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外頭正飄着細雨,過午後下雨的天氣持續快十天了。

一成不變的天氣,一成不變的生活……什麼都一成不變,老實說她快發霉了!

以前可能只有度假時才會去住飯店,因此感覺還不差。如今天天住飯店,天天吃飯店,忽然很想念她的小屋和自己煮的飯菜。

葉逢春似乎很忙,常常不在飯店,而她呢?就得努力自己找樂子。於是她打電話、看書的時間變長了,連以前最懶得做的運動,她現在也會下水游游泳,到網球場打球。

而她現在就正進行着她的重要消遣──上網聊天。

南丁格爾:許久沒上網了。

紅色:最近常上網。

南丁格爾:嘩!妳很閑喔!妳知道嗎?對於我這種忙到巴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時可用的大忙人而言,妳這種閑人是很令人嫉妒的。

紅色:下一次記得干件過街老鼠的事,然後妳就可以安穩的找個地方隱居,閑到數毛孔過日子。

南丁格爾:(失笑!)聽起來好像不怎麼愉快,不過,在這麼閑的日子真的沒什麼好事發生?

紅色:多了些時間可以和之前不常連絡的朋友聊聊吧。以前在美國的時候,我有一個好友,回台灣之後我搬了幾次家,那個朋友也搬了幾次家,後來就失聯了。

前天地在美國巧遇我爸媽,才取得和我連絡的方式。

南丁格爾:是老外帥哥?

紅色:是老外美女,算是妳大哥的學生,也可以說是他的學妹吧!

南丁格爾:咻~哈佛醫學精英!

紅色:我昨天和她在MSN交談才知道,她這幾天要來台灣了。

南丁格爾:旅行?

紅色:嫁到台灣。

南丁格爾:哇!以後妳有伴了。

紅色:是啊!有機會介紹妳們認識,妳們同樣是學醫的,應該有不少話題。

南丁格爾:好啊!期待中~

南丁格爾:聊到現在,我一直對一件事很好奇呢!

紅色:問吧。

南丁格爾:嘿嘿嘿(笑得異常曖昧)和我大哥一起去開房間的感覺如何?

紅色:……爛透了!(長嘆~)

南丁格爾:爛、透、了?!是指我哥,還是指妳?我哥不會美人當前,他還是很有堅持、很有潔癖的不為所動吧?

紅色:學醫的聽說滿腦子都是黃色顏料,果然名不虛傳。

南丁格爾:我大哥也是學醫的耶!而且還是公認的天才,妳幸福了妳!

紅色:……

南丁格爾:有人快變臉了,不鬧妳了。

紅色:識相!對了,外頭的情況如何?那天的訂婚宴取消后,妳阿公對於主導妳大哥的婚姻一事,應該是死心了吧?

南丁格爾:咳咳……請叫他九命怪貓。死心?!哪有那麼容易?要這麼簡單就叫他放棄,大哥早在三年前就自由了,也不會有這回的葉楊聯姻。

紅色:這樣還不死心吶?妳哥都在我手上戴信物,在那麼多人見證下「訂婚」了欸。

南丁格爾:訂婚在法律上不具法律責任,更何況訂婚的人是妳,結婚的人也許不是妳,他老人家還在打如意算盤呢!

紅色:妳哥知道這件事嗎?

南丁格爾:怎會不知道?

紅色:那他現在打算怎麼辦?

南丁格爾:找女人來結婚嘍!

紅色:嗄?

南丁格爾:這是一定要的啦!他要是不結婚,一定會三不五時被騷擾。

紅色:嗯,也對。

南丁格爾:啊!方才說到妳和美國朋友連絡上的事,妳知道嗎?大哥今天好像去接一個從美國來的朋友欸!

妳想,那會不會是他說的那個令他動心的女孩?

紅色:也許吧!

南丁格爾:如果是她,也許大哥會順道把婚事辦一辦。

南丁格爾:喂!妳還在嗎?怎麼那麼久沒回應?

紅色:我在。

南丁格爾:其實大哥把婚事辦一辦也好,要不然啊,我阿公不知道又要使上什麼絕招了。

紅色:嗯。

南丁格爾:還有件事要麻煩妳,我哥有份研究論文說要借我寫博士論文參考,但他可能最近忙忘了,妳到他信箱裏讀取,然後E給我好嗎?

