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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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城裏的小人物

有個叫“社會”的傢伙,總想調教我。——楊開

“小城”市是個名副其實的小城市,不僅小,而且窮。不靠山,不靠水,以農為本。偶爾也有些商人看中了這裏地產便宜來這裏投資,不過沒什麼大企業。要說能算得上大企業的,就要數市中心那個前幾年才建起來的國貿大廈了。國貿大廈的全稱是國際貿易名流娛樂大廈,其中包括飲食、住宿、娛樂休閑等項目。據說國貿大廈的老闆趙志剛斷定小城將來會達起來,所以才在這裏投資的。

靠近國貿大廈的十字路口上,一個身穿天藍色交警服的青年歪戴着帽子晃悠着一條腿站在崗亭的遮陽傘下,胸前的衣服敞開着,露出健壯的胸肌。腰帶也沒有扎,被他丟在崗台下,與一個塑料牌子堆在一起。塑料牌子上寫着“我違章,我可恥”。崗台旁邊,站着兩個男人,每人手裏都舉着一塊同樣的牌子。

別人值班時三個牌子難得用上一個,他值班時,往往都要兩個人舉一個。

本市的警察局裏,幾乎沒有人不認識他。警察局長何中雲經常會跟前來告狀的警員說:“別理那小子,我懷疑他就是吃屎長大的,嘴巴忒臭了。”不僅嘴巴臭,他還有不小的暴力傾向。

雖然對他厭惡至極,但何中雲卻幾乎沒想過要把他逐出警察隊伍。要不是這次他闖的簍子太大了,也不至於被打來當交警。

他叫楊開,現年二十四歲。曾經是警察隊伍里的一員,並且名噪一時。可惜是臭名,臭名昭著。

“媽的。”楊開抬頭望天,看看炎炎的烈日,抖了一下被汗浸透的制服,咒罵了一句,又低下頭用手抹掉額頭上的汗水。雖然有遮陽傘,但正值盛夏,一樣讓他熱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想來想去,楊開心裏憋屈的慌。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混到當交通警察的份上。“不就是把一個老外的嘴打歪了嘛!真他媽小氣!”楊開憤憤不平的想着。

抬頭皺眉看着來來往往的車輛,楊開掏出煙,正要點上,忽然看到一輛紅色轎車闖過紅燈快衝來。楊開又罵了一句,丟掉煙,快步衝下崗台,竄到那車的必經之路上,左手向前伸出,做出停車的手勢。

吱地一聲急剎車。車子滑行了一段距離。終於停下。車頭與楊開地身體僅有一指寬地距離。轎車擋風玻璃後面是一張又驚又怒地女人地臉。司機座地車窗打開。女人探出腦袋。張嘴叫道:“找死啊?!”

楊開不理她。從口袋裏掏出本子和筆。邊寫着罰單邊道:“闖紅燈違章。”

女人不屑地哼了一聲。也沒下車。傲然道:“新來地吧?知道我男友是誰嗎?”

楊開撕下條子。走到車窗前丟進車裏。之後有些厭煩地說道:“下車。”

“嘿!”女人歪着腦袋。鄙夷地由下而上掃了楊開一眼。“下車幹什麼?”

楊開指了指崗台邊上地那兩個人舉着地牌子。面無表情地說道:“看到沒?”

女人瞄了一眼那牌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打開車門跳下車,猛的甩上車門,指着楊開的鼻子吼道:“你瞎了狗眼,我男朋友是交警隊的大隊長……”一句話沒說完,小腹傳來疼痛,慘叫一聲後退幾步,跌倒在地。“你……”女人雙手撐地,抬頭正要叫罵,猛然看到楊開兇惡的眼神,心裏不禁一慌,口氣也軟了一些。“你沒聽見嗎?我男友是你們交警隊的大隊長劉振。”

楊開不屑的哼了一聲,“幸虧那孫子官兒小,不然你還得多挨兩腳。”說罷走回崗台,彎腰撿起那僅剩的一個牌子,返身回去,把牌子扔到女人面前,厭煩道:“趕緊的,站過去。”說著伸手指向崗台旁邊。之後打開女人的車門,鑽了進去,把車開到了一邊不礙事的地方。回來后見那女人正在撥打手機,也懶得理會,又回到崗台上繼續忍受烈日的煎熬。

一個舉牌子的男人叫道:“交警大哥,我時間到了吧?”

