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明月星稀,雲兒淡緲。

遠離杭州來到鄰處小鄉鎮,此時已是三更,懷中的人兒仍陷入昏睡,莫上塵找到唯一的客棧落腳。

來應門的店小二,見到他披風下露出銀絲,似乎抱着一名女子,不免投以好奇的眼光,「大爺要住宿?」

「一間上房。」莫上塵冷冽目光帶著警告意味,拉攏披風將懷中人兒包裹的密不透風,杜絕店小二的窺視。

「是,請客倌跟我來。」店小二收回目光膽怯應道。踏入乾淨整齊的寢房,莫上塵滿意的點頭,給予銀兩又道:「千萬別嘴碎,下去吧。」

「是,謝人爺賞賜。」縱使店小二覺得這位客倌神秘怪異,當見到白花花的銀兩時,再大的好奇心都被壓下去了。

見店小二關門退離,莫上塵這才扯下披風,將沉睡的仇無言放置在床鋪上,一頭亮麗髮絲隨之散落,他情不自禁伸手撩起銀絲細聞,原來一路上千擾他情緒的就是她的發香味,獨特芳香有股令人迷炫的魔力,讓他又思及昨夜虛幻不真實的情景。

長長睫毛,小巧臉蛋,紅艷朱唇,氣質清新脫俗……其實她真的像仙子,如果臉上沒有那一片粉紅胎記,就更完美無瑕,他輕撫那一塊胎記並不覺得惋惜,心底反而還竊笑欣喜。

至於欣喜的理由,他也說不上來。

仇無言,她竟就是仇無言,沒有料到天下第一名廚竟是個女人,怪哉!仇無言享譽第一名廚,為何從沒聽聞她是個女人?!

還有這纖細的手臂拿得動百來斤的鐵鍋嗎?以她的廚藝能對付膳鬼嗎?

太多太多的疑問在莫上塵心底萌生,很想將她弄醒盤問,但甜美的睡臉讓他打消主意,畢竟待她醒來之後,將要面對考驗。

其實莫上塵擄走她的目的,不只是要保護她,而是想以她為餌,引出膳鬼為莫上揚復仇!

「該死的膳鬼!」他冷冽的語氣足以冰凍三尺。

清晨的空氣有幾分濕冷,天空還是灰濛濛的,寢房內顯得暗沉,習慣在晨間醒來,仇無言揉揉惺忪睡眼P,心裏還惦記著該將腌漬的山豬肉取出曝晒,伸手觸摸床頭櫃想取衣衫,才驚覺不對勁。

這是哪裏?她環視四周一切擺設,直到目光落在那黑色的身影,昨夜的記憶紛紛回籠,是那可惡的男人將她弄昏。

綁架她是為了報仇嗎?

嗯哼!她都沒找他算帳,反倒是他愛計較。

柳眉擰起,送了一記白眼給他,正好與黑亮眼眸對上,犀利的眼光瞧得她渾身發涼,不禁拉攏衣衫,天哪!她僅穿着一件單薄衣裳。

「又沒幾兩肉,有什麼好遮掩?」見她慌忙用棉被包裹身軀,莫上塵故意譏諷。

紅暈蔓延至耳根,仇無言輕斥,「就怕登徒子連瘦骨如柴的我都啃。」

「那你大可放心,就算我是登徒子也不會去啃狗骨頭。」他嘲弄的撇了撇嘴。

「你是什麼人?綁架我有什麼目的?」不理會冷嘲熱諷,仇無言直接問他的目的。

見他一身錦衣華服,應該不愁吃穿,散發的冷傲氣勢也不像是心胸狹窄之人,如果不是為了昨日之事,那他為何綁架她?

此刻,那雙深沉的黑眸冷冷的注視着她,像是在思索考慮什麼,久久不語。

仇無言忍不住打破沉默,藉此隔絕那冷峻寒酷的眼神,「你該不會是為了昨日的芝麻小事找上門吧?」

他依然不語,可黑亮瑩澈的雙眼閃過一抹異彩,嘴角微微抽動,是笑?是怒?

