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快吐了！

沈曼曼儘可能保持笑容地站起身，跟客人道過歉后，便朝設於舞廳通往包廂的走道旁的化妝室走去。

她才走到男子化妝室門口，正巧一個男人走出來，她下意識地對他點頭微笑，然後就要走過他身邊。

「等等！」男人看見她的面容，本欲邁開的腳步反倒停住，眼神露出一抹玩味，開口叫住她。

沈曼曼不得不停下腳步，抬起頭看着叫住她的男人，這一看，差點沒呆愣在原地。

眼前這個男人，有一張俊逸絕倫的臉龐，英挺的眉毛，深邃如星的墨色眼瞳宛若夜晚的珍珠，又黑又亮，綻放出璀璨幽光，讓人一被凝視，目光就彷佛被吸住似的，壓根移不開視線。

而他高挺的鼻子，又長又直，寬厚適中的雄唇，微抿着淺淺的笑容，猶若春風，融化了寒冬的霜雪，亦使得心口不由自主漾起幸福的暖意……

「妳……」男人微微皺起眉，她看着他的眸光，簡直像第一次看見他他似的驚艷。

他一出聲，驚醒了沈曼曼，發覺自己竟失態地盯着男人的臉，臉頰頓時感到一股熱燙。

真是的！她怎麼像個花痴似的？好丟臉！

儘管這個男人英俊得不可思議，儘管他的身材足以媲美男模特兒，她也不該表現得活像沒見過英俊男人一般，特別是他從頭到腳全是昂貴的名牌服飾讓她明白這個男人身價非凡。

「先生，請問有事嗎？」思及此，她禮貌問道。

有事嗎？男人錯愕地看着她，是他聽錯還是她說錯？

「先生，請問有事嗎？」以為他沒聽見她說的話，她有禮地重複一遍。

男人瞠目看着她，原來他沒聽錯，她也沒說錯，她真的是這樣問他的，但是……

不會吧？他神情古怪地看着她，她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先生，要是沒有事的話，我可以先去化妝室一下嗎？」察覺到男人目光閃爍、眼神詭異，但那股想吐的感覺卻令沈曼曼無法再停留，否則她可能就要失態地吐出來了。

「嗯！」男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決定好心地先放她一馬。

沈曼曼趕緊邁步往女子化妝室走去，而男人依然停留在原地沒有離去，直到何耀堂冷沈嚴肅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雲執行長，你怎麼站在這裏發獃？」

「耀堂，我發現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哦！」被喚為「雲執行長」的男人，正是雲佑天本人，他回過頭，看見好友的身影，便朝他綻開燦爛的笑容。

「有趣的事情？」何耀堂的目光瞄向女子化妝室。

負責舞廳安全的圍事一用無線電通知他，他趕緊拋下手邊的工作，快步趕來，就是因為雲佑天比沈妙妙早三分鐘到達男子化妝室。

「我遇見妙妙。」」雲佑天微微一笑。

何耀堂微微挑眉，他就是擔心雲佑天會遇見妙妙！當然，他更擔心妙妙遇見雲佑天的反應，儘管今晚妙妙跟娃娃幾乎形影不離。

因為妙妙服務的客人－－也就是他的頂頭上司兼好友嚴浩風尚未到達，所以她可以自由跑桌跳小費，除了雲佑天的包廂之外。

「她完全不認識我。」雲佑天暗嘆口氣。

「真的嗎？」何耀堂一震。

「我會騙你嗎？」雲佑天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發現妙妙不認識他，讓他驚震地愣在原地，但她卻沒有發現，仍然用着對待陌生人的口吻恭敬有禮地與他說話，若非他昨晚才見過她，而且昨晚她的表現令他印象深刻，他會以為剛才的女人不是妙妙。

「她的員工數據上是有填寫一位姊姊的名字。」何耀堂搜尋着腦海的記憶，拜昨晚所賜，否則他也不會特地調出沈妙妙的個人數據。

「什麼名字？」

「沈曼曼。」如果他的記憶沒有錯誤的話。

「曼曼妙妙？呵呵！真是有意思的兩個名字，這麼像，應該是雙胞胎，倒勾起我真心的興趣了。」雲佑天朗聲輕笑。

才剛招待完客戶，轉而來到舞廳，沒想到卻遇上假冒妹妹工作的姊姊，說來真是巧合……

「真是難得，竟然能勾起雲大執行長『真心』的興趣，我可以請問一下是誰嗎？」何耀堂心一跳，臉上神情則是看不出絲毫異樣。

「你會問我，我才覺得真是難得。」雲佑天微微挑眉，他的風流韻事向來不曾中斷，從沒見何耀堂有任何好奇反應，想不到這回居然會因為這對雙胞胎姊妹開口，可見她們在他心目中意義非凡，這點倒頗令人玩味。

