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究竟當我是什麼？還是怕我的存在會影響你在霍時駿心中的清純小女人形象？”
冷寒的語氣中夾帶着嫉妒的酸味，他可沒忘記那天霍時駿挑釁的語氣，霍時駿還說若他再接近她一步，就要他死得很難看。
一直以來他最在意的便是這點，他從沒想過想要主宰眼前的小女人，可是她卻一再地撩動他的清心，明明要她滾得遠遠的，她卻一而再、再而三的靠近他。
“不是這樣的！我絕對沒有這樣的心思，我是出於真心想要照顧你的，況且……”樂心彤急忙辯解。對她而言，跟他在一起的感覺真的有點複雜，雖然讓她膽戰心驚，卻又讓她眷戀不已。
“況且怎樣？快說！”封宸耐不住性子地催促着樂心彤，急於想要知道答案。他從來不曾如此迫切地想要知道些什麼，惟獨這次，他急切地想要知道她是否陷得比他深，他不希望他是這場遊戲裏的輸家。
“我想想。”樂心彤托着香腮仔細沉思起來。他在她心裏究竟有着怎樣的地位呢？跟霍大哥比起來，不太像是兄妹的那種，那又會是什麼？陷入思索的樂心彤無心地喃喃自語，不像特意作假的純真無邪，又輕易地掌控了封宸的目光。
“應該跟霍大哥的感覺不同，霍大哥他……”
聽聞眼前的人兒左一聲霍大哥，右一聲霍大哥，心裏的急切熱火陡然被澆息。
他是太久沒碰女人了嗎？連面對這種貨色也急成這樣？封宸黑沉了一雙眸子回到石洞的角落，他八成是瘋了才會跟她玩這一場可笑的遊戲！
“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見封宸又蹦着一張臉，樂心彤實在搞不清楚自己又哪裏得罪了這個心高氣傲的男人。
冷黯的眸光落在樂心彤的粉臉上，明顯感受到灼熱自光所帶來的熱氣，她的小臉紅得更為徹底。
“你可以走了。”封宸不知道自己又怎麼了，怎會跟個女人鬧起彆扭？先前的熱烈陡然降了溫，他又恢復陰暗的性子，有一句沒一句的挑眉答腔，端看他是否有興趣回答。
“對了，我幫你買了一件衣衫，不知道合不合身？”樂心彤忽略封宸口氣里的冷意，熱絡地走到他面前，嘴角漾着愉悅的笑意。
“我有叫你買嗎？”
樂心彤看進那雙黑沉的目光，明顯的不悅氣息代表他又不高興了嗎？還是他不喜歡這個顏色？可是她已經沒有多餘的銀兩了。“我……想你可能會需要，你的衣衫破了。”
樂心彤知道封宸等腿傷一好就會離開這裏，沒一件好一點的衣衫，怎麼出去見人？不過想到他的腿傷一旦好了就會離開，她的內心就一陣莫名的揪痛。
“你真這麼想？”封宸挑起眉角。這個女人怎麼老是這樣？老是做自己沒吩咐她做的事，是為了什麼目的嗎？
“嗯！”樂心彤大力的點點頭。
“幹什麼這麼關心我？我只不過是漂浮到這裏的陌生人而已!”
