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又是一哂。「月老可省下激將法。」他直視着月老,「你可上告玉帝,未經許可,又無玉旨在身,這下天機的麻煩可大了。
「不過,月老和天機的恩怨,玉帝認為只是小事,因此要爾等私下了吧?」所以月老上告玉帝也沒用,才想把他拖下水,畢竟私下在人間施法,這事若無正當性,吃罪不小。
怎麼連這一點小計謀他也知道?人家都明說了,他也甭拐彎抹角。「你就是擺明不幫我嗎?」
「柳仙和桃仙的續緣一事非我允諾。」香一副事下關己的樣子。
「喂,你這麼說就傷感情了,好像允諾的人就該死,你這豈不是‘死道友,下死貧道’!」
「那月老希望我幫什麼呢?」
終於說了句「人」話!「天機的替身法真的無人可破?」
「是。」
「那也就是說,沒有什麼法子可以叫天機那傢伙吃點苦頭了?」
「大致上是這樣,沒錯。」
「沒有?真的一點方法也沒有?」他手很癢吶!那位心機重到讓人手癢的天人,如果不惡整他,他心裏很不舒坦了
「話也不是這麼說。」
曙光乍現,月老重燃希望。「這話怎麼說?」
「此事可大可小。」香慢條斯理的說:「大者鬧上天庭,要玉帝主持公道。」
月老瞪了他一眼。「就是不想鬧大唄!」說天機在人間偷施法……咳,他也算一份,畢竟他也是「非法」施法才把元喆的魂魄藏住的。「這個就不予考慮。那……何謂可小?」
「替身法並非立即的法術,而是漸強的封住記憶,一旦被施法要解不易,除非……」
「除非什麼?」
「柳仙和桃仙能在替身法完成之前記起彼此。」
「可是他們都被天機施了法,忘了彼此的前世,就算現在有情,也只是靠磁場相激,慢慢的在找回前世的感覺。」有時候連他都替他們着急,可又能怎樣?
好不容易彼此有情了,天機這可惡的老傢伙又來陰的!
真是氣死神了!
「那我也沒法子了。」香鳳眸微掀,「柳桃二仙一起修行逾數百年,如今元喆和向月寧兩人只要記得起一起修行的歲月,替身法也拿他們無可奈何。」
「那如果沒能及時想起?」
「其實也不會怎樣!」香溫吞的開口,「也不過是……尹德苦戀向月寧,他會以為她生病,必有耐心陪她度過一生,即使向月寧一輩子記不起他是尹德,而非元喆;向月寧會以為她嫁的是元喆,快快樂樂的當了尹家婦而不自知的過了一輩子。
「至於元喆嘛……當然是最啞巴吃黃連的一個!百口莫辯,又束手無策、欲哭無淚,最後如果不是氣得吐血的再夭折一次,就可能真會看破紅塵隨天機修行去。至於你嘛……」
「我?我怎樣?」干他這老頭兒什麼事?
「你只不過又着了一回天機的道,再度無法替柳桃二仙完成你拖欠多世的承諾,一切又如了天機的願。」
「這如何可以!」光是想像,他就給他很心急如焚吶!想了又想,還真的是沒什麼人可以幫他了。「替我想想法子吧!只要你幫我這一回,就算我欠你一回人情。」
細長的鳳眸似乎有了笑意,香緊閉的薄唇又開啟了。「依月老看來,柳桃二仙在同修的歲月,何事最為難忘?」
「我怎會知道!」
「想必是成親當天受仇家所害,遭遇雷擊,雙雙魂飛魄散一事。」
對喔!這種大喜大悲的事該是最難忘的!柳桃二仙不但失去了近千年、數百年的修行,而且失去摯愛,可想像心中的悲痛憤恨。
「雷擊?!」
「雷擊。」香微點頭。
「好法子!」月老擊掌叫好,隨後他白眉又皺,「只是雷神電母無玉帝降旨,何來雷電?」
鳳眸一閉,掐指一算,而後開口,「自有法子。」
「有你這話老夫就安心了!」
「月老。」
「啊?」
「二十一記雷中,月老可要留一記?」
「呃?」這個是什麼意思?
為自己留一記?開什麼玩笑!神被雷劈,非常沒有面子的呢!