楊開掏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道:“還有十分鐘,等着吧。”

男人苦笑了一聲,心裏罵了句“剛才怎麼沒給撞死!”老老實實的繼續舉着牌子呆。

路上的車輛司機和行人每每走到這裏,總會把視線停留幾秒鐘,之後忍俊不禁。那些知道情況的人會“嘿”上一聲,跟旁人道:“老子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今兒個又是楊開那混蛋值班。”

楊開時不時的會掏出手機看看時間,現怎麼看都不該下班,不由的又開始懷疑手機是不是壞了。他在這執勤了一個星期,也懷疑了一個星期。

下班時間沒盼到,倒是盼來了交警隊大隊長劉振。劉振一下車就嚷開了,“媽的誰瞎了狗眼……”一眼看到楊開,頓時愣了一下,這才想起自己的隊伍里添了個新丁。這個新丁自己還惹不起。

“老公!”女人嗲叫一聲,狠狠的丟下牌子撲到劉振懷裏,哭泣道,“他打我。”說著回頭瞪視楊開,一副等着看楊開下跪求饒的表情。

劉振忽然推開女人,指着女人的鼻子氣道:“原來是你瞎了狗眼!連楊兄弟都不認識?!”

女人頓時愣了,難道這小交警還有什麼大後台不成?她雖然任性,倒也不是傻子,當下閉了嘴巴不出聲了。

劉振笑呵呵的走到楊開面前,掏出煙遞給他,道:“呵呵,楊兄弟,你看這天熱的,怎麼不找個涼快地兒歇着呢?”

楊開接過煙,點上,猛抽了一口,斜了劉振一眼,道:“難道劉隊長上班的時候都是哪涼快上哪去?”

劉振噎了一下,楊開這話說的很有深意,連帶着瞧不起人呢。可他又不敢拿楊開怎麼樣,只是乾笑一聲,道,“兄弟說笑了。”

楊開不再理他,一邊抽煙一邊看似漫不經心的盯着來來往往的車輛,全然不把劉振放在眼裏。

劉振給自己點上一支煙,夾着煙的手指忍不住顫抖。只有他的女友才明白,此時的劉振已經怒不可遏了。但最後劉振依然強壓了火氣,沉聲道:“上頭規定,不舉牌子交了罰款一樣可以走,是不是?”

楊開咂了一下嘴,瞅了瞅煙嘴上的標籤,厭惡的丟在地上,又從自己口袋裏掏出一根,點上,含着煙嗚嚕道,“是不是你還不知道?你這交警隊長怎麼當的?”

劉振哆嗦着從口袋裏掏出錢包,捏出一張百元大鈔,遞到楊開面前。楊開接過錢,開始寫收據,邊寫邊陰陽怪氣的說道:“有錢人就是不一樣啊。”

劉振哼了一聲,搶過罰單,拖着女人就走。快走到車前的時候,女人問他:“他的後台很硬嗎?”

“後台?”劉振氣極反笑,“他要是有後台就好了。”

“沒後台?那你怕他幹什麼?”女人驚得杏眼圓睜,剛才壓抑的火氣頓時朝着劉振了出來。甩開劉振的胳膊,大叫道,“你這隊長怎麼當的?!”

劉振嚇了一跳,趕緊做禁聲狀,回頭看了正在懶洋洋的指揮交通的楊開一眼,回過頭低聲道:“他就是楊開。”

女人憤怒的表情頓時僵在臉上,嘴角不自然的**了兩下,再看向那個流里流氣的交警的眼神里,便沒了小瞧的意味。

楊開不是什麼大人物,沒有後台,甚至沒有親人和朋友。他之所以成名,只是因為本市最大的黑社會團伙的成員全部在一個晚上死在了他一個人的手上。具體的經過沒有人知道,只是有人在那次凌晨槍戰結束后的黎明時分,看到渾身是血的楊開從那幢生了槍戰的大樓裏面走出來。事後警方進去查看,現大樓里到處都是死屍。或被槍擊穿了腦殼,或被刀割斷了喉嚨,或被鈍器砸爛了腦袋,或被扭斷了脖子,俱是一招致命。

不過裏面也有個活口,他是這個黑社會團伙的老大,人稱江哥。江哥被警察現的時候還有一口氣,不過他四肢盡斷,雙目被碎玻璃刺瞎,耳朵里也流出血來,下巴更是被打的歪在了一邊。

翦除黑惡勢力,消除安全隱患。這本來是該被人稱頌的事情,卻被楊開的臭嘴搞砸了。

當時《小城日報》的記者一接到消息就急匆匆的趕來,打算對這個英勇的年輕警察做個專訪。小記者崇拜的看着滿身是血但並沒有傷口的楊開,動情的問道:“請您講述一下當時的情景好嗎?”