紅色:可是我不知道他的帳號和密碼。而且我這樣私自進入他的信箱好嗎?

南丁格爾:拜託!是他昨天說要把東西E給我又沒E,而且放心啦,他那麼小心的人,是不會把什麼重要信件放在信箱的,這年頭的網路駭客這麼囂張,他也得以防萬一吧?

紅色:如果知道他的帳號和密碼,妳直接進他信箱看不就得了?

南丁格爾:咳……我有苦衷的,見面再跟妳說。

紅色:可……這樣好嗎?

南丁格爾:安啦!天塌下來有高的人頂着,妳怕什麼!

紅色:知道了。只是妳怎麼知道他的帳號和密碼?

南丁格爾:呵呵呵(白烏麗子式的笑聲)……妳以為什麼叫網路駭客?

紅色:謝謝妳提醒我要防着妳。

南丁格爾:咳咳……他的帳號是他的英文名字加生日,他的生日和英文名字妳知道嗎?

紅色:知道。

南丁格爾:密碼是Micle0803。咦?是巧合嗎?0803好像是妳的生日耶!

紅色:別瞎了!天底下8月3日出生的有很多好不好?更何況Micle可不是我的英文名字。

南丁格爾:說的也是。時間不早了,改天再聊了。記得,馬上把標題為「參考」的資料E給我,很急的!

紅色:我知道了,馬上E!

下了MSN后,寇玫瑰馬上回主頁,然後登入葉逢春的信箱。成功登入后,她在信件匣中很快的找到葉知秋要的東西,並且將它E給她。

她現在做的事情其實和小偷沒兩樣,因此完成任務后,匆匆的就想登出,可她卻在無意間看到一個標題名為「Dear」的信件,那封信已被點閱。

親愛的……這樣的稱呼很親密!只是字面上的感覺,寇玫瑰卻在不自覺中皺起了眉。

理智一再警告她,這是別人的信件,不經同意的任意閱覽是十分不禮貌的事。可另一方面又有個聲音在擾亂她,看一下又不會怎樣!而且已經點閱過了,妳去看看葉逢春也不會發現,就看一下下,一下下就好!

理智情感拔河之際,她的手替她做了決定,「答答」兩聲,信件打開了……

那是一封來自美國的信件。

親愛的葉:

你這回回去台灣好久,我和小約翰都好想念你,他成天跟我吵着要爹地!

之前一直念着有機會一定要到台灣走走,我想,這幾天正好心情還不錯,想出去走走,我就帶小約翰去看看你。

對了,你爺爺作主的婚事處理得如何?希望一切圓滿!

為你擔心的安娜

打開了夾帶的檔案,裏頭有一張五歲左右小男孩的相片。

男孩長相頗為清秀,而且一頭黑髮,像極了東方人,可不太像混血兒。

父母一方為東方人,長得像純東方人的雖不多,可也不是沒有。一想及此,寇玫瑰的心情直往下盪……

標題為「Dear」的信件還真不少,可見雙方信件往返頻繁。原本她還想點看其他封信件,可……

幽幽的嘆了口氣,她點了登出,杜絕自己再偷窺的念頭。

下了網,關掉電腦後,她慢慢走到半圓弧狀的吧枱,為自己沖了杯花草茶。

那位安娜小姐百分之九十是葉逢春今天去接機的對象。而從她寫給他信中親密的用語,說她和他是情人,也不會有人說不像,即使外國人對朋友的文字表達一向比東方人親密。

信裏頭的小孩叫葉逢春「爹地」?寇玫瑰滿心的惱意一下子涌了上來。

又是親愛的,又是想念他的小孩!而那個男人卻和她關在這裏搞曖昧,這算什麼?她又算什麼?

下一刻她撥電話給曾立喬,明白店裏目前的情況,然後下定決心她要回家了!

總不能一輩子在這裏當縮頭烏龜吧?