「誰教雲大執行長用上『真心』這兩個字，我當然要準備一下，說不得某人過陣子就會名草有主。」何耀堂面無表情地回答。

「你想太多了，我又不是嚴浩風，更何況我對小女生沒興趣。」雲佑天像聽見笑話似地笑了起來。

「你剛剛才說她們勾起你真心的『興趣』。」不到一分鐘前說的話，沒想到這麼快就得了失憶症！何耀堂面無表情地提醒雲佑天，看來這傢伙若不好好看守自個的心，淪陷怕是遲早之事。

雲佑天笑聲一頓，沒好氣地瞪了何耀堂一眼。他說的興趣又不是想要追求的興趣，他明明知道，幹嘛抓他語病？

「何經理，總裁到了。」驀地，何耀堂帶着的耳機傳來通話聲。

「佑天，抱歉，我得到大廳迎接總裁大駕光臨。」

「阿風來了哦？」雲佑天愣了下。

「我也一起去。」反正他現在閑着也是閑着，而且他們已經安排「妙妙」桌邊倒酒服務，所以待會肯定有好戲可看！

「不要玩得太過火，如果她真的不是妙妙的話，人家可是個好女孩。」注意到雲佑天一副很期待的眼神，何耀堂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

「放心，我還想自由自在地過生活。」雲佑天笑着拍拍何耀堂的肩，「走吧！」

「嗯！」

＊＊＊＊＊

沈曼曼瞪着眼前三杯滿滿的白蘭地杯。

她沒有想到從化妝室回來，迎接她的是如此大的陣仗，早知如此，她就別回娃娃服務的座位，現在可好了。

「妙妙，老規矩，妳只要喝完這三杯，我就給妳三千小費。」陳董喝得一張圓臉紅通通的，開心地宣佈。

「陳董，妙妙等下要倒酒服務的客人是我們總裁，你要她喝三杯，萬一她喝醉，她會被處罰呢！」娃娃忙不迭地開口擋酒。

誰教今天的「妙妙」可是她的姊姊假扮的，據她所知，曼曼姊雖然也有點酒量，卻沒有妙妙那麼好，再加上她看到今天的服務座位表，差點沒昏倒，若是平時，她會認為曼曼姊運氣很好，偏偏……唉！真是有夠倒霉。

「放心，妙妙的酒量連我都自嘆不如，這三杯算什麼！妙妙，妳說對不對？」陳董哈哈笑着，妙妙的酒量他可是領教過，所以他完全不擔心她會喝醉。

「對。」沈曼曼暗暗苦笑，臉上卻擠出燦爛的笑容，還好剛剛她才去吐過，胃比較舒服一點，但滿滿的三大杯白蘭地，若是妙妙本人，確實不算什麼，可是她不是妙妙，她的酒量並沒有這麼好。

「對吧？娃娃，妳就是愛操心，不然我再加碼，妙妙若能把這三杯酒喝完，我就給她六千小費，如何？」陳董開心地邊說邊再抽出三張大鈔，放在三杯白蘭地酒杯下面。

沈曼曼暗暗詫異，沒想到喝三杯酒就能拿到六千小費，難怪會有這麼多女生來酒店工作，這賺錢速度實在是驚人啊！

「妙妙……」娃娃擔憂地斜瞄坐在身旁的沈曼曼，若是平日的妙妙，喝酒豪爽的她早就二話不說地拿起酒杯喝掉，尤其陳董又加碼到六千；若是她不喝，客人一定會不開心，這下她非喝不行了。

