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特等病房裏鬧烘烘的，要不是他們獨享一整個區域的空間，這種噪音早就被護士制止了。

不過他們並沒有被打擾，而且還玩得愈來愈瘋。

幾個人圍在病床前，躺在床上的病人則是一臉無奈的任他們玩弄。

「換我了、換我了……」單非接過韓瀁手中的簽字筆，在石膏上留字紀念，上回因為狄大少躲在家裏不肯見人，一個字都沒寫到，這回他可躲不掉了。

「鬧夠了沒？醫院不準喧嘩的，你們有沒有常識啊？」狄沛風不耐煩的要移動身體，卻被崔傲霜壓着動彈不得。

「沒有。」幾個人都送給他大大的笑臉，就連平時憂鬱的韓皓也玩得很開心。

「哎喲！你寫小一點啦，我都快沒地方寫了。」崔傲霜唯恐沒她的位置，推了單非一把。

「看夠熱鬧的話，可以滾了吧？」狄沛風完全放棄，任他們玩弄，玩完了，好還給他安寧。

「獅子軟綿綿的，八成又失戀了。」韓瀁笑着說。

狄沛風擺臭臉，一句話都不想說。現在還不想說。

「別這樣，如果真的喜歡她，你應該可以接受她的一切。」崔傲霜拍拍他完好的腿安慰他。

誰都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戀愛了，如果因為別的人而毀了這一切，那豈不是太可惜了？

「她老爸真蠻橫，看我超級不順眼；小雪又挺她老爸，我沒轍了。」只要有她那流氓老爸在，他就控制不住自己。

「我覺得應該是兩個人個性都一樣火爆，才會處不來吧？」韓皓這麼推測。

「我跟他才不像！」狄沛風抗議。

「我倒覺得挺像的。」

門口不知何時站了一位身形優雅的漂亮女子，眾人看見她都雙眼為之一亮。

「好漂亮的姊姊……」單非傻笑。

「別亂來，她是小雪的母親。」狄沛風用沒受傷的腳踢他，接着正色打招呼，「伯母好。」

「伯母好！」大家一聽說是「長輩」，一兒即變得正經八百。

不過看眼前這位貴婦，叫「大姊」可能比較剛好，莫小雪的媽咪好年輕、好漂亮喲……

「你們都好。」莫蓮心微笑對眾人打招呼，逕自在床邊椅子坐下。「希望我沒有來得太唐突。」

「不會，是小雪怎麼了嗎？」狄沛風有些緊張，會讓這位女士出動，應該有什麼大事。

而且，這女人看起來就像是出身大戶人家，她怎麼會嫁給林進勇那樣身分的人？還真是天下事無奇不有。

「我只是想跟你聊聊。」莫蓮心把他的緊張看在眼裏，知道他還是喜歡着莫小雪，心裏就安穩了。「她還是個孩子，別跟她鬥氣。」

「我知道，只是她老爸不贊成……」

莫蓮心抬手制止他，「我保證會擺平他的，你只管讓小雪開心就好。」

「嗯。」狄沛風點點頭，當然除了小雪的媽媽幫忙，他自己也會想辦法收服那個男人……等等。

他歪頭打量眼前微笑的女人一會，前兩天那時一片混亂，他沒空多想，現在靜下來，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第一眼見到你，我就覺得很面熟，我們之前見過嗎？」

莫蓮心笑開了。「你的記性不錯，好幾年前的事了，你還記得。」

「我們真的見過！」他驚奇的喊着。

「嗯，我是未婚懷了小雪的，所以她跟我姓，因為家裏不贊成我和小雪的爸爸，所以我離家出走，要跟着小雪的爸爸，結果因為一個誤會，我離開他獨自生下小雪……

「一個女人帶着一個孩子生活並不容易，有一年冬天的深夜，我和小雪走在路上時，我被車子撞了，駕駛肇事逃逸，小雪無助的站在路邊向人求救卻沒有人要理我們，直到……」

「直到我停下車，載你們到醫院，還去看過你們幾次。」他記起來了。

莫蓮心直點頭。「那時我太虛弱了，一直沒有開口向你道謝。」

「沒想到你們會找到我。」

「是小雪認出你的、從那一刻起，她就吵着一直要想辦法向你道謝，還很仔細的研究你，可是你什麼都不缺，直到你受了傷……雖然那是我丈夫造成的，不過還是給了我們機會向你道謝。」