楊開上下打量了小記者一眼,不冷不熱的說了句:“跑那麼快乾什麼?乳溝都顛出來了。”

小記者當時愣了一下,之後惱羞成怒,再之後就撰文批判楊開。楊開的“流氓”特色迅傳遍全市,以至於他單槍匹馬闖龍潭的英雄事迹也被許多人忽視了。

但那些可能會跟他打交道的人卻不敢忽視,因為他的存在,經常在夜晚出來晃蕩的小混混再也不敢亂來了。

從那之後,楊開之名,在黑白兩道如雷貫耳。也正因為那件事,何中雲才升到了警察局長的位置。本來該升職的楊開卻因為“有損警界形象”而只能繼續當一個普通警員。

後來楊開雖然屢立奇功,但“錯誤”犯得也不少。衛生局長的兒子被他打了,副市長的老婆的好朋友的兒子被他揍了,國土局局長**被他抓了……這些都算不了什麼,何中雲頂着天大的壓力把楊開罩住了。而到底何中云為什麼會這麼護着楊開,沒有人知道。曾經有人猜測說楊開很可能是何中雲的私生子,楊開知道后把這人暴揍了一頓,還說:“瞅你這德行,跟那老小子一樣欠揍。”

前段時間小城市為了吸引外資,請了一批國外友人來遊玩。不知道什麼原因,某位友人得罪了楊開,被楊開一巴掌打歪了嘴巴。該友人怒極,引了一幫外媒來披露。何中雲迫於媒體壓力,不得不對外宣稱“打人的警察被開除了”,而把他調到了交警隊避風頭。

楊開一開始心頭大為不爽,甚至衝進局長辦公室吵鬧,但後來也老老實實的干起了交通警察。不過據說楊開從局長辦公室出來后,有人看到局長何中雲的左眼圈腫了。

2

“走吧。”楊開看了一下時間,擺手讓一個舉着牌子的男人離開。之後打了個哈欠,舔了舔乾澀的嘴唇,眯着眼睛注視着來往的車輛。

忽然,三輛疾馳的黑色跑車從不遠處衝來,中間一輛眼看就要撞上正走在行人路上的一個學生模樣的男人了。楊開咒罵了一句,一手甩掉帽子,身體如離弦之箭般竄了出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三輛疾馳而來的豪華跑車吸引了,沒有人注意到十字路口中間的崗亭下那個流氓一般的交警猶如鬼魅一般快的動作。

行人路上那個男人聽到車聲,轉頭看去,頓時嚇得不知所措,雙腿根本就不聽使喚了。正驚駭間,忽然看到眼前一個人影閃過,站在了自己和那輛即將撞上自己的黑色跑車之間。

吱——砰——嘩啦啦——

時間彷彿靜止了,所有看到這一切的人都目瞪口呆。

附近小吃攤上的一位顧客提着裝醋的小壺往自己的麵條里倒着,一直倒着,眼睛瞪視着不遠處的十字路口,還沒有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振和他的女友一人手裏拿着一串羊肉串,遞在嘴邊,嘴巴張着,卻不吃,也不放下,只是目光獃滯的看着前方。

十字路口旁邊的小區的一家住戶的陽台上,一個少婦一手抱着自己不滿周歲的孩子,一手掀開衣服,露出滲着乳汁的胸部,卻沒有去奶孩子。剛才還啼哭不止的嬰兒,竟然也停止了哭鬧,只是看着自己母親的獃滯模樣,露出可愛的笑容。

又是兩聲急剎車的聲音,兩輛豪華跑車停在了路中間,兩個年輕的司機從車上跳下來。兩人俱是二十來歲年紀,一人身材消瘦,腦袋也尖,半長不長的頭不知抹了什麼,全都精神的直立着。另一人身材略壯實些,臉龐精緻,一頭烏黑頭遮住了半張臉,卻也難掩俊容。兩人此時正傻了一般的看着那輛穩穩的停在交警面前的朋友的車。

楊開緩緩收回腳,面前轎車的保險桿落在地上,喀啦一聲。這聲音猶如落在鬧市的一顆炸彈,迅掀起了一陣吵嚷。

“哇!”這人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驚嘆。

“我靠!”這人腦袋一扭,臉側向一旁,似乎對剛才看到的一切都很不屑,而臉上的表情卻又有些哭笑不得。

有人揉了揉眼睛,“我眼花了?”

嬰兒終於再次哭鬧起來,少婦從震驚中醒來,低頭一看,才現臂彎里的孩子不知何時已經被自己丟在了地上,忙把孩子抱起,“哦,哦,不哭,寶寶乖……”

適才下車的那兩個年輕司機終於回過味兒來,衝到中間那輛車前,那瘦小者邊跑邊喊着:“小飛!小飛!”