她不明白,該不會真被她說中了?

「若真要明算帳,你侵犯我的行為才令人不齒,需要跟我道歉。」仇無言不滿的回瞪他。

「你損失的只不過是一個吻,而我卻是難受了一整夜,還花銀兩就醫,你說這帳怎麼了結?」思及那辛辣味道,他口中又泛起麻意。

「對付蠻橫無禮之人,那只是小小懲罰,而我可是個黃花閨女,名節可是無價。」

「你真是樓外樓的主廚仇無言?」見她點頭,莫上塵狠狠的踩踏她的痛處,「已經到這把年紀還沒有嫁出去,恐怕也沒有人肯要你,名聲好不好該是無所謂了。」

其實她身體嬌小,一張粉嫩娃娃臉,真看不出實際年齡,可莫上塵就是忍不住要欺負她,「老婆婆。」

比這還傷人的話,她聽過不下百次,聽過不下百次,也從不放在心上,但由他口中說出,卻感到字字句句穿肺透心,真不明白為什麼她如此在意?

仇無言咽下苦澀,以心平氣和的語氣掩飾受傷的心,輕鬆問道:「你究竟想如何?綁我來這就只為了鬥嘴?」

她的問題讓他不得不正視原意,莫上塵又恢復慣有的冷漠神情問道:「仇無言揚名料理界,卻鮮少有人見過其真面目,你如何證明你就是仇無言?」

他連日打聽只得知仇無言廚藝精湛,登門挑戰的膳廚,全在吃過她的料理之後,皆甘拜下風離去,而欲拜她為師的人們,也在兩位兄長的阻擋下打消念頭,如此神秘全是因為她是個女人,才會被保護得密不通風?

「天下第一名廚這名號,小女子愧不敢當,只是當年做的料理菜肴,僥倖合了皇上的胃口罷了,仇無言並不是什麼了得的人物,我沒有必要冒充,而我也不喜歡宣揚自己就是仇無言。」榮耀名利對她而言不重要,此刻仇無言反倒擔心腌漬的山豬肉沒被取出曝晒。

「是嗎?」莫上塵摩挲下巴思量。

「要不是把你錯認成師弟,我不會表明身分的。」仇無言行事向來低調,甚至不喜歡名廚這個重死人的頭銜。

唉……美食與名利並列,總是會折損其美味。

「有意思,頭一回聽聞有人不要名利頭銜,甚至連本名也不承認。」

淡然的態度,讓他十分欣賞,畢竟多少人為了爭名利,連性命都視如螻蟻踐踏,而她卻不屑一顧,她的想法與他所知的世界差如天地。

如果膳鬼的態度與她相同,那麼揚弟就不會……

我只想平靜過生活,如果沒什麼事,我該走了。」她一夜末歸大夥肯定急壞了,還有山豬肉再不曬日光就會走味了。

可是,她僅穿一件單薄衣裳,怎麼回去啊?

「你不能走,我的目的就是來拜天下第一名廚為師。」莫上塵決定假藉拜師學藝留住她,屆時殺了膳鬼之後才放她自由。

「什麼?你想學廚藝?」紅唇張成跟雞蛋一樣大,不敢相信她所聽聞的。

橫看豎看他都不像是來拜師學藝,倒像是大官審判死囚,更像惡徒綁架勒索。

「以我的刀法,深厚的內力,要料理食物應該不難,你那是什麼表情?」狂妄的語氣有十足把握,相信以他的功力,想成為料理大師並不難。

「料理是用心,不是要雜技,而且你不適合學料理。」這男人氣勢狂妄,怎麼可能虛心學習?

「不管適不適合,你都要教會我所有的料理。」莫上塵冷眼掃視,不容許她拂逆。

仇無言噗哧笑出聲,倏地收起笑容,才正色道:「藐視料理這門學問,你如何學得好呢?」

不是她吹噓,天地間可以料理的食材多得數不盡,又如何學習完全呢?

