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曲
剛從紐約出差回到台北,才想好好休個假,和嬌妻共度的龍馭驤,一接到消息,立刻連夜趕到花蓮的醫院。
在醫院裏,他劈頭就問這幾個月一直跟在大哥身邊的龍少曙。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答應過大哥不能說的,你不要再問了。”
龍少曙一臉垮下來的樣子,平日美女的神態早已不復見,現在手上包着紗布,穿着醫院病人衣服的他,看來反而有一股清秀俊逸的氣質,而精心雕琢的五官,更鎖着一層淡淡的憂鬱和懊悔。
“是嗎?不問可以,但是,請你說明一下,為什麼房子的最後工程沒有完成。就辭退了設計師?難道這也和大哥受傷有關係?”
“你怎麼知道?”龍少曙一臉訝然,他雖然取消了和李元盾事務所的契約,但是他一直很小心不讓龍馭驤知道。
“我怎麼知道?嘿嘿!很巧,上個星期我去紐約分公司時,後面坐的就是我們那位和大哥非常般配的岳小姐。”
“是嗎?”
一想到她,龍少曙突然記起來,岳蝶卿是為了什麼跑到紐約去的,而他竟然在這幾天把她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忘得一乾二淨,完全忘記了龍曜溪囑咐他要好好看着她的命令。
“那她現在好不好?臉色看起來是不是很蒼白?有沒有一直吐?”
“一直吐?”龍馭驤看着他的樣子才像看着怪物一樣。
“不!我是說,她看來還好吧?聽說她生病了。”
“生病?”回想在飛機上一臉憂鬱的岳蝶卿,雖然他和她不熟,但卻也見不得人這麼傷心的樣子,“不!她看起來不像生病,倒像是失戀。怎麼?是不是大哥甩了她?”
“大哥怎麼會做那種事!”龍少曙一時氣憤,脫口而出,“要不是她,大哥也不會傷成這樣子。”
“閉嘴!曙……”病床上傳來龍曜溪虛弱沙啞的聲音,引起了房裏另外三人的注意。
“大哥!你醒了?”龍弩兒最先衝到床邊。
“大哥!”隨後,龍馭驤也往前一步,“你沒事吧?”
反觀龍少曙,因為剛剛差點說溜嘴,現在正一臉愧疚的躲在房間一邊的角落。
“沒……沒事!你們……怎麼都來了。”龍嚯溪毫無血色的容顏,彷彿隨時都會昏倒一般。
他吃力的轉着頭,直到看到龍少曙,“過來!曙!我有話問你。”
“大哥!”龍少曙低着頭,一臉歉然的走向他,另外兩人則自動讓開。
“大哥!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嗎?”龍馭驤見狀,知道他們兩人是要談方才他逼龍少曙回答的事,他和龍曜溪之間雖然不甚親密,但他也渴望能助大哥一臂之力。
“不用!謝謝你,請讓我和曙談談。”
龍曜溪臉上蒼白的笑容看來就像要死去一般,龍馭驤一陣不忍,他忙點頭。
“我們出去一下!弩兒。”
“為什麼?”看着本來比較疼自己的大哥,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和那個惡魔弟弟這麼要好時,龍弩兒一時起了性子。
“別鬧了!”龍馭驤斥責着她!“你沒看到大哥這麼虛弱嗎?”
“好嘛!”龍弩兒低下頭,臨走前不忘對龍少曙丟下一句,“你可別再讓大哥難過喲!醫生說他這二十四個小時之內的狀況還不穩定,看好他呀!”
“知道了。”龍少曙低下頭,看着被各種管線包圍着,似乎失了力氣,連雙眼都沒有力量睜開的龍曜溪,他開始羨慕什麼都不知情的二哥和三姐,不用像他這樣接受龍曜溪的詢問。
“告訴我。”一確定另外兩人都離開房間后,龍曜溪突然開口了,他的聲音嘶啞難辨,但卻又彷彿是用盡了每一分的力氣,才將那幾個字說出來,“小蝶現在怎麼了?”