封宸冷然的語氣驚壞了樂心彤，她不明白他為何老是帶着距離與她相處，好像時時提防着她一樣。她不喜歡這樣！她想更靠近他一點。
“我……不知道，只要一靠近你，我的心就跳得好快，我不希望看到你痛苦地揪着眉，所以我想要你活下去。”樂心彤直接說出內心所想的。打從第一眼見到他暈倒在沙岸上，她的心就跳動得好快好快，連呼吸也變得急促。這是什麼感覺？好奇妙，她從來沒體會過這樣的情緒。
“那你討厭他嗎？”話題繞來繞去，封宸還是想知道樂心彤口中的霍時駿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就像有一根刺牢牢扎在他的心口上，不拔掉可是很痛苦的。
“霍大哥嗎?”樂心形微微皺着眉頭，內心浮出近日與霍時駿相處的種種，發覺他老喜歡無端地拉着她的指頭，不然就是摸摸她的頸子。
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以前他教我習字的時候，我好高興，每天老是纏着他教我。最近他老是拉着我到他家，我不喜歡霍夫人，她每次看到我都要罵我糾纏着霍大哥，可是明明不是這樣的啊！”樂心彤的小臉緊緊皺着，顯然這個問題已經困擾她許久了。
看着樂心彤近似埋怨的神情，封宸內心飄過一絲歡愉的情緒，不過這樣的情緒也只是一閃而逝，他終究會離開這裏的。
眸光一黯，若他真為她好，就不該放任她來招惹他。
“什麼都不用說了，過幾天我就會離開這裏，往後有什麼委屈就找你的霍大哥，從此以後我們不會再有交集了。”封宸轉過身，背對着樂心彤說著。
“啊……你要走了！連你都要離開我？”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開始汩汩而出，像是要發泄心中極大痛苦般地溢流不止。
是呀！他從來就不曾是她的，但若他真走了，她還是以前那個樂心彤嗎？不！她會難過到死。為什麼她深愛的人都要離開她？她是不是真的那麼討人厭？
深愛？想到這一點，樂心彤心頭驀然一驚。
“不準哭！”耳畔傳來封宸的低喝聲，嚇得樂心彤連忙將眼淚往肚裏吞。
“好討厭唷！為什麼我又開始哭了？眼淚怎麼愈擦愈多，真的好奇怪……”
樂心彤的哽咽聲夾雜着勉強的笑聲，聽在封宸耳中格外難受，心彷彿被她的聲音擰住般，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為什麼看見她故作堅強的委屈，他會心疼和不舍?
她真的那麼在乎他嗎？罷了！他不能再放任自己的情緒沉淪，他跟她永遠不會有交集，因為他很快就要回去百海庄繼續過他的日子。
思緒一定，封宸轉身就要走出石洞外，樂心彤大驚，以為他現在就要離開她了，情急之下，再也不願隱瞞她的真實感受。
“不！求求你不要走，我現在什麼都沒了，爹娘不要我了，小蓮也離開了，如果連你也不要我，我會崩潰的，我會發瘋的，我說的是真的！不讓霍大哥發現你，是因為擔心他會傷害你，他是村裡最有權勢的人，任何人都不能違抗他，村裏的人都相當排斥外人，我真的害怕他們會傷害你啊！”
樂心彤的小手緊緊摟住封宸結實的腰際。她不知道她這番心思從何而來，她只知道她不能沒有他，這一句一言完全出自她的真心，她真的對他……
封宸的心還處在強大的震撼之中，忙着消化她突如其來的好感宣言。
原來她是關心他，擔心他會受到傷害，所以才不得不如此偷偷摸摸。封宸心頭驀然竄過一絲暖意，恰巧掩蔽了他心口上曾經受過的情傷。
那道情傷至今依然深可見骨，讓他無力再承受另一段感情的傷害，所以他選擇封閉自己的感官知覺，只求那道傷口不要再滲出血絲，因此他絕不會再讓自己重蹈覆轍，尤其當他發現他的心思隨着她的情緒翻轉時，那就是沉淪的證據。
不！他絕對不容許！他真的該離開了。
封宸眸光一冷，拉開樂心彤的小手。“放手！我這輩子不想碰觸‘情’這個字，我是個不需要愛的男人，我和你不會有開始，也不會有結果，你死心吧！你還是追尋你的霍大哥比較實際。”
封宸這番冷漠的話徹底摧毀樂心彤的眷戀。“封宸大哥！你是不是討厭我，所以才放意說這些話？”
“你未免太抬舉自己了，就算我想要女人，也不會找上你。”
傷害她，是唯一能阻止她靠近他的方法。封宸把話說完，隨即轉身離去。樂心彤看着封宸俊挺的背影，想着剛才他的溫暖懷抱，徹底心碎了。
剛剛將她抱在懷裏的封宸到哪裏去了？為何一轉眼又變得如此冷酷無情？是不是她又做錯什麼了?