「學得好不好就要看師父教得如何。」莫上塵才不管那麼多,將責任全往她身上推。

「另請高明,小女子無能。」光是要與他和平相處就不容易,如果還得教他做料理,肯定就像火焰遇上熱油,可怕!

「你沒有別的選擇。」他雙手環胸,寒酷臉龐寫著「你沒有說不的權利」。

「喔?那可不一定。」從小到大,她不願意做的事情,沒有任何人可以勉強她,況且他還只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仇無言起身下床,披上黑色披風,「這披風借我,待回到樓外樓就還你。」

「想走?難!」他濃眉挑起,冷言打斷她的念頭。

「你沒有囚禁我的權力,我也沒有教你的義務。」仇無言不理會他的反對,慢慢走向門口。

當她手臂一觸及房門,高大的身影便逼近阻攔,但嬌小的身軀動作十分利落,迅速閃過,隨後飛離客棧,隱沒在樹林間,她正慶幸自己遠離惡棍之時,腰際卻突然被鐵臂圈住。

「看不出來你輕功如此了得。」一抹趣意添入莫上塵的眼中。

「休想阻攔我。」仇無言怒斥一聲,手肘狠狠往他胸膛擊去,接着又擊出一掌掙脫鉗制,足尖一點已經離他丈余遠。

嬌小身影遠比他預估還棘手,莫上塵楞了一會,移形換影如疾風閃倒她眼前,接連對打數招,不但搶回披風,還將她這小辣椒給擒住。

「放開我!」仇無言身手不凡,但實戰經驗不足終究還是落敗,整個人被他帶進懷裏動彈不得。

「嘖!嘖!功夫了得,想不到你的內力竟然如此深厚,為什麼揚弟的武功差你一大截?」莫上塵不禁懷疑「天皇」很偏心,否則師出同門,武功怎麼會差這麼多?

「你是誰?竟認識上揚?」仇無言望着他與莫上揚神似的臉龐:心想他們是不是有血緣關係,「難道你是莫上塵?」

莫上揚唯一的至親是武林盟主莫上塵,其輕功高深莫測,移形換影宛如鬼魅,至今無人可以超越他的速度。

「在下正是莫上塵。」他揚起狂妄笑容,有着警告意味,想打贏他還得多磨練幾年。

「哼!虧你還是個武林盟主,行事如此霸道,這樣的行為叫人如何信服於你?」

掙扎許久仍無法擺脫他,仇無言不惜斥暍出言相激。

「無妨,我根本不在乎武林盟主這頭銜。」莫上塵不屑的冷哼。會坐上武林盟主寶位,只是他愛與人切磋武藝,享受一較高下的刺激感覺罷了,江湖之事他才懶得過問,而旁人也休想管他閑事。