認得所有的人,包含父親、父親的朋友、好友唐君虹,還有一些醫護同事……向月寧甚至記得一些病患的數據。打從發生了從觀眾台上摔下來的事件稍作休息后,第三天她已能看診。為了安全起見,尹德甚至在旁觀察她看診的情況。
可說真的,除了把他和元喆混淆之外,他找不出任何問題。
尹德甚至請來美國腦科權威,為她做了一堆的檢查,X光、斷層掃瞄、顱內攝影……可找不出任何異常。
事情發生至今已經快半個月了,向月寧還是把元喆當成尹德,尹德當成元喆,而且她開始對這兩人老說她認錯人感到不耐煩,因為在她的認知中,他們明明是兩個不同的人,難不成她還會認錯,而且好像周遭的人都感覺她中了邪,或是神經病一樣!
除了兩人的面貌互調之外,關於兩人的住所、習慣,一切的一切她好像都混亂了。
這種感覺就像,有人惡作劇的在向月寧的腦袋中動了手腳,在四周一切人事物不變的情況下,把元喆和尹德兩人的身份完全調包了。
因此在她現在的認知里,「元喆」是醫生,「尹德」在鴻宇工作,所以她在醫院看到」元喆」是很正常的。
為了避免尷尬,尹德總是努力的拒絕和她單獨見面,因為現在在她眼裏,他不是尹德,而是她的情人元喆。
有時兩人走在一起,向月寧會很親密的直接挨近他,甚至主動十指交扣的牽他的手。
如果在以往,他應該會很開心,可現在……說實在的,他十分尷尬,感覺上就像是背着人家的正牌男友在偷情一樣!
被醉鬼搭訕,應該也是這種感覺吧?
現在每次看到向月寧遠遠的朝他走來,他的神經就開始緊繃,生怕她會逾矩的做出什麼事。譬如有一次在他開車送她回去的途中,她出其不意的在他臉上香了一下,害他方向盤一偏,差點就爬上安全島休息。
又有一次在她家客廳,她忽然閉上了眼睛,臉在他面前不斷的放大、再放大。
他怎不了解那動作代表什麼意思,為了化解尷尬,只好硬着頭皮說:「月寧,原來你的臉還真不小!」
當時她杏目圓瞪,氣得幾天不和他說話。
他是個男人,面對喜歡的女子三不五時的「挑逗」,忍得簡直快瘋了,他現在是靠着傲氣在撐起理智,不願喜歡的女子依偎在他懷裏,叫的卻是別人的名字。他不知道這樣的傲氣何時會被磨得精光,現在的他只能乞求向月寧快快恢復正常。
比起他的掙扎,元喆的日子想必更難熬。
向月寧的情人是他,可他卻因為被認定為「尹德」,而她為了讓「元喆」有安全感,總是把他推得遠遠的。
看着情人和情敵出雙入對,元喆的苦他能理解,不過,同樣的,這種荒腔走板的愛情他還能忍多久?
兩個男人的際遇太奇怪,如今相對而坐,沒有什麼情敵的火藥味,倒是無奈多周一切。
「月寧……好嗎?」元喆壓低眼瞼,問這句話時的表情苦澀得像是啃了下成熟的香蕉。
他知道自己喜歡向月寧,卻無法知道深淺,無法知道濃淡,而今,上天像是直接給了他機會去體會。
為了怕她排斥他,他總是強迫自己離她遠遠的。
為了能見她,他常在她下班的時間開車到醫院的停車場,坐在車裏看着她開車離去……
原以為只要見到了她他就不寂寞,原以為只要能見她一面,他就更有勇氣面對往後的考驗!只是……這樣相近卻又遙遠的一眼,更使他有一種莫名的心疼,無助的絕望。
見着她之後,他更加寂寞了,那種寂寞像是把自己隔絕在一切之外,黑暗的孤獨感覺令他幾欲發狂!
有幾次,他就這樣看着向月寧的車子開過自己面前。
有幾次,是尹德開車送她回去。
有幾次,他看到向月寧親密的去牽尹德的手。
在這樣的「有幾次」之後,他決定沉默了,並非是無話可說,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有這麼多話想對一個人說,可他卻不知從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