“她……”她懷孕了,這幾個字在龍少曙的口中轉了一圈又一圈,終究還是不敢說出口,深怕刺激到還在鬼門關邊緣徘徊的龍曜溪,“她去紐約了。”
聽到她離得這麼遠的消息,惶然間,龍曜溪的心口一緊,緊得他幾乎沒有力氣再開口。
好長的一陣沉默,房裏的空氣幾乎凝結得讓人窒息后,龍少曙聽到了很模糊的聲音,好半響,他才確定是龍曜溪的聲音。
“是嗎?她終究是要離去的。去那裏也好,這樣她弟弟可以就近照顧她。”
回想起自己被押到深山時,岳磊卿對自己說過的話,他就覺得自己該認命面對這樣的後果。
他根本沒有想過岳磊卿會放了他,雖然是用這麼殘忍的方式,將他鞭打個半死,才赤裸裸的丟到深山裏,但是,他畢竟沒有親手殺他,可見,他的本性並非這麼冷酷無情。
這樣也好!這樣他就不會對不起任何人了。
只除了……
他的心又是一陣絞痛,對不起她……
他在她最無助的倒在自己的懷裏時,遺棄了她,雖然那時是為了要從她弟弟的手中救出龍少曙和麥可。
那天早上,在他認為自己不可能活在一個謊言裏,而捨棄了她準備出走時,才發現龍少曙和麥可已被岳磊卿抓走。他只得拋棄一切事務去搭救他倆。
天呀!
想到她那時可能的心碎,他的心就更加倍的痛楚。
他無法面對這個他親手毀了她的家庭的女人,他怎麼能明明知道在自己已經奪走了她的幸福后,還裝做沒事人似的,享受她帶來的溫暖?
她選擇離去……
才是他應得的報應,讓他痛苦,讓他哀傷一生,好為自己曾深深的傷害她,又愛上她而贖罪吧!
失去了!他終究還是失去一切,當他在龍家知道自己的身分並不被父親認同,終究還是只能當個孤兒,甚至該被用來保護弟妹時,他就有了這種認知。
雖然在不久前,他曾有一段短暫的幸福時光,讓他以為上蒼在給了他諸多苦難之後,願意賜給他一個來結束這些苦難的女人,讓他終於能得到的幸福。
但沒想到,這才是更深更沉的苦難之始……
沉沉的,他將自己埋入那永恆的哀傷中,也許,不要再醒過來,就是他這輩子所能得到最大的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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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兩點半,在龍曜溪的病房外,龍少曙攔下了一對正打算往病房裏闖的夫婦。
“兩位是?”
“我們是曜溪的朋友,來看看他!”
龍曜溪的朋友很少,且因為他過去身為緝毒幹員的特殊身分,使得龍少曙不得不小心防範。尤其這一對看來年過半百的夫婦,女的雖然肥的像蛇牛油,長得相貌平平,但卻有股雍容華貴、高貴柔媚的氣質,男的雖然瘦的像竹竿,言行嘻皮笑臉的,但是身形和舉動之間,卻有着一股少見的氣魄。
這一對夫婦,實在不像是龍曜溪的“朋友”。
“他在睡覺,有事我可以幫他轉達。”他心裏倏地起了警惕。
“不要緊!我們看一下就走,五年前我們曾受過他的幫助,其實,他就跟我們的兒子一樣。”
那對夫婦說話的神情看來頗為和藹可親,但為什麼……龍少曙心理突然又起了一個更大的疑惑。似乎什麼事都和五年前有關。
“五年前?你們到底是……呃!”
一聲悶哼,龍少曙已倒下,那位身材看似贏弱的丈夫竟然快如閃電的一拳就打中他的肚子。
“你問太多了……”
胖太太的眼中閃過一絲鷙冷,“老公!你下手太輕了。”
“放過他吧!他可是個美人胚呢!”瘦丈夫臉上的笑容開朗又親切,“龍家的小孩真是個個都不簡單。”
“哼!是呀!”胖太太率先打開了病房的門,走了進去,她直往病床方向走,並拿出了一把精緻的小手槍,“竟然連我的女兒都敢動,真是不想活……”
一看到病床上的人,她頓時停下了腳步,已經揚起的手槍也停在半空中,
“老伴,他真的還留着鬍子呢!”她的眼裏陰冷不再,反而是一種錯愕的驚喜。
“嗯!我告訴過你,他是個信守承諾的人。”
“可是!我不相信!五年了,他真的還把我們當初的話當真?”胖太太一臉的訝異轉成佩服,“我們當時只是不想讓組織知道我們假死的真相呀!他竟然……竟然真以為我們在他的臉上留下的那個紋身會讓我們的身分曝光?”