愈是掙紮鐵臂將她圈得愈緊,仇無言氣得牙痒痒,「放開我!我不會教你廚藝的,留我無用。」

「你沒得選擇。」他的語氣仍舊堅決。

仇無言不禁納悶他為何多此一舉,「怪哉!既然你是上揚的親大哥,為什麼不跟他學習?上揚的廚藝可是……」

「你話太多了。」臉色一沉,莫上塵點擊她的穴道,阻止她挖掘傷心事。

揚弟的慘死狀仍深深烙在他的腦海里,心仍舊淌着血……

「你你你……太過分了,居然用這種陰險手段。」這回她真的是被困住了,身上幾處要要穴被制住,仇無言整個人癱軟在他懷裏。

「你想做什麼?」此刻的她柔弱的像個娃娃只能任他擺佈,惶恐不安爬上心頭。

「買馬,帶你回無塵堡。」他面無表情,聲音依舊冷漠無比。

語未畢,兩人已經回到小鎮,黑白對比的身影馬上成為焦點,村民們皆好奇看着兩人,男人英挺俊朗,獨樹一格的冷酷教人怦然心動。

而她那-身銀白的身影讓人感到怪異,年紀輕輕卻已白了頭,且臉頰上還有一塊胎記,乍看之下還真像個女鬼,就連巷尾的麻子臉阿香都比她來得美。

「真可惜啊。」三姑六婆低頭竊竊私語,她們惋惜的不是仇無言的缺陷,而是替莫上塵感到委屈,氣宇非凡的男人配上這樣的女人,實在可惜。

而男人們的目光自然跳過莫上塵,直直望着仇無言,十分好奇她是何許人,有些人還很壞心的想着,那一頭銀白髮絲,不知能不能賣到好價錢?

黑眸直射利芒掃向眾人,隨後莫上塵以披風將懷中人兒包裹遮掩住,憤怒在心底翻騰,他就是不喜歡有人窺視仇無言,任何人都不行!

心底莫名的怒意讓他錯愕,但很快又消失,因為不讓人窺視她,只是不想讓仇家人馬這麼快尋得她,對!就是如此而已。

莫上塵甩去奇怪的感覺,略過男人走向三姑六婆,低聲問道:「請問哪裏有在賣馬匹?」

「啊!聲音真好聽啊。」渾厚嗓音回蕩在耳邊,惹得三姑忍不住興奮尖叫。

「是啊!是啊!而且近看更帥勁阿。」六婆咧嘴傻笑,視線始終離不開莫上塵冷峻的臉龐。

冷傲臉龐凍上萬年寒冰,黑眸迸出危險冷光,他是瘋了才會跟這些花痴說話,抱着仇無言轉向賣包子的小販,在開口詢問之前,他還刻意拉攏披風,確保沒有一根銀絲遺漏在外,才問道:「請問哪裏有人在賣馬匹?」

凍人煞氣直逼而來,小販嚇的險些將蒸籠打翻,惶恐回應,「第二條街尾……有馬商。」

莫上塵頷首點頭立刻離去,腳步又快又急,雙手始終緊緊摟着她的嬌軀,如利芒的眼神不斷掃視,似乎在警告眾人敢窺視她就等於不想活命!

披風下一片漆黑,鐵臂將她緊緊摟住,不留一絲空隙,臉蛋被迫緊貼着他的胸膛,撲通撲通的心跳聲惹的她心慌意亂,渾身炙熱不自在,仇無言忍不住抗議,「你快悶死我了,讓我出來。」

「不準。」想也不想,他立刻斥喝阻斷。

「你沒有權利這樣對待我。」仇無言氣得開始磨牙,準備狠狠地咬他一口。

「哼!打不過我,你就沒資格說這些。」

他的語氣是那麼猖狂,仇無言忍無可忍狠狠痛咬他一口,然而……

「好痛啊,你的肉是鐵塊做的嗎?」牙齒差點碎了,讓她痛得淚水泛出眼眶。

「沒錯!就像鐵塊,想啃你儘管啃。」她的可愛舉動讓他臉上的寒冰全部瓦解,莫上塵不禁咧嘴笑着。

「可惡!可惡!」

迅速買好馬匹,遠離小鎮來到郊外,莫上塵才肯讓她探出頭,但鐵臂依舊橫在她的腰際。望着氣到瞼紅氣喘的人兒,他露出欣賞享受的笑臉,威脅道:「如果要我解開你的穴道,你就乖乖教我下廚。」

「卑鄙小人,休想我會教你。」真惱人,她竟虛弱到連怒罵都無力,千萬就別讓她逮到機會,否則一定整死他。

「你沒有選擇的機會,就乖乖當我的師父吧。」抗議無效,莫上塵依舊霸道決定。

「哪有人是這樣拜師學藝的?」仇無言雙手擋在兩人之間杜絕肌膚之親,可馬兒奔馳讓人靠得更近,可惡啊!該如何才能擺脫遠離他?