“站住!”楊開伸出手,攔住了二人,掃了二人一眼,冷聲問道:“知道這裏限多少嗎?”

“多……多少?”瘦小男人看着楊開冷峻的眼神,慌張的結巴起來。

“6o碼。”楊開指着不遠處的一塊限牌,看着面前那瘦者問道,“你們跑了多快?”

那瘦者正要答話,卻被另一人攬了一下,瞪了一眼。那人搶話道:“7o碼!我們就跑了7o碼!”

“哼!”楊開二話不說,抬手一個大嘴巴打去,只一巴掌,說話者的臉頰立時腫了起來,帥氣的臉蛋兒都變形了。想要張嘴說話,卻覺額骨劇痛,竟是無法言語。

“你……你怎麼打人!”瘦者怒極,指着楊開的鼻子替挨打的夥伴吼道。

楊開一腳又把瘦者踹了出去,看着之前挨了巴掌那人問道:“知道為什麼打你嗎?”不等他回答,又道:“你當老子腦殘還是當天下人都腦殘?7o碼?撒謊都撒的沒水平。你說你該不該打?再說了,你長的竟然比我還帥!這難道還不該打嗎!”

那人一下被打懵了,竟然愣愣的點了點頭,之後醒悟過來,指着楊開的鼻子想罵人,嘴裏嗚嚕嗚嚕的卻是什麼也說不清楚。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邊揉着腮幫子邊撥號。

楊開懶得理他,開始寫罰單,邊寫邊道:“等着吧,技術部門來了再說。”連着寫了三張,撕下兩張甩到二人面前,之後走到被自己一腳攔下的跑車的車門前。

車上玻璃俱被震碎,前臉兒掀起,沒有一點豪華車的模樣了。

楊開又撕下一張罰單,瞅了一眼趴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的司機,面無表情的說道:“記得交罰款。”說著把罰單扔了進去,落在車底的一灘血上。

劉振終於把羊肉串從自己嘴邊放下,塞到女友手裏,急匆匆的跑到車前打開車門鑽了進去。女友追上來,急問:“你去哪?”

劉振眼睛看着十字路口上的那三輛跑車,邊動車邊道:“都不是一般人,我得趕緊回隊裏跟領導研究一下怎麼處理。”說罷車子急竄而出,朝着交警隊駛去。

……

《小城日報》報社裏,記者尚曉彤匆匆的掛了電話,起身對攝像師老劉道,“趕緊走,國貿大廈那裏生了一起車禍。”

老劉懶洋洋的押着溫熱的龍井,道:“又不是什麼大新聞,急什麼。”

尚曉彤陰着臉道:“是人把車撞了,算不算大新聞?”

“呵呵,曉彤,你什麼時候也學會開玩笑了?”老劉說完,現尚曉彤表情不對,趕緊站了起來,背起攝像機,笑道,“好啦,大小姐,咱們走。”尚曉彤是報社社長的女兒,報社裏沒人敢得罪這位脾氣不太好的大小姐。

尚曉彤親自開着採訪用的白色麵包車,朝着國貿大廈方向疾馳而去。人能把車給撞了?尚曉彤自然不信。但如果這事兒生在那個流氓、變態、混賬……的楊開身上,就很有可能了。她清楚的記得,在那次槍戰的生地,她曾經看到過一把明顯被人力捏扁的鋼管。扁下去的地方,指紋都清晰可見。

……

國貿大廈里,總裁辦公室。

趙志剛惡狠狠的把電話推到地上,怒吼道:“混賬東西!”

“趙總,少爺他還年輕。”辦公桌前面,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說道。男人鬢角已經花白,但腰桿挺得筆直,說話時不卑不亢,眼神也銳利至極。趙志剛接電話時正在忙着寫一份文件,隨手按的免提,電話那頭那個大少爺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狗屁!”一向斯斯文文的趙志剛破口大罵起來,之後忽然冷笑:“哼!鬧區飆車!真他媽有種啊!”說著忽然大吼起來,“***是我趙志剛的兒子嗎?!”想了一下,抬起頭,盯着眼前那人,冷聲道:“他挨打是活該!誰都不許去求情!”