接受到娃娃眼中的訊息，沈曼曼暗嘆口氣，拿起第一杯白蘭地，對陳董露出燦爛的微笑，「陳董，那我就不客氣啰！」

說完，她暗暗深吸口氣，然後強忍着酒液灼傷般地滑過咽喉，咕嚕咕嚕一口喝乾。

「好！」陳董見狀忍不住鼓掌叫好，「我就是喜歡妙妙喝酒這股豪氣，真是過癮！」

「謝謝陳董。」沈曼曼強擠出一絲笑容，拿起第二杯白蘭地，雖然胃部開始有股燒灼的熱燙，但她不得不硬着頭皮仰頭努力喝完第二杯。

「好！」陳董繼續鼓掌叫好。

「妙妙……」娃娃擔憂地低叫了聲，眼角餘光瞄見一行人走進舞廳，而其中一人讓她的心陡然往下沉。

不會吧？他明明是在包廂開桌招待客人，怎麼會……

「我沒關係，娃娃，妳不用擔心。」沈曼曼回給她一絲笑容，然後拿起第三杯白蘭地。

天曉得她現在連頭都暈眩起來了，兩杯酒精成分極高的白蘭地，讓她的胃部從燒灼轉變為疼痛，但只要再喝完一杯，她就可以結束這痛苦的折磨……唉！這錢雖賺的容易，卻不輕鬆啊！

於是她再深吸口氣，準備仰頭喝完第三杯白蘭地，手上的酒杯卻突然被人拿走，嚇了她一跳，連忙轉過頭，看見何耀堂正面無表情地站在她后。

「呃！」她忍不住驚喘。

「何經理？」陳董也怔愣地看着何耀堂。

冰冷沉靜的酷俊臉龐，莫名地有股令人不寒而慄的感覺，明明只是個酒店經理，卻擁有黑道大哥般的氣質與威嚴。「陳董，不好意思，妙妙座位的客人已經來了，她必須過去服務，這杯酒等到她的客人離開后再回來繼續喝，可以嗎？」

何耀堂瞄見她面前空置的兩個白蘭地酒杯，以及放置在杯子下的六張千元大鈔，目光再度落回手上的白蘭地酒杯，跟着又不着痕迹地移到她已經有些迷濛的眼眸，被酒精醺染的紅艷雙頰，讓她瞬間添了一絲媚態……

唉！他在心中暗暗嘆氣，如果讓她喝完手上這杯酒，他敢肯定她九成九會醉倒，事實上，她現在的模樣看起來已離喝醉不遠了。

偏偏有人等着看她的好戲，非要他過來要人不可！

陳董愣了下，不解地說道：「就剩最後一杯，何輕理就讓妙妙喝完這杯拿了小費再離開嘛！憑妙妙的酒量，應該耽誤不了幾秒鐘。」他也希望她拿走應得的小費再去服務客人。

「陳董，不好意思，公司規定是不能違反的，客人已經入座，桌邊公主就要趕快回座服務，不能因為妙妙酒量好、喝酒快，就無視於公司的規定。尤其她今晚的客人是我們總裁跟執行長，請陳董不要讓我這做下屬的為難。」何耀堂依然面無表情地說明。

「這個……」陳董頓時無言。

「黑色鬱金香」酒店是風雲連鎖大飯店旗下事業，風雲連鎖大飯店事業遍及全球，總裁與全球黑白兩道都有交情，至於執行長更是個長袖善舞的人物，無論是哪一個，都不是他區區一個建築商人所能得罪的。

「陳董，很抱歉，妙妙必須先回座位服務。」

「好吧！妙妙，這杯酒就等妳有空再回來喝吧！至於小費妳就先拿去。」陳董不得不退一步，邊說邊伸手拿起放在杯子下的紙鈔，準備遞給她。

「不行的，陳董。」沈曼曼搖搖頭，「妙妙沒有喝完三杯酒，所以這些小費妙妙不能拿，陳董，很抱歉，我得先回座位服務，等下有空我會再過來把這杯酒喝完。」

此話一出，在場之人全錯愕地楞在原地。

「妙妙……」娃娃簡直不敢相信地看着沈曼曼。

何耀堂也暗怔了下，沒想到她居然會拒絕已到手的小費，就因為她沒有照規矩喝完第三杯酒，如此一來，不等於是他擋了她的財路嗎？

偏偏某個傢伙的耐性今天並不是很好，要是他動作再不快一點，那個傢伙恐怕就會親自前來要人，到時場面……

唉！連他也說不準會變成何種狀況。

「妙妙，沒關係，妳已經喝完兩杯了，更何況我知道妳的酒量，妳就把小費拿去吧！等下有空妳再回來喝，要不我下回來時，妳再補喝一杯就好了。」陳董微笑地再次將小費遞到她面前。

