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將兩個膨軟的枕頭交疊,湘織舒服地鑽進被窩中。
她背靠着剛才整理過的厚軟枕頭,讓棉被覆蓋至胸前,露出一雙手臂,臉上帶着抹幸福的笑意。
這可以說是她一天當中最感快樂的時間之一。
湘織伸手向床邊的矮櫃,將一疊厚重的雜誌抱到床上,然後抽了其中一本攤開平放在自己膝上,開始愉快地翻閱着。
如果以僧侶的修行來比喻,那麼湘織現在正在進行的便是她的“晚課”。顧名思義,必定還有“早課”和“午課”,而湘織若一天不進行這三課,晚上可是去睡不安枕的。
湘織要自己每天至少能看兩本書,但那有時也得視情況而定,有些書的內容非得分成好幾天來看,否則會覺得太浪費,因此她習慣劃分成階段來讀。
而通常在睡前,湘織會讓自己稍微放鬆,看些比較輕鬆的書籍,就像她現在做的:翻閱一些各國的財經雜誌!
就湘織的觀點,財經雜誌不像名著一般感動人心,所以看起來比較輕鬆,而在某些方面來說,她看這些財經雜誌的目的只不過是想練練自己的外文能力,以及關心遠方好友的狀況而已。
聶小潔的父親在台灣是個赫赫有名的實業家,母親則是一家時尚雜誌的負責人。邵蕾在日本的地位,是具有動搖全日本經濟的能力的邵家獨女,有時國家軍武的採購還得仰賴邵家的進出口貿易能力。而柳宿的父親在法國時裝界更是一號動搖不得的人物,尤其是在柳家與法國時尚界天王唐尼·強正式聯盟后,巴黎時裝幾乎可以說是由這兩家族在掌控着。
至於她自己,托父親以英國為本營,在全球十三個國家設有貿易據點的福,她在不斷轉換生活環境的過程中,在台灣認識了小潔、邵蕾和柳宿。另外,不知不覺地學會了八國語言也算是項額外的收穫,這讓她在閱讀方面可以更廣泛地去探索各國不同著作的領域。
翻開一本寫着中文的雜誌,湘織的眉頭微微地擰了起來。
由這兩個多月來出現在財經雜誌上的新聞,她可以敏感地嗅到台灣經濟開始浮動不穩的前兆。
或許該提醒父親要注意在台灣的投資了。她在心裏忖着。
其實,她已有足夠的能力去管理父親在台灣的分公司,只不過因為她才剛剛高中畢業,所以不論是站在管理學或心理學上的角度來說,她的確是不適合去坐在總經理室里——儘管她確實有這樣的資格與實力。
輕微的叩門聲拉回了湘織的注意力,她轉向被人輕輕旋開的門邊。
“媽。”進門的是一位典型的中國古典美女,黑瞳黑髮,散發著一股溫柔婉約的氣質,她看上去不過才三十齣頭的年紀,卻是湘織的母親。
趙玉湘是個道地的中國人,秉着中國婦女嫁雞隨雞的美德,她隨着丈夫黎恩來到英國,生下了唯一的一個女兒——湘織。
趙玉湘沿着床緣坐下,愛憐地伸手撫上女兒白玉無暇的臉龐。“這麼晚了還沒睡?當心累壞自己。”
“媽不也是還沒睡?”湘織笑盈着一張有如出塵仙子般純凈的小臉,近似琥珀色的褐眸里透露着不該屬於她這年紀女孩的聰明慧黠。
趙玉湘疼愛地望着眼前的女兒,唇邊掛着抹深感驕傲的笑意。除了一頭直亮的黑髮和溫婉典雅的五官之外,湘織幾乎沒自她這裏遺傳到多少基因,倒是那對琥珀褐色的瞳眸、白玉般的肌膚以及貴族似的氣質,和黎恩是如此神似,甚至,湘織也遺傳到了黎恩的聰慧。
對於這麼樣一個優秀的女兒,她是多麼希望能就這麼一輩子將她捧在手心中呵護,一輩子不放她離開。
“媽捨不得你,所以來看看你。”她撫上湘織柔順烏黑的直發。
“媽是怎麼了?我不是就好好地待在這裏嗎?”對於母親反常的行為,湘織的心也跟着感到微微不安。
“但你總有一天會嫁人的。”趙玉湘定定地望過湘織的褐眸。
原來是為這事兒!湘織釋懷地笑道:“媽,那還是好久以後的事。”
“不久了。”趙玉湘的眼中迸出不舍和期待的複雜情緒。
“什麼意思?”
趙玉湘神秘地一笑。“我的寶貝女兒要披上白紗的日子不遠了。”
“什麼?”湘織有些驚訝。“怎麼會?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我就要嫁人了?”這是她連做夢都沒想過的問題呀!
“湘織,聽媽說。”看出女兒的抗拒,趙玉湘刻意放柔語氣勸說:“對方是個好孩子……”
“爸呢?”湘織靈活的小腦袋一轉,立刻想到了自己的父親。“這是爸作的決定對不對?”母親向來唯夫命是從,所以真正的始作俑者絕不會是她。
“湘織,其實,這有一半也是媽的意思……”趙玉湘囁嚅地承認:“媽希望你能嫁個中國人,而那個孩子是……”
“我才十八歲呀。”湘織只是怔怔地道出事實。
“媽知道,所以媽才沒有要你們立刻結婚,只是先訂個婚。畢竟對方已經到了適婚年齡,那孩子的母親是我以前的好友……”
“嘩、嘩、嘩!”房裏的電腦響起接收到電子郵件的呼叫聲,適時地打斷趙玉湘接着要說出口的話。
“媽,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接我的信了。”湘織輕嘆口氣望向母親。
“好吧!”趙玉湘站起身走到門口,“我知道這麼做很突然,但中國古代的女性不都是經由父母媒妁之言而成婚?媽當然也知道今非昔比……決定權在你,無論如何媽都會尊重你的決定。”
看着重新合上的房門,湘織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對她來說無非是項重大的考驗!她從來都不曾讓父母親失望過的,但這次……關係到她的婚姻呀!
她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