“是。”男人微微點頭,又道:“以人之力竟然能攔下急行駛的跑車,那個楊開確實不簡單。”

“嗯。”趙志剛應了一聲,目光注視着桌上的茶杯,停了一下,道:“他是個好人,只是鋒芒太露。”

3

趙帥哥捂着高高腫起的腮幫子艱難的把經過說完,得到了趙志剛的一句臭罵,心裏叫苦不迭,明白這老爹是指望不上了,趕緊又給被楊開攔下的小飛的父母打電話。

另一個瘦者也開始撥打急救電話,叫救護車。

楊開靠在爛的不成樣子的豪華車的車門上,一手搭在額頭上遮着陽光,一手掏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媽的,又要浪費我下班時間。”

此時他已經該交班了,但這裏生了車禍,不能就這麼走了。

“小飛!”那瘦子又給自己的父母打了電話之後,來到破爛豪華車的車門旁,拉開車門,晃了一下車上的夥伴,見他沒什麼反應,頓時慌了起來。再看下面的一灘血,不禁驚叫出聲,“文傑!小飛他……他……”

“他死了。”楊開懶洋洋的說完,又提醒道,“跟他爹說,記得去交罰款。”

“你……”瘦子氣的直哆嗦,當慣了大少爺的他,哪裏受過這般窩囊氣,不過剛才挨得那一腳到現在還隱隱作痛,論身手自己是肯定打不過眼前這個混賬交警的。“你等着!”

楊開回頭斜了瘦子一眼,咧嘴道,“等你媽來侍候我啊?”

瘦子體似篩糠,伸出食指指着楊開,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猴吱……梗你爸來嘍概說。”趙文傑一手捂着腮幫子,口齒不清的說著。說罷吸溜了一下嘴,眼眶裏淚珠滾動。心裏把楊開的祖上女性問候了不知道多少遍,卻也難以緩解臉上的疼痛。

猴子收回食指,哼唧了一聲。他不信小飛就這麼死了,又去推小飛,用力過大,小飛被他從方向盤上推下來,倒在了血泊里。小飛的額頭上竟然被方向盤撞了一個洞,血還在汩汩的流出來,流的滿臉都是。眼睛睜得大大的,可以明顯的看出驚恐的意味。

“啊!”猴子噔噔噔後退幾步,跌坐在地上,滿臉駭然,大睜着眼睛,竟然傻了。

趙文傑意識到不對,緊走幾步跑過來,看到車中情景,張口驚叫:“小飛……哎呦!”捂着腮幫子蹲在地上,嘴裏嗚嚕嗚嚕的竟是哭了起來。

剛才那個被楊開救下的學生終於在驚駭中回過神來,衝著楊開鞠了一躬,誠懇的道謝道:“警官,太感謝你了。”說著卻是帶上了哭腔,“要不是你,死的就是我了。我……我剛畢業,父母還等着我賺錢養家呢。”

“滾一邊去。”楊開斜了男人一眼,忽然破口大罵起來。“謝我幹什麼?諷刺老子是吧?就算交通不安全是老子的責任,你還想要老子跟你道歉不成?要不要再賠你點精神損失費?!”

男人愣了一下,趕緊道:“不用不用!我……我是真的……”

“不用就趕緊滾蛋!老子下班了,再有車撞你老子可不管了。”楊開衝著男人擺擺手,之後縱了一下鼻子,聞到了一股汽油味。原來跑車的油箱破了,汽油正從車上滴下來。

楊開“哎呀”一聲,轉身跑到自己的摩托車邊上,從後備箱裏取了幾個喝水用的一次性杯子。回到豪華車前,楊開沖裏面的小飛喊道,“油都撒了,多浪費啊。你不要了吧?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說著蹲下身子,把一個杯子遞到了車下,接住了上面滴下來的汽油。晃悠着腦袋,嘴裏還嘀咕道:“有錢人就是不一樣啊,汽油現在這麼貴,竟然就這麼不要了。”

剛才還在痛哭不止的猴子和趙文傑看到楊開這番動作,臉上表情古怪,竟是忘了哭泣。趙文傑心裏忍不住大罵:“人***都死了,能不默認嗎!”

楊開接了三杯汽油,全都加在了自己的摩托車上。再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一男一女慌慌張張的跑來。男的四十多歲模樣,肩上扛着一部攝像機。他在報社工作,報紙用不到錄像,但他可以把這些賣給電視台。女的二十來歲,手裏拿着一部小型錄音機,脖子上掛着一部照相機。長飄逸,胸前兩團肉隨着奔跑跳動不止。圍觀眾人的注意力都被這突然跑來的美女吸引了。

這女孩便是《小城日報》的記者尚曉彤了。見到楊開,尚曉彤下意識的提了一下胸前的衣服,臉上厭惡的神色一閃而過,之後便是職業性的微笑。

尚記者正想上前採訪楊開,楊開倒先說話了,“你一個當記者的跑這麼快乾什麼?沒看警方人員還沒趕到嗎?你這不是在間接的告訴群眾我們警方辦事能力不行嗎?!”