“封宸大哥……不要走，求求你。”除了他，她真的什麼都沒了啊！
身後不停傳來啜泣聲，封宸每邁出一步，心彷彿也被撕扯了一次，疼入心坎，直到聽到樂心彤昏倒在地的聲音，他始終沒有轉過頭，堅定地移開步伐。
請相信他，遠離她，是不想她遭受傷害，他是為了她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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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時駿趕到樂家時，樂心彤剛從市集回來。這幾天霍時駿來得相當勤，福伯與福嬸對樂心彤也特別友善。
自從那一日封宸嚴辭拒絕樂心彤的靠近之後，她就再也沒去過石洞，相當認分地擔負起家計的重擔。
“霍大哥，怎麼啦？”樂心彤從沒看過霍時駿這麼慌亂過。
“小彤！跟我走！”霍時駿拉着樂心彤的雪臂，強硬地拉着她離開。
“霍大哥，到底怎麼了？你要帶我去哪裏?”
“小彤，你是不是在石洞裏藏着一個男人？”霍時駿的瞳眸中噴出嫉妒萬分的怒火。他一直以為樂心彤只屬於他，可就他的觀察，前些日子，樂心彤和那名男子待在石洞裏過了一夜，現在他再也無法吞下這口氣，決定動用他的勢力爭取優勢。
“霍大哥！我沒有藏。”樂心彤不願說出封宸的事，擔心村裏的人會迫害封宸。
“那石洞裏的人是誰？”
“他是暴風雨那天漂上岸的。”
“那你為什麼不准我去看？”
“我……因為他很怕生，他……”雖然知道封宸討厭她，她還是情不自禁出言袒護他。
“怕生？”霍時駿嘴角揚起一記冷哼。他看到的根本不是這麼回事，一想到她在替他撒謊，他更加憤怒。
“他碰過你沒？”如此魔性的男子，絕計不會遵守禮教規範的，可能會強逼她屈服。
“沒……你別胡說。”
“還好！記住，別再私自靠近石洞，否則我會不擇手段殺了那個男人。”霍時駿這才鬆了口氣，放鬆緊擰的臂膀。
“霍大哥！你……”難道他已經知道封宸的存在？
“小彤！你的秘密我已經知道了，你就不用再隱瞞了，那個來歷不明的男人什麼恐怖的事都做得出來，你最好別再靠近他。”
“我知道了。”他根本不願意她接近啊！
看見樂心彤怯怯地點點頭，霍時駿這才滿意的離開。
霍大哥到底怎麼回事，怎麼變得這麼可怕？樂心彤內心一陣擔憂，擔心霍時駿會先下手傷害封宸，所以還是忍不住地往石洞奔去。
一旁的霍時駿把樂心彤的舉動全看在眼裏，他隨即使個眼色，馬上有人從後頭跟上樂心彤。
來到石洞內，樂心彤急忙在黑壓壓的石洞裏找尋封宸，忽然聽見洞外傳來激烈的打鬥聲，她急忙跑出洞外一看，赫然發現封宸正和幾名蒙面的黑衣人纏鬥。
不到幾下子，三、四名黑衣人紛紛倒地，其中一個人的面罩脫落，樂心彤隨即認出那人即是跟在霍時駿身旁的保鏢——阿忠。
“啊！”樂心彤一雙星眸睜得老大。阿忠死了，一個活生生的人瞬間成了一具死屍，她的雙腿頓時發軟，身子癱軟在地。
人是霍大哥派來的嗎？他為什麼要派人跟蹤她？
“你引人來殺我？”封宸的語氣里有着懷疑與猜測，一手抓着樂心彤纖弱的頸項，一手則是緊緊鎖住她的纖腰。
樂心彤還未自驚嚇中清醒，“不是的，我……”
“看着我！”封宸轉過樂心彤的身子。
“你殺了阿忠，該怎麼辦？”樂心彤擔心地看着封宸。這下霍大哥一定更不會原諒他了，怎麼辦?她該怎麼做才能保護他？
“果然是你派來的，我就知道女人全都不可相信。”
封宸剛剛去和賣乾貨的小販確定船期，果然如他希望的，百海庄的船隻會在下月月初到來，屆時他就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原本他還因自己對她的惡意傷害而愧疚，沒想到她並沒有他想的單純，竟然還引人來殺他，要不是他剛好出洞去，豈不是死定了?
