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關震鋒的卧房內，她拿起於露華的投資型保單，仔細鑽研。

一聽見浴室的門打開，她快速的拿起一本財經雜誌，掩蓋保單資料。

關震鋒從浴室走出來，見她欲蓋彌彰的動作，好奇地低下身探問：「在忙什麼？」

「噢，最近一個保戶考慮換保單，我在研究，換那一投資組合才能幫她謀取最大的利潤。」顧微芬頭沒抬，眼睛直直盯着保單，單手快速的按着計算器。

「是男保戶？」

「不是，是女保戶。」她搖頭。

關震鋒安心的點了點頭，旋即轉移話題。「這幾天她們沒再刁難妳做家事了？」

「沒有。」

「是因為妳故意給她們吃發霉的腌蘿蔔乾、故意把草割得光溜溜，還把青花瓷器打破的關係？」

「除了腌蘿蔔乾外，草皮光溜溜和青花瓷器破碎都是純屬意外。」顧微芬表情無辜的說著。「她們現在一定更恨我了。」

「比起她們對待妳的方式，這種小小的懲戒已經算厚道了。」關震鋒嘴角揚起。

顧微芬頑皮的響應他，「你在公司實施第一計畫、第二計畫，我在家裏也得按部就班的實行第一計畫和第二計畫呀！」

關震鋒湊上前，陽剛氣息籠罩着她，「妳的第二計畫是什麼？」

「見機行事，見招拆招。」

「比我還要保密！」探出手，彎起指頭，他以指背輕撫她粉嫩的臉頰。

這個不經意的舉動摻入一絲寵疼的情愫，他低下頭，在她白皙柔美的香頸烙下一吻。

她的肌膚柔膩滑嫩，身上的芳香似對他發出誘人的邀請。

這些日子，她的身影和嬌笑的容顏，經常在他的腦海浮現，不管是在辦公室里，或者是在書房裏。

她要他回家吃晚飯，他便像奉行聖旨般，推掉公事，為的就是回家一解相思之情。

曾幾何時，她的一顰一笑已緊緊的牽繫他的心，那種陌生的情感，也悄悄地在他心底生根發芽，而他竟難以抗拒。

她身上的一股女人香，持續誘使他的唇，沿着頸項、耳畔來到唇邊，貪婪地攫取她的芳香。

她的滋味好甜！和她的人一樣嬌美又甜蜜，輕易的讓他意志消融，身下又是一緊。

沉沉的氣息輕呵着她，帶着熱切的激情，令她的氣息迅速轉急，臉頰發燙。

關震鋒的吻因她熨燙的熱氣變得狂野，他不再滿足於輕淺的接觸，親吻得更為深入，呼吸也變得混濁。

「到床上。」他抱起她，聲音低沉而瘩啞。

「冒牌女友……有安排床戲？」

他輕笑，瞅着她水眸的波光，四目交纏間，彷佛有絲絲縷縷的蜜戀情絲，纏住了兩顆心。

頓時，她雙頰緋紅，默許了他的邀請……

關震鋒起床后，沒有疲累，反而精神奕奕。

他的大手潛入被窩裏，侵襲她溫香的軀體。

雖然她清楚的知道，他們的約定中沒有這一項，但她無法抗拒他的挑逗，也無法排斥和他無止盡的纏綿。

她享受着和他相處的每個時間，就怕錯過了以後，刻骨銘心的愛情就不會再出現。於是，她一次又一次的淪陷在激情之中。

沖澡后，他擦拭着她的身體，並親吻着她，「後悔嗎？」

「後悔什麼？」

「跟我做愛。」

「不。」

如果現在就告訴她，他想終結她的單身生活，她會拒絕他嗎？

到目前為止，公司的財務狀況還未達他所設定的穩健目標，如果他提出要求，會否讓她為難？

緩一緩吧！等公司上了正常軌道，他一定會轉換她的角色，終生和她保持合作關係。

他沉默，是因為想跟她說抱歉，說他無意侵犯她嗎？

不！她不想聽這句話。

「我去幫你拿新買的襯衫。」顧微芬穿好衣服后，走到衣帽間裏拿出新襯衫。

關震鋒跟了出來，看着她手上拿了四件顏色鮮艷的襯衫出現。「紅色、橙色、黃色和紫色。」

「喜歡嗎？」

「很鮮艷。」如果他穿了這些顏色鮮亮的襯衫出現在公司，員工肯定以為他所背負的財務壓力過於沉重，以致腦袋短路了。

「因為你襯衫的顏色太暗沉了，如果再配上你陰沉的面容，不太好吧？」

「哪倒是。」他抿唇一笑。除了她，沒人敢在他面前批評他襯衫顏色太暗、面容陰沉。

「你要常常面帶笑容，展現親和的一面，公司的員工才會對你又敬又崇。」

「誰教妳的？」關震鋒咧嘴，食指輕點她的鼻尖。

「這還用說，主管嚴肅到不苟言笑，我自然會怕他。」

「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妳怕的人。」

「當然。」顧微芬睞他一記，接着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驚呼一聲：「啊，對不起，今天有一些重要的事要處理，我不能再跟你抬杠了。」