那個叫安娜的女人來台灣,最好也和葉逢春把婚事辦一辦,省得……省得葉逢春老婆的位置懸在那裏,還招了一些痴心妄想的女人不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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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你!爹地!」

「我好想你!爹地!」

葉逢春手上抱着一個東方臉孔的漂亮男孩,小男孩拚命的向他灌迷湯還不吝惜的大方獻吻,吻得他滿臉都是口水。

一旁站的是位金髮碧眼的美麗女郎,她一看到過份熱情的孩子,笑着把男孩從他身上「拔」了下來,一面用流利的英文對小孩子說:「好了好了!再熱情下去,你爹地快嚇跑了!」

葉逢春拿起他們的行李,「餓了吧?先在這裏隨便用點東西,待會兒送你們回飯店。」

「好。」

二十分鐘后,他們在機場的餐廳開心用餐。

「安娜,最近過得好嗎?」他其實還不餓,所以只點了簡單的下午茶,一杯咖啡,一塊蛋糕。

「很好。」她笑咪咪的,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然後她放下了刀叉,用餐巾拭了下嘴巴。「葉,有件事除了安迪之外,我們決定第一個告訴你。」

葉逢春看着她,發現她眼底有喜悅、有激動。他隱約猜到了什麼事,只是逗着她玩。「看來是件大喜事!嗯,讓我猜猜……妳和安迪賭馬贏了?」

她笑了。「不是。」

「早上一醒來,看到安迪裸着身體,對妳曖昧的眨眨眼?」

安娜大笑。「噢!真受不了你!」

「那就是……妳有了。」他笑了,很替她高興。

她笑着瞪了他一眼。「你真是的!連假裝一下不知道,讓人家親口告訴你都不肯。」一想到努力了多年都無法如願懷孕,常常受到婆婆冷言冷語,她就忍不住激動。

她的婆婆有一半東方血統,而且安迪又是他們唯一的孩子,因此結婚沒多久,婆婆就不斷在詢問她的月事有沒有來。

第一年沒懷孕,婆婆就開始不耐了,第二年、第三年……眼見一年一年的過,婆婆甚至逼安迪和她離婚。安迪為了維護她還和家裏弄得很不愉快。因為住得近,婆婆甚至常常上門騷擾她,最後安迪索性由東岸搬到西岸。

「多久了?」

「三個多月。可能是我太瘦,還看不太出來。」她開心的摟着小約翰。「安迪說,約翰是我們家的幸運小天使,他一到我們家他就陞官,沒多久我就懷孕了。」當初會到育幼院認領小約翰,一方面是安迪想他常到國外出差,她一個人在家太寂寞了;一方面則是他們到育幼院看小孩時,小約翰陽光的笑容。

再來就純屬私心了,因為小約翰是東方人。

她和安迪都很感激葉逢春,因此小約翰除了有安迪一個爹地,他們也讓他叫葉逢春爹地。

每每她看到葉逢春,就忍不住的想起那個將她疼得像寶貝,和她的緣份又何其短的哥哥。

她的哥哥是葉逢春同系的同學,不幸的是,他在醫二的時候因為常感覺到四肢不明原因的疼痛,後來連止痛藥都止不住痛,住院檢查才發覺是骨癌!

哥哥病了快兩年才撒手人寰,原本生活就不算寬裕的家付不起昂貴的醫療費,只得到處跟人家借錢,最後在不得已之下,她只得簽給黑道賺皮肉錢。

這件事本來哥哥不知道,後來媽媽哭着跟阿姨訴苦的時候被他聽見了。之後他的病情疾速惡化,在死之前,他開口請求葉逢春,希望他能救她脫離黑幫,別再賺那種錢了。

九年前的聖誕節,她請他到她家,是因為爸爸和媽媽在哥哥生病時只見過他一次,所以雖然他們都知道有個大恩人,可卻從來沒有好好道過謝,因為葉逢春始終神龍見首不見尾。

九年前的聖誕節也是她和安迪訂婚的前夕,他造訪了她家,還送給她漂亮的紅寶石首飾當訂婚禮,他說,他是代替哥哥送的。

因為有一次在閑聊的時候,哥哥曾提及有個美麗得像紅寶石般的妹妹,如果以後他有錢,一定買來送她!

