇菜菜:“想必韓希堯現在已經被抓獲,而蘇黛夕卻仍一無所知。”
“……”蘇菜菜歉然垂頭,沉聲道:“對不起,是我沒按你吩咐,沒將韓希堯看好,我願意接受處罰。”
“處罰你又有何用。”楊翾神色淡漠似水,“只好等到明日,我親自去找蘇方恆要人。”
蘇菜菜卻昂望住他,滿目疑惑道:“為什麼要等到明天?今天不行嗎?萬一晚了,蘇方恆真的痛下殺手,那我們不是害了他,黛夕要知道……”
楊翾低垂眼瞼,深邃俊逸的眸子裏爍動着毫無憫惜的神色:“若明日去,是為林家先鋒失去行蹤,若今日去,卻是因為仇青。你我同仇青並不相識,亦只是今日才知他竟是仇青。”
他忽的俯下身子,輕靠在她耳邊低語:“況且,一個韓希堯死去,又與蘇黛夕何干。”說罷直起身子,神態依舊傲然孤冷。
蘇菜菜迎住楊翾冷漠無情的目光,心中泛起一陣難以言明的怒意。這個殭屍臉人妖,難道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韓希堯肯為蘇黛夕死去,縱然他不是仇青也罷,這份情意,又怎能用一個“何干”來詮釋?不通情感交錯的楊翾,永遠是這般冷漠現實,眼裏永遠只有自己而已。
楊翾卻彷佛覺出了蘇菜菜的心思,面對此景,他還能作何解釋呢?不過如此也好,就讓她蔑視自己吧,再者,自己本就不通人情,若不是因為她,自己又怎會有今日的種種煩悶?
蘇菜菜始終不能理解楊翾的話,甚至不知他對自己的譏諷,一個韓希堯死去,和蘇黛夕何干呢?蘇黛夕愛的不過是仇青罷了。而若自己死去,又與她何干呢?她愛的不過是林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