「白鶴報恩現代版？」一旁聽故事的幾個人又驚又奇。

「讓你們留下來，沒要你們多嘴。」狄沛風白他們一眼，接着他看着莫蓮心，「不需要這麼做的。」

莫蓮心笑的溫柔。「小雪只是單純的向你道謝，做母親的可不能這麼單純，我在替她找丈夫。」

「哎呀！突然間我毛骨悚然。」他輕喊，瞬間了解這一切的緣由了。

從老陳被綁失蹤開始，都是眼前這位氣質優雅的女士所策畫的。比起大剌剌的林進勇，狄沛風反而覺得眼前這個女人比較可怕。

「這樣嗎？那恐怕是小女做得不夠好，讓你不喜歡，我還是帶她回家好好教育一番。」莫蓮心作勢起身。

「不了、不了，我很滿意，沒有要退貨。」狄沛風趕緊喚住她。「有時候，連我自己都在想，我的脾氣這麼壞，又老要她照顧我，我真的配不上她。」一向自信滿滿的狄沛風卻被一個小女孩給打敗了。

莫蓮心微笑坐回原位。「別這麼說，你有一顆善良的心，還有樂觀與寬容，所以你有這些好朋友，」她看着一旁微笑直點頭的好友，最後再加上一句，「還有小雪的愛。」

「她現在還愛我嗎？我懷疑。」他做個鬼臉。

「她喜歡你好久了，從知道你是誰，開始注意你時就喜歡上你了，就連你喜歡吃什麼菜她都清楚得很……

「我家小雪雖然跟着我過了很長一段苦日子，不過自從我們回到她老爸身邊之後，她可是個大小姐，我們不讓她做家事的。」

所以她是只為他做菜的，狄沛風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莫蓮心把要說的話說完后，看看手錶，「其實，我是來告訴你一件事的。」

「請說。」

「待會兒我要去送機。」

「嗯？」他等着莫蓮心解釋沒頭沒腦的這句話。

「小雪搭今天的飛機去英國，我和她老爸決定送她出國去學點東西。」莫蓮心笑得溫柔極了。

「什麼？」狄沛風跳了起來。

這女人，絕對是故意的！

「哎呀！有點遲了，不知道現在還趕不趕得到？」莫蓮心笑看着他蹦蹦跳跳的。

「趕得到，一定趕得到！單非！」狄大少轉頭找人。

「有！」單非手裏已經抓着鑰匙。

「希望你以前當飆仔的技術沒有退步。」否則他非拆了單非的破跑車，

單非對他眨眨眼，「我打一萬個包票向你保證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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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雪焦急地看着手錶，都已經快過了登機時間，怎麼還沒看到媽咪？

「媽咪怎麼還沒來？」說是去找個好朋友，什麼樣的好朋友非得在女兒要出國前夕急着去看？

在前兩天醫院裏的那場爭吵之後，母親立即安排她出國，一想到她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看不到狄沛風，她的火氣立即降了大半；她承認自己是離不開他了，只是這麼一直吵吵鬧鬧也不是辦法……

母親的提議是：她先出國學習獨立生活，這段時間讓狄沛風冷靜，媽咪也好擺平老爸。

這樣的安排都好，除了她要和狄沛風分開三個月。

她會很想他、很想他，而且他們分開時，她氣得撂話說這輩子不要再見到他，他會不會當真了，不愛她去愛別的女人？

她想媽咪說得很對，以後她別再學老爸亂放話了。

林進勇也是一臉茫然。「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他常常搞不懂妻子在做什麼。

她的名字第三次在機場傳頌，她拎起隨身行李，給老爸一個擁抱，「廣播在叫我了，我真的得上飛機了…，」

「走吧、走吧！到那裏以後要打電話回家喲！」林進勇紅了眼眶。和她們母女倆重聚之後，這是小雪第一次離開他那麼久。

「我會的，跟媽說我想她……」莫小雪最後一次回頭顧盼，她等的不只是母親，還有一個不會知道她今天出國的人。

他是不會出現的，算了吧……

她踏進海關，查驗護照之後就再也沒辦法回頭了……

「莫小雪！」一個腳上打着石膏的男人沖向海關，但是手中沒有護照和機票，硬是被警察給攔了下來。

見莫小雪還沒離開，他鬆了一口氣。

莫蓮心原本把時間計算得剛剛好，讓他心急一下，又可以跟她道別，不料高速公路上連環車禍大塞車，還是單非一路開路肩，顧不得坐另一輛車的莫蓮心，也不管警察在後頭猛追，才及時趕到的。

