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仕達關上身後的門，雙眼緊緊跟隨着女郎的身影。
門鎖“喀”的一聲，讓依薇有些清醒，她的視線在這全然陌生的環境繞了一圈，直到一副男性強健的身軀從背後貼近，一股和着煙草屬於男性的味道撲鼻而來。
仕達伸出手將她波浪般的捲髮撩至一側，露出她細白如霜的頸背，他的手順着那優美的線條輕輕滑動。
“剛才我就想這麼做了。”他俯下頭在她耳邊低語。
他已任憑情感牽引理智走下去。
依薇閉起眼睛，感覺陣陣的熱氣呼在她的耳上、頸間，他的一雙大手從腰后伸到前面摟抱着她，接着她整個人就被鎖在他胸前。
昏眩的感覺再次襲上她，她分不清是酒精的威力還是他所造成的。
一縷清香撲向他的鼻中，他想聞得更真實，於是低下頭更靠近她的頸側。
他可以肯定鼻中所聞絕不是香水，如絲絨般的秀髮也不是這種味道，這味道到底是從何而來？
“你聞起來好香。”
他聲音中一股濃濃的情慾讓依薇感到不自在，她不曾讓任何一個男人如此對她，就連交往兩年的黃國暉也不能越雷池一步……她不能再受黃國暉的影響。
細細碎碎的吻落在她雪白的頸項，仕達一雙不安分的大手沿着她的腰側上下滑動，濃重的氣息從他口中吐出……
“你想在哪裏？”他毫不費力地將她抱起。
“你想在哪裏？”依薇對他露出一個充滿情慾的笑容。
這簡直要他的命。若不是尚有一點理智，仕達一定會當場要了她。
他抱起她穿過客廳，走到落地窗前的太妃椅。
將她放在銀黑色的躺椅上，仕達藉著淡淡的月光毫無顧忌的凝視着她，一覽無遺的慾望呈現在他臉上，眼底熾烈的慾火似要直接將她身上的衣服燒掉。
“張開眼睛看着我。”他低聲地誘惑。
眼睛最容易泄漏心裏真正的感覺，他想見到她眼底是否也燃燒相同的慾望。
依薇緩緩睜開雙眼，在他的注視下感覺自己赤裸無助。
仕達在她眼中見到同樣的傷痛還存在，以及那種失去靈魂的空洞。
“但願我能抹去你曾受過的傷痛。”他的手指畫過她的眼瞼。
心彷彿被一根看得見的鞭子狠狠地打下來，黃國暉帶給她的屈辱再一次出現，傷痛緊緊地揪住她的心，讓她不得不撇過臉，以免自己在一個陌生的男人面前徹底崩潰。
仕達感受到身下的嬌軀變得僵硬，她臉上明顯可見的痛楚在她撇開頭前已被他盡收眼裏。
“你不懂。”依薇用雙手捂住哀戚的表情。
“我看見你眼底有明顯的傷痛。”仕達坐在一邊。
少了肌膚的接觸，火熱的感覺頓時消失，依薇覺得陣陣涼意襲上她光裸的雙臂。
“你可以想辦法讓我忘記傷痛。”她輕輕放下雙手，眼底的傷痛還在，但她決心將之丟棄在腦後。
她的手攀上他的頸子，一個用力他向她倒下……
仕達唇貼着她的額頭，等到她完全釋放后，他才跟在她後頭登上天堂。
“你是無可比擬的。”他以雙臂摟着她，用沙啞發顫的聲音說著。
依薇合上沉重的眼皮，醉意加上方才所經歷的高潮，讓她再也敵不過睡神，進入甜美的夢鄉。
仕達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好好睡吧，不知名的唐小姐。”
☆☆☆
“喂，老兄，你今天有點不對勁。”觀察了好一會兒，文峻終於忍不住地開口。
仕達的視線落在手上的杯子，擰緊雙眉。“有什麼不對勁的？”
文峻搖了搖頭，一雙帶着研究的眼睛仔細地瞧着仕達的表情。“不一樣，你……一定有什麼地方不一樣。”
“我還是我。”仕達喝了口酒，不理會他的調侃。
“廢話，我當然知道你還是你。”
“喝酒吧！你從剛才進來一口酒都還未喝，你教小庄賺什麼？”仕達拿着杯子輕輕碰觸文峻還未動過的酒杯，然後仰頭又是一大口黃酒下肚。
“是你老媽安排你和哪戶人家的女兒相親嗎？”文峻提起這件着實讓仕達心煩好一陣子的事。
“這已不是秘密。”仕達並不避諱談及此事，反正母親的安排沒有一次成功的。
“那想必是和你這一個星期天天光臨這間Pub有重大關聯！”文峻盯着仕達臉上表情的變化。