“我親愛的老婆呀!”瘦丈夫先前雖然也是一臉驚訝,但這回卻笑咪咪的上前挽住了老婆的手,“我就說嘛!他是個有恩必報的小子!所以才始終留着鬍子,那表示自己的誠意呀!”
“是嗎?”
“嗯!”瘦丈夫低頭看着昏迷中的龍曜溪。
他在昏迷中不時的囈語,念的想的都是他們那個寶貝女兒岳蝶卿的名字。
瘦丈夫又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說真的!女兒交給他這樣的人,我反而比較放心,倒是磊那個小子,個性像你,以後,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喲!”
“你胡說些什麼?這和那無關!”胖太太瞪了他一眼,“好了!你說,既然我們不殺他,那我們來這裏幹嘛?”
“幹嘛?唉!幫他一把……”
“不行!當初說要捲款逃走,放棄一切的時候,我們就立過誓,絕不能和過去的一點一滴再有所接觸,我們要怎麼幫他?今天來這裏不殺這小子,已經是給他莫大的恩惠了。不要以為他念着小蝶我就會心軟。”
“老婆!你說的對!我們不能冒險,可是,你看不出他真的很愛蝶兒嗎?想想法子幫他吧!”
“這……”胖太太看着躺在床上的龍曜溪好一會兒,似乎有些遲疑了。
“咱們的兒女和他之間的誤會要不解釋的話,我們良心上也過不去呀!你對他還有什麼氣,說真的,磊也應該幫你出完氣了吧!”“好吧!你怎麼說都對!說真的,我是有個辦法讓磊知道事情真相,又不會暴露我們的身分。”
“什麼好方法?”
“你來幫我把他的鬍子剃掉,讓我改一下他的刺青,再拍張相片,寄給那個笨兒子,他就會立刻知道自己錯了。他這麼愛他姐姐.一定會幫這兩個人破鏡重圓的。”
“什麼?”瘦丈夫一時忘情的叫出來,隨即又壓低了聲音,“你瘋了!又想玩當年那一套,竟然想出這種主意,嘿嘿!真不愧是我美麗又聰明的老婆。”瘦丈夫深情的凝望這個寧可與他一起拋棄子女,也要兩個人終身廝守的愛人。
“真的嗎?老公。”胖太太也深情的回望他。
想當年為了逃避組織追殺,兩人毅然決然放棄了創立多年的幫派,又拋棄了兩個子女,才能甜甜蜜蜜廝守至今,也讓子女安安全全的活了下來。
深陷在過往回憶中,相互凝望的兩個人,加起來都一百多歲了,竟然忘情的在別人的病房中擁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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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轉眼又匆匆過去,炙熱耀眼的夏天同時開始溫暖着北半球的每個角落。
在紐約,一個三十坪大小,溫馨可人的小公寓裏。
“姐!你為什麼不收留我,我可以幫你煮營養餐耶!對母親和小孩都很好的喲。”這一陣子,岳磊卿完全放棄了與華人國際黑社會的掛勾行動。
這段期間,他由台灣的報紙上看到了龍曜溪過世的消息,既然他已經報了仇,也沒必要和那群心狠手辣的笨蛋周旋下去,再加上他擔心岳蝶卿知道這件事,所以,他乾脆搬來紐約找岳蝶卿,並小心的不讓她看到那一陣子的華人報紙。
“謝謝你!免了!要吃你煮的東西呀!孩子還沒落地就會給你玩死了,你還是滾回你的加拿大吧!”
“這麼無情!”
“哼!說我無情?”岳蝶卿不客氣的盯着岳磊卿的臉,“你才無情呢!心裏的防禦這麼強,你一定又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怕我知道,對不對?”