尚曉彤杏眼圓睜,心裏把自己罵了一通,“明知道這小子就是個混蛋,竟然還採訪他!真是找罵。”悻悻的轉身來到旁邊圍觀的人群里,開始採訪。

楊開打了個哈欠,捏了捏眼角,又抓了抓腦袋,煩躁不堪的掏出手機,撥通了何中雲的手機。“何局長,空調辦公室爽啊。”

電話那頭傳來何中雲的苦笑,“小楊,你忍一下,等過段時間我肯定把你調回來。”

“哦,心媚下個月就有十四歲了吧?算不得幼女了吧?唉,我知道局長大人您忙得很,不要緊,抽空我去照顧照顧她。”心媚是何中雲唯一的女兒,他的心頭肉,現在在小城一中上學。

沒等楊開止住話頭,何中雲低沉的怒吼就從電話那頭傳來:“姓楊的!你別欺人太甚!”

“老子就‘太甚’了,你想怎麼樣?”楊開的口氣一點也沒有軟下來。

“你……”警察局局長辦公室中,何中雲氣的把手中的鋼筆都折斷了。他知道楊開這混蛋說得出就做得到,上次他說要“照顧”心媚,心媚就失蹤了三天。“你就不能寬限幾天嗎?”何中雲終於還是像以前一樣,一邊服軟一邊在心裏詛咒楊開早點死翹翹。

“好吧,再給你一星期的時間,老子就當補充日照時間做皮膚護理了。”楊開說完掛了電話,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抬頭咒罵著“***”太陽。

何中雲嘆了口氣,把手機丟在桌上,神情木訥的陷在椅子裏。他的對面,副局長顧兵苦笑了一聲,道:“咱就真的對他沒辦法?怎麼說咱也是局長和副局長啊,就這麼被他一個小警員威脅?”

何中雲抬眼看了看自己的老搭檔,面無表情的問道:“你能把他怎麼樣?”

“我……”

何中雲打斷顧兵的話,冷冷的說道:“有些人,是不可戰勝的。楊開就是其中之一。”

顧兵搖頭苦笑。何中雲說的不錯,有些人,你永遠也不要奢望把他置於死地。至於原因,兩位局長比誰都明白,但很多人卻總也弄不明白。

“呵呵。”何中雲忽然笑了,“別忘了,你我現在的官位,還是靠他得來的。”想了一下,續道:“這小子雖然混賬了點兒,倒也有點討人喜歡,特別是他立功的時候。”

對於這兩個“老狐狸”的對話,楊開不知道,他也懶得知道。見劉振終於領着人過來了,走上前把大概經過交代了一遍。正想回家,卻見一輛高級深藍色轎車吱的一聲停在了路口,車上跳下來一男一女。兩人直奔生車禍的小飛的車前,看到裏面情景,女的“嗷”的一聲,當即暈倒。男的“哇”的一聲嚎哭起來,“哎呀我的兒啊!”卻也不去扶女人起來。

這邊正哭着呢,另一輛紅色轎車也開了過來,車上下來一個男人。

“爸!”猴子跑到男人面前,斜了楊開一眼,把經過跟男人說了。男人還沒聽完,抬手一個大嘴巴打在了猴子臉上,嘴裏大吼道:“人把車撞了?你把老子當猴耍啊?!”

猴子一臉委屈的叫道:“我說真的,不信你問文傑和小飛……小飛死了,你還是問文傑吧。”

此時救護車也趕了過來,不過小飛早已死透,想救活是不可能了。

楊開聽着小飛父親的哀嚎聲,覺得吵得慌,掏了掏耳朵,轉身對劉振說道:“我下班了。別忘了跟他們說,讓他們去交罰款。”說罷快步走到自己的摩托車前。動引擎,下班回家,把眾人的目瞪口呆拋在了摩托車的尾氣中。

4

第二天,小城市的各大媒體的頭版頭條:“英勇交警一腳攔下跑車,震撼小城。”

第三天,各大門戶網站及論壇鬧的沸沸揚揚,眾網友對“虛假新聞”一致聲討,譴責小城市媒體“為擴大銷量和收視率編造假新聞”。更有精通理論的網友在力學、生理學等角度深度分析,認為“人撞車”絕對“純屬扯淡”。

第四天早晨,交警大隊大隊長劉振對屬下交代:“今天都精神點,歐副省長要過來視察。我們要認真執勤,給省里領導留個好印象,特別是有些人執勤時衣冠不整,還抽煙,這樣可不太好……”說話時劉振拿眼斜着楊開。

劉振話未說話,楊開起身倒了一杯水,端着水往外走。劉振臉上有些掛不住,想喊住他,又怕他不理自己,那可就更丟人了。想了一下,趕緊道:“楊兄弟,今天天夠熱的,你也辛苦幾天了,組織上決定今天讓你休假,工資照拿。”

楊開像是沒聽見一般,繼續往外走,臨出門頭也不回的說道:“納稅人的錢是不是都給那些個不上班也拿錢的白吃人物了?”