至於單非，現在應該被警方逮捕，待會兒得去警局保人了。

「沛風……沛風！」莫小雪看見他，驚喜的尖叫。

她衝到玻璃牆前與他面對面，可是她沒辦法碰他，也聽不見他說的話。

「我……」狄沛風在這邊說個不停。

「我聽不見。」她對他搖頭。

狄沛風雙手一攤，想要跟她說話又沒轍……他看機場工作人員手上正抱着一迭紙張，衝過去搶了過來，順道還搶走人家口袋裏插着的筆，振筆疾書。

寫好后他轉過來貼在玻璃上——

對不起。

莫小雪笑了，一看見他，什麼氣都沒了。

狄沛風回她一抹笑，又開始寫字。

我愛你。

紙上的三個字讓她眼裏閃着淚光，都鬧成這樣了他還不放棄，她怎麼能不愛他？

狄沛風的手指壓在玻璃上，描着她的輪廓，好捨不得讓她離開。

他們還有很多話要說，很多事要一起分享，他想讓她看着他改變，想要給她以前沒有給她的愛……

莫小雪知道自己笑得跟白痴一樣，但她不在乎。「我也愛你。」她用嘴形向他表白。

又在廣播她的名字了，如果她再不走，她真的不用離開了。

狄沛風在她依依不捨向後跨時，又對她招招手，飛快寫了幾個字后又翻過來給她看。

我會去找你。

他堅定的點點頭。

莫小雪眼裏滿是淚水，她真的不想走……

「好。」她送給他一個飛吻，轉身離開。

她等着他來。

「拜拜……」狄沛風對着她的背影揮揮手，表情像極了被主人拋棄的小狗。

嗚，他已經開始想她了。

莫蓮心氣喘吁吁趕來時，只看到狄沛風一個人站在玻璃牆前發獃。

「哎呀！女兒已經走了嗎？」她靠在丈夫強壯的肩頭喘息。

「是你找他來的？」林進勇眼裏有着不滿。

「嗯哼。」她知道丈夫在想什麼，笑着拍拍他氣鼓鼓的臉，「別擺臭臉了，想想，你這麼做，不等於和我爸當年做的事一樣嗎？想想後果是如何。」

是他們被迫分開十幾年，林進勇嘆息，心軟了一些。「可是他看不起我。」

「有嗎？是你自己做錯事還不承認。」莫蓮心笑睨丈夫。

「我知道……我只是覺得他配不上我的乖女兒。」他總算願意承認，他捨不得把女兒交到其它男人手裏。

「要相信女兒的眼光。」莫蓮心牽着他的手說道：「還記得我們那時嗎？現在的你是混得有聲有色，但那時你連流氓都稱不上，只是一個小混混，結果我還不是看上你了。你覺得呢？」

林進勇知道他說不過妻子。「好啦！，就看在他好象對我們女兒真的還不錯的份上，我以後可以不欺負他。」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莫蓮心送給丈夫一個吻。這招永遠都有效！

「呵……」林進勇輕飄飄的，帶着妻子離開，至於還站在玻璃牆前的小子，改天找他來喝兩杯，培養一下感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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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去找你……我會去找你……」莫小雪踩着雪，每踩一步就咒罵一次，最後她一腳踢飛路邊的雪堆。「男人的話真的不能信！」