“姐!你……你的能力不是要接觸到我時,才感覺得到嗎?”岳磊卿驚訝的往後退了一步。
他知道姐姐的感應能力恢復,因此一直很小心的不讓她知道自己曾經做過的事,在心裏建立防禦,雖然已經成了他的慣性,但他還是常常在姐姐這個唯一的親人身旁鬆懈下來。
“沒有到那個地步,只是加上……”她拍了拍自己日漸隆起的肚子,“這個寶貝的力量,我現在不用碰到一個人,就可以在距離一公尺內感應到他的情緒。”
“他也有那種力量?”岳磊卿訝異的指着她的肚子,這下可完了!難道他以後連在自己的小外甥面前,都要在心裏建立防禦工事嗎?
“沒錯!來!摸摸看!”
“不了!”岳磊卿猛搖頭,敬謝不敏!
“哎呀!別客氣嘛!來!”岳蝶卿往他直逼近,嚇得他連連往後退。
“不要了!”遲到廚房門邊,眼看就要被逼着碰到那個未來的妖怪小外甥時,門鈴突然大作,“啊!有人按門鈴,我去看是誰來了?”
岳磊卿像是得到特赦一艙,俐落的閃過岳蝶卿那略顯笨重的身子,往大門走去。
“不用看了啦!’看到一向智商過人的弟弟竟然被嚇成這樣,岳蝶卿不免有些得意,她走向客廳的沙發,坐了下來,喜孜孜的等着今天的晚餐,不久前她所訂的大披薩。
沒想到三分鐘過去了,門口卻依然沒有迴音。
“怎麼了?披薩拿過來呀!是披薩吧?”她對着岳磊卿喊道。
“不是!是……我的信。”聽出弟弟的聲音有一絲恐慌,岳蝶卿覺得奇怪,努力的從沙發上站起來,看向大門處。
只見到岳磊卿的身子似乎在顫抖,“這個是……不!不可能!”
“怎麼了?磊……”岳蝶卿好生奇怪,她沒見過這個智商170的弟弟這麼惶恐的神情。
她走向他。
“姐!我……我……我犯了一個大錯!怎麼辦?怎麼辦?”岳磊卿突然向她下跪,慌得岳蝶卿連忙上前一步扶住他。
“不要急!是什麼事?你……”
就在這一瞬間,岳磊卿所做過的事,尤其是關於報復龍曜溪的點點滴滴,完全從兩人相觸的雙手傳到了岳蝶卿的腦海中,“你……你殺了他?你殺了他!”
“我不是!不!我只是……”看到姐姐臉上驚恐的神情,岳磊卿跪着移向不斷退後的她,“姐……姐!小心……”
“不要!不要碰我!為什麼?為什麼?”岳蝶卿狂亂又惶恐的眼裏滿是淚水,但她還記得穩住身子,坐到沙發上,而不再像過去這麼歇斯底里的昏厥,因為,她沒有忘記自己的肚子裏還有一個小生命要她堅強。
“我調查了這麼多年,所有的證據都顯示爸媽是他策劃害死的……”岳磊卿的聲音中有悔意,但也有無限的憤恨,不知道該恨誰。他花了五年的光陰去恨某個人,卻在一瞬間發現只是一場空,而自己甚至犯了大錯,殺了可能是父母恩人的龍曜溪。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做?我告訴過你,我愛他!該死的!我愛他!你竟然殺了他?”岳蝶卿憤怒的大叫,抓起手邊的東西就想丟向他,但一看到岳磊卿舉起的雙手上,還拿着那封信,她立刻趨前。
“這……這上面寫什麼?給我看!”
“不行!”岳磊卿堅決的將信收起來,就是不給她。
“你……”岳蝶卿不敢相信的瞪着他,到了這個地步,他怎麼還敢逆她?做錯事的人是他耶!
“你不能看,那是為了你,也為了你的小孩好。”
“那殺了他也是為我好嗎?”岳蝶卿為了自己的身子,當然不會跟他硬槍,只能用話來激他,“你怎麼敢這麼做,現在還……”
“反正他又不要你了!”
啪!