劉振臉色一紅,鬱悶不堪的抹了一下臉。等楊開走出去,掏出手機,撥通了小城市市長的手機:“張市長,那小子我搞不定,您還是把他調回警局去吧,我這交警大隊廟小,裝不下楊大神。”

“裝不下也得裝!”張市長的聲音極為嚴厲,之後又緩和下來:“小劉啊,你要能為領導分憂。再說上次他不是給你們交警隊爭光了嘛。”

“可我估計他今天要惹事。”劉振陰着臉道:“歐副省長要來視察您是知道的,他要是到了國貿大廈那邊,看到楊開那弔兒郎當的模樣,我這交警大隊的大隊長肯定幹不成啦。放他假他都不幹,我是沒轍了。”

電話那頭停了一會兒,“這事交給我,我盡量不讓歐副省長去那。”話雖這麼說,張市長心裏也沒底。作為小城市最繁華的地段,最大的企業,國貿大廈幾乎是每個來小城市的領導必到的地方。

掛了電話,劉振把手插進頭裏,愁眉苦臉的直咧嘴巴。他想不通,那楊開到底什麼來路?難道真如傳聞中說的沒有後台?警察局長和市長竟然都護着他!難道就因為他夠狠?拳頭硬?再硬還硬得過子彈嗎?

這邊各位領導還在苦苦思索對策,國貿大廈旁邊的十字路口上,楊開已經在那執勤了。

還是那副你奈我何的表情,還是那副弔兒郎當的打扮。短短几天,小城市的市民已經習慣了這個像流氓一樣的交警,甚至還有人對他大加讚揚。他們認為:管它黑貓白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管他什麼狗屁“形象”,能幹好自己該乾的,就值得稱讚。

一些目無交通法規的司機們,到了楊開執勤的地方總會警惕再警惕,小心再小心。他們很懷疑楊開會不會把自己的寶貝愛車一腳踹飛。這個不像人的變態傢伙,還有什麼事兒他干不出來呢?

許多人一直在猜測楊開的來路,卻總也沒有頭緒,只有一些荒謬的猜測。有人猜測楊開是修真真,有人猜測楊開有異能,有人猜測楊開是變異人,還有有人猜測楊開不是人。

猜測只能是猜測,終因時間的流逝而漸漸的成為所謂“未解之謎”,對於當事人,並沒有什麼影響。

高峰期過去不久,交警隊的小王開着摩托車來到了楊開面前。跳下車,小王笑呵呵的給楊開遞煙。“楊哥,累了吧?”

楊開沒理他,接過煙點上,之後從口袋裏掏出本子和筆,開始寫罰單,寫完了撕下來遞給了小王。小王愣愣的接過罰單,抬眼看了看剛剛變成綠燈的紅綠燈,心裏叫苦不迭。原來剛才闖紅燈了,不知道這罰單劉隊長給不給報銷。臉上仍然堅定的保持着笑容。“呵呵,我替楊哥執勤吧,您休息會兒。”

楊開翻着眼皮看他,“咦?你臉上怎麼長了個青春痘?皮膚病吧?”

小王一時沒聽明白,愣了好大一會兒才品出味兒來。敢情楊開這混蛋是罵自己皮癢啊!“呵呵,不打擾楊大哥了,兄弟先走了。”小王重新跨上摩托車,動引擎,一溜煙的跑了。他可不敢再在這墨跡,楊開的臭脾氣可是遠近聞名的,搞不好他還真敢揪住自己暴揍一頓。楊開的混賬事他聽得多了,有一件他記得最清楚。大概經過是楊開問某人是不是得了皮膚病,那人反應慢,說“確實有點癢”。楊開說:“正好老子手也癢。”之後就揪住那人當著警察局長何中雲的面狠揍了一頓。

跑得遠了一些,小王把車停在路邊,掏出手機撥通了劉振的電話:“隊長,他不肯讓我替他,還要揍我。”

電話那頭傳來劉振低沉的咒罵聲:“***這點小事都幹不成!那混蛋怎麼沒揍死你!”

小王有些委屈,把劉振的漂亮老婆在腦海里快意淫了一遍,委屈的問道:“現在怎麼辦?”