仕達的表情起了些微的變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和之前的艷遇有關？”文峻笑得輕鬆。
仕達眉一挑，看來已有人對他通風報信。
“別誤會，我沒有跟蹤你，我所知道的全是小庄告訴我的，他對你很感興趣。”文峻對吧枱內的小庄比了個手勢。“喂，話可別亂說，什麼對我感興趣？不明就裏的人聽了搞不好還會以為我和他有特殊關係。”仕達丟給好友一個白眼。
“小庄偷偷告訴我，你艷遇的對象是個大美女。”文峻懷疑小庄的說法，所以想聽聽仕達的說法。
“我實在很想知道，才去一趟洗手間，小庄到底對你說了多少事？”仕達沒好氣的說。
“該說的差不多都說了，只除了你和美女離開后所發生的事他不知道所以沒說。”文峻不把他的挪揄當一回事。“所以我還是有秘密的。”
“不過，我現在有種感覺你亟需和別人分享你心中的秘密。”其實是他想要知道仕達的秘密。“我的直覺告訴我，你的異樣和那個女人一定有莫大的關聯。”
“你今晚和媚柔沒有約會嗎？”仕達卻不怎麼想和他分享秘密。
“感情穩定不需要常約會。”文峻回給他一個誰也趕不走他的笑容。“那晚你應該和那位唐小姐度過一個香辣美艷的夜晚。”
仕達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又是小庄說的。”
“他說是唐小姐主動邀請你。”文峻揚了揚眉，臉上儘是曖昧的表情。“那晚之後，後續應該還有不少刺激的情節吧？”
“沒有。”仕達面無表情的回答。
“沒有？”這可不在文峻的預料中。“你的意思是只有一晚？”這沒有道理啊！
“你的耳朵沒有聽錯。”仕達答得可真絕。
“既然她是美女，為什麼不再約她？”文峻不懂。
沒有名字、沒留電話號碼和住址，教仕達該到哪裏約人。
他緊盯着仕達。“她是美女吧？”
仕達睨了他一眼，不得不結束他的胡猜亂想。“她消失了。”
“在你上她之前？還是之後？”文峻關心的重點和別人比較不一樣。
這次仕達丟給他一個嚴厲的眼神。
“好吧！算我問錯話了。”文峻做狀打了下自己的嘴巴，這完全是他自找的，誰也知道仕達一定是吃過甜頭才會對那女人念念不忘。“那現在你打算怎麼做？”
“沒有怎麼做。”仕達神情淡然。
“你說的是什麼話？”剛才不懂，現在則是一頭霧水，文峻的表情實在精彩。“小庄說那位唐小姐是個大美人耶！如果你對她印象不錯就應該好好把握機會，不憑你是個鑽石單身漢，就憑你和她發生過關係，想把上她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
“我說過了，她消失了。”仕達冷冷地說。
“她消失了，你可以再約她呀！”文峻以為是他不敢。
“是我的中文能力太差，還是你的理解能力有問題？”仕達的話氣略顯不耐。“消失的意思就是不見了，既然是不見了，那請問一下我該去哪裏約人？”
文峻終於全盤了解。“你沒有留下她的電話號碼？”
答案清楚地寫在仕達的臉上。
“住址？”
仕達搖頭。
“別告訴我你連她的名字也不知道。”文峻再次從仕達的表情看出答案。
仕達有點惱怒文峻臉上的表情。
“這太荒謬了！”文峻搖頭。
仕達的表情冷酷到了極點。
“我應該問是你太過於投入，所以也懶得知道她的身家？還是表現太差，美人就趁你熟睡時偷偷溜走？”文峻必須全盤了解。
“你會這麼關心一夜情的對象嗎？”
“對你而言，那晚只是一夜情嗎？”
這個問題讓仕達啞口無言，他心裏清楚那一夜對他而言絕不是雙方玩玩的一夜情，否則他不會如此在意、掛心她，更不會在那一夜後天天準時來小庄這裏報到，期待能再見到自他床上消失的唐小姐。
“是不是已經沒有什麼差別了，因為她已經消失不見。”仕達必須逼自己對那晚釋懷。
文峻聽得出這句話是仕達的違心之論，認識他這麼久，文峻從沒見過這副模樣的他，文峻敢用他名下的財產打賭，這小子肯定是墜入愛河，而對象則是和他有過一夜情的唐小姐。只是從事情的發展看來，這條愛情路仕達將不會有太順遂的過程。