「如果你乖乖當我師父,我自然會以禮相待。」

她不安心情,讓她逼不得已的退讓-步,「要學可以,跟我回去樓外樓學。」

「由我作主,回無塵堡學。」很好!這丫頭終於懂得害怕了,他就不信治不了她。

「你……」與蠻橫之人說理,根本就是對牛彈琴,仇無言氣得不再多言。

「放心,我不會啃你這個狗骨頭,我的目的只是想學廚藝,讓我早日學成,你就可以早日回家。」為了避免仇家人馬尋來,他快馬加鞭遠離杭州,大仇未報之前,根本沒有放她回去的打算,莫上塵敷衍說道。

正午,狂奔的馬兒停駐在銀兩樹林內。

莫上塵伸手接她下馬,忽地,壞壞的念頭閃進腦海里,他故意鬆開雙手,讓她直接跌落在懷裏將他抱緊。

「你怎麼可以這麼欺負我?」仇無言雙腿發軟,若沒有攀附他的頸項,她肯定跌得四腳朝天。

「我就不信你不說話。」她生氣的模樣比冷漠來得可愛,莫上塵寧願與她鬥嘴。

「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仇無言索性鬆手,讓自己跌坐在地。

莫上塵即時攬住柳腰,抬起她小巧的臉蛋,「教會我一道菜,我就替你解開一個穴道如何?這是我最大的讓步。」

仇無言別過頭拒絕他的碰觸,但卻無力掙脫橫在腰際的鐵臂,有武功時就鬥不過他,現在手無縛雞之力,更別想跟他斗,真的不得不低頭。

「三日內仍學不好一道菜,也要替我解一個穴道,這是我最大的讓步。」杏眼裏滿是挑釁意味,她故意又激道:「我可不想因為你太笨,而被困住一輩子。」

「好!成交。」看似溫順的小女人,嘴可真利,莫上塵揚起笑容點頭。

七個穴道需要在二十一天才可能完全解開,這些日子夠用了。

「你先坐在這裏,我去村莊裏弄點吃的,還有衣服。」扶着她坐在樹下,莫上塵脫下披風套在她身上。

「衣服?」愣愣的望着他,仇無言不懂他沒事買衣服做什麼?

「對!難不成你想僅着一件單衣到無塵堡?」說著說著,他的指尖還故意劃過她敞開的衣襟,順着雪白的肌膚滑落,嘖!真可惜被肚兜擋住,無法恣意……

他指尖帶來的炙熱感,讓她渾身緊繃,僵硬一會,才意識到他侵犯自己,「嚇!你你你……不可以吃我豆腐。」

仇無言立刻拉攏披風,憤恨的怒瞪着他,臉蛋紅似火,映上邪氣笑容,莫名的感覺讓他心神蕩漾,罵人的話語全梗在喉間。

「哈哈……你又沒什麼肉,我才不會飢不擇食的啃骨頭。」指尖傳來的熱意直直到心底,怦然心動的感覺,讓他險些失了神,莫上塵用狂妄譏笑來掩飾對她的感覺。

被他觸摸過的肌膚仍在發燙,雙手緊緊環抱在胸前,仇無言氣憤的迸出話語怒道:「快去快回,別浪費我寶貴的時間。」

武林盟主?他根本就像是無惡不做的山寨匪頭,居然調戲她,太可恨!

望着他遠去的背影,仇無言立刻揉揉發麻的腿部,準備騎馬逃跑,但當手觸即馬背才想起她不會騎馬……真凄慘,難道註定要被他纏上了?