說完，顧微芬將資料全部塞入公文包，抓了一件外套后，就像火箭般快速地衝出房間。

「如果太累，就別做了！」他在走廊上吼着。

她回頭，丟給他一句：「不會太久了。」

不會太久是啥意思？難道她恨不得趕快和他終止關係？

突然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疑惑。

他接起顧微芬放在床頭上，忘記帶走的手機，「喂。」

「微芬，我是盧豐登，今天我們改晚上七點見面好嗎？」

她今天要見的是一個男客戶！？關震鋒一張臉倏地轉為陰沉。

「喂、喂，微芬，有聽到我的聲音嗎？」

「她今天不會過去！」

乍然聽見男人的聲音，盧豐登愣了半晌，才問：「你……你說什麼？你是誰？有什麼資格說她不過來，她明明答應我了……」

「我是她的男人。」

聽見他雷鳴般的怒吼，彷佛兇殘的黑道大哥在對他撂狠話般，頓時嚇得盧豐登魂飛魄散，倉皇地掛掉電話。

已經連續一周，她沒有見到關震鋒的人。

午夜兩點，他還沒進門，顧微芬坐在床上，輾轉難眠。

她想念他，想見他！

自從擁有激情纏綿的一夜后，她心中對他存有的愛意已徹底浸潤了她的心。

然而，她不敢期待愛情，總是害怕在滿懷希望后，反而得到失望。

他們的感情基礎建立在合作關係上，有了親密關係之後，會不會反而弄巧成拙，讓合作關係提前結束？

他愈是日漸晚歸，是不是就代表了他有意和她劃清界線？

天啊，她不敢再往下想了！生怕他們的合作會就此終結。

突然，她聽到扭開房門的聲音。

「震鋒。」她逸出一句幽幽的呼喚。

她左等右盼，無非希望和從前一樣，和他交換彼此的計畫和心得，就算只是一句也好。

然而，迎面而來的卻是一張冷冰冰的臉。關震鋒置若罔聞的進入浴室，接着，她聽見浴室傳來淋浴的聲音。

顧微芬的表情瞬間一黯。

憶起幾周前，她曾在餐桌上聽見他和關老夫人的對話。也許造成他情緒急轉直下、臉色陰沉的原因，是改革公司出現重大阻礙。

思及此，她立刻起床，到一樓的廚房去為他泡了一杯牛奶，希望她的關心和體貼能幫助他入眠。

顧微芬下樓，泡牛奶的聲響引來另一個房間的開啟，卧房的主人披上晨褸，暗中觀察着她的一舉一動。

顧微芬端着一杯熱牛奶回卧房，卻不見關震鋒的人影，於是又踅回書房，渾然未覺有人跟着她。

「震鋒，很晚了，你要不要早點休息？」顧微芬關心的問着。

響應她的仍是一張陰沉沉的臉。

「我沖了這杯熱牛奶，希望可以幫助你入眠。」

關震鋒表情嚴肅的回絕：「我還不想睡。」

他的眉頭深鎖，看來他遇到的問題很嚴重，顧微芬覺得有必要關心他。

「最近公司改革的狀況有沒有什麼進展？」

「妳期待有什麼進展嗎？」關震鋒打開計算機，抬眸反問她。

她很想告訴他，她希望公司改革的進度嚴重落後。

因為，一旦他完成目標，那就代表離開他的日子近了。到時候，她該如何連根抽除心中對他的依戀？

這個想法一晃過腦際，她覺得自己愚蠢又自私。

「我當然樂見關氏集團財源廣進，一切能正常進入軌道……」她沒忘記，他喜歡的是有思想、有智能的女人。

「這樣才能早日完成妳的心愿。」關震鋒接了話。

顧微芬怔了怔。完成心愿的應該是他吧！

「我該感謝妳，我們的合作已經看到績效了。」他神秘一笑。

「什麼績效？」她不懂他的意思。

「公司一經整頓，業務精進，財務危機已經出現轉機。」

「那真是恭喜你了。」她嘴裏慶賀，心卻控制不住的往下沉。

「這段時間，讓妳當我的冒牌女友，委屈妳了！」

冒牌女友！？貼在門外偷聽他們對話的女人，倒抽了一口氣，心中沉寂已久的喜悅緩緩的上升。

「再忍耐一段時日，我會讓妳如願卸任。」

忍耐？如願卸任？

他在說什麼？

不！她不在意合作期限有多久，她不在意為他受委屈……

然而，她的喉嚨卻像被火灼傷般，難受得說不出話來。

早知道合作關係會有終結的一天，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快到她來不及應變。

她想逃回房間，也不願讓他看見她黯然傷神的表情。

「這個月公司員工的團保保險，我會交給妳處理。」

「不、不用了，我應該謝謝你，給我這個學習和磨練的機會。」在她發現自己已經愛上他后，她寧可將一切化為美麗的回憶，也不願將這段愛情醜化為一場交易。