一個火辣辣的巴掌,打在這一張和自己相同的臉上,岳蝶卿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淌血。
“姐……”岳磊卿看着她,神情高深莫測,他默默地站了起來,“我回加拿大了。”
“磊!”
岳蝶卿沒有辦法追上去,她生命中最愛的男人消失了,而殺了他的人卻是她生命中最重要,從娘胎里就相依為命的弟弟,她該怎麼做,才不會兩個人都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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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龍家位在桃園的大宅邸外面,兩個人正在拉拉扯扯。
“我一定得去送死嗎?”岳磊卿倔強的像個坐在大街上哭泣的小孩,硬是在外面不肯進去。
“你一定要跟我進去,難道你想帶着這麼大的內疚活一輩子嗎?還是你想讓你的小外甥知道這麼殘忍的故事?難道你就不能讓這段悲劇以愛與和平收場嗎?”
“可是他們會殺了我!那個人妖知道是我害死了他大哥。”
“不許這麼說少曙,我好不容易說服他讓我們來上個香,你竟然敢這樣賴皮,都已經到台灣了,你還想怎麼樣?”
“我……反正我不要進去……”
“去你的!你這個混帳王八蛋!我是這樣教你的嗎?不要以為你腦袋裏有幾根特別發達的神經,就可以這樣為所欲為。”
岳蝶卿的開罵,聲音大到達宅邸里,距離圍牆還有十米遠以外的主廳都能聽見,更何況是刻意躲在圍牆下偷聽的龍弩兒和龍少曙。
“上香?老天!你哪來的牌位給人家上香呀?”聽出他們爭吵的內容,龍弩兒訝異的看着龍少曙,“大哥死亡的消息是為了保護
他才編出來的,你竟然還答應讓他們來家裏上香,你想氣死大哥和二哥嗎?”
“哎呀!本紅娘自有妙計,你等着吧!”
“妙計?拜託!人家肚子都這麼大了,總不能這個時候送入洞房吧?難不成,你還要他們結婚?”
“呸呸呸!什麼冥不冥的,多不吉利呀!”
“讓那個想害大哥的人進來才不吉利呢!喂!”外面停下的爭吵聲讓他們會意到一件事,“他們要進來了。”
“快快!去迎接呀!”、
“迎接什麼?”
“未來的大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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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蝶卿覺得很奇怪,明明她是來替龍曜溪上香的,怎麼糊裏糊塗就被他們送來這個傷心地。
岳磊卿一知道牌位不在龍家,就趁她不注意時溜走了。
而她卻被他們送到這裏,說希望她能完成這楝房子的設計。
看着眼前這棟空蕩蕩的房子,她的心血結晶,但卻沒有傢具,沒有該住在裏面的那張笑臉,只有無限的記憶和懷念。
她難過的低頭撫着自己的肚子,“寶貝!媽媽帶你來看爸爸羅!你看,這個就是爸爸的房子,他們要媽媽把它弄好,可是,怎麼可能弄得好呢?”
她晶瑩的眼淚掛在眼睫上,映着夕陽閃閃生輝。
“沒有你爸爸!沒有了那個我最愛的人,這個設計再美也不是;我要的……根本……根本就不可能完成……”淚珠不知何時起,懸挂在眼角閃着晶亮,岳蝶卿搖搖頭,毅然抹去淚水,“我看,還是去拒絕他們吧!”
她轉身想走,但卻又被某種不知名的情緒留下了腳步……
“好吧!”她為自己那莫名悸動的感覺找到了借口,“寶貝想看看爸爸的房子是不是?那我們今天晚上就睡這裏好了。在客廳打個地鋪,還可以有滿天的星光陪着我們睡覺喲!棒吧!不過,媽咪要先去跟司機伯伯打聲招呼,省得他一直等哦!”