“不！不是我！我發誓不是我。”樂心彤拚命澄清。這件事真的跟她無關，她真的不知道有人在跟蹤她。
“那你怎會認識他們？你不覺得現在撇清關係太晚了嗎？”
“封宸大哥，請相信我，我沒有這麼做，我會認識他，是因為阿忠是霍大哥的保鏢，我才有機會見過他，我真的不知道那些人怎會跟在我身後？”
樂心彤盈亮的眼眸盛滿焦急的淚水。“請相信我，我真的沒有這麼做，若你還不信，你可以殺了我，我願意以死證明我的清白。”
急切的言語，旁徨的淚水，再次侵蝕封宸堅固的心房。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老是找她的麻煩，更不知道為何一看到她的眼淚，他就情不自禁地想將她攬進懷中，他這麼努力讓她討厭他，是不是擔心他會愛上她？
不！不可能！封宸心頭猛然一驚，連忙甩開腦中荒唐的想法。她跟他永遠都不可能！
封宸猛然鬆開了對樂心彤的鉗制，她則是驚喜地撲進他的懷中。“你相信我了嗎？雖然我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我保證我不會讓霍大哥傷害你，你可以放心在這裏養傷，沒有人可以傷害你。”
樂心彤的話再次震撼了封宸的心。他的相信，對她來說真的很重要嗎？
“請不要討厭我好嗎?除了你，我已經沒有人可以依靠了。”
封宸沒有推拒懷裏人兒的依偎，雖然心裏還是充滿着疑問。她狀似單純卻又老是出現莫名其妙的狀況，令他遲遲不肯放下對她的心防。
“你受傷了？”樂心彤驚詫地發現封宸手臂上的一道傷口。
封宸卻像是沒感覺似的，任憑血一直流，眉心也不皺一下，只是張着一對沉靜的黑瞳，看着眼前一臉緊張的樂心彤。他的死活真的對她這麼重要嗎？
“怎麼不告訴我？”樂心彤小心翼翼地撕下衣衫，為他擦拭着血漬，眼神彷彿在責怪封宸怎麼老是讓自己受傷？
“你幹什麼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向來沒有一個人在意他的生死，除了手足與兄弟，沒有一個女人肯為他揪緊眉心。
“我很擔心你啊，看到你受傷，我會心疼。”樂心彤的呵護暖暖流過封宸陰暗的心田，多年來緊閉的心房因她而逐漸敞開。
“你究竟有何目的？”封宸深黝的黑瞳沉靜地注視着樂心彤，她第一次以堅毅的眸光迎向他深邃的雙眸，沒有遲疑，也沒有猶豫。
看着封宸的黑瞳，樂心彤決定說出真心話。“我承認我有目的，因為我已經無法自拔地喜歡上你，我知道你總有一天會離開，但在你還沒離開前，請不要拒絕我的靠近好嗎？”
晶瑩的淚珠順着樂心彤的臉龐蜿蜒而下，那是她真心的證據。
她對他是真心的?!封宸不由自主地伸手擦掉她令他心虛的眼淚。“你這又是何苦？我下個月初就要搭百海庄的船離開，從今以後，我們或許沒有機會再見面了，我勸你還是別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不！就算只能喜歡你十天，我也會把握這十天，我絕對不會放棄的。除了你，我真的什麼都沒了。”
看着樂心彤無助啜泣的臉龐，封宸一把摟住她纖細的身子，吻去她頰上的淚珠。
最後他的唇落在她嫣紅的唇瓣上，這次他決定順從內心的渴望，推拒理智的束縛，此刻，他也只想要她。
海風拂過兩人身旁，撩起兩顆炙熱的心……
結束濃密的熱吻，樂心彤眨着迷濛的眼眸，心頭猛然竄出一抹擔憂。
“封宸大哥，你的傷好了嗎？你殺了霍大哥的人，他不會放過你的，他一定還會再來找你麻煩，所以我想收回剛剛那些話，若你能夠離開這裏，愈快愈好，霍大哥在村裡很有勢力，他隨時可以找人來傷害你。”
“他？我可還沒放在眼底。”
“你真是個高傲的男人，連受傷了都這麼驕傲。我該回去了，你放心，我會想辦法不讓霍大哥找你麻煩的，你要走之前，一定要告訴我喔！至少讓我親口跟你道再見。”
看着樂心彤倉促離去的嬌小背影，一股莫名的騷動不停在封宸心口飛竄，剎那間，他竟有些不舍就此離開她！
鼻翼依稀嗅聞到屬於她的馨香氣息，他真的可以毅然離開這裏嗎？這個答案連封宸自己也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