「也好。妳喜歡挑戰，這段時間也累積了不少財富，應該不缺這些小錢。另外，我這兩天會到北部出差，晚上不回家，妳別等門了。」

「好。」她的臉上滿布倦容，轉身，欲離開書房。

躲在門外的女人，快速移步離開。

「等等！」關震鋒喚住她，將她臉上的黯然和倦容看在眼裏。「這杯牛奶替我喝了它，幫助入眠。」

「噢。」很諷刺的，現在需要藉助牛奶來幫助入眠的人，竟是她自己。

接過為他泡的牛奶，她如一縷幽魂般離開書房。

關震鋒為積極投入重整公司的工作，對內，大刀闊斧的撤換大老級的資深經理，讓年輕一輩的員工，有發揮所長的機會。

對外，以安全、親切、效率的三大理念，使客戶重拾對關氏集團的飛安信心。

關震鋒貫徹經營理念，深深地紮根在各個環節上，建立起嚴密的內控系統，三個月後，成效卓著，關氏集團迅速建立起優質形象，營運漸有起色，並大力提振員工的士氣。

這些正面消息證明了關震鋒有能力獨當一面，不需要藉由企業聯姻方式，接受唐氏集團的資助。就連當初唐宗擎暗中資助的股本，也被關震鋒冷凍起來，拒絕動用。

關震鋒的經營能力倍受肯定，領導魅力無庸置疑。聽在關家人耳中，只能暗爽在心裏，沒人敢稍露喜色，就怕違背了關老夫人壯大企業的初衷。

關家人矛盾的心情，如同顧微芬的心情寫照。不同的是，她表面上開懷，內心卻陷入苦楚。

他愈接近成功，就代表她冒牌女友的身分即將卸下，他們的合作關係已經接近尾聲了。

「微芬！」

顧微芬獨自一人坐在庭院內，回頭，只見於露華走向她。

「我那張投資型保單的基金，是國內績效排行榜的第一名耶！」於露華所購買的投資型保單，基金凈值持續穩定獲利，她的心情跟着豁然開朗，每天見着顧微芬不再眼露鄙色，只有笑容。

「是啊，它這三個月的獲利都在三十個百分比左右，是非常有潛力的投資組合。」

於露華東張西望，見四下無人，小聲的問：「快幫我注意一下，還有哪一支的基金獲利可以持續成長的？我要買！」

「別急，這段時間亞洲經濟有復蘇的跡象，投資專家看好亞洲市場，我會再幫妳留意該買哪些海外投資組合。」

「好。」於露華對她信心滿滿。「妳知道的，只要一贖回這些投資，我就立刻贖回這棟豪宅。」

顧微芬點了點頭。

須臾，門廊傳來關老夫人踱步的聲音。

「一定要幫我保密啊！」於露華神色緊張，俯首在她耳際叮囑。

「我知道。」顧微芬鬆了一口氣。

一等關老夫人來到庭院，於露華立刻潛入屋內。

關老夫人坐在庭院的大理石椅子上，注意到顧微芬神思恍惚，她好奇的問着：「這幾天，震鋒到北部出差，妳會不會寂寞？」

「不會。」總是要習慣的。

「我注意到震鋒這些日子，襯衫換了新顏色、新款式，他的臉上偶爾會展露微笑，心情好許多。」

這段時間，關老夫人看到孫子的改變，企業也起死回生，漸能悟徹屋寬比心寬的玄機。

「是啊！公司終於有了新契機，他自然寬心，笑逐顏開了。」

「妳也幫了他不少忙。」

「我？沒有，我從來不去公司。」

「我知道妳有理財知識，將來一定是個賢內助。」

經關老夫人這麼一說，顧微芬反而臉紅的搖頭。

關老夫人雖未表態她是關家孫媳婦的首選，但私下兩人互動頻繁，關老夫人暗地裏已經非常肯定她的能力和作為。

雖然關家的女人對她的態度漸漸轉為友善，然而，她和關震鋒的關係卻日趨惡化，到時候她該編什麼理由離開關家？

思及此，她突然恍然大悟。

難道，幾天前關震鋒對她冷漠的原因，是要她趁早為終止合作關係而表態？否則依照公司改革有成的情況，他何須對她冷着一張臉？

他一定是不好意思提醒她，才會冷漠地對她，她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

「我最近很少和他碰頭。」

「為什麼？」

「沒什麼。他忙，我也忙。」顧微芬不想再將話題繞在這上頭，「對了，奶奶，醫生說過，妳的膝蓋在手術后要多做運動，才能維持肌肉的強度。走！我們去散步。」

「好、好。」關老夫人起身，兩人有說有笑的離開庭院。

躲在暗處的一雙眼睛，瞇起狡光，將方才顧微芬和關家女人的互動，全都看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