「妳這幾年真的辛苦了。」

「辛苦的是安迪。我知道他很愛他的父母,可因為我的關係他變成夾心餅了。不過,我想等孩子生下來后,情況能夠改善吧。」

葉逢春啜了口咖啡。「安迪呢?最近好嗎?」

她笑着眨眨眼后說:「他在台灣出差,這回出差比較久,約莫一個月。」

接了她的話,「所以妳就索性攜家帶眷的也跟過來了?」他好笑的說:「我就說嘛,一向黏安迪黏得緊的妳,怎麼會出現在這裏,還說小約翰想我?說了半天,原來是妳想安迪。」

安娜有些不好意思的臉紅了。「是他不放心我一個人在美國,又想說你正好現在也在這裏,還有啊……我很好奇嘛!」

「好奇?」

「好奇是什麼樣的小姐能把你的心捉得緊緊的,不但我好奇,就連安迪也好奇。」上一次和他通電話,葉逢春有提及了一些,說他終於找到那個一直想再見面的女孩了。

「什麼樣的小姐?很平凡吶!」在外人看來,她只是很尋常的美女,只有他看得見她有趣可愛的一面。

「才不!沒真的在一起過,卻能緊緊的把你捉住這麼多年,我覺得她一定長得很美又聰明。」葉逢春對自己的感情一向很低調,眼見他年紀也不小了,一堆優質美女忙着倒追也不見他動心,連她都一度懷疑他是不是哪裏有問題。

一直到安迪有個表妹一直向她打聽他的事,且大表對他的好感,不得已,她只好代探口風,這才知道他心裏一直有個人,而且略說了一些事。

聰明吶?「我承認她很狡猾的。」

「有你狡猾嗎?」她故意眨着她那雙又大又圓的眼睛。

他笑了出來。「是比不上啦,可也挺滑頭的就是。」

「重逢后,她依然是你心中的那朵玫瑰嗎?」安娜笑着問。其實除了距離是愛情的殺手之外,時間也是。幾年前狂戀的對象而今再重逢,同樣是戀戀情深的人不少,可更多的是不再有感覺的。

葉逢春淺淺的笑了,很溫柔,近乎喃喃自語的說:「在感情上我是個很被動的人,也許因為不是自己想要的,即使知道後頭有人苦追着,我也不曾放緩步伐。遇上那個女孩后,剛開始純粹是因為好奇,第一次邁開步伐跟在她後頭。因為很少追着人家跑,又加上那個女孩似乎有意甩開我,為了不被甩開,我的步伐變快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跟丟后,我變得習慣性的在前頭尋找她的蹤影。

「多年後我和她再重逢,很無聊的設計了一個『尋寶』遊戲,要她照着每一站所留下的紙條提示慢慢的、一步步走向我。看着她照着我留下的線索一步步靠近,很奇怪的,我心底盈滿了滿足感,像是……那一直是我在等待的!

「那一刻我知道在我心中的那朵玫瑰沒有枯萎,就算枯萎也無所謂,她仍舊是我要的!」

「那她呢?」

「她是個……很難纏的傢伙!所幸的是,她覺得愛上一個人太麻煩,因此不輕易談感情。」以前不明白她明明就是喜歡他,可為什麼老是躲得遠遠的?後來了解她的個性后,還真的不得不說,她會不會保護自己保護得太超過了?

什麼事情只要會影響到她平靜的日子、安穩的情緒,她不是選擇剔去眼中釘,就是逃得遠遠的。

只是她這回顯然是踢到鐵板了!因為真正的動了心,並不是腳底抹油逃得遠遠的就沒事,那無法抒發的情感反而會不斷的累積。

就像下雪一樣,雪一直下,不去鏟就希望它能平空消失,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季節轉換了,要不,它只會越積越厚,越變越頑固。

「聽起來有點棘手。」

他一揚眉。「更有趣的是,她知道我心裏一直有個人。」

「那很好啊!她知道了你的心意。」

「好像不太好。」

「為什麼?」

「因為她以為我心裏的那個人是──妳!」

「咦?!不會吧!」

不會發生的事情就是這麼巧的發生了。

依他觀察玫瑰對他心有所屬的反應,她根本沒想到那人是她自己!現在他更高度的質疑一件事,就是……

九年前聖誕節那天的禮物和之後的幾封信到哪裏去了?

寄丟了?不對。寄丟了一兩件也就算了,全丟了?除非是──全被丟了!

他想想,有哪個邪惡的「巫婆」會做這種事?

他想起來了!那個巫婆有個很夢幻、裝可愛的名字──

她叫愛麗絲!

愛麗絲是吧?哈佛醫學院他教過的學生,玫瑰在美國的同居人。

很巧的,真是該死的巧合!他有個死黨和她正好在同一家醫院服務,彼此交情還不差,想找到她算帳應該是不會太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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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玻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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