“今晚我就陪你喝幾杯吧！喝個不醉不歸，忘掉唐小姐。”文峻終於拿起冰塊都已溶化的威士忌。
兩隻玻璃杯在空中互碰，清脆的聲響久久不散，就像唐小姐的情影留在仕達的腦海中不肯消失。
☆☆☆
侯仕葶挺着即將臨盆的大肚子，硬是拖着母親在假日來到人山人海的百貨公司，就只為挑選一件嬰兒衣服。
“仕葶，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一路上古嘉惠提心弔膽的，深怕女兒一個不小心被人撞了肚子。
而這不懂事的女兒卻像個拚命三郎，也不管人潮多麼擁擠，一路勇往直前，腳步不曾停下過。
“不必了，嬰兒用品部門就在前面轉個彎就到了。”侯仕葶拉着母親的手，就算是大肚子也不妨礙她的行動。
“慢下來，我這把老骨頭再這樣折騰下去會散掉的。”古嘉惠顧及女兒，最後只有強迫她放慢腳步。
方才女兒見電梯前大排長龍，於是一句“運動”就捨棄方便的電梯不搭，硬是要走過大半個樓層搭手扶梯，再加上女兒的健步如飛，三層樓下來，她這上了年紀的老骨頭也漸漸吃不消。
“媽，你才不老。”
“這個時候就算你嘴巴再甜也沒有用，我這雙腳已經提出抗議了。”古嘉惠硬是將女兒拉到一旁的椅子坐下休息。
一排椅子上清一色坐的都是中年婦女，侯仕葶皺起兩道眉。
“媽，不然你坐在這兒休息一下，我自己過去買就好，買好了我再過來找你。”侯仕葶不想浪費時間。
“坐下。”古嘉惠口氣強硬。
最後侯仕葶只好乖乖聽話的坐下，一雙眼睛還是直飄向由這個方向就可見到的嬰兒部門。
“請問你是古嘉惠嗎？”
聽見有人喊出自己的名字，古嘉惠立刻抬頭尋找聲音的主人，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印入眼帘，她急切地在腦海中搜尋一個多年不曾再喊過的名字。
“你是……”人老了，記憶變差了。
“我是邱梅君啊！”
“邱梅君？！你真的是邱梅君！”古嘉惠臉上寫着驚喜，兩眼則泛着喜悅的淚光。
“想不到分別二十幾年，竟然在此相遇。”邱梅君的雙眼也閃着晶瑩的淚珠。“嘉惠，好久不見了。”
“是啊！真的是好久不見了，算算都已超過二十年了。”古嘉惠感嘆時間的飛逝。
“你看我們，都已是兩鬢霜白的人了。”
“你不是舉家移民加拿大，是回來台灣玩的嗎？”時間磨滅不了朋友間的友誼，古嘉惠急着想聯繫中斷二十多年的友誼。
“因為我先生工作的關係，我們一家在三年前又搬回台灣，回來台灣我迫不及待地想和你聯絡，誰知你已搬家。”邱梅君表情一黯。
“是啊！我們在好幾年前就已搬離原來住的社區。”古嘉惠握住邱梅君的手。“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聊聊。”“好啊，好啊。”邱梅君也想好好和古嘉惠聊聊這二十幾年的情形。“不過我得等我的女兒，她到嬰兒部門去買幾件衣服要送給她的小侄子。”
“你女兒？是和我女兒同年的小女娃兒嗎？”古嘉惠沒來由的雙眼一亮。
“是呀！和你女兒同年。”邱梅君發現一位和女兒年紀相當的女孩，有着古嘉惠年輕時的模樣。“這位就是你的女兒？”
“是呀，是我的女兒。”古嘉惠這時終於記起一旁的女兒。“仕葶，這位是梅姨，梅姨和我是高中和大學時期無所不談的好朋友。”
“梅姨，你好。”侯仕葶對母親的好友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好，好，嘉惠，你女兒和你年輕時好像。”然後邱梅君發現她的大腹便便。“快生了吧！”
“是啊！預產期就在下個星期。”侯仕葶撫摸圓滾滾的肚子。
“那可要小心。”邱梅君叮嚀。“嘉惠，還是你命好，女兒都已覓得好歸宿。”
古嘉惠在老友臉上見到一絲的落寞。“怎麼了？你方才不也說你女兒去幫小侄子買衣服，你不是也當了奶奶，可享天倫之樂。”
“是當了奶奶，孫子也可愛極了，但是只要一想到我那個女兒……”邱梅君以一記嘆氣做為回答。