“能怎麼辦!領導都到了。”

嘟嘟的掛機聲傳來,小王咧着嘴把手機收起來,恨恨的回頭看了一眼在崗台上晃晃悠悠的楊開,輕聲念道:“楊開啊楊開,你最好把副省長給揍了!到時候劉振和你可就都幹不成嘍。”

過了沒幾分鐘,十多輛轎車和麵包車停在了國貿大廈的大門口,其中有開道的警車和歐副省長以及張市長等人的座駕,還有四輛媒體開來的車。車上下來二十多人,西裝革履的那幾位是歐副省長一行和張市長以及小城市的一些重要領導。穿着制服的是警察局長何中雲和交警隊大隊長劉振。還有一些衣着隨意但不失莊重的媒體記者。

按說這樣的場面不需要劉振陪同,但今天不同,萬一省領導們因為楊開這個交警而火,還需要劉振去頂着。

楊開懶洋洋的朝着國貿大廈那邊張望着,把帽子摘下來,用力撓了兩下頭皮,打了個哈欠,又從口袋裏掏出煙,點上。之後蹲下來抽煙提神。

劉振遠遠的看着,心裏直罵:“領導不來還像個人,領導一來他還上臉了!”

何中雲也看到了楊開的不雅形象,趕緊閃身站到歐副省長面前,試圖擋住領導的視線。但領導終究是領導,只要想看,沒有領導看不見的東西。

“嗯?”歐副省長一手拉開何中雲,皺着眉看着不遠處那個毫無形象可言的交警楊開,轉臉看了劉振一眼,指着楊開問道,“那是交警嗎?”語氣中多少有些不悅。

劉振額頭的冷汗再加上天熱出來的熱汗混了滿臉,跟水洗的一般,賠笑一聲,道:“他……他……”自從早上開始他就在琢磨着萬一領導問起楊開自己該怎麼回答,但終究還是沒想出對策。現在省報省電視台以及市報市電視台的記者都在,要是答不上來,這大隊長的官職肯定要丟。

劉振臉都憋紅了,咬牙咧嘴道:“他不是交警!”說罷腦中靈光一閃,趕緊道:“他是這附近的一個瘋子,老愛冒充交警,我們也沒辦法,市財政緊張,救助所沒錢啊。”

何中雲和張市長暗地裏衝著劉振豎起了大拇指。

歐副省長眉毛擰的更緊了,正要說話,國貿大廈里一行人走了出來。領頭那人,卻是國貿大廈的老總趙志剛。趙志剛未言先笑,“領導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說著快步走到歐副省長面前,跟歐副省長握手。

歐副省長笑了,“趙總言重了,你為小城市的經濟展做了不少事,我早該登門拜訪了。”

趙志剛爽朗的大笑了一聲,“領導,請,咱進去聊。”

“好,走。”

見歐副省長跟着趙志剛往裏走,劉振擦了一下額頭的冷汗,剛鬆了一口氣,忽聽前面的歐副省長回頭問道:“對了,劉隊長,楊開今天值班沒有?讓他過來一下。”

“呃,他……他今天休息。”

歐副省長有些失望的笑了笑,道:“那真可惜,我倒還真想見識一下這個傳奇人物。”

劉振咧着嘴賠笑,心說:“你已經見識過了。”

想了一下,歐副省長又指着十字路口上那個“冒充交警的瘋子”說道,“你去把那個人叫過來。”

“叫……叫他?”劉振愣了。

“那人就是一瘋子,滿嘴胡言亂語的。”何中雲趕緊道。

張市長也道:“而且還有暴力傾向,我怕他把您給打了,那就麻煩了。”

“沒事。”歐副省長笑着轉頭看向趙志剛,道:“趙總家大業大,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您儘管說。”趙志剛笑道。

“我想找你開個後門啊。”歐副省長笑道,“不知道你這裏有沒有什麼打雜掃垃圾之類的工作,我看那人蹲在那挺老實的,應該不是太瘋。嗯,有個工作也穩定一些,比到處瞎轉強得多。”

趙志剛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反正省領導開口,那自然不能拒絕,“當然,沒問題。”說罷又不忘恭維一句,“歐副省長真是愛民如子啊。”

“民為天,養天下官。”歐副省長搖頭道,“民不是子。”

隨行眾人免不了又是一番恭維,劉振卻傷透了腦筋,臉皺的跟死了爹一樣,差點沒哭出來。抬眼見何中雲和張市長都把頭扭向了一邊,心裏罵了一句,磨磨蹭蹭的去找楊開。

楊開遠遠的看見劉振過來,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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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被調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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