「不行，陳董，妙妙沒有照規矩喝完第三杯酒，妙妙絕對不能拿這些小費。」沈曼曼堅定地搖頭，無視於有些昏沉的腦袋正對她發出警訊，她好像快醉了。

「妙妙，既然是陳董給妳的小費，妳……」何耀堂想不到妙妙的姊姊還挺有原則的，可惜這麼有原則的人，通常是很容易吃虧的。

「這裏怎麼這麼熱鬧？」驀地，一個低沉沙啞的男性嗓音在眾人身後響起。

何耀堂暗嘆口氣，早知道拖太久，某個傢伙肯定受不了，果然，連三分鐘都不到，他就親自前來要人，看來他對沈曼曼的興趣確實是真心的，而且這份興趣似乎還相當濃厚。

「呃！」娃娃倒抽口氣，光是聽見聲音，她已知道來者何人，不行！她得趕快通知沈曼曼，否則她肯定會穿幫！

「啊！」沈曼曼轉過頭，看見身後男人的面容，是他？！

「妙妙，妳先回座位，總裁可能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何耀堂冷沉的聲音忙不迭響起。

「好的，何經理。陳董，那我先回座位了。」沈曼曼站起身，朝陳董與那名男子點個頭，趕緊邁開腳步，朝今晚服務的座位快步走去。

「妙妙，妳的小費……」陳董錯愕地想要叫住她。

「小費怎麼了？」雲佑天不解地看着何耀堂，目光沒漏掉他拿在手上的白蘭地。

「天哥好。」娃娃忙恭敬叫道，心中暗暗叫糟，她來不及告訴沈曼曼，她等下要服務的客人其中一位就是雲佑天……

「娃娃，乖。」雲佑天微微一笑。

「雲執行長，好久不見，別來無恙？」陳董也笑着打招呼。

「陳董，好久不見，對了，你剛剛叫住妙妙說什麼小費，到底是怎麼回事？」雲佑天好奇地問，因為他無法指望那個嘴巴比蚌殼還緊的好友會滿足他的好奇心。

「哦，那是我跟妙妙之間的老規矩了，只要她喝完三杯白蘭地，我就給她小費，可是她才喝完兩杯，她服務的客人就來了，所以她堅持沒有喝完酒不肯收下小費，讓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陳董愈說愈佩服妙妙，不但喝酒豪氣，就連堅守規矩都深得他的喜愛，所以他才更想將小費賞給她。

「陳董，你說的三杯白蘭地該不會是何經理手上這杯吧？」雲佑天視線落在何耀堂手上的白蘭地。

哇靠，陳董是想要灌蟋蟀哦？倒得這麼滿，尤其白蘭地的酒精成分又很高，擺明想灌醉人嘛！難怪她的臉看起來紅通通的，原來已經喝了兩大杯超滿的白蘭地，若讓她這樣就喝醉，那他還有啥好戲可看？

「是的。」陳董有些尷尬地回答，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雲佑天看他的眼神彷佛要剝他的皮般可怕，但他臉上明明帶着暖若和風的笑容……

「哦！」雲佑天了悟地應了聲，隨即伸手接過何耀堂手上的白蘭地，無視於何耀堂眼中一閃而過的波光，「那我來幫她喝完吧！」

說完，他就將酒杯遞到唇邊，仰頭喝乾。

「雲……」陳董見狀嚇了一大跳，這時，雲佑天已經喝完那杯白蘭地，將酒杯放回桌上，同時抽出壓在杯下的千元大鈔。為了六千喝成這樣，會不會太拚了點？

「陳董，酒我幫妙妙喝完了，這些小費我就幫她拿回去啰！」雲佑天揚揚手上的鈔票。

「好的，那就麻煩雲執行長。」陳董忙點頭說道。

「不好意思，我先回座位，陳董，有空我們再一起喝酒。」

「好的，沒問題。」

「走吧！」雲佑天轉身朝座位走去。

何耀堂則是面無表情地朝陳董點個頭，然後轉身朝頂頭上司的座位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