挺着大肚子,她走向那輛送她來此的黑色房車,敲了敲前座的車窗,墨黑色的玻璃漸漸搖下。
“司機先生!今天晚上我想在這裏待一晚,你明天再來接我……”
“你確定嗎?我可是不打算再離開你。”
一陣低沉性感,卻又熟悉的讓人想哭的聲音響起,司機先生帽子下的那張臉孔,用着有些許的陌生,但卻又熟悉明亮的笑容,看着她。
她的眼淚像是壞掉的水龍頭,開始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你……”
“我說過。”司機先生帶着笑容,和光溜溜的下巴,完美的五官上,留着一撇淡淡的傷痕,“我們之間,至少要維持到屋子完工時。”
“完工時?”岳蝶卿心一驚,看着他的眼裏除了淚水還有某種不解,“你是說……”
“我是說,這房子就當是送給我們曾孫的結婚禮物吧!”
“曾孫?”岳蝶卿訝異的想着這句話的意義時,才發現司機先生不知道何時已離開了車子,出來抱住了自己。
這個讓他懷念不已,曾經以為只有在夢中才能得到的擁抱。
還有她作夢都想不到的甜美告白。
“我要和你在一起,直到進了棺材,也不放開你,永遠不放開你了。”
“真的?”岳蝶卿捧着眼前這個沒有了鬍子,卻還是依舊性感溫暖的臉龐,“你……我以為你死了……難怪,曙一點都不難過,天!我真的以為……以為我要和寶貝兩個人孤孤單單的……你……你為什麼都不來找我?”
她的淚水夾雜着甜蜜而柔軟的吻,一次次落在這個她以為再也見不到的臉龐上。
“我……我不知道你懷孕了,否則……”
岳蝶卿停下了吻他的動作,將他推離,好看清他臉上的神情,眼裏有着某種不知名的恐懼。“你……你是說,你是為了孩子……”
“不!”
看到和當初一樣,令他心碎的眼神時,龍曜溪連忙抱住了她,“不!你想到哪裏去了?”
他勾起了她的下巴,深情的眼眸直直望入了她的心中,“我是害怕,害怕看到你眼中,那種……那種以為我曾經做過的事的神情,你看!這裏……
他抓起了她的手,撫上了自己臉上那撇淡淡的傷痕,“是我贖罪的記號,也是老天讓我再一次擁有你的恩寵,相信我,如果不是因為害怕看到你眼中那過於驚懼的樣子,我絕對不會願意離開你……”
龍曜溪想到那時從重傷中復元時,發現臉上的記號消失后,他更是痛苦,因為那代表連他和她之間最後一點的聯繫,也將從此消逝無蹤。
然而,天可憐見,上蒼卻賜給了他最後一個機會。
當在紐約的密探傳來消息,說岳蝶卿和岳磊卿回台灣,而龍少曙又接到他們要來上香的電話時,他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心中的感激、興奮與恐懼。
他知道當自己臉上的紋身圖案消失時,是代表他已還清了救命恩人的情,然而,他卻無法肯定,岳蝶卿來這裏為他上香,是為了來看她以為的仇人,還是為了愛他而來。
直到,剛剛偷偷跟在她的身後,聽到了她對着房子,和肚子裏的寶寶說話時,他才知道,他這一輩子,說什麼也不會放開她了。
“我相信!”
“嗯?”將她緊抱在懷中的龍曜溪,這一刻,連低沉的聲音聽來都是如夢似幻的。
“相信你再也不會離開我,不過……”
“不過什麼?”龍曜溪心一驚,低頭看着她。
“你這樣抱着我不嫌熱嗎?”開朗燦爛的笑容重回岳蝶卿那帶着淚痕的臉龐,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這個圓球寶貝可是個很怕熱的小傢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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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年後——
“那……事實的真相到底是什麼?我爸媽他們還活着,對不對?他們到底在哪裏?”這句話,每年的結婚紀念日,岳蝶卿都不忘記重新問一遍。
雖然每年得到的答案都一樣。
“嘿!騙你到死,都不告訴你。”
“是嗎?”看着桌上放的結婚禮物,一張從英國訂製送來的小貝比嬰兒床,岳蝶卿知道自己依然會給他相同的回答,“哼!好!算了吧!給你騙到死算了。”
因為,每年這個時候,在她的夢裏都會出現父母的笑容。
她知道他們很幸福,很幸福的生活在某處,這就夠了,父母遺留下來最大的資產——愛——她終於有幸與他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