古嘉惠和女兒對看一眼，不明白那一聲嘆氣代表了什麼。
“年紀也不小，還老是要我這個老媽子替她煩心。”邱梅君再嘆一聲。
古嘉惠睨了女兒一眼，老友的心聲正好也是她的心聲。
“我這女兒還不是一樣，都嫁人了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古嘉惠說。
“我那個女兒則是什麼都好，就只有交朋友這點讓我傷透腦筋。”說著，邱梅君搖搖頭。
“怎麼說？”古嘉惠好奇地問。
“交了個家裏每個人都反對的朋友，每個人都看得出那個男人的花心，偏偏只有她看不清楚，死心塌地的等着那個男人從美國回來娶她，結果人是回來了，身邊卻跟了一個金髮女孩回來，這個消息讓她哭得死去活來，今天若不是我硬拖着她出門，她不知又要在家關多久。”說完，又是一聲的嘆氣。
聽完邱梅君道出她女兒的事後，古嘉惠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但因為尚未見到人只好暫放一旁。
“換作是我才不會那麼傻，自己躲起來哭。我一定會去找那個沒有心肝的男人算帳，狠狠地發泄一下。”同是身為女性，侯仕葶為那個不曾謀面的女人抱不平。
古嘉惠轉頭瞪了滔滔不絕地發表高論的女兒一眼，然後才對邱梅君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
“我女兒的個性如果有你的一半果決就好，她就是放不開。”邱梅君挺讚賞侯仕葶的洒脫。
“她這個性才是要不得，女孩子沒個女孩樣。”古嘉惠丟給女兒一個白眼，要她少說話。
“也許你女兒可以開導、開導我女兒。”邱梅君半認真地說道。
古嘉惠笑笑。“她別去教壞你女兒就好！”
這時一個身穿一襲白色套裝，無視於四周向她投來驚艷目光的女孩來到邱梅君的身邊。
“媽，我東西買好了。”女孩的眼底難掩凄楚，但縱使這樣仍然無減她的美麗。
“梅君，這就是你的女兒？”古嘉惠直勾勾盯着眼前站立的女孩。
“是呀！她就是我的女兒。依薇，這位就是我常向你提起的惠姨。”邱梅君對女兒說道。
“惠姨，你好。”依薇對古嘉惠露出一個婉約的笑容。
方才消失的念頭又浮現在古嘉惠的腦海中。
“梅君，我看我們就找個地方坐下來聊聊。”古嘉惠不想放過任何多認識唐依薇的機會。
“是呀，不如我們就到頂樓餐廳喝下午茶。”加入說服行列的是自詡為母親肚子裏的蛔蟲的侯仕葶。
古嘉惠對着女兒揚眉。
“依薇，我和你惠姨好久不見。”邱梅君知道女兒的心情還未恢復。
“媽，既然你和惠姨好久不見，那我們就邊喝下午茶，你們邊敘舊。”依薇不想讓自己低落的情緒影響母親。
於是四個人就往頂樓餐廳移動，古嘉惠和女兒走在前頭。
“仕葶，謝謝你沒有反對。”古嘉惠突然記起女兒尚未購買嬰兒衣服。
“媽，你忘了我是你肚子裏的蛔蟲，我知道你的腦袋裏想着什麼。”侯仕葶挽着母親的手。
“算我沒白疼了你。”古嘉惠也沒必要裝傻。
侯仕葶想了一下。“梅姨的女兒的確是個美人胚子，可是你會不會覺得配老哥好像太糟蹋人家了？”
“不會，不會，仕達那根冷木頭就需要像依薇這樣溫柔的女孩來溫暖他，我有自信他們兩個一定會成功的。”
侯仕葶不敢潑母親冷水，但八字都還沒一撇，母親會不會太過樂觀了？大哥那冷性子任憑哪個女孩子見了都不敢靠近，像依薇這麼柔弱的女孩，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被大哥嚇到。
“媽，你別忘了人家才剛受過感情創傷，捺着性子慢點提起這件事，過一陣子再說吧！”侯仕葶不得不提醒母親，深怕母親的一頭熱嚇壞人家，那可就什麼好事也別提了。
“我知道，我知道。”嘴上這麼說，古嘉惠的心裏可已在盤算如何進行此事，才能得到完美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