來英國快三個月了，她已經習慣了這裏寒冷的天氣和難吃的食物，以及沒有「他」的生活。

唉！狄沛風真是個大騙子！

別說來找她了，連通電話都沒有，他該不會是又被哪個美女纏上，從此忘了她吧？

她有好多次想要打電話回台灣給他，都被媽咪的警告阻擋下來——如果他們連三個月的時間都捱不過，就別想更久的時間了。

好，就等到她回台灣后，再好好的跟他算他食言而肥的帳，如果他敢變心，她家磨刀霍霍的老爸就有機會出動了！

回到家門口，低着頭的她望着積着雪的台階，氣完后，淚水飆涌而出。

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她都快忘了他的臉和聲音了。

她想他、好想他……

低着頭拾階而上，一雙男性大靴晃入她眼裏，她恍神地開口，「對不起先生，你要找誰嗎？」

「是的，我要找一位台灣來的莫小姐，她就住在這間屋子裏，在台灣有個超級棒的男朋友；現在她正哭紅了眼，想要撲進我懷裏……」

莫小雪錯愕地睜大雙眼，這張臉，不正是那張她快忘記的臉嗎？

所有快要淡去的記憶一瞬間全都撞回她的腦袋，她尖叫一聲撲進已經對她敞開雙臂的男人懷裏。

「你來了！你來了！」她又叫又跳。

「是呀！好不容易耶！」倒在台階上的他笑着穩住坐在他腿上的莫小雪，以免她翻倒摔傷，而他，已經凍僵了。

「怎麼說？」她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你媽咪堅持不肯告訴我，要我去向你家老爸套話。」他說話時都在顫抖。

「哦喔……」她做個鬼臉。

「對，哦喔！」狄沛風回她一個猙獰的表情。「我陪他喝了三天三夜的酒，最後把他灌倒了，你老爸終於勉強同意我們交往，我才能出現在這裏的。」

至於之前耽擱的時間，全是她父母在為難他。

「那還好，我還以為你們又打起來了。」她鬆了一口氣。

「不會啦——為了你，我可以忍受他。」如果這樣可以表達對她的愛，他開始他的第一步。「還有，官司的事他自己認錯，我撤回告訴了。」

「嗯。」她開心的捧着他的臉猛親。

「報告完畢。請問我們可以進門了嗎？好冷。」他坐在這裏等她兩個小時，身上帽子上堆滿了雪，他快變雪人了。

「當然了。」莫小雪拉他進屋，幫他脫掉外衣，趕緊把空調全開，見他還是抖個不停，她張開雙臂抱緊他。

「你來晚了啦！不到半個月，我就要回台灣了。」她在他的懷裏喃喃抱怨。

「可以不回去啊！」冷冷冷……抖抖抖……

「嗯？」她抬起疑惑的眼。

「我要綁架你。我們去歐洲玩個兩三個月好不好？」雖然他冷到牙關打顫，仍努力的勾引她。

「歐洲好冷。」她受夠下雪了。

「那我們去澳洲？」

「我問問媽咪。」

「不要啦！別讓他們知道，你那老爸一定會要殺過來，我們先去度蜜月。」

「蜜月？」她嗔笑，猜他是被凍呆了，「你連求婚都還沒，就想度蜜月？」

「不然你要我怎樣呢？」她的體溫漸漸的溫暖了他，他開始享受她香馥柔軟的身體。

「該做的，一件都不能少！」她對他挑挑眉，聰明如他一定僅。

「不要啦……」他開始耍賴。

「又要賴皮？我要把你掃地出門羅！」嘴巴這麼說，她還是把他摟得死緊，因為她知道他到最後還是會依她的。

「你要的是這個、還有這個！對吧？」狄沛風突然下跪，還從懷裏掏出一個盒子，裏頭閃閃發亮的鑽石戒指讓莫小雪忍不住驚呼。

「嗯哼！」沒想到他來之前全都準備好了，她笑眯了雙眼。

「戴上去就好了！」狄沛風想混過去。

「什……什麼？」

「反正我人都在這裏了，難不成你要把我趕回去？」他耍賴。

「誰說不行？」她瞪大眼，準備把他掃地出門。

「好啦……」狄沛風笑着拉住她的手，深情款款的凝望她。

「我樂意接受你的家人——你知道我指的是哪位——我將要給你無限額的愛、我的心、我的未來、還算挺可觀的財富，以及一個你答應我的求婚，才會知道的秘密。」

「是什麼、是什麼？」他有秘密耶！

「答應我的求婚先。」他拿喬。

唉——好啦！「我答應你。快快快，告訴我。」她催促他，正中他的下懷，無暇計較他簡短的求婚宣言。

狄沛風起身擁着她，「我跟你媽學做菜，待會兒秀給你看。」

「你？狄大少會做菜？」她笑了出來。

「待會試試羅！」他聳聳肩，她會對他另眼相看的。

「待會兒？」那他們現在要做什麼？

「對，『待會兒』。」他把她打橫抱起，走向她的卧室，現在他有比吃飯還重要的事要做。