唉……罷了,一道菜解一個穴,她也不能言而無信啊。

細細碎碎的低泣聲引起她的注意,仇無言順著聲音走到草叢,發現一個六歲大的小男孩跌坐在地上哭泣,見到她正在看他,哭得愈是厲害,太概是她的模樣嚇人。

「別哭,阿姨不會傷害你,讓我替你止血好嗎?」溫柔安撫,慢慢來到他跟前,仇無言撕下一小塊衣裙替他止血。

她的親近讓小男孩處於驚恐之中,毫不留情的將她推開,「妖女不要碰我,我娘等一下就來了,她會打你的……打你的。」

血流不止讓她不忍心,仍不放棄的捉住他的腳踝,費了一番工夫才包紮好傷口。

「妖女放開我……哇嗚……我就快被吃了。」惶恐讓小男孩放聲大哭,以為自己將要被白髮妖女給吃了。

「好了,應該不會流血了。」汗珠滑落臉頰,她累得氣喘吁吁,沒了武功還真難以應適虛弱的身體,幸好小男孩力量不大,不然她還真拿他沒辦法。

「哇嗚……」小男孩仍嚎啕大哭,沒發現傷口已經止血。

「啊……哪裏來的妖女,快放開小豪。」婦女聞聲而來,見到白髮蒼蒼的仇無言也嚇壞了,立刻彎腰拾起石子,往她身上砸去。

「住手!」莫上塵躍身向前,即時接住石子,大聲斥暍,「你是不長眼嗎?難道沒看到她在幫小娃兒包紮傷口嗎?」

被這麼大聲斥責,婦人目光這才落在小男孩的腳踝上,又轉頭小心翼翼的打量仇無言後尷尬的道歉,隨後立刻抱着小孩飛奔離去。

「長成這樣就不該出來嚇人!」

婦人臨走前咕噥的話語,莫上塵可沒漏聽,氣得怒髮衝冠,「再嘴碎,我就把你賣到青樓。」

「呵呵……」他氣憤威脅的話語,在她聽來只覺得好笑。

「難道你不生氣?」要是那失禮的傢伙是個男人,他當場就會奉送兩掌當作紀念品。

白皙臉蛋上有些嫣紅,仇無言沒想到他會為自己抱不平,「害怕是人之常情,沒什麼好生氣的。」

她淡然的神情讓莫上塵心中陡升一股不舍,難道她常遭遇到歧視的目光?!

可能嗎?方才沒有帶她進入村莊,就是怕她的特別引來眾人注目,沒料到還是有人見到她,而且竟是以鄙視的眼神看待她。

為什麼是以鄙視的眼神?!

「為什麼一直盯着我瞧?」俊臉愈來愈貼近她,惹得她臉紅心跳。

她那長長的睫毛揚呀攝,讓他感到口乾舌燥,渾厚嗓音顯得沙啞,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話,「瞧你有什麼值得害怕之處?」

真正像凶神惡煞的人該是他……

「頭髮、胎記、、膚色慘白,這還用問嗎?你第一次見到我還不是很震驚。」很清楚人們將她歸於異類的原因,仇無言喃喃說著。忽地,仇無言感到心有點疼。

她很愛自己,更有兩位兄長疼愛她,沒有什麼自卑的,一直以為從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因為她始終深信美好的一顆心,可以獲得肯定,但此刻卻因他那時的眼神感到心痛?!

「是很吃驚,但那不是鄙視的眼神,當時是……」是嘲弄從不心動的他竟被她吸引,莫上塵遽然閉口,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他他……方才居然差點說溜嘴。

要是讓她知道自己將她當成月廣仙子,肯定會被她嘲笑一輩子,那份悸動該要就此埋藏,反正待事情告一段落,他與她將永遠毫無牽連。

「嗯?是嗎?」仇無言小聲咕噥,當時她清楚感受到嘲弄的眼神,還為此心傷一整晚,瞧他臉色發青,肯定是苦惱想不出安慰的話。

「這裏只有粗布衣裳,等到了大城鎮在幫你添新衣。」莫上塵立刻拿出外衫遞給她,藉機差開話題。

「到了大城鎮,我要捎信回家。」這不是央求而是肯定語氣。

聞言,莫上塵的臉色沉了下來,冷然回應,「捎信可以,但不許你泄漏行蹤,更別妄想要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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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無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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